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形之气?”孙神仙长眉抖动,老眼一睁,释放出两道凌厉的光芒,惊道:“是皇帝还是武后?”
“呵呵,孙神仙,都不是。”扫尘老道摇摇头,捋着白胡子,略微俯首神秘地说道:“这是一条火龙,还是一条幼龙,从未出现过。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咱们只要知道七杀是我汉人苗裔的救星,可以避免我汉人再遭一次五胡乱华之厄,不至于亡族灭种,而这条火龙是来保护七杀的,这样就好,其它的,重要吗?”
孙神仙点点头,叹道:“你说的不错,只要我汉人苗裔不绝,谁做这天下之主?大可顺其自然。女娲虽是女身,却造化万物,恩泽三界。罗睺倒是个男子,反而以身入魔,霍乱诸天万界。男人,女人,都是人,只要是胸怀天下,能为万民谋福祉,老夫是不在乎的。”
扫尘老道点点头,复又摇摇头,神色复杂地道:“天道无常,老道岂敢妄测!不过,人祸呢?
正如你所说,贪狼侵紫薇不过是我汉人的家务事。不过,自从六年前破军出世以来,魑魅魍魉纷纷冒头,将这大好河山搅的是乌烟瘴气,我等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这些魑魅魍魉不过是蜉蝣而已,在其背后操作风云的才是最棘手的。可他到底是何人,我们却一无所知。
这些日子里,我龙虎山、你老人家的十里杏林、玉女和天王洞,还有先期来到朔方的白墨,虽然和对方多次交手,却没有查到丝毫的底细,真是奇了怪了!”
孙神仙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浑浊的眸子浮现一抹精光,厉声道:“此事涉及到我汉人苗裔的存亡,不可等闲视之。那就同各家摊牌,让那些老不死的把徒子徒孙全都派出来,就是把这片大地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只黑手挖出来。”
“老道已让我那徒弟向人世间发出了三清令,我想,那些老家伙也不是糊涂蛋,岂会不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接下来,会有更多的人来和我们汇合的。”扫尘老道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担忧地看看孙神仙,轻声道:
“时辰已经不早,你老人家也早点睡吧!老道我就和天王告退了。”
扫尘老道说完,稽首一礼,西门天王闻言也躬身施礼,二人联袂离开了孙神仙的客房,回他们的院子了。
那一直呆立不动的刘氏,立即上前收拾了茶具,向孙神仙蹲身一礼,后退着出了客房,随手将房门带上。
刘氏将茶具等送回厢房,却有一个客栈伙计打扮的青年男子相候,二人嘀嘀咕咕了一阵子,那伙计便放下了用来煎茶汤的各种调料,离开了后跨院。
由于客栈被整个包下,且客人们的饮食并不假于他人之手,全都由他们自己人料理。客栈中的人一时闲了下来,掌柜的也不是个刻薄的人,索性让厨子和伙计们轮番休沫,平日里只留下二三人打扫庭院,跑跑腿。
这伙计回到前堂,冲正在打盹的掌柜陪着笑脸道:“掌柜的,客人要的煎茶调料,小的已经送去了。您看,也没什么事了,小的想告个假回家中去一趟,明儿一早再来。”
“行了,臭小子,不就是想着你媳妇吗?走吧走吧,不要妨碍老子困觉。”掌柜的头都没抬,挥挥手就算是同意了。
那伙计出了客栈,顺着大街走了一箭之地,四下张望一番,随即进了一条巷子,敲开一户人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驼背老头,见是高朋聚客栈的伙计,低声问道:“刘三,你这大半夜的赶来,莫非是有了消息?”
那伙计刘三乜了驼背老头一眼,不耐烦地道:“去去去,这也是你个老不死的能打听的?少主睡下了吗?”
驼背老头也不摸,摇摇头道:“还没。”
第140章 流亡的郡主()
“行了行了,老子去见少主。”刘三迈开大步,轻车熟路地绕过前堂,从厢房和前堂之间的角门进去,穿过中庭,来到后宅,进了一间掌灯的正房。
而就在刘三刚刚转身离去的时候,他却没有注意到,那一脸谦卑的驼背老头眼中却有精芒一闪,如一抹刀光,然后,两眼盯着他的后脖颈反复打量,仿佛在考虑从哪里下刀。
刘三进的这间屋子是后宅的正房,乃是主人起居坐卧的所在,屋子里的陈设极为普通,不过是中人之家的模样,但却极干净整洁。
一扇雕花梨木四季仕女水墨屏风将整间屋子隔成里外两重,外间一张高脚圆几,其上一盏光影摇曳的琉璃灯,是屋子里唯一奢侈的物品,显得和屋子里陈设的格调极不相配。
一位少年郎做文士打扮,头戴一方青色幞头,身着一袭雨过天青色蜀锦交领轻袍,衬托出他的肤色格外的白皙细腻,吹弹得破。
这位少年郎生就一张很精致的脸,乍一看,眉似春山,眼若丹凤,一对眼眸如黑宝石一般熠熠生辉,小巧的琼鼻,小巧的樱桃小嘴
如此精致到堪称绝美的一张脸,足以让男人自卑,女人妒忌,它的主人却偏偏是一位少年郎,简直就是上苍的不公。
少年郎背对着屏风,坐在一张春凳上面,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凤眼一挑,眸光却凌厉无比,直射人的心里,让刘三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立即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直视。
少年郎开口,声音清锐,问道:“刘三,你姐姐都听到些什么?”
刘三依然低着头,连忙回话:“回少主,家姐亲耳听到那几人的交谈”
刘三一五一十将刘氏所言转述了一遍,很是详细,几乎和扫尘老道与孙神仙交谈的内容一字不差,看来这刘氏姐弟二人的记忆力很是不凡。
少年郎沉吟片刻,摆摆手道:“你回去吧!告诉你父亲和姐姐,只要一心为宫主办事,宫主是不会亏待你们的。就算是想成为四海居和鑫和号那样的巨贾,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不过,若敢敷衍了事,亦或是生出二心,哼!宫主动动小指头就能让你们刘家烟消云散。”
扑通一声,刘三跪倒在地,额头触地,用颤抖的声音道:“刘氏满门愿为牛马,以供宫主和少主驱使,终身如一,死不旋踵!”
“知道就好,去吧!”少年郎道。
刘氏又磕了几个响头,爬起身来,低着头,倒退着出门,方才转身步入黑暗中,晚风一吹,遍体生凉,才察觉浑身的衣裳已经湿透。
待刘三走后,少年郎将软玉般的右手搁在几案上面,几根葱白似的修长玉指在梨木桌面上轻轻叩动,方才一声声清脆的响声。
他沉吟了好一阵子,喊了一声:“朱雀一!”
屋子里空无一人,少年郎是在对谁说话?
他话音刚落,一个白发老妇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鬼魅似的飘到少年郎面前,躬身道:“老奴见过郡主。”
少年郎美目扑闪,顾盼流兮,嘴角微翘,嗔道:“叶嬷嬷,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再喊我郡主。
那神都洛阳城中,居九重宫阙,锦衣玉食,仆从如云的才是公主和郡主。
兮若不过是流亡之人,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终日行走在黑暗中,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不敢在人前祭祀祖先。眼看着我李家的江山都要改姓了,却什么都做不了,还算是什么郡主?”
少年郎的名字却原来是叫李兮若,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清秀淡雅,不过,却也缺乏一些英气。
听李兮若话里的意思,她竟然是一位少年女郎,也是一位流亡的郡主,只是,不知道她是哪个国家的郡主,又是哪位帝王的遗孤?
李兮若言罢,眼圈泛红,美目中浮起一层水雾,让人不忍。
那老妇人弯下腰去,凄然而又决然道:“在老奴的心中,您永远都是郡主。洛阳城中不过是一些乱臣贼子,那个什么洛阳之花,以老奴看来给郡主您提鞋都不配!”
李兮若莞尔一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太平怎么说也是我的姑母,不可不敬。”
老妇人没有抬头,苍老的声音中透着无尽的悲凉:“郡主啊,不是老奴多嘴。想当初,就凭一句捕风捉影的流言,老王爷,也就是您的父亲,还有您的全家数十口人可都是被她母亲所害,不论男女一律死绝,呵呵,不是病死就是意外,大唐开国至今也无二例。
那个老妇欺夫灭祖,弑子杀孙,把李唐王室子弟杀得是人头滚滚,何其毒也!
那太平也是她的女儿,听闻那恶毒老妇曾言,太平酷肖于她,呵呵,还能是什么好东西!
郡主心善,以姑母待她,可是她却未必视郡主如侄女,不得不防啊!”
老妇人的话勾起了李兮若的伤心往事,一双美目中水雾濛濛渐渐凝聚成泪珠,在眼睛里打着转儿,终究是忍不住滚落出来,顺着两颊滑落。
她轻轻饮泣,戚声道:“也不知道玉奴现在可安好?难为他小小年纪就寄人篱下,叶嬷嬷,我真的很想他。”
叶嬷嬷抬起头来,眼中浮现一抹严厉之色,道:“郡主不可!这是小王爷的宿命,也是他生来就要担负的责任。
郡主,您的家仇,再加上如今的国恨,全都寄托在小王爷的身上。稍有不慎,秦王一系几代人、几十年的忍辱负重可就功亏一篑了。
郡主心疼小王爷年幼,可是我的郡主,您又何尝享受过父母的慈爱?何尝有过无忧无虑的岁月?老奴还记得,您在六岁的时候就离开了老王爷和王妃,去山中苦修,小小人儿,无论多苦多累,您都没有放弃,甚至,都没有在人前流过一滴眼泪。
郡主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李家的江山,为了洗刷祖先的屈辱,为了恢复秦王的荣光。既然如此,小王爷又何能例外?”
李兮若扑在叶嬷嬷怀里轻轻饮泣,良久,她才抬起头来,仰着脸,擦干眼中的泪,戚声道:“这将是我李兮若此生最后一次流泪,从此,我李兮若可以流血,但是绝不再流一滴泪。”
第141章 不再流泪()
李兮若言罢,脸颊的泪痕犹在,目光却变得清澈,整个人却多了一股决然和果敢和凌厉的气势。
她看着门外淡淡的月华,轻启朱唇,声音却变得清冷,道:“宫主交代过,任何企图复苏七杀的人和事都不能放过,而对我们来说,七杀也是不可控的。
自古成大事者,都不能容忍不可控的人和事物存在,因为他们是变数,回演绎出不可知的未来。
所以,对所谓的火龙,我们一无所知,可以暂时不考虑。但是那个七杀的伴星,也就是朱沫儿必须除掉。
今夜月华稀疏,星光黯淡,是个不错的杀人夜。叶嬷嬷,让我们的人立即出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掉朱沫儿。”
叶嬷嬷却没有领命而去,反而迟疑地劝道:“郡主,老奴心中有一句话不吐不快,哪怕是郡主要处死老奴,老奴依然要说出来。
宫主以前对老秦王、对郡主那的确是忠心不二,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是,自六年前开始,老奴发现宫主变了,变得很陌生,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别的不说,就说宫主投靠了突厥人,借突厥人来消耗大唐的国力,对这件事情老奴很担心。
与胡人联合谋算自己的子民,这会让郡主遭世人所诟病的,得不偿失啊!
郡主,咱们的人这些年来损失的七七八八,如今只剩下这朱雀一部,这可是郡主安身立命的最后本钱了。郡主,不是老奴离间您和宫主的师徒情分,可是您也不能不防。
宫主在新城尚有青龙二十余人,不妨让他们去刺杀那个女娃,而老奴则带人予以配合。”
李兮若听了叶嬷嬷的话,眼波流转,手指又习惯性的轻轻敲打桌面,沉吟了好一阵子,贝齿轻轻一咬润唇,吩咐道:“叶嬷嬷,传令青龙二,白虎二,命令他们所有人全都出动,立即去高朋聚客栈斩杀朱沫儿。
告诉他们,是斩杀,不要活的!就由你带人督战和策应。”
“诺!老奴告退!”老妇人叶嬷嬷躬身应诺,接过一枚翡翠整雕令牌。
这是一块巴掌大的翡翠,氤氲蒸腾间浮现一道道清晰的脉烙,被烛光一照,如同粼粼水波、海天一色。
而在翡翠的中上部镶嵌着一颗蓝宝石,被打磨成一轮明月,散发着幽蓝的月华,这就是李兮若的令牌,“海上生明月”,一个颇有诗意的名字。
叶嬷嬷接过令牌,躬身告退,自去传令青龙、白虎二部,全力以赴实施刺杀沫儿的计划。
月华如轻纱拂动,星辉似薄雾流淌。
高朋聚客栈的后院,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丝声音。
忽然,从院墙外陆续跳进来一群带着黑头套,身着劲装的夜行人,前前后后,总有四十多人,高矮胖瘦不同,但衣着打扮却整齐划一。
他们脚步很轻,翻过高墙落地时,就如同狸猫一样,只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微动静。
他们在院中站定,没有人说话,只有一个个子奇高而又细长的人在不停做手势,最后,他的手准确地指向沫儿的客房。
他手势一落,所有黑衣人立即动了,只剩下十多人留在原地警戒,其他人则一窝蜂地抽刀杀向沫儿的客房。
这群黑衣人衣着打扮都一样,不过武器却有区别,多数人手中拿着细而窄长的直刀,和唐军的制式武器横刀近似,不过,这些黑衣人的刀身更窄更轻,也更灵活。
而另外十多人的武器虽然也是刀,但刀身却阔得多,也略微长一些,能有四尺余长,且刀头朝外多了一个弧度,更加利于劈砍。
黑衣人纷纷亮刀,一声不响朝前扑杀,眼看就要接近客房前的长廊,就在此时,只见孙神仙的房门轻轻一响,从中扑出一道矫健的身影,抡动一根六尺余长的玄铁大棍,如同车轮般扫向黑衣人。
遽然之间遭遇奇袭,黑衣人猝不及防之下折断长刀三把,磕飞五把,死一人,伤三人,余者纷纷后退。
那矫健身影还要上前,却被飞身而来的扫尘老道喝住:“三山,你守住门口即可,这些魑魅魍魉交给老道就好!”
扫尘老道大袖飞舞,衣袂飘飘,身形如同一只老鹤般在空中滑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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