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立刻点头,下令王宁安着手操持。
上一次开发岭南,就募集了700万贯资金,这一次只有200万贯,难度更小了,而且王宁安还保证了年利三成,有皇家作保,等于白赚钱一样,谁能不答应。
光是曹家就买了50万债券,另外河北的韩家也没闲着,韩维被王宁安召到了京城,成为皇家银行的同判,韩家为了支持银行,一口气认购了80万贯,其余的那点额度很快被瓜分一空,大家伙还觉得不够劲儿,应在再来几百万才好呢!
王宁安可没有盲目乐观,他和文官闹翻了,每一步都必须非常小心,风险太大的事情绝对不能干。
200万贯,就算赔了,他也能填上,如果再多,那可就不一定了。
简短来说,钱迅速到位,人也就到位了。
曹佾和欧阳修都在陈州,有他们坐镇监督,王拱辰有心捣乱,也没有法子,更何况上百万的灾民,也让他头疼无比,能弄走那是最好不过了。
首批移民,8000人,伴随着亲人眼泪,恋恋不舍,离开了故乡。他们跋涉了五天,来到汴河码头,坐上了船只,一路进入长江,而后换乘海船,继续南下。
在两个月之后,陆续赶到了交趾。
下了船,这些人就傻眼了,眼前全都是整整齐齐的农田,分割成大小相同的地块,都做好了标记,只等着他们认领。
除了有农田之外,最扯的竟然是还给他们准备了奴隶,每个人可以分两个交趾的土著,由他们带领着劳动!
那还等着干什么,赶快干活吧!
就在灾民们甩开膀子,开始新生活的时候,第一批分给老兵的田庄已经有了收获。交趾土地肥沃,雨水日照充足,个别的亩产能达到三石,平均也有两石三斗。
交趾第一批10万石粮食起运,船队到了珠江口,稍作休息,在那里还有岭南产出的30万石稻谷,一同向北方运去。
一来一回之间,开启了著名的南洋航线,往返贸易。
船队除了把大宋的人口运到交趾之外,还携带了丝绸,瓷器,茶叶,家具,奢侈品,首饰,农具等等……而从交趾等地运回来粮食,珍珠,象牙,玳瑁,孔雀翎,木材,矿石等紧俏物资。
……
王宁安借了200万贯,其中100用来给灾民安顿家人,100万用来路上花费,雇佣船只,购买农具,划分田地等支出。
出乎预料的是第一次船队携带的物资,在交趾等地贩售,就赚了30万贯,这还是交趾发生了内战,民生凋敝,不然会赚得翻倍。
回来的船上,除了粮食之外,各种土产也装了非常多,进入大宋之后,同样引起了哄抢,仔细清点,纯利超过60万贯!
一来一回,将近百万贯的利润,一年按照三次计算,就是300万贯!
难怪王宁安舍得给三成的年息,这丫的也太能挣钱了!
暴利背后,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那就是赵祯特别下旨,为了救济灾民,特准运输灾民的船队携带商品,免除关税。
也正是因为这个,各方的商人都跑到了陈州,他们动员一切力量,参与到移民当中。
进入了十月份,欧阳修给赵祯送来了一封长长的扎子,统计救灾情况……过去的四个月时间,一共完成移民12万人,发放安装费60万贯,总计有40万灾民受益。另外从岭南和交趾前后运来80万石籼稻,扣除路上损耗,有一半分到了灾民手里,又救活了50万人。
原来预估朝廷竭尽全力,最多救活七成的人口。
皇家银行参与之后,朝廷赈灾花费节约了一半,而救活的灾民达到了九成五以上,相比当年河北的河北救灾,效果更加惊人。
这份报告送到了赵祯的桌案前,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这个王宁安,可真是奇才,总是能拿出不一般的办法,陈伴伴,你说说,他到底有什么妙策,能救活这么多人?”
陈琳微微笑道:“圣人,老奴不敢妄言,不过老奴觉得他和大人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相公们把灾民当成了贼,严防死守,给他们一点吃的,也不过是怕他们造反而已。可是王大人呢……他似乎是把灾民当成了赚钱的工具,不但要让他们活,还要让他们活得好。灾民替他赚钱,灾民好了,他就更好了!”
赵祯琢磨了一下,还真有道理,官员和灾民之间,是对立的,所以才会有各种手段,草菅人命,也在所不惜。而王宁安呢,他抛出交趾开发这块蛋糕,商人们和灾民的利益就一致了。
这时候王宁安通过制定规矩,让双方都能获利,谁还舍得逼死灾民,那不是跟钱过不去吗?
“陈伴伴果然是一针见血,你去把王宁安叫来,朕要和他商量一下,下一步这皇家银行该何去何从。”
陈州救灾,不过是银行小试牛刀,接下来才是正餐大菜。
王宁安面目笑容,春风得意,他这几天终于找到了做事的感觉,银行绝对是他施展抱负的最好舞台。
“陛下,臣计划着要扩充资本,吸收资金。”
赵祯问道:“你要吸收多少钱?”
“一千万贯!”
王宁安很干脆说道。
赵祯的脸瞬间就变了,“王卿,你没开玩笑吧?”
“陛下,臣原来琢磨着最好是5000万贯,后来害怕吓到陛下,就降到了一千万,先弄个小玩意玩着,等以后再扩大吧!”
赵祯实在是无语了,1000万贯还是小玩意,什么才算大?
“王卿,你可知道,一年朝廷征收的两税,扣除粮食等物资,实打实的货币,也不过两三千万,这银行等于第二个国库了,你有把握经营好?”赵祯审慎道。
“有。”王宁安自信道:“只要陛下把铸币权交给银行,就没什么不能的!”
第285章 单挑政事堂()
“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
唐介一拍桌子气哼哼道,在他的对面,则是坐着枢密副使王尧臣,两个人面对着赵祯刚刚下达的一道旨意,怒满胸膛。
赵祯以皇家银行救灾有功,将18处钱监转拨皇家银行名下,日后专门由皇家银行负责铸钱。
这道圣旨一下,立刻引起了朝臣的反弹。
素以忠介闻名的唐老大人,当年还很欣赏王宁安,觉得他对辽国人义正词严,不失国体,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可是这几年下来,唐介算是看透了王宁安,这小子一肚子花花肠子,专门破坏朝廷规矩。
头些日子传出要让他接三司使,陈州知府,被顶了回去,就弄出个皇家银行。
当时唐介还有些疑惑,不明白王宁安为什么执意要弄银行,现在他清楚了,敢情这小子是要染指铸币大权,这是从文官手里抢肉吃啊!
更可气的是赵祯居然答应了,还下了旨意,简直岂有此理!
唐介杀气腾腾道:“王大人,老夫绝对不能坐视不理,王宁安此子不除,朝廷永无宁日!”
王尧臣深以为然,“唐大人说的有理,如果今天让了铸币之权,明天说不定就要征收田赋,这么下去,三司岂不是被架空了!他王宁安成了不是三司使的三司使了。”
“所以一定要挡住!”唐介敲着桌子,怒冲冲道:“光是咱们两个恐怕不行,富相公那边如何?”
王尧臣忙说道:“富相公自然是愿意主持公道,奈何贾子明态度暧昧不明,就怕这家伙又像上次那样,可就不好办了。”
唐介唬着脸道:“没关系,他贾昌朝还敢包庇王宁安,老夫就以死弹劾,让他当不了首相!”
各种弹劾之中,最厉害的就是拿命赌,以死相拼,如果说的是假的,情愿掉脑袋!以唐介的地位,真的硬拼,贾昌朝也未必承扛得住。
王尧臣心中暗喜,有这个倔老头顶着,贾昌朝就没法掣肘,两府相公一致,陛下的圣旨就是废纸一张。
王尧臣稍坐了一会儿,就告辞去联络其他人,探听口风。
转过天,两府相公再次凑到一起坐而论道,唐介直接提出了钱监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交给皇家银行。
贾昌朝被老夫子逼得没注意,只好再次请求面圣,这回得到的消息有些出乎预料,三天之后,召开御前会议,辩论钱监的问题。
还有三天的时间,是缓兵之计,还是怎么回事?
唐介一甩袖子,“谁要是敢坏了祖宗规矩,老夫第一个不答应。”
……
三天转眼过去,赵祯驾临垂拱殿,左右两边,设下了蒲团,皇帝也穿了一身宽大的道袍。左边安排了七八个蒲团,从贾昌朝以下,两府相公,包括三司使曾公亮,悉数到场。
在右边,只有孤零零的一个,王宁安坐在了对面。
整个场面太不成比例了,以至于显得十分滑稽。
王宁安年轻,官职也低,对面的几位,哪个都是名满天下的重臣,气势汹汹,尤其是唐介,吹胡子瞪眼,要宰了王宁安一样,好不骇人。
看着这个对比,赵祯心里也惴惴不安,心说王卿啊,就看你的本事了。
“诸位爱卿,朕今天叫大家过来,就是想议议钱监的归属。”赵祯道:“我大宋立国以来,就面临着钱荒的问题,这些年各地钱监,弊端层出不穷,朕甚是忧心,苦思良策。朕以为将钱监转给皇家银行,专司其事,效果更好,诸卿以为如何?”
“臣以为不妥!”
不负众望,唐介第一个跳出来,“陛下,老臣以为铸钱乃是朝廷重权,岂可轻易授予私人!皇家银行凭什么执掌大权?如此随意而为,规矩何在?天下臣民又何以自处?”
王宁安早就把今天的局看明白了,完全是他一个人,在单挑东西两府,外加一个三司使!力量实在是悬殊,不过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往后双方的较量不会少,而且相当长时间,都是他王宁安一个人孤军奋战!
你要战,那便战!
王宁安长身而起,微微一笑,“唐大人,你口口声声说是规矩,质疑皇家银行凭什么执掌铸币之权。那我就给你解释解释,大宋立国之初,仅有四处钱监,这四处隶属于铸钱监,而铸钱监,又是少府监的属官。斗胆请教昭文相,这少府监是做什么的?”
贾昌朝心里都骂翻天了,老子不说话不行啊,你干嘛总扯上我?
贾昌朝有心不说话,赵祯冲着他笑道:“国朝典章制度,贾相公最熟悉不过了。”
“是。”贾昌朝勉为其难,只能说道:“少府之置,始于战国,当时是主管工匠,还有国君庄园,到了秦汉,少府位列九卿之一,负责山海地泽,还有百工匠人税收,到了东汉,更增加权柄,连皇宫的御用宝物也归少府监管理,唐沿袭前制,又有损益,少府监仅主管百工技巧诸务,到了我大宋,少府监掌制造门戟、神衣、旌节、祭玉、法物、牌印、朱记、百官拜表法物等事,铸钱监亦在少府监之下。”
贾昌朝老老实实,念叨了一遍。
王宁安抚掌大笑,“贾相公博闻强记,真是厉害。下官细心揣度,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少府监乃是替陛下理财,不归宰执管辖。历代朝臣,侵夺少府监权力,实际上是把手伸向了陛下的内帑,不知道下官这么讲,对不对?”
“你胡说八道!”
唐介怒斥道:“王宁安,你居然敢挑唆君臣关系,用心险恶,其心可诛!”
赵祯这时候听出了一点门道,摆手笑道:“唐卿不必动怒,朕也觉得财权尽数归于三司,是没有错的,你不要误会王卿。”
王宁安连忙笑道:“多谢陛下理解,微臣绝没有离间君臣之意,微臣只是想说这国事和天子家事,不能完全混为一谈。历代设置少府监,为天子理财,打理家事,如今增设皇家银行,将属于少府监的铸钱之权拿过来,也是替陛下做事,诸公为何意见这么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山河矿产,本就是天子所有,诸位相公连这点东西也不给陛下留吗?”
王宁安口口声声说不想离间君臣关系,但是他处处暗示明示,等于告诉赵祯,铸币权是天子私事,你想给谁就给谁,朝臣干预,就是夺天子之权。
你们文人不是喜欢玩文字游戏,能耍流氓吗!
王宁安花了三天功夫,仔细琢磨,要想对付这帮家伙,就要比他们更加无赖,更加混账才行!
果不其然,贾昌朝听到这里,干脆闭上了眼睛,你们谁愿意争谁去,我是不说话了。
唐介和王尧臣还不服气,想要出言反驳。
富弼却担心了,王宁安这小子太滑了,也太阴损了,以唐介的脾气,万一真的一头扎进去,弄成了君臣对撞,那可就不好了。
富弼缓缓说道:“王大人虽然睿智,但毕竟年幼,有些事情不可一概而论。大唐天宝年间,一年铸币不过3万贯,我大宋一年铸币多达00万贯,耗费铜锭上千万斤,数额之大,非是一地一监可以为之。开矿,炼铜,铸币,每一个环节,都要相当数量的人手,动辄几万,几十万。如此才能铸成这么多钱币。可即便如此,我大宋依然年年钱荒。试问,将钱监尽数划给皇家银行,王大人可有把握每年如数铸币吗?万一钱荒在王大人的手上弄得更严重了,民生凋敝,百姓困苦,到头来,这笔账要是算在陛下的头上,岂不是有损皇家圣誉?”
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富弼这种人,曾经满怀理想的好少年,堕落之后,比谁都诡诈狡猾。幸好那个韩琦不在朝堂,不然只会更难缠。
他这几句话,把自己摘干净了,反对把钱监给皇家银行,那是忧国忧民,生怕王宁安玩砸了,可不是贪图那点铸币权。
赵祯沉思半晌,迟疑道:“王卿,富相公担心的朕也有忧虑,你可有办法铸出几百万贯的钱?”
“启奏陛下,臣信心十***趾和大理的铜矿都在开发中,矿石陆续运抵大宋,每年供应千万斤铜锭,没有任何问题。而且臣敢立军令状,皇家银行只要运转起来,不只是如数铸币,更能彻底解决钱荒,为大宋去一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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