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永丰不止一次想要购买张铁匠家的铁剑,铁剑长,而且坚韧,是最好的防身利器,可惜,张铁匠得了孙坚的嘱托,除了孙氏族人外,不卖给任何人,万家也只能作罢。
这会在万家的客厅里,一名身穿墨红色大氅的人坐在软席上,静静的品茶,他年纪约有三十余岁,身材高大,体格魁梧,腰间挂着一把四尺长得青铜剑。
在他身边,还有一个随从打扮的少年,也同样威风凛凛,只是眼神中多了一股子杀气,怒目圆睁,正望着一脸惆怅的万永丰。
万永丰虽然坐在主位上,可是他的姿态,却摆的很低,与那人客套几句之后,竟然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也只能默默的品着茶水。
好半响,万永丰才不得不打破沉静,叹口气问道:“敢问,晏渠帅这时候进城,到底找我何事?”
晏渠帅是黄巾军小方渠帅,手底下有好几百人,全名叫晏闽,字松河,也是游荡在泗河一带的黄巾军先锋主将,刚刚抵达泗河的晏闽一方面下令手下安营扎寨,一方面乔装打扮,带着手下的一个百夫长赢子戈混进了下邳城,希望可以联合万家做内应,尽早踏破下邳城。
可是晏闽坐在这里很久了,他一边喝茶,一边留意万永丰,竟然发现,这个万家主仅仅是个平庸之辈,晏闽很诧异,当初韩愈为什么要结识这个人作为黄巾军的内应呢?
只是眼下,晏闽除了和万永丰联手外,竟然找不到第二个更合适的人选。
万永丰打破了沉静,晏闽也不好再装沉默了,他呷口茶,慢慢放下茶杯,这才干笑了两声拱手道:“我这次来,想必没有人比万家主更清楚了,咱们不妨直接一点,我需要你做内应,帮我们夺取下邳城。”
万永丰长吸口气,略显为难的叹道:“现在下邳城的军政大权,主要抓在孙文台手里,我恐怕……”
“呵呵,万家主,形势如此,你又何必推辞,更何况,如果我们夺下下邳,你们万家,在下邳城一定是风光无限,而且,以后还会是下邳城的豪门望族,可如果我们失败了,大不了退兵离去,可是你们,我就不敢保证还会不会有未来了。”晏闽幽幽冷笑。
这句话正好踩在了万永丰的命门上,如果黄巾军败了,别说孙家,就是种泰,也不会容许自己私交黄巾军,这可是犯上作乱的死罪啊!
万永丰更清楚,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无论帮不帮黄巾军,自己都被挂上了谋逆的罪名,恐怕整个万家,也要倾覆在自己手里了。
万永丰懊恨的摇摇头,自己当初鬼迷心窍,怎么会为了一时的利益,结交韩愈等人呢?这时候,孙家不会善罢甘休,迟早会把结连黄巾军的罪名扣在自己的头上,如果不肯和晏闽站在同一条船上,自己还有别的出路可以选择吗?
万永丰静静的想了一会,最终,他还是点头应允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我们明日会和下邳军交战,到时候,如何诈取城门,就要看你的了,如果白天打不开城门的话,夜里也可以,只要城头火起,我军便会长驱直入,直扑下邳城,至于如何运作,那就是你万家主的事了,我只看结果。”晏闽冷笑一声。
“好一句只看结果。”万永丰苦笑着摇摇头,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等我消息,我一定会尽力的。”
晏闽微微点头,起身抱拳道:“既然如此,告辞了,我等你的消息。”
“晏渠帅这时候,还能出城吗?”万永丰很诧异,他以为,晏闽会留宿在万府的,这会看他要告辞,露出了不解之色。
晏闽自然有办法出城,怎么来,就怎么去,此时他对万永丰的质疑毫不理会,带着身边的赢子戈快步离开了万府的客堂。
扔下万永丰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竟然都没有起身相送,只是屋内静的可怕,万永丰不知道,自己这一次,到底该如何帮助黄巾军呢?如果失守,万家,真要万劫不复了。
想了很久,万永丰这才抬头向外喝道:“大盘。”
孙大盘应一声,走进来道:“家主,什么事?”
“去把其余几位老爷找来,我有要事和他们商量。”
万家祖祠里,一位年纪最长的人怒不可谒的咆哮道:“不行!绝对不行!永丰呀!你这是要把万家推向灭门吗?”
“堂叔,您别急,我和你说,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万永丰一脸颓然的劝道。
一旁,一个和万永丰相差不大的中年人叹道:“哥哥,你这么做,竟然没有和我们商量一二,你太鲁莽了。”
“今天这不是商量了吗?”万永丰看着自己的弟弟,有些不悦的哼一声。
“现在商量,还赶趟个屁?”那人恨恨道。
万永丰还想辩解几句,之前已经愤怒的堂叔拄着拐杖,狠狠敲打地面道:“这时候你和我们说,是让我们准备好白绫,自行了断吗?还是你小子已经给我这把老骨头备好毒药了?拿上来吧,省着让我看到万家灭门,我……我对不起万家的列祖列宗啊!”
老者的咆哮,弄得屋内气氛更加紧张了,包括万永丰的弟弟也摆手道:“看来,我也该去准备几口棺材了,总不能让堂叔暴尸街头吧?唉……”
万永丰见所有人都不肯支持自己,心里那一点点决心和底线终于崩溃了,他颓然的坐在软席上,一脸失落的叹道:“我真的错了吗?”
“大错特错呀!”堂叔恨道。
过了片刻,堂叔拾起供桌上的香炉,狠狠摔在地上,怒道:“这香炉还供着何用?万家没了,这祠堂也就没了,万家沦落到你们这一代,也就会消失在下邳,我们万家虽不是豪门望族,却也是商贾出身,富贵一方,可怎么出了你这个不孝子呢?”
堂叔越想越气,不仅仅摔了香炉,又把上面的灵位都打到地上,一旁摆放的供果也统统掀翻,这才恨恨道:“我回房了,你们谁也不要来打扰我!”
堂叔走了,万永丰看着堂叔的背影,讷讷道:“万一黄巾军赢了呢?何必如此消极,就不能信我一次吗?”
堂叔走,万永丰的几个弟弟也随之离开了祖祠,一家之人,都是一脸颓然,过了不到一刻钟时间,几个小辈也各自散去了。
看来,真如堂叔所言,万家要散了。
万永丰失落的走出祖祠,来到万家前院,不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既然走错了路,就一直错下去吧,他必须要帮助黄巾军夺回下邳,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万家,保住自己。
正当万永丰准备召集门客和家丁,分发兵器布甲的时候,一阵凄厉的哭声从西院传来:“堂叔……堂叔自杀了。”
第0054章 黄巾之乱(六)()
刘武回到县衙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发人去找孙坚回来,眼下的下邳防御,还有待改进,如果失去了七百精锐,那么南门的防御必须从孙坚临时组织的军队里出。
可是这样分散兵力,一定会导致下邳的防御更加空虚,思来想去,必须加大募兵范围。
刘武又打发人去把主簿吴景找来,征讨乌头山的时候,孙坚曾经带回了一笔不小的财富,这笔钱始终封押在郡守府,种泰带着七百精锐跑了路,这笔钱他是带不走的,必须拿出来扩充军备,募兵守城。
眼下,必须动员一切可动员的力量。
漫长的等待中,刘武让人沏了一杯茶,静静的坐在软席上,直到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风尘仆仆的孙坚和吴景同时赶来了。
二人身上挂着一层薄薄的雪花,看来,外面应该已经下雪了。
有仆人送来火盆,火盆燃烧的很旺,不过之前刘武心里一直在揣测种泰逃走的原因,所以,并没有试着冷,此时火盆端进来,刘武才感到有一丝寒意,他起身把一旁的披风拿来披在了身上。
孙坚和吴景各自施一礼,刘武没心思和他们寒暄了,直入正题道:“我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们。”
“黄巾军又增兵了吗?”这是孙坚的第一反应,他误以为,黄巾军的数量又增加了。
刘武苦笑着摇摇头道:“我们被抛弃了,钟相在半个时辰前,已经离开了下邳,虽然他说是驰援司吾城,可我猜想,他有可能是抛弃我们了,眼下,下邳城的防御重担,就要落在我们身上了。”
听说种泰跑了,孙坚不由愤怒的敲打桌案,发泄脾气。
看着孙坚如此失态,刘武也只是无奈笑了笑,自己刚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和他一样震惊,只是刘武的素质好,不会当众大发雷霆罢了。
“我之所以找你们来,一方面,是希望城防有所改动,另一方面,我们需要募集更多的士兵守卫下邳,故此,我准备把乌头山剿匪的钱拿出来,募兵,打造军甲兵器,这件事,你们俩去办吧。”刘武拿出一份已经写好的文卷,交给孙策。
吴景犹豫了一下,诧异道:“这些钱,都关押在郡守府,我们恐怕……”
“不用多想了,钟相都逃走了,郡守府如今已经是空壳子了,这笔钱挪用我自会承担后果,你们放心大胆的去募兵吧。”
“那好,我们这就去办。”吴景起身,与孙策一起匆匆出去了。
刘武心里烦躁不安,又喝了几口茶,也起身急匆匆出去了,必须在黄巾军攻城之前,稳住百姓,郡守逃走可不是小事,一旦造成恐慌,下邳城更加难以保全了。
孙坚和吴景骑着马,带着三百名士兵急匆匆赶来了郡守府,郡守府门前,站着三十余名郡兵把守,见到孙坚他们要闯进去的时候,立刻上前喝止道:“郡守府,不得擅入。”
“我有刘县令公文在此,尔等不得阻挠。”孙坚亮出刘武交给自己的文卷,向上一扬,那名把守郡守府的屯长冷笑一声道:“这里是郡守府,岂可凭借县衙的公文擅自闯入?孙县丞,你脑子烧坏了吧?”
“哼,郡守都跑了,你们还神气什么?赶紧滚开!”一名骁将趾高气扬的冲出队伍,挥舞马鞭就要抽打,吴景立刻喝道:“住手。”
骁将唱一声诺,退回去了,这人是吴景的儿子,吴奋,这会在孙坚手底下,也认了个屯长的官职,相当于百夫长,见到对方如此蛮横,不由发怒。
而那名屯长根本不知道郡守已经逃走的事情,这会听说,也变得犹豫了。
孙坚在马上呵斥道:“我们只是进去搬取库银,别无他求,你们再干阻挠,一旦耽误下邳城防,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这……”那名屯长变得犹豫不决,孙坚却根本不理会他,带着人怒匆匆闯了进去,刚刚进入郡守府,孙坚立刻下令:“般,一个不留,都给我搬走。”
……
白门楼上,李头一脸严肃的眺望远处,泗河岸旁,越来越多的黄巾军士兵聚拢而来,有的开始砍伐树木,掘土挖坑,这是黄巾军要下寨了。
汉军也没有坐以待毙,下邳城头,无论是东门,西门,北门还是南门,都相约的集中了不下百名木匠,打造弩床,投石机,一些民夫青壮刚刚扛过来的木方子,被搭起架子,架子下面,巨大的鼎一个挨着一个,摆的密密麻麻。
鼎下面早已经备好了柴火垛子,随时可以点火燃烧。
在弩床旁边,用牛皮和木夹做成的盾牌,可丁可卯的挡住了一箱箱弩箭,弩箭有一米多长,直射距离,大概有三百步远。
民夫们忙碌,士兵们防守,无论是军是民,都热切的投入了战争之中。
可是黄巾军带来的巨大压力,或多或少,还是给城中带来了巨大的恐慌,由于黄巾军的主力大多数集结在南门外,所以,白门楼的防御措施,相对而言要更多一些,更复杂一些。
孙策等一帮孩子,这时候也来到了白门楼上,往日里,孙策最喜欢仰躺在墙垛间,遥望泗河,或者在上面看看书之类的,可是现在,战争就要打响了,即便孙策已经做好了誓死一战的准备,可事到临头,孙策的心里,还是会有一些紧张。
韩梓彤站在烽火台旁边,看着城下一群群涌来的难民和奋力向外逃离下邳城的难民,心中百感交集,她更关心的是,父亲会不会在这支黄巾军中?
不过隐隐看着黄巾军所立起的旗帜上,又不像是‘韩’字,韩梓彤隐隐觉得,父亲应该不会在这里。
大厦将倾,孤木难支,区区下邳城,又能支撑多久?这些逃难的百姓,又该去往何方?韩梓彤心里隐隐泛着伤感,却听一旁的孙策呢喃道:“这一战,终于要打响了。”
“你很盼望这一战打响吗?”韩梓彤一双眼眨呀眨的看着孙策,一脸的困惑之色。
孙策并没有去看韩梓彤,只是微微点点头道:“战争终归是战争,黄巾教猖獗不了多长时间,我坚信,下邳城可以守住,但是我更坚信,这一战,一定会让我们孙家的名头,传遍四海,宇内皆知。”
“名头?”韩梓彤默念一句,又问:“名头,真的这么重要吗?”
“呵呵,说了你也不会懂,乱世将至,谁能占住脚,谁就能有长远的发展,我们孙家也一样,我们不会碌碌无为一辈子的。”孙策说的非常肯定,可是韩梓彤却听不懂他这番话,毕竟乱世还没有到,眼下只不过是黄巾军在造反罢了。
可是一场黄巾军起义,就已经闹得如此沸沸扬扬,百姓流离失所,硝烟四起,狼烟峰峰,那么孙策口中的乱世真的来临,天下,又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正当两个孩子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的时候,一名身穿皮甲的孩子急匆匆跑了过来:“孙策哥哥,王木匠让你去一趟。”
孙策扭头看去,来的人是黄炳,他忽然想起,之前他把一张简易的图纸让黄炳送去城东王木匠家里,估计这会应该是有回信了。
孙策笑着点点头,拉着韩梓彤一起向城下走去。
可是韩梓彤今天来找孙策,是想和他告别的,韩梓彤已经打定主意,去寻找自己的父亲,只是刚刚站在城头,韩梓彤犹豫了一会,始终没有说出口。
这会孙策又要去城东,韩梓彤不能再拖拉了,她使劲收回被孙策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