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伤?他究竟是真得受伤?还是故意伪装?
胡小天思来想去,越想越是迷惑。
就在此时姬飞花悠然醒转,他从床上坐骑,裹着被褥望着室内的火炉,然后目光转到胡小天身上,淡然笑了笑,仅仅是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他明显憔悴了许多。
胡小天道:“大人醒了?”
姬飞花道:“我睡了多久?”
“不到半个时辰呢,大人感觉怎样了?”
姬飞花解开冠带,一头长发宛如瀑布般倾泻在他的肩头,双眸半舒道:“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胡小天笑道:“大人福大命大怎会有事。”
姬飞花叹了口气道:“原是我考虑不周,想不到文雅受伤如此之重,损耗了我不少的内力,又勾起了我昔日的旧伤,所以才会落到如此境地。”
胡小天道:“大人为何要来这里?”
姬飞花道:“我自己都不明白,只是当时觉得皇宫内处处危机,有太多人想要对我不利,所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离开皇宫,走得越远越好。”
胡小天将茅草屋的窗口开了一些,避免室内积累太多的一氧化碳。他并不相信姬飞花的说辞,姬飞花做事向来缜密,几乎每一步都会精确计算,绝不会盲目行动。
姬飞花道:“这里是我入宫之前最后住过的地方。”
胡小天愣了一下,转身看了看姬飞花,姬飞花一双眼眸如同星辰般明亮,隐隐泛出泪光。
胡小天道:“这里的一切保存得很好。”
姬飞花道:“早就毁掉了,三年前我又让老吴偷偷重建了这片地方,除了咱们三人之外,再没有人知道这个所在。”
胡小天心中一阵惭愧,想不到姬飞花对自己如此信任。他将秦雨瞳赠与的归元丹放在小桌上,忽然想起权德安还曾经送给他一些百花滴露丸,赶紧拿了出来,送到姬飞花面前:“这是权公公给我的百花滴露丸,或许对您的伤能有些作用。”
姬飞花笑了起来,这次他没有拒绝胡小天的好意,接过瓷瓶,从中倒出了一颗,塞入嘴中,咽下药丸之后道:“我忽然有些饿了,小天,你去外面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吃的。”
胡小天应了一声,起身出门,姬飞花又叫住他:“将我的貂裘穿上,外面冷。”
胡小天笑道:“不用,我身子骨挨得住!”出了茅草屋,举目望去,除了白茫茫一片就是这片小湖,北风呼啸,鱼潜水底,倦鸟归巢,哪里能够找到一丁点吃的东西?
抱着试试看的念头,胡小天沿着长桥走上湖岸,白茫茫的雪野之中除了刚才的车辙就是他的脚印,找不到任何动物出没的痕迹,胡小天摇了摇头,看来只能是无功而返了。他正准备回转之时,忽然留意到远方有一座白色的小包,于是走了过去,发现那小包乃是坍塌的草棚,草棚旁边有一片田垄,胡小天在草棚内搜寻了一下,居然在其中发现了两只红薯,他大喜过望,总算是不枉此行,带着红薯返回茅草屋。
姬飞花已经盘膝坐在床上开始调息,应该是在疗伤,胡小天并没有打扰他,将红薯放在火炉上烘烤,没过多久,红薯香甜馥郁的味道就充满了小屋。
姬飞花睁开双目,赞道:“好香!”他起身下床,来到胡小天身边。
胡小天道:“找不到什么好东西,只是在附近的窝棚中捡到了两只红薯。”他将烤好的一只红薯递给姬飞花。
姬飞花接过那只红薯,揭开红薯外皮,金灿灿的瓜瓤呈现出来,热腾腾香喷喷,姬飞花咬了一口,却被滚烫的红薯烫得连连哈气,嘴中还不停道:“好香好香!”
胡小天笑了起来,总算见识到什么叫烫手山芋了,他提醒姬飞花道:“大人,吃红薯可不能心急。”
姬飞花笑道:“这红薯实在太美味,让我垂涎欲滴了。”
胡小天此时忽然留意到姬飞花并未用杂家自称,灯光下姬飞花容颜妖娆神情妩媚,分明是一个风姿绝世的美丽女郎,怎么会错生在男儿身?胡小天望着姬飞花一时间不由得呆在那里。
姬飞花留意到胡小天的目光,脸上的表情显得越发妩媚妖娆,轻声道:“你看着我作甚?”
胡小天经他提醒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笑道:“小天从未见到大人笑得这么开心过。”
姬飞花呵呵笑了起来,他回身来到床边坐下,点了点头道:“如果不是你提醒,连我自己都忘了,上次这么开心是什么时候。”他凝望着手中的地瓜道:“原来人的开心快乐竟然如此简单。”目光竟然有些痴了。
胡小天心说你是锦衣玉食的日子过惯了,顿顿都是山珍海味,如今吃一块地瓜就能高兴成这个样子,倘若连饿你一个月,恐怕你会为了一块地瓜连手中的权力都丢掉。
姬飞花又吃了口红薯道:“小天,你为何不吃?”
胡小天道:“我吃过晚饭了,此时不饿,再说了,大人今天损耗过度,腹中饥饿,有好东西自然先给大人吃。”
姬飞花笑靥如花,一双明眸异常明亮,柔声道:“我岂不是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胡小天道:“一块红薯而已,大人言重了。”
姬飞花道:“这里不是皇宫,你不用拘泥礼节,若是我没有记错,你十七岁了吧?”
胡小天点了点头道:“难得大人还记得我的年龄。”
姬飞花道:“我长你九岁,没人的时候你叫我大哥就是。”
胡小天真是有些受宠若惊了,跟姬飞花称兄道弟,他还没有这样的胆子,笑了笑道:“还是叫大人自然一些。”
姬飞花似乎有些生气了:“随你!”
胡小天见到他一块红薯已经吃完了,又将另外一只递了过去。
姬飞花也不跟他客气,接过来就吃。
胡小天道:“大人入宫多少年了?”
姬飞花愣了一下,双目显得有些迷惘,沉思片刻方才道:“我七岁入宫至今已经整整十九年了。”
胡小天道:“大人走到今天想必也经历了不少的辛苦吧?”
姬飞花抬起头来,静静望着胡小天,忽然呵呵笑了起来:“人活在世上本来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你嘴上说着我,可心中想得却是你自己的遭遇,是不是?”
胡小天道:“小天地位卑贱岂敢和大人相比。”
姬飞花道:“我入宫十九年,位高权重者见过,卑躬屈膝者见过,野心勃勃者见过,与世无争者我也见过,渐渐明白了一件事,其实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揣摩的东西,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永远都不会一样,没有人会甘心居于他人之下,表面谦卑内心说不定早已恨之入骨。”
胡小天慌忙表白道:“小天对大人绝无这样的歹念。”
“你对我没有歹念是因为你有自知之明,知道现在和我实力悬殊,远远不是我的对手,一旦有一天你羽翼丰满,难保你不会产生其他的想法。”
“大人……”
姬飞花打断他的话道:“我是过来人,我比谁都要清楚此间的心理变化。权德安有没有对你说过,我的武功是他一手传授?”
胡小天点了点头。
姬飞花又道:“他是不是说我有今天全都是拜他一手提拔所赐?”
胡小天道:“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姬飞花微笑道:“他并没有撒谎,当初我也曾经像你一样对他惟命是从毕恭毕敬,因为那时候我只能仰视别人,看不到他的缺点,即便是看到也不敢指出,后来当我渐渐长大,忽然发现他远没有我想象中强大。”
胡小天听得很认真,姬飞花说得非常坦率,他的心理历程也许正是自己未来将要经过的道路。胡小天道:“大人做事有很多让小天看不明白的地方。”
姬飞花笑道:“反正也没什么事情,你不妨说出来。”
“大人之前做了很多的准备,包括将小的调入明月宫,足见您对文才人入宫的戒备,请恕我直言,如果想要除去这个隐患,这次本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大人又为何宁愿身体受损而不惜一切代价去挽救文才人的性命?”
姬飞花道:“文雅不足畏惧,真正让我顾虑得乃是她身后的那些人。你很聪明,有很多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舍弃那么多的亲信部下,唯独将你带出宫来?”
胡小天道:“小天也想不明白。”
姬飞花道:“不是你不明白,是你不敢说,不用有什么顾虑,说出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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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将计就计】(下)()
胡小天道:“那小天就斗胆揣摩一下,文才人的伤势应该是有人故意布局,以冰魄修罗掌打伤了她,这种掌法必须要大人用融阳无极功去救,在此过程中大人内力损伤甚巨,短时间内功力肯定大打折扣,背后的布局者很可能会趁着这个机会对付大人。”
姬飞花微笑道:“不错!”
胡小天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我都能够想到,所以肯定不会瞒过大人,假如大人早已洞悉了对方的奸计,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么大人就一定有了应对之策。”
姬飞花的双眸中流露出欣赏的神情,这小子不枉自己对他的看重,头脑如此清晰,应该将今晚自己的布局看得清清楚楚。
胡小天道:“大人武功卓绝,就算损耗了一些内力,或许不会伤得那么严重。”
姬飞花笑道:“你是说我在装病?”
胡小天道:“小天不敢妄自猜度。”心中却认定姬飞花的伤绝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重,甚至包括他在明月宫当场吐血,也只是做出样子给秦雨瞳看,难道他连秦雨瞳也怀疑上了?
姬飞花道:“我本以为文雅只是一颗棋子,却没有想到她藏得如此之深。”
胡小天心中一怔,却不知姬飞花这番话因而而起。
姬飞花道:“普通人若是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早就已经死去,根本不会活到现在。”
胡小天道:“秦雨瞳医术高超,第一时间就赶到了明月宫,也许是她的帮助,文雅才活到现在。”在胡小天心底仍然坚持文雅就是乐瑶,而乐瑶在他的记忆中仍然是那个温柔妩媚的小寡/妇。
姬飞花摇了摇头道:“没有任何可能,药石之功毕竟有限,我当时让她停下治疗,并不是为了什么减慢寒毒运行的速度,而是要看看文雅的忍耐力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
胡小天道:“您是说,文雅是伪装受伤?”
姬飞花道:“连我也看不出她的来路,她受伤的确是真,我以融阳无极功驱散她体内的寒毒也的确消耗了一些功力。”
胡小天道:“文雅如此年轻就算从小开始修炼武功也不会太厉害。”
姬飞花道:“权德安既然可以将十年的功力全都转嫁到你的身上,别人一样可以。”
胡小天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她当真身怀武功?”
姬飞花道:“我用内力在她经脉中探察,却没有发现丝毫的内力迹象,可如果从未修炼过武功,她的经脉缘何如此强大?竟然能够承受冰魄修罗掌的重创?”姬飞花秀眉颦起,至今他仍然没有想透其中的道理。
胡小天道:“大人为何不留下查个清楚,却要选择在这种时候离开皇宫呢?”其实他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答案,姬飞花应该是将计就计,他的损耗绝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严重,之所以当场吐血,应该是故意做给别人看,其中也包括自己,他让自己陪他出宫来到这里,并不是对自己信任,而是因为他怀疑自己。姬飞花也在布局,倘若文雅身后的布局者故意冰魄修罗掌来损耗他的内力,那么对方绝不会放过这个诛杀姬飞花的机会,说不定已经尾随而至。
姬飞花既然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切,他也不会毫无准备。胡小天想到这里,禁不住内心生起一股寒意,似乎预见到危险正在慢慢逼近。
姬飞花吃完了红薯,接过胡小天递给他的白色毛巾慢慢擦了擦手,一双温润如玉找不到任何瑕疵的手掌在灯下似乎蒙上了一层光晕。姬飞花道:“该来的始终都要来,你呆在房间内,没有杂家的吩咐,决不可出来。”
他站起身缓缓向房门的方向走去,人还没到门前,房门无风自动,缓缓向内开启。
一望无垠的雪野之中,三匹黑色骏马宛如三道黑色的闪电划过雪野,以惊人的速度向碧云湖的方向接近。
姬飞花凌风而立,红色长袍被北风扯向身后,勾勒出他足以让无数女人折腰的傲人曲线。一双长眉宛如利剑一般斜插入鬓,双眸有如寒星,冷冷投射到远方的天际。
胡小天拿着他的貂裘来到他的身后,轻轻将貂裘帮他披在肩头。
姬飞花没有回头,冰霜般冷酷的精致面孔上却浮现出些许的暖色。
胡小天道:“小天誓死护卫大人!”这种状况下他别无选择,必须和姬飞花站在一起。
姬飞花点了点头,身躯一震,黑色貂裘倒飞了出去,将胡小天包裹在其中,一股强大的内劲带着胡小天倒飞入茅草屋内,然后轻轻落在了地上,仿佛有人抱着他将他轻轻放下一样。在胡小天落地之后,房门蓬!的一声关闭。
姬飞花慢慢将长发挽起,从一旁折下一根枯枝作为发簪插入发髻之中。
正中一匹黑色骏马一马当先,黑衣骑士纵马已经冲上长桥,瞬间已至长桥中段。姬飞花双目之中杀气凛然,他向前猛然跨出一步,足尖落地之后,几乎没做任何的停留,身躯自长桥之上腾跃而起,于虚空之中握紧右拳,一拳向前方轰击而去。
雪白粉嫩的拳头飞速运行之中掀起狂飙,一股无可匹敌的罡风围绕他的右拳旋转形成,进而形成一个巨大的风团。
黑衣骑士瞳孔骤然收缩,他的身体从马背之上弹射而起,飞掠到上空五丈左右,腰间长刀锵然出鞘。
狂烈的罡风让黑色骏马为之嘶鸣,骏马硬生生停下脚步,一双后腿钉在长桥桥面之上,前蹄高扬而起,姬飞花的右拳裹着狂风猛然击落在骏马的前胸,足有一千五百斤的高头大马被姬飞花一拳打得横飞了出去,又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