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延秀之所以如此想,与他老爹武承嗣以身作则的教导是分不开的。另外,他耳濡目染下,在大周的勋贵圈子里,这种事情还真不少见,将小妾送到上官的府中,或在宴饮以后陪床,已成为勋贵圈中不是秘密的秘密,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并不在意。
这种风俗到了来俊臣头上,就更加发扬光大了。此人性情乖戾,与众不同,对二八佳人不敢兴趣,专好美妇,不仅对敌人不择手段栽赃陷害,杀其夫、夺其妻,就连同僚都不放过,被神都官场中誉为“大周之曹孟德”。
这就是武延秀的逻辑,将上位者法则使用得淋漓尽致,可他却偏偏遇到了一个将家人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主,毫不留情将武厚行给扔进了瘦西湖中,断送了卿卿性命!
杀人者死,既然赵无敌杀了人,死者还是皇族子弟,那么就必死无疑,否则,武氏一族日后还怎么混?
武崇训不以为然,反而为赵无敌开脱:“辱人妻女者,乃士族之大忌,叔父的确是过了,也难怪安国县公动怒。我等设身处地想想,若有人辱及你母,该当如何?”
“哼!必血溅三尺,杀之可也!”武延秀嚣张跋扈,但却并不等于他不孝,同样将家人看得很重。
“那不就结了!”武崇训两手轻轻一拍道。
武延秀不禁蹙眉,乜着武崇训,心里头骂开了:“狗东西,不当人子,竟然设局将本公给绕进去了!”
他怒道:“崇训,此二者岂可同日而语!某等,大周皇室子弟,天潢贵胄也!而那赵无敌,不过是我武氏豢养的猪狗,怎么能一概而论?”
武崇训心里直嘀咕,太自大了,你是天潢贵胄,人家都是猪狗,你怎么不说自己个是真龙之体,将御极天下,统御四海八荒?
不过,正因为你们父子的狂妄和愚蠢,将整个朝廷都得罪了,就连陛下都不喜,反而给了我父希望。此番又交恶了安国县公,嘿嘿,待我好好操作一番,就用你丫的做垫脚石,将安国县公拉打到我们这一边来,助我父承继大统。
要知道安国县公可不是一个人,背后靠着整个老牌勋贵阶层,还有世外山门中的翘楚常山赵氏,啊对了,武承嗣以前曾与常山赵氏交恶,真是天助我也!
武崇训已打定了主意,将毫不留情地抛弃武延秀,从而下死力气拉拢安国县公。
至于安国县公杀了武厚行,女帝会不会将他给砍了,对此武崇训经过了一番计较,得出了一个结论,认为事情至少是五五之分,好坏各占一半,值得赌一把。
女帝对赵无敌彻底失望,认为他恃宠而骄,放荡形骸,不服管教,长此以往将威胁到大周江山万万年,从而将他给放弃,以律法治罪,这是一种可能。
而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惜才,不想自毁国之柱石,从而模糊和淡化此事,强行给武厚行按上一个“因病猝死”的由头,从而轻轻揭过,不了了之。
这并非不可能,赵无敌的确够惊艳,于朔方出奇谋、火烧突厥十万铁骑,扭转了危局,干成了满朝堂都认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创造了奇迹。
纵观这一部古史,也只有汉之冠军侯可以比拟,对于这种千百年不世出的将才,在女帝心中,与病秧子武厚行孰轻孰重,还真的不好说。
大周立国未久,人心未定,外患也依然在虎视眈眈,突厥遭逢三年前的打败,暂时老实了,可以默啜的狼子野心,也不过是暂时的蛰伏,暗地里厉兵秣马,休养生息,假以时日,待缓过气来又到兵强马壮时,定然会卷土重来,一雪前耻。
而吐蕃一直是贼心不死,觊觎中土的富裕,就在突厥蛰伏时,他们依然骚扰不断,在边地劫掠人口和财富,待默啜卷土重来时,必定会与其联合,一同侵略中土。
外患未平,而大周名将大多已垂垂老矣,沙吒忠义于旧年亡故,娄师德也被病疼折磨,只剩下一个黑齿常之独立支撑,可漫长的边境岂是他一个人能够扛起?
对于女帝来说,名将的断层是摆在她面前的难题,无论如何都无法绕过。无人镇守边疆,拒敌于国门以外,那么大周江山将朝不保夕,随时都有可能一溃千里。
异族将领俱都老矣,而前朝勋贵又不能尽信,举目四望,却无托付之人,如之奈何?
在当前的局面下,从某种意义上讲,赵无敌就成了女帝唯一的选择。
他够年轻,只要能收其心,大可以守护大周江山数十载。而且,他本出身微寒,不过是朔方一小卒,甫立军功,就一路飙升,先国候而后县公,并加以扬州都督、许他独立组建六军,这份恩宠和厚爱,自前朝到大周都不曾见。
由此可见,女帝对赵无敌是何其看重?这份恩宠和关爱,就是铁石心肠也被融化了!
这样看来,赵无敌此番还真就不一定会倒霉,谁不定被暗地里训斥几句,告诫一番,然后,就不了了之,该干嘛干嘛。
武崇训想通了,买卖人家不是说过,有百分利就可堵上全部身家,有两倍的利足可让人铤而走险,三倍的利就算是堵上脑袋都在所不惜,那么他此番若是赌赢了,所得可就不是两倍、三倍而是整个天下,太值得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第648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活在人世间,人人都在追名逐利,所求着无非就是名与利的区别。
他老爹与武承嗣争夺大周江山继承人的位置,并不是什么惊天秘密,整个朝野上下人尽皆知,但大多都在观望,在局势未明朗之前,那些老狐狸是不会轻易站队的。
女帝出自武氏,但却对武氏族人并不待见,作为先朝高宗皇后时曾大义灭亲,秋后算账,恨不得将族人屠戮干净。
其后,有了登基称帝开辟新朝的心思,方才不情不愿地从岭南将族人召回,安插进朝堂之中,作为她的羽翼。
一人立一帝族,亘古以来都不曾有,女帝也不例外。
作为大周的皇族,女帝只肯从她父亲算起,余者都不过是附庸。这样一来,作为先周国公的嫡长子武元爽一脉,又是武元爽的嫡长子,武承嗣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武氏一族的族长,从而在与堂弟武三思的夺嫡战中占了先机。
武三思从一开始就出于劣势,哪怕这些年来利用武承嗣的狂妄收买和拉拢朝臣,可架不住武承嗣在女帝面前的一番哭诉,一切都恢复到原点,始终撼动不了武承嗣的地位。
武承嗣占据了优势,在眼前简直就是稳如泰山,无法撼动。可未来呢?那可就充满了变数,谁也无法断定谁胜谁负。
武崇训赌的是未来,因此一再给赵无敌找借口,开脱其罪名,可把武延秀给气坏了,竟然将价值不菲的琉璃盏给摔个粉碎,指着武崇训大骂:“汝,真不当人子,吾羞与你为伍也!”
兄弟阋于墙,两人不欢而散。不过,却各有各的打算,都觉得自己个占了便宜,可利用武厚行的死给对方的胸口插上一刀,致对方一家于死地。
武延秀一宿未睡,奋笔疾书,怀着满腔的怒与怨念,不嗇恶毒之词,将赵无敌的罪名加大了数十倍,把他描述成白脸的曹操、反复无常的吕布以及心怀叵测的司马懿,并且附带着说了武崇训好多坏话,写成一封密奏,用蜡封了,交给心腹家奴,让他备好快马,待天明时即刻出城,走驿道快马加鞭疾驰神都,呈送到他老爹武承嗣的手中。
至于他同样也不打算再留在扬州,而今都和赵无敌成不死不休的局面,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至于原本来扬州的目的,哼哼,都成冢中枯骨了,哪来的大婚,太可笑了!
十里扬州,繁华之地,而瘦西湖更是挥金如土的快活林,可对于武延秀来说,却是他的伤心地,让他的面子一扫而光,跌落尘埃中被人狠狠地蹂躏和践踏,太过份了!
他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这里,都等不及天亮,就让人收拾行李,备好车马,而他则端坐于马车中,提前赶到城门口等待着城门的开启。
至于扬州城的宵禁,好歹看在武承嗣的份上,郑刺史也不好将事情做绝,吩咐武侯头子崔半城亲自拿着他的文书给武延秀带路。
当东方出现第一抹晨曦时,就在武延秀的催促下,扬州的城门提前开启。武延秀的车队浩浩荡荡出城,带上武厚行的灵柩一路绝尘而去,奔向神都。
武崇训也没有休息,在烛光下拿着一本经书装模作样,听着手下将武延秀的一举一动回报与他,不由得连连点头,拍手大叫道:“事成矣!”
武延秀走了,带走了武厚行的棺木,铁定是赶回神都告御状去了,一切都在武崇训的算计之中,接下来少了这个碍事的家伙,他就可以大展手脚,竭力向安国县公示好。
本来,武崇训有意在安国县公将训练的扬州军中替亲信讨几个席位,可转过来一想,现如今正是微妙之际,最要紧的是缓和关系,至于其余的万不可操之过急,免得适得其反。
此番他前来扬州,是其父武三思的指派,并给他准备了大量的珍宝,作为安国县公大婚的贺礼。
安国县公大婚,是大周的一件盛事,将影响整个朝廷和世家,可以预见都将纷纷派家人前来道贺,就连世外各大圣地也不例外。
以五姓七望和世外圣地的底蕴,天知道会送出什么样的稀世之宝?武三思此番是诚心交好,可不想因为贺礼太寒酸而被安国县公误会,于是穷搜府中的宝库,搜罗了一大批宝物让武崇训带来,其价值就是分成三份,也足够了,可见武三思此番真是花了血本。
武三思的本意并没有让武崇训一股脑地全都给送出去,是想让他看事做事,提前将各方礼物打探个大概,在酌情挑选出一份贺礼,不求独占鳌头,但也不能被别人给比下去。
而今,武崇训却有了不同的想法,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钱财和宝物没了还可以再搜罗,可安国县公这样的新贵一旦失去,就再也没有机会补救。
他看着琳琅满目的宝物,心中也有些不舍。想当初他们家在岭南穷怕了,回到神都也没多少年,靠着女帝的赏赐和官员的孝敬,方才积累了些许宝物,如今却
他目光一凛,将手中把玩的一颗鸡蛋大小的黑色珠子扔进了箱子里,拍拍手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什么好可惜的?来人啦,将所有宝物清点一下,全都列入礼单,本王明日要登门拜府,给安国县公道贺!”
翌日,曦光散去,大日东升,看天宇澄碧,一览无余。
瘦西湖畔的赵府从梦中苏醒,仆人们陷入忙碌中,洒扫庭院,准备朝食,并伺候主子们洗涮更衣。
窈娘昨夜睡得很晚,又因为郎君的落泪而心伤了一阵,外加星乐睡得很没有形象,也就在鸡鸣时分打了个盹,在仆人们开始忙碌时就起床了!
十多年来,窈娘每日总是家中最早起床的一个,都已经习惯了,并没有因为富贵而改变。
她简单梳洗了一下,就来到厨房中检查厨子们准备的朝食。今时不同往日,家里添了好些客人,其间还有秦夫人这样的贵人,可不敢怠慢了,让人家闲话。
另外,郎君昨夜心情不好,又多饮了些酒,想必口中无味,该给他熬一些清淡的米粥,再备一些新鲜可口的小菜。
若有人看见窈娘忙碌的身影,一定会慨叹,身为豪门大妇大不易也!
第649章 姑爷不见了()
大户人家的清晨是忙碌的,仆人们天未亮时就开始了一日的劳作,而一家之大妇也同样早起,督促仆人们洒扫庭院,准备朝食,好让大小主子们享用。
大户人家的清晨又是宁静而安详的,对于家中的主子,除了大妇以外,余者只要不是要上朝的,那么就随心所睡,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并没有什么规矩。
赵府中,主子和客人们陆陆续续起床,仆人们将朝食分别送进各自的坐卧之地,就连小小年纪的江都县主也不例外。
红日已升起老高,喷薄出的阳光也炽热了,星乐丫头伸着懒腰迷糊着双眼喊着:“窈娘婶婶,我饿了!”
“你这丫头,都多大了,还跟孩子一样,可怎么得了!还不去洗把脸,才好用朝食。”窈娘摇摇头笑骂着。
自有小婢伺候星乐梳洗,她自幼娇养惯了,可不习惯自己动手,就连梳头都赖着窈娘婶婶。
梳洗已罢,小婢呈上朝食,莹白的米粥,清香萦绕,一粒粒如饱满的珍珠,看上去就让人垂涎欲滴。另外配有几碟小菜,颜色鲜嫩,口感滑腻,让星乐大呼好吃。
星乐和窈娘相对而坐,扒拉着朝食,好半晌方才四处张望,疑惑地问道:“咦?窈娘婶婶,叔叔师父呢?怎么不见?”
“他想是昨夜睡晚了,还未起床。”窈娘心疼郎君,想让他多睡一会,可被星乐一问,也有些奇怪。
郎君一向是个很自律的人,起居很有规律,像今日这般晚起,可真没发生过。
“不会吧?这都日上三竿了,叔叔师父还在高卧?那个紫娟,你去将公爷请来。”星乐大大咧咧,才不怕叔叔师父呢,挥手让小婢紫娟去请赵无敌。
不多一会儿,紫娟慌慌张张地跑回来,隔着老远就大喊:“大娘子,小娘子,不好了,公爷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窈娘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整个人瞬间发软,没有一丝力气,都支撑不了身体。
星乐连忙道:“笨丫头,不见了,就去找呀!兴许是在沫儿小师娘那里、亦或是月娥小师娘那里,再者就是去修炼”
“不不不”紫娟连忙摇手,急道:“小娘子,小婢去阿郎房中,只见被褥跌得整齐,同昨日一模一样,就连给阿郎准备的茶水都没有动,壶口的方向都没变,以小婢看来,阿郎昨夜根本就没睡,甚至都没进屋子。”
大户人家规矩多,像赵无敌这种身份,虽然没有成婚,可也有婢女伺候就寝,夜间守在外间,好随时传候。
可赵无敌却拒绝了,立下了规矩,入夜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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