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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哼了一声不再理她，转身就走了出去，却见博物馆中庭里不知何时已经用幔布围出了一块内不可视的空地。四周人们忙忙碌碌，各干各的。那叶森师徒正分左右守在布围两边，梁真琢磨了一会儿，掉头走到古樟树下，将树底下掉落的衣裤捡起来搭在树枝上，问一旁停着的那抹白影道：“你怎么还不变回来？要我帮你拿衣服吗？”
一身雪白的猫头鹰一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蔫蔫地道：“这个样子也好，反正做人也没什么意思……”
梁真下意识地在博物馆里搜寻唐倩的身影，却见那人坐在鼠堆篝火旁边，正一动不动地盯着火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梁真也不知道该劝些什么才好，只好转移话题，道：“那你还恐高吗？”
猫头鹰谢静听了，只是掀起她靠梁真方向的那只眼睛的上眼睑，看了一眼梁真发现她纯粹关心的神色之后，才又放下那只眼睛的上眼睑，然后才不安地松动了一下紧紧抓握着树枝的脚爪，道：“都说了不许嘲笑了，物种跨越太大，只是一时有点不适应而已！”
雪白的猫头鹰闭着眼睛哼了一声表示她的不满，却半天没有听到梁真继续说话。她忍不住又掀起一边眼睑，却见梁真一脸白日见鬼的表情，这让她不由地睁开了另一只眼睛，朝着梁真的视线方向看去。
只见那里正是幔布围地之处，隐约看见那里躺着一个人。她知道那应该是黎芮，可里面不是有小龙陪着吗？怎么看不到那个小身影？难道叶森没在治疗她？反倒是有一条金色的光亮在绕着黎芮全身游走。那金光原本还是温和的，却在游走了几遍之后，陡然金光暴涨。强烈光线的刺激让猫头鹰吃不消地闭上了眼睛，让她看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静真是恨极了自己是猫头鹰这种血脉，白天的视力太差，晚上视力好又顶什么用？只是很没用的血脉而已，也就难怪会受人嫌弃被抛撇了。
她自怨自艾着，却听身旁的梁真下巴掉地似的惊呼着。
“我艹，什么鹿的血脉，真是龙啊！真龙哎——”梁真激动得差点摔下树去，还好谢静扬起雪白的翅膀稍微托了她一下，但她的话却让谢静不由大是惊奇。
“小龙真的是龙？！”谢静再次睁开了双眼，此时刺眼的金光已经消失了，她瞪着大而无神的双眼吃惊地道，“所以，黎芮其实是传说中的豢龙氏？”
第42章 不当豢龙氏（）
第42章
黎芮一直昏昏沉沉的，她感觉自己好像化身为了一条冰冷又恶心的乌蛇，浑身黏腻着沼泽般的潮湿和滞重，还有充满黑暗气息的黑色烟雾缭绕在周身。蛇身的她正置身于那个钻满了乌蛇的地球之中，当所有的乌蛇都拼命地从地心往地表挤钻的时候，她却在逆流而行。
她想要钻到地心去，蛇身芮拼命地在亿万条乌蛇间寻找着可供钻营的缝隙。这非常艰难，但她必须要做到，她茫然而坚定地这样想着，怀着盲目而坚定的意志，秉持着不达地心不罢休的精神在行进。
蛇身芮钻过陆壳，穿过岩石圈，透过软流层，每一层里都有着不同属性的强大封印，每透过一层封印就会剥离掉她的一成实力，她渐渐虚弱，终于陷身在非常粘稠的地幔之中动弹不得。周身闪耀的金色光斑渐渐汇集成为一片光海，光海之中有霹雳雷响，闪电炸开犹如一条狞恶的金龙，随着每一记厉响，光海中的乌黑蛇群渐渐消散，直至片缕无存。
“哈……哈……哈……”黎芮陡然坐起，惊恐的脸上布满了冷汗，她惊醒，睁眼，却被满目的金光刺痛双眼，适应了好久，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正午的阳光之下。她颓然倒下，冰冷的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衫，裹在身上很不舒服，但最不舒服的，却是她的眼睛。就算闭着双眼，也还是难以承受阳光的热烈，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希望自己能够像乌蛇一样火速钻入地下，享受下面的阴凉与黑暗。
“当了回英雄，感觉是不是很舒爽？”
一抹冷酷而霸道的小声音钻入了自己的耳朵，那高亢的语调里带着质问的气息扑面而来，黎芮顶着对她来说过于强烈的光线，眯着眼睛看向说话的人。
小龙一脸怒容，这让她看起来更像是冰雪塑就，浑身冒着不可接近的寒气，挟带着莫名的难以抵御的威压。
黎芮再次感受到了那份不能反抗的压力，但她却咬住了嘴唇，闭着眼睛拼命地抵抗那仿佛镌刻在血脉深处的敬畏，她不愿意屈服，更不承认错误。
这让小龙的怒意更炽，气得几乎一个倒仰。而事实上，为了治疗黎芮而过度损耗了她的实力，她确实快要被气得倒仰过去。但盛怒之中的她却努力压抑着自己，只是怒吼却怎么也忍耐不住地冲口而出：“你知不知道，只要再忍耐一天，你满身充盈的灵气就能让你的绝症不治而愈！而现在就因为你的冲动而功亏一篑了！”
满心以为这话能够让那个愚蠢的女性人类惊讶地睁圆了眼睛，却不想对方依然故我地对她不理不睬，只是紧咬嘴唇破血溢出血丝，正从唇角缓缓流了下来。
“你真是我所见过的最叛逆、最愚蠢的豢龙氏！”小龙终于甩下一句话，离开了这个不听话的姑娘。
黎芮感觉到如山的重压渐渐消失了，四周安静得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黎芮默默地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在感觉到眼前有阴影遮挡了烈阳之后，她警惕地睁开了眼睛，却见到了一张非常漂亮的少女脸蛋。
“你大概是史上最不听话的豢龙氏了哦！”少女朝她眨了一下眼睛，俏皮地笑了，“我叫叶森，很高兴见到你。”
她几乎是兴奋地绕着黎芮打转，说了好些黎芮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包括小龙费老劲救她的事实。但黎芮却不发一言，沉默以对。
“你大概也是史上最沉默的豢龙氏了。”叶森有些无趣地这么说道。
“什么是豢龙氏？”苏醒过来还没多久的黎芮觉得快被这个自称是叶森的人烦得要虚脱了。她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而窒息的噩梦，有着好不容易醒过来的疲惫和叹息，内心只想有个安静的场所来作休息，根本不想多说或者多听些什么，但这个戴着古怪眼镜的、身材爆好的少女自从出现在自己面前之后，那张嘴巴就烦到让黎芮觉得之前会觉得它好看那一定是错觉。
“你应该听过豢龙氏的传说。”叶森过分漂亮的双眼躲在两色的镜片后面，至少遮掩了它们一半的美丽，却并不妨碍展露其中的戏谑，“不过，传说总是言过其实。当时哪来那么多龙可以让人养呢，还说是什么畜养！呵呵，从这点上来说，人类的忘恩负义真是由来已久的呢。”
黎芮皱眉，她一点也不喜欢叶森眼底的那种“我已经看穿了一切”的眼神，以及“你也是忘恩负义的其中之一”的隐约的谴责。
“龙已经是过去式了。”黎芮想到刚刚不肯搭理小龙的自己，微微闭了闭眼后，只是这样说道，“所以，豢龙氏也一样。我根本就不是那见鬼的‘豢龙氏’！”
“你当然不是豢龙氏。”没想到叶森说得比她还肯定的样子，唇边绽开了然的微笑，“就像外面会变身成豹子的那位也并不就是豹子，她只是拥有豹之血脉的人类。”她镜片后的眸光沉吟了片刻，“但小龙是真龙，她是，也必须是。”
“我不是豢龙氏！”黎芮固执地强调着。
“这可由不得你。”叶森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盯了黎芮好一会儿，“你毫无疑问有着豢龙氏的吸灵体质，而你盲目吸入秽气的行为，让小龙为了治疗你而不得不化身为龙，这多少将延缓她自身的成长，阻碍她的大任。你明白这一点吗？”
黎芮沉默以对，良久，才缓声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什么是豢龙氏？”
叶森抱起双臂，一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像研究似地多看了黎芮两眼，然后戏谑地笑了：“豢龙氏嘛，差不多就是现代的保姆、奶妈什么的。”说到后来，她的笑容流露出一丝诡异的趣味，“不管是为了你的个人健康，还是为了拯救世界，你的第一要务，都是把小龙喂养长大。至于豢龙氏的终极任务么，嘿嘿，等小龙长大了你就会知道的哟！”
第43章 本心或本能（）
第43章本心或本能
等黎芮能够在烈日下很好地睁开双眼之后，她离开了这个特意围起的幔布空间。原本对灵气的存在毫无知觉的她，经此一役之后却有了清晰的感知。
她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天地之间的灵气在悄无声息地朝着自己汇聚，它们透过自己的掌心，穿过自己的每一寸皮肤，游走在自己的身体脉络，最终归集于她的脐下。在那里，有一个神秘的地方，名字叫做“气海”。
黎芮闭起双眼，双手在身侧朝左右方向张开，她慢慢地吸收着灵气，直到感觉到气海的充盈。
她张开眼，就见千年古樟之下，叶森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她身前正堆放着数排子弹。几乎她认识的所有人，都在古樟的范围内。
她走到容妍身旁。容妍的脸色依然很差，明显缺乏温养的样子。黎芮握住她的手，容妍手背的疙瘩也显得很是黝黑，但随着自己灵气的输送，容妍的面庞就奇迹似地鲜活起来，她之前有些颓然的坐姿也慢慢改变了，身上的疙瘩颜色也开始淡化。
“谢谢你，黎芮。”容妍朝她点头致谢，她的目光朝树上意有所指的一抬。
黎芮知道她是在告诉自己小龙的所在，但她没有理会，转而走向了叶森。
叶森正在制作灵纹弹。黎芮在她身旁坐下，默不作声地看着她。那之前蛮多话的叶森此时也不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做着自己的“手工活”，在看到黎芮取走了自己身前的一枚子弹之后，她忍不住想要哂笑一下，但那笑声却半卡在喉咙口再也没能发出声音来。
叶森几乎是吃惊地看着黎芮的手指。只见黎芮的拇指模仿着自己的动作慢慢抚过子弹，所抚之处无不烙下深深的灵纹，而更让她吃惊的是，黎芮制作灵纹弹的速度几乎比自己快上一倍。
“你看起来很吃惊。”只听黎芮头也不抬地如此陈述道。
叶森满眼不解，她确实很有些惊讶，在目睹了黎芮快速而高效的手工活之后，她终于收敛了讶色，笑道：“你确实令人惊讶。你是我见过的最不务正业的豢龙氏。但同时，你又是我听说过的副业上手最快的豢龙氏。”
“那你见过几个豢龙氏？又听说过多少个豢龙氏？”黎芮手上不停，问到这里时她抬头望定了叶森。
叶森也不看她，闻言打个哈哈，道：“其实我只见过你一个，至于听说么，倒是听说过不少。”
她笑眯眯地抬起头，拦住了黎芮再次拿取子弹的手，“我不知道你在闹什么别扭，但我的活儿我一般都喜欢自己干。也许有别的人更需要你的灵气。”她说完，镜片后的目光往树上绕了一圈。
但黎芮却仍不理会，起身走向了树下躺着的袁力。
袁力见到她过来，就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装哭：“我想我这辈子是成不了‘美猴王’了啦。”
他这副德性，换来了马叔的一个拍头。黎芮笑笑也不多说，抓住他的手查探了一下，感觉到他腹部的伤势竟然已经差不多愈合了，不由微微有些惊讶。毕竟那一枝箭将他整个腹部对穿了。
“那个……小龙也来帮我治疗过了……”袁力有些支支吾吾，当面感谢什么的对于一个死宅男来说有些难度，但那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谢谢你一力救我！”
黎芮默不作声地摇摇头。她离开去找了安然和梁真，在拜托了两人制作古樟木箭之后，她终于爬到了树上。
猫头鹰谢静仍然站在树上打瞌睡，黎芮的到来惊醒了她。感觉到黎芮在自己身旁坐了下来，谢静悄悄掀开左边的上眼皮看了看对方，又马上闭上了眼睛。
黎芮跟她坐在同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她朝四下看了一会儿，只见这里视线开阔，四下里的人影活动全都一目了然。见谢静似乎一心只想做一只安静的猫头鹰，她忍不住问道：“你真的不再变回人身吗？”
“做人没什么意思……”猫头鹰挪动了一下脚爪，并不睁开眼睛。
黎芮望着不远处那不时投向自己身旁的目光，她仔细分辨着，不再看向那个短发女孩，她侧头望着消沉又固执的猫头鹰，劝她道：“白天的猫头鹰视力太差，还是变回人身吧。逃避永远不是办法，有些事情也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该面对的还是直接面对比较好。”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豢龙氏！”猫头鹰不满地张了一下翅膀，被戳到痛处的她说话也不禁尖锐了起来。
黎芮沉默了，半晌才道：“你想做猫头鹰就做吧，希望你会喜欢猫头鹰的菜系。”
猫头鹰的菜系？
虫子？
老鼠？
谢静脚下一个打滑，差点从树枝上一头栽下来。
黎芮终于面对了小龙。
小龙小小的身子躺在树杈中央，细长的小眉尖蹙在一起，小脸蛋在睡梦中都是一副忧愁的模样。黎芮小心地抱过她，却被对方猛然受惊的模样给吓了一跳。
“对不起，是我……”话一出口，黎芮就不由咬住了唇，她才不是来道歉的，希望这人不要误会。
小龙见是她，倒把僵硬的小身子放软了，躺在别人怀里她倒也足够安然的样子，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仍然有些僵硬。
然而，就像黎芮不是来道歉的，小龙却是从来不知道歉为何物的，所以一时之间两个人也就这么僵持着，一直到黎芮开了口。
“你为什么不吸光我的灵气反而先想着治愈我的绝症？”黎芮盯着怀中那张冰冷的小脸蛋。
小龙冷着小脸硬邦邦地道：“我想要一个长命点的豢龙氏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