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千寿背着手走了好几圈,突然哈哈一笑,“区区几匹马能怎么样,再说了,小小的野狼谷,还能挡得住我大辽的勇士!”
“韩大人要去攻打野狼谷?”
“不是攻打,是智取!”
韩千寿是个爱读书的人,他突然想起最近刚刚流传到大辽的一本奇书,叫《三国演义》,其中有一段白衣渡江,他看了看少年,突然哈哈一笑。
“小子,你听我的话,我保证把你爹救出来。”
第61章 一网打尽()
作为一个骗子,不可能每一句都是假话,实际上十句当中,要有七八句真话,才能骗到人。
至于王宁安,他说的几乎都是真的。
养猪的窍门是真的,厨艺是真的,甚至他说野狼谷的一切都是真的,就连他爹也的确在野狼谷!
可就是这些真相夹杂在一切,却给韩千寿一行人释放出最致命的信息。
面对戒备森严的沧州城,他们没有丝毫的机会。小小的野狼谷,只有一都人马,宋军通常都不会满编,实际上只有几十人。
而那里却有几匹重要的北地马!
辽国广阔无垠,强盛无比,属国不计其数,只要他们想,就能弄到任何优秀的战马,北地马在辽国一钱不值。
可是大宋不同,韩千寿记得爷爷当年说过,宋人并不弱,他们最好的武士,能够负重几十斤,奔跑厮杀。
他们拥有几千万的口,是辽国的十倍!他们的财富不可计数,粮***铁,弩箭……灵巧的宋人工匠能制造出最致命的武器!
他的爷爷和宋人打了一辈子仗,赢过,也输过,他从不小觑宋人,甚至从骨子里感到恐惧!
不过谢天谢地,老天爷给了宋人一切,却剥夺了燕云十六州,剥夺了宝贵的战马。
没有了战马,宋人就是拥有尖角,拥有蹄子的牛,看起来很庞大,却不可怕。而大辽勇士就是专门吃牛羊的狼!
可一旦给了宋人战马,他们两条腿变成了四条腿,铺天盖地的狼群席卷而来,辽国就会像他们的前辈匈奴和突厥一样,不但要亡国,还要灭种!
决不能让人宋人拥有战马!
这是爷爷坚持了一辈子的事情,正是爷爷的严令,每年榷场贸易,不论宋人开出多好的价钱,付出多大的代价,辽国只会卖阉割之后的战马。
“耶律重元真是该死,他竟然为了一点烈酒,把最好的种马送给了大宋的商人!肉食者鄙,这些大辽王公再也没有当年萧太后的风采了!”
想到了萧太后,韩千寿又想起了爷爷,当年萧太后活着的时候,韩家是何等威风!
真是想不到,三十几年的光景,韩家也败落了。
就让自己中兴韩家吧!
从野狼谷开始,从北地马开始!
王宁安想不到,这个和汉人差不多的辽国将军,居然和他一样,都怀着中兴家业的梦想,只不过两个人的方向南辕北辙。
韩千寿让王宁安依旧负责运送猪肉去野狼谷,他派了十个辽兵化装成伙计,跟随着王宁安一起行动,其实就是监视他。
王宁安心知肚明,却还要装出感激涕零的样子,一路上他口若悬河,说着种种美食,王宁安告诉他们,大宋的贵胄吃鲤鱼只吃鱼须,吃鹅只吃鹅掌,他还告诉他们为了让鸭肉细嫩肥美,把鸭子绑起来,用竹管向胃里倒食……人生世上,最要紧的就是吃遍天下美食,尝遍人间美味……
这些辽国武士被王宁安忽悠的晕乎乎的,王宁安还大大方方拿出了一个酒葫芦,拔出了塞子,从里面飘出酒香,闻一下,就让人醉了。
“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好闻?”韩千寿惊讶道。
王宁安摸出了一个小酒杯,给韩千寿倒了一点。
韩千寿迫不及待喝下去,一杯酒下肚,韩千寿的脸瞬间红了,他的眼睛发直,突然抓起自己的酒囊,愤恨掷在地上!
“老子喝了这么多年的酒,喝的都是什么啊?连马尿都不如!”
他一把揪住王宁安的脖领子,红赤着眼珠子道:“小子,把你的酒给我!”
“不给!”王宁安难得硬气起来,死死护住自己的酒葫芦。
“这是我们家钻研了几代人,才酿出来的美酒,我爹还要参加买扑,酿酒卖酒呢!他,他被抓了,要救我爹,我,我只有这个了,养猪的法子都告诉你们,酿酒的法子我绝对不说!除非你们能救出我爹!”
韩千寿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被一个宋人的小娃娃威胁。可是这个小娃娃不光会厨艺,还会酿酒,清冽醇厚,堪比雨露琼浆!要是把这小子握在手里,那些王公贵胄,哪一个不要求着自己。
契丹人远比大宋好酒,漫长的冬季,几乎无酒不欢,光是拿到了这么醇香美酒,这一趟南下就值了。
小家伙真是个宝贝!
“好了,臭小子,救出你爹不难,你可要听从我的命令,不然因为你救不出你爹,酿酒的法子一样要告诉我!”
王宁安转了转眼珠,满腔的不甘和愤怒,却还是点头了。
“真是难搞的小子!”
韩千寿骂骂咧咧,一路上他不断嘱咐王宁安,要怎么演戏,怎么骗取里面人的信任。王宁安捏着鼻子听着,明明漏洞百出,他却还要装作欣喜若狂,五体投地,真是考验演技!
你等着老子的,落到了我的手里,我非把你摆布成十八般模样不可!
说话之间,离着野狼谷越来越近。
“小子,你带着十个人进去,到了里面,点燃一堆火,我们看到火光,就冲进去,一定能把你爹救出来。”
“多谢将军!”
王宁安咬咬牙,把酒葫芦解下来,恋恋不舍送给了韩千寿。
“你们可一定要来啊,不然我害怕!”
韩千寿心中好笑,等王宁安一步一回头,进了野狼谷,他对身边的中年人笑道:“到底是个小孩子,真是幼稚得很!”
中年人仰望着野狼谷险峻的地形,叹口气,“唉,韩将军,我们家完了,就剩下我一个,听说那个王良璟就是罪魁祸首之一,请将军务必把他交给我,我要亲手剐了他!”他咬着后槽牙说话,那份恨意都让韩千寿心惊肉跳。
等了差不多一刻钟,山谷里出现了一团火焰,赤炎飞腾,在外面看得真切,里面还有喊杀声传来,紧跟着大门被打开,两个辽国士兵冲出来,不停招手。
“成了!”
韩千寿一挥弯刀,“给我冲!”
上百名辽兵像是一阵旋风,从谷口冲进去,一口气跑出来两百多步,谷内虽然有喊杀声,却没有人影,而且整个山谷都是浓烈的酒味。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韩千寿反应过来,突然从四周抛出无数火把,落在地上,迅速燃烧起来,一条条火苗蹿起,点燃了预先准备好的柴草,一条条火龙,向着他们扑来。
“不好,上当了!”
韩千寿再傻也知道事情不对劲,急忙拨转战马,想要逃走,这时候谷口已经都是火焰,从火焰的另一侧,箭支像是蝗虫一样袭来。
仓皇的辽兵到处乱窜,有人沾上了火焰,被烧得哇哇怪叫,倒在地上,痛苦挣扎,身体扭曲变形,怪异的姿势诉说着他们的痛苦。
有人被弓箭射中,穿透了胸膛,掉到地上,又被自己人踩成了肉饼。
“真是可惜,太可惜了!”
站在半山腰的王宁安欣赏着前所未有的美景,背着手,不停摇头。
为了减轻伤亡,自己弄出了酒精,可一把大火,烧死了不少战马,每一匹都是良驹啊,真是心疼!
大火当然也有好处,好多辽兵没有烧死,也被熏得头晕眼花,失去了战斗力,等到王良璟带人杀进去的时候,只剩下两件事,确认是否活着,如果活着,就用绳索捆起来。
就这样,王家军以零伤亡的代价,全歼113名辽国骑兵。
刚刚还气势不凡的韩千寿,被捆成了粽子,扔到了王宁安的面前。
“嘿嘿,韩将军,红烧肉没了,有笋炒肉,你想不想尝尝?”
第62章 祖先的宝物()
王家部曲建立没几个月,可是每一次打仗都不会空手而后,这次也一样,一百多骑兵,三百匹战马,扣除死伤的,也有二百匹,这都是宝贝,自然要归野狼谷马场。包黑子敢不答应,王宁安都能跟他闹到赵祯那里去。
自从得到了上书言事的权力,王家已经足以和包黑子分庭抗礼了。
事实上除了战马之外,还有辽兵抢掠的财物,金银细软,武器,盔甲,弓箭……总而言之,凡是能用的东西,都一扫而光。
就连死马都被剥了皮,把好肉切成大块,送回土塔村,做成烟熏肉。
天天练武,没有充足的蛋白质,可是会伤身的。
梁大刚从来都是搜刮最仔细的,他围着韩千寿转了好几圈,突然发现了他的皮带比别人都更加宽大精致,韩千寿一点不客气,把韩千寿的腰带扯了下来。
拿在手里,梁大刚一愣,原来皮带上的龙头竟然是活动的,轻轻抽出来,一股寒光夺人眼目。
嚯!
是软剑!
梁大刚握着龙头,照着皮带砍下去,无声无息,一条牛皮就被砍下去,简直就像切纸一样容易。而且龙头制作得栩栩如生,口里还喊着宝珠,眼睛也是用宝石制成。从里到外,无一处不美。
“好,真是好东西!”
梁大刚猛地回头,看到了王良璟,他猛地招手,“四哥,这个给宁安怎么样?”
王良璟急匆匆跑过来,他接过一尺八寸长的软剑,放在手里,仔细观看,突然他发现龙头上有个隐约的划痕,似乎是个“王”字!
王良璟突然浑身剧烈震动,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一转身,冲向了韩千寿,抡圆了巴掌,左右开弓,给了他四个嘴巴子!
被抽醒的韩千寿看到了一张狰狞可怖的面孔。
“说,这把剑是谁的!”
韩千寿稍微犹豫,王良璟像是疯了一样,揪住他的胸口,把韩千寿提了起来。没有了裤带,他的裤子掉了。
王良璟轻蔑瞥了一眼,冷笑道:“老子最会敲猪骟马了,你要是敢不说,老子就让你当太监!”
韩千寿吓得一哆嗦,他突然想起了刚刚吃过的猪肉,挨了一刀,会不会养肥成为别人的口中餐啊?韩千寿脸都绿了,“说,我都说!”
……
韩千寿的匕首是他爷爷留给他的,而他的爷爷名字叫做韩德让!
韩德让是个汉人,可是也是辽人,他们家祖辈都是大辽皇帝的奴仆,哪怕他的祖父和父亲努力拼搏,赢来了官位,却依旧改变不了卑贱的身份。
不过有个女人让他如愿了,她把他带到了权势的巅峰,总揽朝政,哪怕是皇帝也要像儿子一样尊敬他,有了病,还要在端汤送药,孝顺的不得了……
时光回到一个甲子之前,宋太宗赵光义为了报高粱河之耻,夺回燕云十六州,他集中二十万人马,分兵四路,攻击幽州。
这就是著名的雍熙北伐!
赵光义在开始的时候,的确赢得了一些胜利,可是他低估了自己的对手,准确说是一个女人。
萧绰,辽景宗的皇后,在丈夫死了之后,她以皇太后的身份摄政,成为辽国最有权势的人物。
她集中大军,沉着应战,赵光义最终铩羽而归,雍熙北伐惨遭失败。
就在这一次北伐当中,杨无敌和王家的老祖宗王贵一起战死,萧太后割下了两个人的头颅,传阅三军,炫耀武力!
时至今日,王贵的坟冢依旧是空的!
祖宗头颅在敌国,尸体不全,王家子孙心头永恒的伤口,还在流血!王良璟幼年苦练武功,不分寒暑,哪怕再多的代价他都要撑下去。拿回老祖宗的头颅,替他老人家复仇,是王良璟全部的动力。
重新兴旺的王家,每一次父子坐在一起,王良璟就会不厌其烦和王宁安提到过去的奇耻大辱……
萧太后是王家的大仇人,她已经作古差不多四十年了,就在她死后的十五个月,韩德让也死了,在王家仇人的排行榜,韩德让名列第二,仅次于萧太后!
韩德让的祖父韩知古在唐末被掠到契丹,成为奴隶,后来官至中书令,韩德让的父亲也官至燕王,南京留守,在赵光义第一次北伐之时,韩德让领兵疾驰十五昼夜,在高粱河大破宋军,从此之后,韩德让威震大辽。
辽景宗死后,皇太后萧绰辅佐幼主继位,孤儿寡母,韩德让又称为辅政重臣。传说中萧绰曾经和韩德让定亲,结果被皇帝截胡。
皇帝死后,萧太后和韩德让重续旧情,两个人如胶似漆,一起批阅奏疏,一起处理公事,一起带兵南下,签了澶渊之盟,辽朝皇帝对待韩德让要像父亲一样。
雍熙北伐,赵光义再度惨败,折损无数士兵猛将。
威震边关的杨无敌死了,王家的祖先王贵也死了……
足足一个甲子,这段事情已经被很多人淡忘了,可是一把软剑,勾起了王良璟的回忆,这是王家的祖传之物!
据说王贵的岳父是世代制作兵器的,身处乱世,好的兵器就是一条命!
老岳父知道王贵要从军,就带着四个学徒,花了三个月的时间,锻造了一柄软剑,剑长一尺八寸,锋利异常,用龙头做剑柄,华美大气,平时可以当做腰带,关键时刻,能够抽出,杀敌救命。
王贵战死疆场,这把软剑也丢失了,辗转落到了韩德让的手里,他又把宝剑当做礼物,给了后人。
一个甲子之后,韩德让的孙子被王贵的后人给抓住了,一柄失去了六十年的宝剑重新回到了王家人的手里。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王良璟含着眼泪,跪在地上,把依旧锋利的宝剑高高举起。
“先人在天有灵,后辈子孙对天起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斩尽辽狗,掘了萧绰和韩德让的坟墓,鞭尸仇寇,请回祖宗头颅。一息尚存,报仇不止!”
众多王家的部曲一起跪倒,他们的呼喊之声,在山谷里不停回荡,好像黄钟大吕,韩千寿拼命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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