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王宁安心怀大局,反而不如文彦博那么能收买人心。
因此大家都估计,哪怕王宁安打压,文相公也应该拿到70票以上,甚至能超过100票!
可结果呢?
他只有区区17票!
在四个人中,不但垫底儿,而且还少得可怜,几乎成了笑柄!
就连王宁安都露出了沉思的表情,不会是计算错了吧?他下意识看了看人名编号,文彦博的确是排在第一位,而圈选1号的,也仅仅是17个人……或许里面还有文彦博的一票,如果扣除这一票,也就是说,满朝之中,只有16个人投票文彦博!
可能吗?
老家伙这么不得人心?
要真是如此,我何必对他百般提防?
似乎感觉到了王宁安的疑问?
文彦博突然长叹两声,萧索凄凉,充满了无力。
“唉,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老夫不自量力,让诸位耻笑了!”说着,文彦博的身体一晃,差点摔倒。
站在他身边的人苏颂立刻扶住了文彦博,关切道:“文相公,你没事吧?”
文彦博平静了一下,才摆摆手。
“不服老不行了,你们几位才是朝廷未来的栋梁之才,老夫愿意做一个摇旗呐喊之人。”文彦博说得诚恳,不少人都露出钦佩的神色。
这才是老牌宰执的风度,哪怕输得那么惨,话还说得那么漂亮,真是肚子里能撑船啊!
老文不经意间,还收了几个迷弟。
只是他骗得了所有人,偏不了王宁安!
你要是如此恬淡谦逊,就不会跳出来抢夺了……至于这一次的票数,如此诡异,不可能没有鬼!
王宁安稍微想了想,司马光和王安石都比正常多了几十票,而苏颂少了几十票,至于文彦博,少得更多!
那究竟是怎么搞得?
首先,多出来票的两家,一定是文彦博把自己的票转给了这两方,至于苏颂跑掉的那些票,不是文彦博干的,应该是六艺出了分化!
王宁安下意识想到了吕惠卿和章敦,这俩兔崽子也在搞鬼,没有真正把票给苏颂吧?不管怎么说,弄了这么个糟心的结果,真是让人左右为难!
见王宁安陷入了沉默,文彦博突然开口了。
“燕王,老夫如此不得人心,真是无地自容,不管如何,老夫都自愿退出,该怎么办,就请王爷裁决吧!”
王宁安沉着脸,低声道:“既然文相公要退出,那就只有听从文相公的意思了……剩下的三位,你们票数太过接近,如果以单纯多数报上去,难以服众!”
王安石立刻站出来,“王爷所言极是,我以为应当再投一次!”
拗相公票最多,其他人还能说什么,都立刻答应。
经过简短的休息,让大家重新思考,326位大臣,重新投票,在三个人当中,选择一个,结果很快出来。
王安石以145票领先,苏颂拿到了137票,司马光在这一轮当中,也被淘汰了,看样子下一任的首相,就要在这两位中间选择了,而最不得人心的文彦博,已经没人关心他了……
第1008章 大金国立()
王安石和苏颂,进入了最后阶段,按照流程,需要公之天下,然后再由赵曙选定最后人选,以示恩自上出。
只是这个结果,怕是很多人都傻眼了。
谁都清楚,赵曙倾向于岳父王安石,而燕王则是青睐苏颂,走到了这一步,莫非要变成圣人和燕王的对决?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每个人都忧心忡忡,唯独“凄惨”出局的文彦博,是开怀大笑,高兴坏了。
他回到家中,表面上闭门谢客,可脸上止不住笑容。
准备了最好的酒菜,喝得可高兴了!
“爹,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文及甫充满了疑惑,忍不住求教。
文彦博心情大好,自然愿意给儿子解惑,同时也需要吹嘘一番,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这么多年了,总算把王宁安狠狠摆了一道,光凭这一点,就值得高兴了。
“咱们先说苏颂,你可知道,他为什么只拿到了那么点票,究竟是谁没有投他?”
文及甫想了想,迟疑道:“是曾布?”
“聪明!”文彦博笑道:“曾布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在同科之中,也仅仅比吕惠卿和章惇差一筹,按理说他是没资格参加角逐的,可问题是苏颂不过是工部侍郎,官职还在曾布之下,岂能服人!”
文及甫豁然开朗,“明白了,原来看着下属越过自己,曾布心里不满,就拉着工部的那一拨人,倒戈一击?”
“没错,正因为如此,苏颂没法冒出头!”
“那,那王安石的票呢?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为父干的,我让咱们的人马,把票给了王安石!所以他在第一轮,才能险胜苏颂一票!”
“原来如此,还有司马光呢?他经营这么多年,第一轮的票貌似也不多啊!”
文彦博哈哈大笑,“不多?要没有你爹,他会更少的!”
“怎么回事?”文及甫十分好奇。
“司马君实跟王宁安,学了一身敛财的本事,动不动就增发货币,改革金元,还压低利息……我问你,这朝堂之上,那么多官员,有多少人背后牵着工厂,牵着丝绸作坊?大家伙辛辛苦苦,投资赚钱,他们倒好,光靠着耍弄权术,摆弄资金,赚利息,赚股市……什么都不干,就混得脑满肠肥,看司马光不顺眼的人,能西京能排到东京了!”文彦博轻蔑一笑,“要不然,王宁安岂会不选司马光继位!他心里清楚,如果真让司马光上去了,那些投资实业的都要哭了,这天下就成了赌徒的天下了!”
……
老文一番话,将第一轮投票的奥妙说得一清二楚。
苏颂票数不够,原因是曾布,曾巩,还有一些官吏的背叛,当然了,吕惠卿和章敦也没有全力支持,造成了他的尴尬。
这样一来,就形成了三个人十分接近的局面。
接着进入第二轮,司马光和他代表的金融集团,被太多人厌恶……这也不奇怪,谁辛辛苦苦做事,一点点攒钱,看到一群人什么都不干,靠着吸血就脑满肠肥,他们岂能高兴?
所以在第二轮,司马光被淘汰出局。
这时候六艺的票虽然回归,灌给了苏颂,但是因为失去先机,王安石又有那么大的优势,整个中间派都倒向了王安石,加上新学本身的实力,还有天子的倾向,使得王安石拿到了最多的票!
现在看起来,如果不出意外,王安石一定会上位首相!
文及甫满心失落!
“爹,你这不是白忙活了吗!”
“错!”
文彦博断然道:“小子,你还是太嫩了,这种时候,谁冲到前面,谁死的最快!为父是让王安石和苏颂一起垮台!”
“啊!”
文及甫惊呼出来,“爹,如果他们俩都完了,那岂不是说,只剩下你和司马光有资格争首相了?”
文彦博微微笑着,他抓起手里的酒杯,滋地喝了一口,露出狐狸似的笑容。
“你想想,就凭司马光的人缘,能斗得过为父吗?”文彦博得意非常,“毕竟最后是皇帝圈选,不是王宁安决定……王二郎这个人啊,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他还是遵守规则的,也正是如此,为父才能大显身手,否则他下了严令,苏颂第一轮就能胜出了,根本没有这么多麻烦!可惜啊,他装蒜,装清高!这回好了,老夫看他怎么收场!”
文彦博双眼眯缝,得意飞起,又道:“蔡确那个笨蛋下手了?”
“嗯,他弄了一笔钱,跑去契丹那边扫货去了。”文及甫压低声音,“爹,咱们的人也去了,还准备了一批假钞……如果把这些钱撒出去,契丹想不乱都不成了!”
文及甫屏息凝神,等着老爹的决断。
文彦博想了又想,最后却没有点头,他低声道:“别以为王宁安要退了,就无关紧要了。他这个人太深沉,到现在还没有出手,不得不防……别管是我,还是王安石,谁也承受不了他的致命一击……所以为父千万不能给王宁安机会,你传令下去,假钞立刻收回,决不能露出半点马脚!”
文及甫稍微想了想,也明白过来,老爹宁可拿最少的票,被百官嘲笑,就是打消王宁安的顾忌,在这种关头,保护自己,永远比消灭敌人来的重要!
老爹可真是高手!
文及甫佩服得五体投地,急忙按照老爹吩咐,去安排了。
这对父子俩在商讨诡计,王安石那边却是喜悦欢腾,王雱非常满意,老爹票数领先,而圈选之权又在赵曙手里,无论如何,女婿也不敢不选岳父。
“爹,我看这样,你应该去见见燕王,和他说一说,就算您老成了首相,也不会推翻燕王的国策,还会继续重用燕王的门下……先把他安抚住,然后等站稳脚跟,再一点点铲除燕王的势力,就能掌握大权了。”
王大国舅兴奋规划着未来的道路,却没有注意到,王安石的脸是黑的!
突然,拗相公一拍桌子!
“怎么回事?”
这下子把王雱弄得傻掉了,“什么怎么回事啊?”
“我问你,为什么会多出几十票?”
王安石也不是傻瓜,他给自己估算过,最多上看70票,实际上,能有五六十票已经不少了,毕竟他的根基不够深,而都察院又是得罪人的衙门。
可第一轮他就拿到了105票,其中至少多出来40票,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回来的路上,王安石就在不断思考,他觉得票数的来源应该是文彦博,可文彦博为什么要把票灌给他?
“逆子,你给我跪下!”
王雱万般不情愿,却还是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他心里真的太委屈了,“爹,孩儿一心辅佐父亲,实现父亲宰执天下之愿,孩儿实在是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视孩儿如寇仇!孩儿委屈啊!”
王雱的泪都流了下来。
可拗相公丝毫不心软!
“元泽,你必须跟为父说实话!你是不是跟文宽夫的人勾结到一起去了?”
“没有,绝对没有,父亲怎么会这么想?”
“不是我这么想!”王安石气得浑身颤抖,“你知道文彦博是什么人?那个老货有多少算计?就拿上一次为父,燕王,还有他,我们一同去处理漕运的事情,为父是亲眼所见,燕王几次下手,就想把文彦博和东南的士绅一起办了!可是这个老货比泥鳅还滑,不但没有吃亏,还愣是成了秀才科的主考,东南新一代的官吏,都把他当成师长……这么多年了,燕王拿不下来的人物,你觉得凭着你,能占到文彦博的便宜吗?为父是担心,你要把咱们家都坑进去啊?”
……
王安石苦口婆心,一番教训,可王雱却没有听进去多少,他心里暗想文彦博还能多厉害?现在老爹已经是众望所归,离着首相只差一步之遥。
哪怕燕王都没法翻盘,更何况文宽夫?
那是绝没有可能的!
老爹就是太君子了!君子可欺以其方,老爹要想成事,就离不开他,老爹负责光明,他负责黑暗,父子同心,才能所向睥睨!
现在王大国舅最上火的就是老爹不但不听他的,还处处提防,把他当成了坏蛋,这样王雱无比郁闷!
爹啊,我可都是为了你!
王安石百般拷问,王雱就是咬死了不承认,弄得他也没有办法,正在这时候,突然有人来了。
“相爷,燕王急招!”
“什么?”王安石反问。
家人急忙重复道:“燕王派人过来,说是有军国大事,请相爷立刻过去!”
王安石只得急匆匆,赶往政事堂。
他刚到,就发现好几个重臣,包括兵部尚书章惇,还有参谋部尚书王韶,户部尚书韩宗武,等等,全都到了。
王宁安脸色阴沉,手里拿着一份密报。
“刚刚得到了消息,在辽东方向,女真作乱,攻占辽国上京,已经自立一国,号位大金!”王宁安扫视几个人,而后又道:“还有辽国的残余势力,聚集在漠北,拥立太子耶律浚为皇帝……请诸公过来,就是要商讨一下,如何应对!”
王安石惊得变颜变色,心说耶律洪基刚刚被抓,契丹已经完蛋了,而女真又臣服大宋,怎么会突然出了乱子?
他满心不解,却听章惇幽幽道:“兵部也接到了呈报,有人以假钞抢购牛羊马匹,出了人命……
第1009章 团结起来的六艺()
王安石踏入政事堂,就感到了一股完全不同的气氛,或许是错觉,但是章惇侃侃而谈,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章惇身上,眼神之中,充满了鼓励和赞许,就仿佛他们是一个人似的。默契得让人惊讶。
同之前举荐首相,分崩离析,互相提防,完全不同了。
而且这帮人有意无意,把矛头都对准了王安石,拗相公心里就是咯噔一声莫非那个宝贝儿子,给自己作祸了?
还真让王安石猜到了,就在这次会议之前,章惇和吕惠卿亲自造访几个同门师兄弟,尤其是曾巩和曾布那里,他们坐的时间最长。
等到出来的时候,曾布直接送到了外面,连连躬身,那个客气劲儿,就仿佛当年在六艺学堂一般!
就这样,章惇,吕惠卿,曾布,曾巩,韩宗武,范纯仁,苏辙,王韶,还有几个人,大家凑在了一起,先开了一个小会。
“我觉得咱们都上当了!”
吕惠卿开宗明义,“首先我要检讨,这段时间,为了首相的位置,我被猪油蒙了心,犯了糊涂,只想着争位置,结果给了小人可乘之机。”
“小人,吉甫兄,你说的小人是谁?”曾布问道。
“大家想想。”吕惠卿道:“先是苏子瞻被弹劾,接着又是契丹出了状况,这两件事,有没有联系?”
他这么一问,大家伙都不是白痴,身处其中,或许犯浑,但是过去了,回头再看,就清晰了很多!
章惇就说道:“这些年,咱们的官越来越大,彼此之间,也越来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