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伶俐的小厮就是。
郑刺史是常客,对此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而小海是个内侍,一直待在深宫中,偶尔出宫到勋贵家中传个话、送个赏赐什么的,别说人家设宴款待,就是给个三五百钱的都是破天荒了。
先干了一大杯三勒浆,再嚼下一大块肥羊,接着又品尝了瘦西湖中鲜嫩的湖鱼,接下来再干一大杯三勒浆
还真没看出来,小海的酒量不错,一口一大杯三勒浆,一连干了几杯,没有出现面红耳赤的迹象。
酒过三巡,再来三巡,不行就再来三巡直到小海面如桃花,人比花娇,舌头都有些不好使的时候,赵无敌方才旁敲侧击,从他口中套话,想搞清楚女帝的意思。
小海是破天荒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礼遇,心中早就把安国县公当作自己人了,加上酒酣面热,哪里用不着赵无敌费劲,稍一撩拨,直接就竹筒倒豆子,全都给说了出来。
有一日午后,女帝接到一封密奏,是来自扬州。因为女帝曾刻意交代,但凡有扬州的密奏都要第一时间呈报,无论她在干什么,一刻都不能耽误。
婉儿姐姐不敢怠慢,立马就交给了女帝。是日,女帝连午后小睡的习惯都不顾了,连忙看起了密奏,可谁料到她的面色渐渐变得阴郁,都快滴出水来
女帝将所有人都撵了出去,就连婉儿姐姐都不例外,一个人关在武成殿中,接下来就听到大殿中传来物件倒地和器皿破碎的声音。
人们战战兢兢,直觉得天都要踏下来了。大家这样失态,可是有好久都没有发生过,太可怕了!
直到日暮时分,武成殿中平静了下来,女帝一个人走了出来,手里捏着那封皱巴巴的密奏,起驾回寝宫去了。
小海当时曾偷看女帝的背影,只见女帝那一向挺拔的背竟佝偻着,似乎无力支撑身体,而头上的白发多了好些。
翌日,又是午后,在女帝要小睡片刻前,武承嗣武相带着长子恒国公武延秀匆匆入宫,一见女帝就扑倒在地,大声恸哭,说赵
小海描述到这里,偷眼瞧了赵无敌一眼,改口道:“恒国公说安国县公您飞扬跋扈,气势凌人,完全不把武氏一族放在眼里。他们好心前去贺喜,却遭到百般凌辱,就连陛下都总之是言语放肆,不堪入耳。
这还不算,安国县公就为了武厚行叔父反驳了一句,竟一言不发暴起伤人,一拳将叔父给击落湖中,若不是他府中的护卫拼死护主,他和崇训也将难逃一死,只可怜了府中的护卫首领,竟被打得浑身骨头都碎了,太惨了,简直就是恶魔重生”
武延秀痛陈您的“恶行”,其后武相有咬住不放,要陛下替武厚行做主,替武氏一族做主,将目无陛下的狂徒拿下,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并且,他推荐了来俊臣和丘神绩二人,由丘神绩率禁军前来扬州将您缉捕到神都,再交给来俊臣审理。另外,武相认为您之所以敢飞扬跋扈,定是有所倚仗,说不定是那帮子李唐旧臣在撑腰,正好借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武相父子说得口干舌燥,可陛下却很冷静,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面色也平静如水,看不到一丝波澜。
在武相说完以后,陛下开口让将武氏一族但有名爵并已成年者全都召集到武成殿中,届时会就武厚行之死给个说法。
小海说到这里,提起白玉杯滋溜了一下,一口干掉。
没办法,当日之事太惊险了,直到今日我的小心肝还在砰砰地跳,来杯三勒浆压压惊。
赵无敌听到了这里,看看小海,瞅瞅郑刺史。从小海的话语中,可以得知一个重要的消息,那就是在武延秀回到神都然后拉着父亲武承嗣一起进宫告状的前一日,女帝就知道了扬州瘦西湖中所发生的一切,其来源是一封密奏,由扬州送达女帝手中。
这太耐人寻味了!扬州有女帝的耳目,将按时将赵无敌的一举一动报送女帝,可以说赵无敌虽然远在扬州,可他却像是活在女帝眼皮子底下,太可怕了!
此人能被女帝选做耳目,监视赵无敌的举动,那么其地位必然不低。否则,一个安国县公,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到的,说不定你离着公爵府邸还有数十丈远,但看在你鬼头鬼脑的份上,亲卫们也会将你抓住,用特殊的方法撬开你的嘴巴。
其实,论起残酷的刑讯手段,来俊臣比起赵无敌那也是望尘莫及。因为,他来自几百年以后,来俊臣会的他都会,来俊臣不会的他也会,两人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在扬州地面上能接触赵无敌,且能说上话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另外,此人对当日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必然就在那做画舫上,而这样一来,范围可就不大了!
第689章 睁眼说瞎话()
当日在画舫上只有那么几个人,只要稍微一分析,不难将这个女帝的耳目给找出来。
首先,他将秦怀安和冯桂还有黄三给剔除了,因为小海曾说过,扬州的密奏有好几个年头了,并非是最近才出现的。
剩下的就是武氏中的兄弟二人,武延秀和武崇训,同样可以排除。事发后的第二日清晨,武延秀就迫不及待地逼郑刺史提前打开城门回神都,亲自到女帝面前告御状,何必又写一封密奏?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吗?
那么这个人选可就圈定在郑刺史和康大王二人身上,他们二人都有可能,但相对而言郑刺史的可能性又要大一些。
但凡充做帝王的耳目者,多是为政一方的官员,他们能直接接触民生,触及各种隐秘,而康大王不过是一武夫,除了折冲府中的那点事,余者,知道个屁!
郑刺史面有羞涩,好在酒酣耳热,倒也不是那么太显眼。他目光闪烁,内心在反复挣扎,良久,长叹一声,离席对赵无敌伏地跪拜,沉声道:“康,当日见事情闹大了,而那恒国公不依不饶,气势汹汹,断然难以善了。而恒国公一旦见了陛下,定要治公爷于死地,口中能有公平之语吗?为面陛下先入为主,对公爷不利,康自作主张,将当日之经过写了一封密奏呈送陛下案头。
然,事前未曾禀告公爷,而擅自密奏,实乃死罪也!”
原来如此,怪不得女帝在面对武承嗣父子告状时一言不发,面无表情,感情她早就对当日事情的始末了如指掌,自然能听出武延秀口中的不实之词。否则,本着恶人先告状,让女帝先入为主,天知道她一怒之下,会采取什么过激的行为。
郑刺史并没有做错,反而帮了他的大忙。而其作为女帝的耳目,恐怕也是身不由己。身为臣子,除非效法陶渊明安然于南山看菊,也不肯为五斗米而折腰,否则,你根本就无法选择。
赵无敌离席,伸手将郑刺史扶起,正色道:“公此番是有大恩于某,何谈罪责?但请上座,受某家一拜。”
“不敢,不敢,但求公爷平安,此天下黎庶之幸也!”郑刺史道。
二人谦让和推辞,到底是没有让赵无敌以尊拜卑,最后是举杯痛饮一大杯三勒浆,算是将此事给揭过。
小海见“细作”和安国县公同饮一杯泯恩仇,没有要打打杀杀的意思,就继续回忆起当日武成殿中发生的事情。
女帝登基后,武氏一族在神都者颇多,而其中血脉相近者的男丁,差不多都封了爵位,就连襁褓中的小儿也不例外,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古往今来,概莫能外。
这一日,并非休沐日,但有职司者皆要坐班,但到了午后时分,也就那么回事,有呼朋唤友去温柔坊中寻欢作乐的,也有偷闲抽空去打个马球的,只要不耽误公事,也没谁会约束。
至于没有职司的武氏族人,天天都是休沐日,那去的地方可就多了。温柔坊中饮花酒,东西市上买点稀罕玩意,甚至在小巷尽头某寡妇的榻上,以及城外的小庙中
女帝一声令下,内侍纷纷外出,一时间神都城中鸡飞狗跳,最后还是在武侯利用市井中的好汉,方才将人给找齐。
梁王武三思倒没有胡天海地,今儿一天都待在吏部衙门处理公务,听得女帝召唤,心中疑惑。连忙赶到宫门前,又使人从宫中的内线探得了因由,不由得脑袋大了。
武厚行这个病秧子,要才没才,要德没德,十足一纨绔,武三思对他是很不待见的,相见时从来都没有给过好脸色。
可不管怎么说,武厚行也是他的族弟,如今被人给打死了,不讨个说法,日后天下人会怎么看武氏一族?
可凶手却是安国县公赵无敌,正是他要竭力拉拢的对象,想结交这位军中的新贵,好以此对抗武承嗣,并制衡武攸暨。
他在心中长叹,赵无敌啊赵无敌,你可真能折腾,跟太平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还是武攸暨给接盘了。原本以为你回到扬州那旮旯该老实了,不曾想更加变本加厉,竟然打死了武厚行。
哎,武厚行那病秧子本就是一阵风就能吹倒的,你打他干什么?而今,为了一个武厚行,你落下击杀皇族的罪名,你说你冤不冤?
武三思对女帝的性情太了解,他这个姑母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主,极为护短,对于赵无敌此番的行为,八成将戴上一个谋逆的罪名。完了,赵无敌这个盟友是指望不上了,看来还得继续踅摸,看看谁能代替他?
他没有急于进宫,而是背负双手站在宫门前的玉阶上面等候族人。
武家三亲王中,武承嗣已经在宫中,武攸暨去了扬州,只有他置身事外。
眼见着族人先后到来,可那模样却将他给气了个倒仰。有衣冠不整的,有脸上的胭脂印子都舍不得擦的,更让他不能容忍的是还有人醉眼朦胧说着醉话的,太荒唐了!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将皇族的脸都给丢进了!
他大怒,指着鼻子一个个训斥,可骂人解决不了问题,女帝还等着他们呢!武三思只好让他们进了宫门侧面供值夜军士歇脚的地方,将脸上的胭脂抹去,整理衣冠,梳理发髻,至于那几个喝高了的一人一脚,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
可不敢让他们进宫,姑母正在气头上,谁敢去触霉头?至于姑母问起,就说病了,不能起床。
女帝面沉如水,看着武氏的子侄,挥手让内侍宫娥等人全都退下,就连梅花内位和上官婉儿都一同退下,将宫门禁闭,所有人退出十丈以外,擅入者,杀无赦!
因此,对于其间发生了何事,小海并不知晓。其后,武氏族人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走了,而武相的两边腮帮子似乎胖了不少,武延秀更是一瘸一拐,让小海等纳闷了好久。
女帝接下来宣布,武厚行在扬州因水土不服而卒,追封穆国公,以国公之礼葬入武氏祖坟,因其无子嗣,将梁王武三思一子过继其名下,承继名爵,延其香火。
第690章 来的都不是一般人()
女帝将武厚行的死因定为病故,对这种明显是颠倒黑白的行为,武氏一族竟然全都默认了,不仅没有人替他说一句公道话,就连“扬州”和“武厚行”都成了某种忌讳,刻意回避,不再提起。
武承嗣再次称病不朝,而武延秀被禁足了,这父子两人受到了女帝的惩罚和警告,乖乖地把嘴给闭上。
在此事中,最耐人寻味的就是梁王武三思,他一根毛都没有损失,反而给子嗣捞了一个穆国公。回府以后,他将一名庶子给推出来,是一名爱妾所生,年方六岁,深得他的喜爱,可却因为是庶子,别说公爵,就是侯爵都和他无缘。
这回好了,天上掉下一个穆国公,正好让他顶上。至于过继,嘿嘿,也就是这么一说,武厚行死了,也没个子嗣,就剩下几个妻妾和女儿,改天寻个机会将武厚行的妻子给毒死,那么整个武厚行府中的钱财就全都属于他的庶子了!
女帝搞定了武厚行之死,然后让小海去扬州一趟,训斥赵无敌。小海在临行前请教了上官婉儿,上官婉儿告诫他,要放低姿态,将女帝的话原话照搬就好,另外,但凡安国县公有所问,直言无妨,不可欺瞒。
赵无敌能明白,上官婉儿这是在向他示好。而上官婉儿是女帝身边最信任的人,既然没有如避蛇蝎,反而主动示好,由此可见他这次的确是涉险过关了。
在小海离去的时候,赵无敌让人给备了份厚礼,另外,有将上好的清茶挑了十来斤,用锦盒装了,又放了两粒月落珠,托小海带给上官婉儿。
对这位大周第一才女,赵无敌还是很景仰的,而且,在以后还要拜托这位巾帼宰相多照应一番。
小海似乎还有话说,乜着郑刺史,那意思是嫌他碍事。郑刺史也是一个妙人,哂笑着先行告退,将空间给让出来。
小海见四下无人,方才小声嘀咕:“公爷,团儿姐姐让小的给您带句闲话,这圣宠就像是那坛子酒,喝一杯,少一杯,终究有尽的时候,到那时一个空酒坛子也就没什么用了。”
“嘶”赵无敌倒吸一口凉气,这韦团儿可不简单。
作为宫中的两大红人,上官婉儿和韦团儿可都不简单,一个是示好,另一个则是警告,但却是出自善意的提醒。
赵无敌何尝不知道,在千古唯一的女帝朝,怎么敢恃宠而骄?那日对武厚行之所以击杀,是因为触犯了他的逆鳞。
不管怎么说,女帝身边的这位大管家不能得罪,赵无敌同样让人按照上官婉儿的标准也给她备了一份。
斗转星移,日升月落,转眼间盛夏已过,进入了深秋时节。
枝头的树叶黄了,北风一吹,恋恋不舍地离开枝头,在风中凌乱。
草木已枯黄,从春绿到夏,将生命的光华尽情地释放,可终究是敌不过岁月的力量,在一场秋风秋雨后凋零了!
扬州城外的神武军大营已初步建好,里面也住进了第一批军士,大约七八千人,都是从扬州和临近州县招募的。
赵无敌也将自家暗中培养的少年安插进神武军中,登记的户籍却五花八门,遍及数十个州县。
因为都是新军,并不讲究论资排辈,旅帅以下者全凭能力高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