选择实在是太容易了。
文彦博的第一个判断,假如赵曙真的死了,那么大宋的文官就会进入一个前所未有的时期~!
他们很强大了,偏偏又遭逢皇权最衰弱的时候,简直是天赐良机,要是抓不住,实在是对不起老天爷。
文彦博甚至能想到,接下来百官执掌朝廷,按照自己的想法,仁义施展,彻彻底底改造大宋。
就算有朝一日,赵顼长大了,也无力扭转,只能默默接受!
而在这一场的变革之中,他统领的议政会议,绝对能发挥最重要的作用,而且还会获得非常大的权力。
道理很简单,他们代表着百姓,也只有他们,能让皇帝低头!其余都是大宋的臣子,名不正言不顺!
真是想不到,被王宁安压制了这么久,我文彦博还能东山再起,怕是姓王的都要气死了!
老文高兴了一阵子,当很快又平静下来,貌似不妙啊!
不管想得多美好,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眼下赵曙是怎么死的,是病了,还是有人暗害?假如有人暗害,会不会有证据出现,又会把矛头指向谁?
而且以老文的功力,他很快看出,这个案子怕是不会有结果的——可越是如此,就越是可怕。
王宁安他能不报复吗?那小子万一杀红了眼,把老夫也卷进去怎么办?
咱文相公是被整怕了,他觉得机会难得,可万一让王宁安盯上,扣上弑君杀父的罪名,那才是祸及满门九族呢!
终于,文相公也学聪明了,他没有急着兴风作浪,而是选择躲在暗处,默默观察,没有看清楚风向,他是绝不会出手!
文彦博可以忍,但是有人却忍不住了,那就是曹太后!
也不知道多久之前,人们就忽略了这位皇帝的亲妈。
赵曙在宫里的时候,还是每天问候,绝不怠慢,但是因为之前的经历,他和曹太后总是亲近不起来,而且母子两个也不能细谈,一旦谈到了朝局,他们的看法就是两个极端简直水火不容。
好在赵曙也大了,曹太后除了吃斋念佛,退避三舍,半点主意也没有。
就拿这一次来说,赵曙病了,王青甚至得到了消息,而曹太后还是听宫女议论,她才知道。
虽然知道的晚,但是曹太后却动作惊人,她怒不可遏,直接杀到了皇后的寝宫。曹太后脸色阴沉,见到眼圈泛红的王青,厉声道:“陛下呢?陛下怎么样了?”
王青迟疑,曹太后就骂了起来。
“我是他的娘,儿子如何了,我不能知道吗?”
王青无奈,“母后,此事媳妇也是刚刚得知,燕王殿下已经南下处置……”
还没等她说完,曹太后大拍桌子!
“燕王,燕王!就是他鼓动圣人出征,又是他先回到京城,结果圣人就出了意外!”曹太后痛骂道:“就是这个人,他的嫌疑最大?怎么还能派他去?”
王青更加无奈,“是圣人派人过来的,他只想见燕王!”
“荒唐,我从来没听说过,家人病了,还要外人来照顾!他王宁安万一居心不良,岂不是害了圣人!”
曹太后思量道:“让王相公南下,有他在,王宁安不会乱来的!”
“王相公?他的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母后……”
“不要说了,就是他!”曹太后哼了一声,反问道:“除了他,你还有别的人选吗?”
第1091章 皇帝归来()
王安石已经很老了,不只是年龄老,而是身心俱疲他之前主持变法,耗费了无数心力,后来为了争取首相之位,又被儿子牵连,几乎丢了老命。
这一次他振作起来,希望重新接掌政事堂,已经不是想做什么了,而是想维持、调和,延缓君臣之争,这已经是他能为大宋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可谁能想到,陛下在这个关头,一病不起,龙体堪忧。
当他接到王青的手谕,希望他立刻南下的时候,王安石是很犹豫的,他迟疑了很久,还是起身,决定去完成这个已经很困难的任务!
“爹,你不能去!”
王雱挡在了王安石的面前。
王安石的瞳孔紧缩,射出两道光芒,他没有说话,但威势十足,可王雱却也没有害怕,他挺直了胸膛,迎着老爹的目光道:“爹,我们不能当曹太后的枪!”
“曹太后?这明明是你妹妹的手谕,怎么是曹太后的意思,你胡说八道!”
“爹!”
王雱很是焦急,“妹妹什么性格您老比我清楚,这种关头,她哪里还有主意,绝对是曹太后的意思。”
王安石也觉得有些道理,的确像是曹太后的手笔,但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也不会听曹太后的,去了又怎么样?
“爹,您老怎么还没想清楚,去了就身不由己了!”
王安石不解,“什么意思?”
王雱见老爹的确是年纪大了,思维跟不上,只能拉着王安石坐下,一点点给他分析装疯卖傻这几年,王雱真的领教了什么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他过去就聪明,欠缺的无非是眼界和心胸。
经过这些年,他不敢说到了什么程度,但等闲的阴谋算计,已经不在话下了。
众所周知,一旦皇帝进入弥留之际,谁在身边,谁的优势就越大,甚至可以说,控制了皇帝,就能控制一切,未来的遗诏,登基,等等大事,都能一言而决。
纵观历代都是如此,皇权更迭,是帝国最脆弱的时候,如果谁能在这时候匡扶社稷,那就是妥妥的顶策之功,要名留青史的。比如大事不糊涂的吕端,不就是典型的例子呢!
如今皇帝和太子都在王宁安手里,对于曹太后来说,这是非常不能容忍的事情。她吃了多少年的亏,如今儿子要死了,还要听一个外臣的摆布,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忍受。但是曹太后又没法抗衡王宁安,她只能推出王安石!
“爹,你要是去了,就是代表太后和皇后,母亲和媳妇一起出手,王宁安当然敌不过,可这样一来,您老就成了后宫的代表,这对您老,真的好吗?”
王安石深深吸口气,他光是想到了皇帝安危,想到了对朝局的影响,却没有注意到,这事情竟然如此凶险!
老了,真是老了!
王安石变得凝重起来,“元泽,你说这次的事情,最大的凶险在哪里?为父想听听你的推测。”
“爹,首先,陛下突然落水,究竟牵连到谁,没人能说得清但是孩儿要说,君臣之争,已经来了,而且是以最惨烈的形式出现了,爹爹想要拖延这场战斗,只怕是晚了!”
“嗯!”
王安石长长出口气,闭上了眼睛。
没错,赵曙一定遭到了暗算,有人想要弑君,还动手这么快,他当初的打算是落空了。
既然如此,王安石出山的最后一个理由也消失了,南下意义真的不大,还会把自己陷进去!
“爹,这事情有两层,其一,是陛下遇险,燕王不会没有动作,牵连多少人,要多少颗脑袋落地,谁也说不好,所以爹爹为了自己,也为了妹妹,为了咱们一家人,都不能跳进去。这第二嘛,就更麻烦了,万一陛下真的驾崩了,太子继位,主少国疑,那个凶险,更加难以预料。容孩儿斗胆说一句,皇权虽然高高在上,太阿倒悬,但是皇权毕竟看的是一个人。如果圣人春秋鼎盛,身体强健,自然能亚服各路宵小之徒,但万一天子年幼,大权交给臣子,这事情就不好说了!”
不得不说,挫折的确能让人进步。
王雱一口气说完,王安石陷入了沉思。
假如赵曙不死还好,一旦天子驾崩,臣强君弱的局面,那就是必然。
不管王宁安怎么出手,都改变不了。
而且这一次太子只有七岁啊!
少说有十年以上的时间,是大臣为所欲为的。
现在只有三种可能,一个是以曹太后和王青为代表的后宫势力,她们控制天子和太子,行垂帘听政,在赵顼成年之前,掌控江山。
第二种,那就是王宁安再度以顾命大臣身份,摄政治国,担负起教导新君,统御全局的职责。等到赵顼长大以后,还政天子。
还有第三种,那就是王宁安退出,而是以其他大臣,同当顾命托孤之责,一起辅佐新君,安定天下。
除此之外,王安石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只是这三种情况,貌似哪一个都不好!
“如果后宫垂帘,百官断然不会答应,一场大战,立刻就会爆发,刀光剑影,死伤无数孩儿就是担心这个,才不敢让老爹南下!”王雱分析道,因为曹太后手里没牌,王青手里只有老爹一张牌,必然要请动王安石南下。
可问题是王安石太老了,他斗不过如狼似虎的大臣,没有丝毫胜算。
至于第二条路“上一次就有不少人希望燕王能取而代之,但是燕王恪守本分,而且天子又接近成年,故此燕王手下的人没有发动,才平安交权。”
王雱苦笑道:“这一次太子那么小,就算燕王还是忠心耿耿,能挡得住吗?再说了,燕王年纪也不算太年轻了,又要教导太子,又要主持大局,他哪里来的精力?他的精力不够,必然会被手下人利用,他的徒弟们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你说得对!”王安石很无奈,“那第三种可能呢?要是让其他大臣联合起来,一同辅政,不就天下太平了吗?”
王雱苦笑着连连摇头,“爹,最糟糕的就是这一种了,如果真的到了这一步,孩儿觉得大宋江山,没准就会断送了!”
“什么?有那么严重?”
“当然。”王雱道:“不管是后宫垂帘,还是燕王摄政,他们都能代表皇帝,行使权力,压制百官可一旦群臣辅政,他们只能依靠自己人,跟皇帝绝不会一条心!孩儿说句不客气的,暗害天子的凶手,没准就在这堆臣子中间呢!理学主张的非君,保护私有财产,可不是他们自己而已,还有许许多多人,都是这个心思,老爹可不能不查啊!”
王雱分析的这些,其他人当然也看到了就包括王宁安的亲信,也有很多人存在这个想法,甚至连老岳父苏洵都被卷入其中。
“老泉兄,自从不久前天子感染疟疾,生命垂危,不瞒你说,有很多名士学者,都找到了我他们认为主少国疑,正是群臣匡扶社稷的大好时机!”王方探身说道。
苏洵面色凝重,“你老兄怎么也当起了说客?”
王方很不好意思,“我一把年纪了,本来是不该掺和的,但机会难得啊!这二十几年,令婿主持变法,大宋国势昌隆。如果仅仅因为天子英年早逝,就功亏一篑,岂不是天大遗憾!因此我斗胆建议,二郎能趁着这个机会,总揽大权,然后制定法规,把权力从皇帝手里,交到政事堂,交给百官毕竟将天下兴衰,寄托给一家一姓,实在是太危险了!”
王方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一言以蔽之,有一大派人,希望趁机推动限制皇权,巩固变法成果这些人和金融集团,和理学并不一样,但是却不得不承认,他们的主张有相通之处。
苏洵深深叹口气,抓着自己银白的胡须,摇了摇头,“话我可以带到,但是一切还是听二郎的意见吧,你们切记,不要随便动作,更不能铸成大错!”
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宋,都暗流汹涌,处处充满杀机,各种势力,都在迅速集结,准备应付接下来的大战!
曹太后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是见过了这么多风浪,哪里还不明白!
“令尊真是好算计!枉哀家一直以为他是纯臣,是可信任之臣,却想不到,他竟然如此软弱!真是让人失望透顶!”
王青被说的脸红,老爹上书拒绝南下,让她也很无奈,但她也清醒了一些,事情真的不那么简单!
“母后,爹爹太老了,他的身体哪能扛得住啊!若是母后愿意,就让曹国舅南下吧!”
“曹佾!”
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可问题是他太弱了,又和王宁安太亲近,以他的能耐,如何同王宁安周旋啊?
曹太后简直抓狂了,为什么身边就没有一个够分量的重臣,能够服从调遣呢!
她想来想去,就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议政会议的文彦博,这老货绝对够分量,也够狡猾,还有一位,那就是殖民部尚书张方平。
老张干过参政,当过御史中丞,后来被派到海外当总督,在宋庠,宋祁,庞籍等人相继死后,张方平上书,请求叶落归根,埋骨大宋,说得十分恳切。去年的时候,朝廷正式把他调回来,担任殖民部尚书,用意是让他养老。
张方平也欣然同意,这不,刚回来大宋没几个月。老张比起文彦博小了几岁,但一样养生有术,身体很棒。
曹太后觉得要想拿回主动,就必须动用这些老人了,如果文和张能够一起南下,或许能和王宁安周旋正在她盘算呢,突然,一道圣旨进京,不日,燕王将护送圣驾返京
第1092章 吾皇万岁()
卸去了次相的位置,司马光带着他的书局,从西京搬到了东京,说来有趣,以往是开封为都,洛阳就成了失意官僚的聚集地,如今调了过来,很多失意的文人官吏,都聚集在了东京,每日饮酒作诗,哀叹命运不公。
司马没心思和这帮人凑在一起,他的处境并不好,吕诲的案子还在审问当中,虽然牵连到他的仅仅是接受了一些捐赠,处罚也仅仅是退回赃款,但司马光清楚,这事情可大可小,要是老实修书,就能躲过一劫,如果不老实,你受了1万元是贪,100万元也是贪,只要抄家,不愁不完蛋。
因为熟悉自己的处境,所以司马到了开封,就老老实实修他的书,别的什么也不过问,吧大门一关,当起了彻头彻尾的宅男。
只是身为刚刚退下来的次相,又是金融集团的代言人,岂是想不过问就能不过问的。
这不,司马光的府邸就多了一位客人!
“邵先生,你来干什么?”司马光脸色很冷,盯着对面的人,而来人丝毫不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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