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操宴请宾客这件事中,这本就是一个连插曲都算不上的小事。日头渐渐西斜,空旷的雨水街上不时响起阵阵疾驰而过的哒哒马蹄声,街道两旁的百姓透过窗户的缝隙偷摸的往外瞧,却只能看见几匹一闪而过的战马影子,对于战马上的骑手根本看不清楚,但仍旧转过头,一脸得意的跟家里的半大小子讲”看见没,刚才过去的就是咱陈留最厉害的飞凤营的统领陆莽将军,才十九岁就能独掌一军,还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军队!小兔崽子你也记着点!别光记着吃!”说完还拍拍儿子的脑门以示鼓励。
这样的画面每家每户都在上演,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州牧曹操究竟请了哪些人,在百姓心中,能被曹操请来的宾客肯定是最厉害最有权势的,这些人可不是谁都能比的。这些人可以说都是挣扎在社会底层的人们,对于政治的敏感程度也仅限于此,真要让他们分清曹营的和朝廷的,他们未见能够分的清楚,最起码在曹操请客这件事上他们就没能分的清楚。
方才疾驰而过的马匹上当然不是陆莽,而是从城外大营中匆匆赶回来的曹营诸将们,一个个顶盔着甲、威风凛凛,座下战马也明白主人的心境,各个卖力嘶鸣,看上去仿佛是凯旋而归的将士。
穿过雨水街,便是内城的地界,而曹操的府邸就坐落在内城的正中央。关于府邸坐镇中央这件事倒不是曹操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实在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当初选择此处作为府邸不过是曹操的一次随性而行的举动,但后来当陈留城进行扩建之后,其他人便有意的围着这座府邸建设,一来二去,曹操的府邸便正正当当的处在了内城的中央位置了。
今天曹府的府门大开,老管家曹升笑呵呵的立在门口,早早的迎候着诸位宾客。大老远便听见战马嘶鸣声,曹升闻声赶紧吩咐下人准备好,估计府中的将军们赶到了!果不其然,战马由远及近,打头的便是如今曹军最为出挑的将军曹仁,身后跟随着不喜言谈性子稳重的曹纯、还有夏侯家的弟弟夏侯渊,随行的还有各自的两名亲兵。
将缰绳交给迎候的下人,曹仁一行人向老管家拱手行礼,曹升一一回礼。礼毕曹仁咧嘴惊喜道“曹叔何时来的陈留?怎么没人通知我一下,好让我也高兴高兴啊!哦,我知道了,曹叔这是要给我们一个惊喜吧”
曹升在曹府的时间最久,深得曹操父亲曹嵩的倚重,所以在曹家,所有人都不敢将曹升当做下人一般呼来喝去,又加之老曹升为人和善心细,所以也深得曹家后辈们的尊敬。听到曹仁出声,老曹升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更加深了些,就见他习惯性的微微弓着身子说道“难得仁少爷还记挂这老奴呢!老奴是今天到的,碰巧赶上府上举行宴会,所以就搭把手帮着操持操持。”
曹升没说来陈留的目的,曹仁索性也就没问,见一脸憨笑的曹洪从门内走出来,曹仁当即一乐,指着曹洪笑道“的亏曹叔在这坐镇,要不光凭这小子自己胡来,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笑话呢!”话音一落,曹仁身后的曹纯和夏侯渊纷纷大笑。
“子孝你这么说就过分了啊!虽然我知道曹叔本事大,但你也不能为了赞美曹叔而恶意贬低我呀!对于这场晚宴我也是费尽心思的!还有你们俩,别子孝说什么你们都跟着笑,说的对也就算了,就刚才那句分明是嫉妒我的无以伦比的持家本领,这你们也跟着笑?”曹洪佯装生气,大声倾诉这对兄弟们的不满。
夏侯渊闻言,眼珠一转开了腔“对啊!你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你曹子廉还有这本事啊!难怪家里这么多人主公偏偏把你留在身边!这来的路上我们还商量,说要不就劝劝主公把你放出来,堂堂飞凤营副统领只能做个侍卫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但今天听你这么说我才茅塞顿开,感情你曹子廉还真是适合做侍卫啊!”
曹洪闻言当即苦了脸。夏侯渊这一番话真真是捅在他的心坎上啊,自己堂堂曹营无双战力的副统领,却只能成天跟着大哥屁股后面转,这不是大材小用这是什么?看着身边兄弟一个个出没于军营奋力训练,自己就心如刀绞啊!陆莽这个正统领不在,自己又被大哥栓在身边,再这么下去这飞凤营非荒废了不可!臧霸在也好啊,这家伙听说从长安回来后就被大哥委以重任,带着那些个一同回来的青州兵离开了,这下飞凤营算是彻底的群龙无首了!曹洪觉得,自己和陆莽不在,那帮家伙连平日的训练都有可能开展不了!这些话自己不是没跟大哥见过,但每次自己才说起,就被大哥一笑带过,弄得自己云里雾里的。
一群人别过曹升后,依次健步迈进府门,没走几步曹仁便拉住曹洪小声问道“好好的为什么弄什么晚宴?即便是替陆东庆祝也不用我们全回来吧!出几个人代表一下不就好了吗?陆东肯定也会理解的!大哥现在这么一弄,整个军营主帅全部离岗,只剩下副将镇守,这万一出了乱子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些大哥他想过没有?你受大家委托守卫大哥,这关键时候也不劝劝他?”
曹洪打着哈哈干笑了两声说道“为什么举办这宴会我就不和你多说了,反正无论如何这宴会是开定了,对于你的担忧,依大哥谨慎小心的性子肯定也有所准备。所以啊与其担心这些你没用的还不如帮我参谋参谋呢!”
曹仁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然后笑道“你?有什么好参谋的!成为大哥是侍卫不好吗?大哥的安危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将来,这是一件多么重大的任务!亏你还挑三拣四的!”
曹洪摇摇头,低声苦笑道“我知道侍卫职责重大,所有平时我也只是口头抱怨几句,该我注意和上心的我是一丝不敢马虎。我今天要你们帮我参谋的不是这个!”
曹仁几人当即感到一丝好奇,他们对视一眼然后就听夏侯渊好奇的问道“若不是这件事,那你还有什么事?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想让我们帮你说媒对吧!放心,这件事抱在我身上了!”
明知夏侯渊是在开玩笑,但曹洪却是一丝笑意都提不起,他无力的瞪了夏侯渊一眼,低声道“若是我把接下来这件事说出来后你们还能笑出来的话,你们就尽情的笑吧!”说完,曹洪将身子朝其他几人靠了靠,在所有人耳侧一阵私语,话毕,曹洪常常的舒了一口气,仿佛心头包袱去了大半,他抬头看向其他几人问道“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听完曹洪的话,其他几人果然如曹洪所说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沉思片刻,曹仁问道“你是不是现在还没有办这件事?”
“曹洪点点头,答道“对啊!没能明白之前我怎么敢贸然前往啊!万一再将陆东坑了,陆莽非打死我不行!再说了,陆东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总不能在这时候给他招灾啊!”
听完曹洪的话,曹仁和夏侯渊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前些时日陈留城的那场无形风波他们都略有耳闻,其中的凶险程度虽说不上千钧一发但也是够让陆东喝一壶的。诚如曹洪所言,陆东还不容易逃过一劫,他再做那件事不摆明是给陆东招灾吗?
见其他几人沉思不语,从进门后就一直没有出声的曹纯忽然开口道“有用吗?!!”
曹纯这句疑问将其他几人问的一愣,曹洪反应快,他反问道“什么意思?”
“咱们在这苦思冥想有用吗?主公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不清楚吗?他定下的主意咱们能改的了吗?与其在这无意义的乱想倒不如赶紧将将这件事通知陆东,这才是咱们能够帮到他的!还有,子廉你赶紧骑上快马将这件事办妥,省的耽误主公大事!”曹纯虽然不喜欢说话,但不代表他木讷,历史上训练并统帅曹营无双战力的虎豹骑的统领绝非简单之辈。
曹纯不爱说话,但每每发言都能正中要害,这一点和曹纯相处最久的曹仁最清楚,他转着眼珠仔细思考曹纯所说后发现,曹纯提到的方法确实是此时最佳的解决方案!既然改变不了曹操的决定,那就只有提前知会陆东让他早作准备,避免临时乱了阵脚。想到这,曹仁暗暗的给曹纯竖了个大拇指,说道“就按子和(曹纯字子和)的办法来!子廉你赶紧去吧!咱们也赶快进去拜见主公吧!”
曹洪一头雾水的离开了,虽然不情愿但他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见曹洪走远,曹仁转头看向夏侯渊,发现夏侯渊眉头深锁不知在想些什么,曹仁暗暗点了点头,看向曹纯问道“子和你方才说别耽误主公大事,你是知道些什么吗?”
闻言夏侯渊也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曹纯,他刚才就一直纠结于这个问题,只是没好意思开口直接问罢了。见两人都卓有兴趣的看着自己,曹纯憨憨的笑了笑,说道“其实我知道的和大家一样多,我只是听完子廉说完心里隐约有个感觉,加上方才门口时听曹叔说起今天请的宾客,才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什么猜测!”曹仁、夏侯渊两人异口同声道。
曹纯抬头指着此时人头攒动的中厅道“今晚在那个地方将会有一些大事发生!什么大事具体我说不上来,但我隐隐感觉到,这天下可能就此改变!”
万分抱歉,昨天忙忘了发书,今天补上,两章一起发,兄弟们也可以看得爽些。
(本章完)
第142章 晚宴(三)()
第八十三章
日头渐落西边,晚霞布满天空,红彤彤的招人喜欢。透过陆家高耸的院墙看去,通红的天空被笔直的划出一条直线,宛若圣人手笔巧夺天工,陆东站在月亮门下看着对着天空发呆的李儒轻声道”先生,该出发了。”
李儒回过神,看着躬身在旁面带微笑的陆东,轻声问道“这如画的天下多美啊!你就真不动心?”
陆东仿佛未闻,继续说道“时候到了,我们该出发了!”
李儒脸上显出一片惨白,他抑制着颤抖不已的声线,不客气的说“你出去等我!”说完便起身头也不回的朝屋内走去。行至屋中将一个简单的包袱攥在手中,李儒转身看向站在依旧站在门下等候的陆东,神情略显落寞的呢喃道“出发?你明知道这次出发将是一次有去无回的旅行,你明知道我李儒踏出你陆家大门今生恐怕将再难回访,你明知道我李儒只要迈进曹府这一生很有可能只能在阴暗中苟活,为何你催促的如此之紧?就因为这是你陆东的家?”说到这,李儒眉头轻锁,嘴角露出一丝丝凄惨的苦笑“这是你陆东的家不错,但这又何尝不是我的家啊!”
伸出略显佝偻的双手,轻轻拂过屋中的每一处陈设,窗棂、门栓、床榻、桌椅,李儒端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沏满自己在陆家最后的一杯茶,然后和着满目的老泪一饮而下。饮罢,李儒忽然猛地发力将茶杯高高举起,但当目光触及到这并不精致甚至略有粗糙的茶盏之后,李儒高举的手臂瞬间便无力的落下,拿惯了笔杆布满茧子的老手慢慢的摩挲着手中的茶盏,动作轻柔和缓,仿佛在把玩一件绝世名瓷。伸手打开包袱,将茶盏细致的包在包袱的最中心,然后小心的系上封口。
李儒缓步走出屋子转身将房门合上,然后看着陆东轻声说道“窗户我就不关了!”
“嗯!你要是觉得你晚上回来会冷,那关上也好!”陆东漫不经心的说道。
李儒惊讶的盯着陆东,嘴巴张的大大的,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陆东嘴角露出一丝坏笑,调侃道“怎么样,家里的家具摆设质量还行吧!没有什么倒刺啊毛刺啊什么的吧!亏得你还一个个的摸个遍,怎么着?生怕我陆东用次品应付你对吧!小人行径!”陆东没好气的瞪了李儒一眼,见他依旧说不出话来,陆东继续调侃道“要说次品不是没有,你包袱里的那茶杯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是我没事自己烧着玩的,原来你不是很讨厌它的吗?怎么好不容易当一次贼偷却只偷些最便宜的货色!“说到这,陆东挤眉弄眼的看着李儒,笑道“我说老李啊,你是不是真的觉得这茶杯不错啊!”
“为什么?”李儒轻声问道,像是在问陆东,又像是在问自己。
陆东将李儒肩上的包袱接过来放到院中的石桌上,满不在乎的说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成天想那么多,人会老的很快的!你看看你自己,要不是你告诉我你今年才至不惑,我还以为你整天老夫老夫的怎么着也得五六十岁了呢!我自己信奉一句话,今天我把他送给你,老李你记住了啊,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记住这句话,我保你多活十年!相信我,我陆东很少骗人的!”
李儒呆呆的看着一脸阳光的陆东,嘴角不知何时噙着笑,灿烂无匹。
许多年后的一个午后,当最后一丝阳光也落到山的那头,此时躺在床榻上动弹都有些费劲的尚书省阁老李儒费力的张开眼,看着守在身旁一脸忧虑的陆东吃力的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虽然当时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但我真的就是靠着这句话才多活了这十多年!陆小子,你可以的!”
那时已经功成身退的陆东,轻轻捋过颔下稀疏的几根胡须,一脸憨厚的笑道“那当然!我陆东可是很少骗人的!”
李儒轻笑一声抬起手便要打,但手却不受控制的落了下去。他嘴角含笑,走的很安详。。。
两人一同走出正门发现,陆莽已经将马车套好,将李儒扶上马车,陆东和陆莽转身跃上马背,轻踢马肚后胯下战马便通情晓意的慢悠悠的朝前走去。
“哥,你为什么要把老李留下来!主公那儿会不会不高兴啊!”陆莽轻松的驾驭着马匹,漫不经心的问道。
闻言,陆东突然没好气的狠狠的剜了陆莽一眼,佯装生气道“装!接着跟我装!明明自己也想留下老李,干嘛非得说是我一个人要留下他!我承认我很可怜他,但也仅此而已!要是二爷你不高兴我留下他,那一会儿主公要留下老李我绝不阻拦!怎么样!”
陆莽嘿嘿一笑就算是道过歉了,但他依旧皱着眉担忧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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