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成了一道一指厚的土墙。
他抽出短刀在墙上试了试,土墙并不坚硬,以唐刀的锋利挖出一个能容人钻进来的洞,估摸着要不了一盏茶工夫。
他满意地点点头,又出了库房来到了外面,绕着黑油库房转了一圈,当来到黑油库房后面的时候,看见了衣物,不由得拍手大叫:“大事成矣!”
原来,就在存放黑油库房后方,靠近其外墙不到三尺的地方有一口水井,更难得的是水井外侧还有一块巨石。
这块石头能有五六尺高,长近一丈有余,也不知道是谁给弄来的,就搁在水井的西边,如果有人躲在水井与库房之间,外人的人很难发现。
这简直就是天意,赵无敌不由得送了口气,觉得最近运气特别好,这次八成是死不了。
朔方地处大漠边缘,周边看不到水系,只能靠掘地挖井取水,而地下水位又很低,差不多要挖到近四五丈深才能出水。
眼前的这口井就很深,水面离着地面不少于小五丈,此地的地下土层很稳定,倒也不用砖石卷做井衬。
赵无敌对此地的地形很满意,对计划的实施很有信心,他决定要把藏身之处选在井下。
自然不可能藏身在井水里,如今天寒地冻时节,他可不想学那些表态的忍者。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在井壁侧面再挖掘一个横向的洞,洞口离水面三四尺就好,为了更加隐蔽,洞口只要能钻进一人就成,至于里面自然要宽敞一些。
办法想好了,甚至每一个细节都谋算到了,至于在水井里挖洞,可不是他能干的事情。
这事情需要专门的行家,比如在家给人挖水井的,挖窑洞挖矿洞的,还有盗墓贼也许。
他就不信邪了,朔方上万军民中,就找不到一个擅长挖洞的人?
谋算已定,现场考察完毕,计划的可行性大增,赵无敌也心情大好,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库房区,嘴里还哼着人家听不懂的小曲: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是哪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他哼着小曲,目不斜视,走出了库房,所过之处,众人看之一脸嘚瑟,闻之怪腔怪调,纷纷给予鄙视。
“这不是咱们朔方城中的大红人赵旅帅吗?挺好的一个少年英雄,不过,他唱的是啥子?”
“不会是扬州那旮旯的调调吧?”
“滚犊子,我们扬州人才不会这么唱呢!忒没有格调!”
“呵呵,我看还是蛮好听的,软绵绵的,让格老子的骨头都麻酥酥的,就像是老娘们叫唤似的”
赵无敌自娱自乐,才不管这些杀才怎么说?这些可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杀胚,哪里懂的欣赏高雅的元曲?
特娘的,这差不多是大元留下来的,唯一被大明人认可的瑰宝。
他现在没空理这些杀才,听说这朔方城中除了赵政管辖的库房以外,还有一个地方有黑油。
那就是大唐的行商在朔方城的商铺,实际上赵政的黑油也是他们提供的,现在在赵无敌的眼里,商家手里的黑油也是军中管制物资,必须征用。
黑油无条件征用,至于钱还是要给人家的,赵无敌是大唐军人,可不是土匪,不过,钱得找赵政要,因为他不管钱,也没钱。
赵无敌想到了钱,不由得头疼,搜遍全身才找到一点铜板,数了又数,一共十一枚,估摸着也就是买几个胡饼。
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至于秦怀玉的那一千贯钱,现在还是一张纸,得等到神都才能兑现。
赵无敌为啥这么穷?其实,不仅是他,边军将士都是穷鬼,除了将校,其他的小卒有一个算一个。
因为大唐府军是没有军饷的,当兵就是为了吃粮,在军中混一口饭吃。至于其它的,给你家里十亩八亩田地,免除赋税和徭役,这就是府军的全部福利。
赵无敌不由得心中慨叹:“还是大唐的杀才好啊,几亩薄田,一口饭食就给打发了。要是换在大明,平时不给军饷,战时不先给开拔银子,鬼才给你打战?而且,没有这些军饷,还有开拔银子之类乌七八糟的东西,将领们还怎么喝兵血?”
奇怪的是没有军饷还没有人反对,一个个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自古至今,不都是说当兵吃粮吗?谁听说过当兵吃钱的?
一路晃荡,一路感慨,一路的胡思乱想,他已经穿过一道道营房,一条条运兵道,来到了朔方城的东南角,也就是原住民和商人的聚集地。
第109章 东南坊()
原住民和商人集中在城中的东南角,四面八方都被边军营房包围着,这也是朔方这种兵城独有的格调。
朔方没有地方官员,边城的大将军确实很忙,哪里有时间管这些破事?
给划拉一块地,被几条运兵道夹在中间,然后在四面垒一道高五尺的坊墙一圈,美其名曰就是一个坊市,还给取了一个名字:东南坊。
地处朔方城东南角,不叫东南坊叫什么?多贴切的名字,又朗朗上口,又通俗易懂,一般人还取不出来。
坊市就有坊门,两扇木门,双开,估摸着一辆马车还是好进的,就是太过破败,斑驳不堪,门头上都长了草,已经枯萎了,被积雪压得倒伏,甚至还有一棵小树,能有三尺来高,光秃秃地杵在那里,就跟一根旗杆似的。
坊门大开,入眼是一条一丈多宽的黄土路,积雪已被清除,堆在路边,这里一堆,那里一堆,冻得硬邦邦的,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和斑斓。
路面上结了一层薄冰,走在上面嘎吱嘎吱响,倒也起到了防止贼偷的作用。
赵无敌走进了坊门,看见道路两旁有一条条窄巷,与道路直交连接起来,窄巷的两侧有一栋一栋的低矮茅屋,每家每户都有院子,被不到三尺高的黄土墙隔断。
所有人家的门户都开在窄巷里,没有一家对着中间的道路开门的,赵无敌看了又看,就没有看到一家像商铺的,顿时头大。
前身只是最底层的小卒,刚到朔方城的时候,就给撵到城北三十里的荒郊野外,加上兜里没有钱财,还真没来过这里。
赵无敌顺着中间的道路溜达,时不时地东张西望,就跟一个踩点的贼偷差不多。
正在他一头雾水的时候,从一条窄巷里窜出来一个小老儿,大唐应该称之为老汉,全身干干巴巴没有几两肉,大老远就点头哈腰一脸谄媚地拱手叫道:“哎哟,军爷,您到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哦,老汉是东南坊的坊正,这东南坊里里外外还没有老汉不认识的人。”
坊正就是管理一个坊的头儿,一个不是官的官,受地方官府认命,一般都是该坊德高望重的人担任。
赵无敌见这个老汉的模样,不由得对传言怀疑起来,眼前这位坊正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德高望重的人。
同时,他也很好奇,这东南坊有既然坊正,那就应该有坊丁,那就应该有不良帅,有不良人。
可是他左看右看,也没有看到其他人,于是,拱手道:“不知该如何称呼老丈?”
大唐是个极为重视孝道的王朝,对老人都很尊敬,眼前这位估摸着能有五十岁了,在这年头算是高寿了,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的。
“呵呵,老汉姓苏,坊子里的人都喊我一声苏坊正。”老汉一手捋着花白的胡须,脸上却浮现一抹骄傲。
这就是大唐人,不论富贵还是贫穷,高贵还是卑微,对身为大唐人骨子里都有一种骄傲。
赵无敌道:“苏坊正,是这样的,某奉大将军将令来找一家卖黑油的商铺,可是某从来没有来过东南坊,不知道这家商铺在什么地方,还请苏坊正指点一下方向。”
“军爷算是找对人了,这朔方城一共也只有两家商铺,就在这坊子最里头,门对门,老汉这就带军爷前去。”苏坊正呵呵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打前头带路。
东南坊实际上并不大,一路走到底,赵无敌默默估算,左不过也就是一百来家,顶着天不到一千人。
果然,在道路尽头门对门开着两家商铺,一家“四海居”,一家“鑫和号”,隔着道路相望,同赵无敌印象中的商铺还有所不同,铺子前面还有个院子,人得先穿过院中才能进铺子,倒也是别致。
天下的商家都是有钱人,这铺子比起那些原住民的茅草屋,那就是皇宫了,至少在苏坊正眼中就是这样。
院墙高六尺,全都是用碗口粗的圆木栽进地下,圆木之间则是寸厚的木板墙,还刷着油漆,阳光一照显得锃亮。
门楼很漂亮,涂刷着锃亮的朱漆,上面两枚碗口大的铜环,昭示着主人的身份。
那就是我是商人我有钱,因为在如今的大唐,铜钱是主要流通货币,金银珠玉只是贵重物品,并不能当作钱财直接流通。
既然是商铺,自然是开门做生意的,倒也省去了叩门递个拜帖什么的。
因为赵无敌是要去卖黑油的商铺,并不是毫无目的的逛铺子,苏坊正直接将他请进了四海居。
赵无敌随着苏坊正穿过院子,来到一栋比大将军节帐要光鲜得多的房子前,抬头一看,一块枣木镶铜的大匾,上面三个大字“四海居”,是诸遂良的字体,很是雄浑。
铺子的门敞开着,赵无敌站在门前朝里面略微一看,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就连个看门狗都没有。
他不由得心中腹诽:一个鬼影子都看不到,这特娘的也算是商铺?
他忘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朔方城只是一座边地兵城,边军中的那些杀才们无论吃喝拉撒自然都是由赵政拨付,又没有一文钱军饷,谁特娘的有钱来逛商铺?
至于朔方城里的原住民,都是一些艰难讨生活的苦哈哈,更何况如今是初雪已降、天寒地冻时节,谁不是躲在家里暖被窝?
既然如此,没有人来买东西,那么这两家商铺又是靠什么生存呢?总不会是他们的东家闲着没事干,跑到这鬼地方来建一座别府吧?
呵呵,人家做的是大生意,往来客户基本上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朔方边军主管钱粮补给的录事参军赵政。
这位可是财神爷,只要有他一个就够了,至于这些苦哈哈,就当是做了善事。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就是商人的眼光,其目光之长远比起那些在朝廷之上呼风唤雨的宰相也毫不逊色。
虽然说商铺开门就是做买卖的,不像是民宅讲究个非请勿入,但是毕竟是空无一人,赵无敌也不好抬脚就进,于是,他带着询问的意思,目视苏坊正。
苏坊正咧嘴一笑,露出一嘴的黄斑牙,貌似缺了三五颗,冲着里面大吼:“岳老汉,你个老不死的,有买卖上门了”
第110章 两个老汉()
四海居商铺大门敞开,阳光从门中斜斜的射进去,照在黄土夯实的地面上,如同铺了一方淡金色的地板。
苏坊正又喊了两嗓子,却无人回应,眼珠转动,长眉一抖,讪笑道:“这个老家伙耳朵不好,军爷,咱们先进去吧!”
赵无敌点点头,倒也没有犹豫,一抬脚就进了商铺。
商铺开着门就是做买卖的,所谓来的都是客,无论你买与不买,店家都是笑脸相迎的,从无往外赶人的道理。
铺子占地不小,一连五跨连通在一起,进深估摸着能有三丈五六,显得很空旷。
铺子里靠里侧摆着一长溜柜台和货架,零零散散摆放着一些货物,看起来数量比不多,品种无非是一些锅碗瓢盆针线布匹之类,加起来也值不了几个钱。
苏坊正看着赵无敌露出狐疑的神色,不由得捋须一笑,道:“军爷有所不知,眼前这些不过是一些样子货,是给坊子里的苦哈哈准备的。
真正的好东西,还有大宗物品都是在后面的库房里堆着呢。嘿嘿,军爷也知道,这有些东西也不适合那个摆在外面的不是。”
赵无敌点点头,苏坊正说的也对,人家做的是边军的买卖,客人实际上只有一个赵参军。
赵政顶多也就是看看样品,甚至连样品都不看,而是直接根据军中需要,在一张纸上写上要采购物品的名字和数量就解决了问题。
四海居实际上只要有库房就行,不过,商家和边军之间总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摆不上台面,只能在暗地里进行。
这些事情并非是赵政一个人在谋私利,至少经过了大将军秦怀玉和军司马魏文常的首肯。
边军没有军饷,而眼下的大唐也并不富裕,户部给边军拨付的钱粮物资本就有限,再加上层层克扣,到了朔方还能剩下多少?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然是赵政大袖擅舞,也显得捉襟见肘入不敷出,可总不能让三军将士天天饿着肚子抵抗突厥人吧?
如是,不可避免地就有了一些违规操作。其实,不仅是朔方边军,满大唐的军队都是这么干的,一个个都心知肚明,只是嘴上不说装聋作哑罢了。
这种事情虽然合情合理,但却未必符合大唐律法,因此,必要的掩饰还是要做的,不能太过于明目张胆。
四海居铺子里摆着的这些零零散散不值几个钱的样子货,就是一种掩饰。
至于苦哈哈们没有钱有什么打紧,我们东家心善,不忍见这些苦哈哈们为了买口盐圪垯,亦或是过年的时候给丫头扯两尺花布,都要跑到几百里外的新城,所以在朔方开一间铺子,积攒一些功德,好再添几个小郎不行吗?
苏坊正对铺子里很熟,见铺子里没人,带着赵无敌轻车熟路地穿过柜台间的通道,进了后面的门,来到后院的库房区。
两排面对面的库房中间留出夹道,能共两辆马车并排共行,且在铺子与库房之间留了一条折道,可以通往前面的院子,看来这是为了方便进出货物而设置的。
苏坊正一边引着赵无敌顺着夹道往后走,一边提高嗓音嚷嚷着:“岳老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