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拜望杜主事您,请您多加教导,挽救小的一把。”赵三愁眉苦脸,仿佛很懊悔,也很坦诚,眼中冒着炽烈的光,渴望救苦救难的杜主事能大发慈悲,拯救他的灵魂,以免他滑下炼狱之中。
他自认是个小人,也很懊悔,可却对给了傅游艺多少好处一事一字不露,打死都不承认。
这也是规矩,是干脏活的规矩,最要紧的就是守口如瓶,绝不透露交易的细节。否则,人家帮你办事,你转眼就将人家给卖了,日后谁还敢和你打交道?
杜平也知道这个规矩,对此也很无奈,只好再啐他一口,骂骂咧咧地回兵部衙门去了,而赵三也陪着笑脸,一路跟随。
赵三并非是有受虐的嗜好,喜欢跟在他身后找骂,而是他家主子还在兵部衙门对面,不得不和杜平一路。
秦怀玉给兵部的公文,房遗则准了,而房遗则报政事堂的文书,轮值的宰相武承嗣也准了,那么,关于赵无敌请战一事也就算是尘埃落定,合情合理又合法了。
到了兵部衙门,杜平睨了一眼街道对面的轻车,想了想,还是打消了上前一述的念头,又冲着赵三骂了一声“小人”,便一头扎进了兵部衙门。
赵三来到轻车侧面的车窗边,隔着车帘将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你办得很好,辛苦了!”星乐撩起车帘,道:“这样吧,既然事已办妥,你就亲自去将东西给傅游艺送家去,也好认认门路,这个人日后可能有大用处。”
赵三诺了一声,自去办理傅游艺之事。
星乐大眼扑闪,冲着赵无敌笑问道:“叔叔师父,事已办妥,接下来有何打算?要不,星乐陪你去东西二市看看,也好替两位小师娘买些礼物。”
“这个”赵无敌迟疑起来,看看天色尚早,离日上中天还有段时间,用商量的口吻道:“星乐,要不咱们去白马寺看看?”
第478章 净土之殇()
白马寺?
赵无敌竟然要直接前去白马寺,可把星乐给震惊得得不行,觉得叔叔师父也太迫不及待了!
叔叔师父前去白马寺,显然不可能是为了去佛前烧一炷香,再顺便找和尚混顿斋饭。
对于叔叔师父的目的,星乐都不用动脑筋,就能猜到。他之所以要去白马寺,正是为了那口出狂言的吐蕃使臣,要与其决战,将他给揍得满地找牙,好将太平公主从赌局中给解脱出来。
她的大眼不再清澈如水,其间浮现出了然的韵味,唇边也露出狡黠的笑意,微微仰着螓首,娇笑道:“叔叔师父将小师娘骗得好苦,还说和太平公主没什么,瞧瞧您迫不及待的样子,都写在脸上了!
这下子大唐第一美人也要成为星乐的师娘了,到时候可要好好讨教一番,看看有什么秘法,好让星乐也成为古往今来的大美人。”
赵无敌白了她一眼,伸手作势欲打,可星乐却浑然不怕,将小脑袋凑过来,笑吟吟地看着他,道:“叔叔师父,您要是打我,星乐就去找公主师娘,告诉他您暗恋她。”
这鬼丫头,竟然懂得威胁了,让赵无敌哭笑不得。
他也就是吓唬一下,哪里舍得真打这个可爱的侄女?
“星乐啊,话可不能乱说,更加不能胡思乱想,叔叔此番只是为了报恩,可没有其它的想法。”赵无敌柔声道。
“懂,星乐知道分寸,绝对不会告诉两位小师娘的。”星乐频频点头,但却将事情给想歪了。
赵无敌也不再纠结此事,任凭她胡思乱想。有些事情本就是这样,你越是解释,别人就越是往相反方向想,可谓是越描越黑,到最后是浆糊一团,怎么也分不清。
好在星乐很给面子,为了公主师娘的幸福也算是豁出去了,舍弃了东西二市中那些鲜衣美食的诱惑,主动让人驾驭轻车,朝白马寺而去。
白马寺,地处长街的尽头,背后是一条河流,虽位于繁华的神都城中,却拥有一份难得的静谧和祥宁。
白马寺占地极广,山门高大,大庙巍峨,院落重重,僧舍林立,古树随处可见,都很粗大,差不多要数人方才能够抱一圈,且枝丫苍劲如虬龙,遮蔽了一方天空。
此地本是一座古寺,钟声激荡在岁月长河中,伴着诵经声,洗涤着信众的神魂,让其无尘无垢,身心俱都得到休憩。
可如今的白马寺却已经不再是一方净土,变得杂乱不堪,乌烟瘴气,到处充满着红尘中的各种肮臢气。
这一切的源头,就在白马寺的方丈身上,正是这个武后的老相好冯小宝,也就是如今的怀义大师,带着一群市井泼皮窃居此地,终日不理佛事,只知道饮酒作乐,舞拳耍棍,喝到酣畅淋漓处,便原形毕露,竟然唱起市井中的不堪曲调。
几个被赶在后院中的老和尚暗暗垂泪,口中不断念着阿弥陀佛,祈求佛陀降下伏魔金刚,将这些亵佛者给打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往生。
可佛陀似乎很忙,没空理会他们的祈求,让薛怀义等人活得很滋润,每日里喝着醇酒,食着肥美的大肉,时不时地念一句“酒肉穿肠过,天后心中坐,阿弥那个陀佛”。
日前,薛怀义对神都厌烦了,静极思动,竟然要上云州去和默啜可汗一决雌雄。
武后年纪渐大,又在筹谋登基称帝一事,对这个莽汉逐渐失去了兴趣,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他的请求,将他交给了武三思,落得个眼不见心不烦。
薛怀义走了,可他任然是白马寺的方丈,那些泼皮弟子照样霸占着大殿和禅房,继续着胡天海地的日子。
直到吐蕃使臣寄宿在白马寺中,面对种种不堪,老胡僧看不下去了,略施手段惩治了几个为首的泼皮,方才使众泼皮一哄而散,各回各家,从而将那些原本的白马寺和尚解救出来,一个个匍匐在佛陀前,没日没夜地忏悔。
吐蕃使臣也没空理会他们,虽然看不惯泼皮们的胡作非为,但他们也并不认同中土僧人的修行之道。
在他们看来,只要心中有佛陀就好,而不必注重形势。不过,眼下他们还有要事要办,没工夫也没那个心情和中土僧人来一场辩论。
他们要在白马寺的山门前设下擂台,以武会尽中土各路英雄,且信心十足,一定要将太平公主给弄回吐蕃,做赞普的女人。
自此,山门前每日里打斗不断,虽没有死人,但却不断有人伤筋动骨,缺胳膊少腿,以至于鲜血将地面都给染红了,北风一吹,整个寺中都能闻到血腥味。
白马寺成了一片血腥地,让老和尚们更加惶恐和不安,一个个都不会禅房了,就那么跪在佛陀面前,没日没夜地诵经,以至于都晕倒了好几个。
大日高悬,阳光如流金,泼洒在巍峨大庙上,给其增添了一股神圣的气韵。
自从常山赵氏家主赵柔伊、裴家剑的执掌者裴大将军,还有那浑身都被黑袍遮掩的神秘面具人先后败在擂台上,挑战的人就逐渐少了,让白马寺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毕竟再热的血,只要喷洒在地上,也会渐渐冷去。不屈的斗志是一种美德,可明知双方力量悬殊,还要不顾一切地去送死,那就不是智者所为。
直到那一日,当上古秘境中的遗民南山擎天出现在白马寺时,让人们冰冷的心又火热了起来,期待着他能击败番僧,捍卫人族的正统。
可结果却让人们再一次失望了,被寄予厚望的南山擎天也败了。
人们的心死了,仿佛脊梁骨被抽去,让他们感到绝望,夜色中有多少人在流泪,在悲伤
白马寺山门前的血迹已经干透,可血腥气已渗入泥土深处,无论北风日夜肆虐,也无法彻底洗净。
虽然已经一连多日无人挑战,可大自在还是坚持一日两次到山门前看看,每一次大概能有半个时辰,就那么看着远天深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昔日与赵无敌的那一战,输得很惨,可以说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机会,如同一只老鼠般被猫戏耍。
他心如死灰,本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可谁料到赵无敌却放过了他,且因为他的一席话,让他心境空灵,打破了自身的枷锁,修为大进。
赵无敌,你在何方?还能相见吗?
第479章 红云闯大庙()
寂寞如寒风,带着极北之地的冰雪气息,一路刮过千山万水,却举世茫茫,找不到一个可以驻足的地方,只能继续上路、继续流浪。
大自在极尽升华,突破了自身的禁锢,进入了一个神秘的境界。
自从在白马寺设下擂台以来,打遍了中土道门的各路英雄,包括各大圣地的老古董、古老家族的家主,甚至是隐身于另一个世界的上古遗族,全都败在了他的手下,成为他的垫脚石,让他的声名越发地响亮,大有成为当世第一人的势头。
可他却没有一丝胜利者的欣喜,反而心中空落落的,越发地寂寞了。
他看着远天深处,眸光寂寥,就像那稀薄的白云,在天空中飘荡着,却不知归宿在何方?
老胡僧鸠摩什两手垂立,如同一个老仆,侍立在大自在的侧后方。
他注视着这个年轻人,大雪山最年轻的尊者,被明王誉为古往今来最惊才绝艳者,眼里充满了尊崇和膜拜。
大自在白衣如雪,姿容若妖,美得不可方物。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身形都似乎融入了虚空中,不在当世。
一轮红日高悬在他的头顶上方,淡金光雨泼洒而下,如水般流淌,让他看上去越发地朦胧,衣袂飘扬,似要飞仙而去。
光雨舞动,淡金色的清晖流淌,就像是有一条时间长河贯穿了古今和未来,浮现在当世,将他接引而去。
他在时间长河中沉浮,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脚下的每一朵浪花都是一个大世,他跨越着一个又一个大世,不知要往何处去?
山门前,血迹已干涸,但刺眼的殷红依旧在,隐隐散发着血腥味,刺疼了唐人的眼和心。
虽一连多日再也无人前来挑战,但唐人们还是抱着希冀的心情,自发地前来,看着刺眼的殷红,祈祷上苍垂怜降下不世的英雄,将番僧击败,洗刷掉唐人身上的耻辱。
“今天会有人来吗?”
“也许不会吧,天色不早,都快到午时了,又是耻辱的一天!”
“常山赵氏败了,裴家剑败了,铁面人败了,来自上古祖地的遗民也败了试问天下,还有谁人能洗刷我们的耻辱?”
“血与罪,一天天的延续,想我汉家苗裔,竟然被一个蛮夷横推,真是让人压抑得透不过气来,都快憋死了!”
人们垂头丧气,就连说话都有气无力,入眼处尽是一股凄凉在弥漫,让人窒息。
就在此时,有一骑快马疾驰如风,就像是一朵火烧云席卷长街。
这是一匹红色的马,马上的骑士也着一身红衣,且此人控马之术极为娴熟,在疾驰中避让过松散的行人,直到山门前方才停驻不前。
“天下英雄尽失色,宁无一个是男儿!”
马上骑士眸光冷冽,扫视众人,所到之处,人们纷纷低头,心中羞愧不已,不敢与其对视。
这是一个小娘子,年约十七八岁,身材高挑,大眼浓眉,鼻梁挺直,红唇丰润,齿白如贝,整个人缺了一丝纤巧和柔媚,多了一股子英气。
她似乎赶了很长的路,以至于发丝都有些凌乱,那白皙的肌肤都如火的衣裳上面都沾染了风尘,看上去略有些疲惫。
她飞身下马,将缰绳一甩,任那匹红马喘着粗气随意溜达。她从马背上取下一柄长剑,连着乌黑的长鞘在内,能有四尺长短,好在她的个子高挑,倒也不显得滑稽。
红衣少女似乎对众人极为不屑,大眼清冷,都懒得都看他们一眼,便提着长剑走向山门,在殷红的血迹中站定,看着大自在和鸠摩什喝问道:“你是大自在?”
大自在眼波流动,瞟了那柄长剑一眼,淡淡道:“裴家剑?裴大将军是你何人?”
“不错,本姑娘正是裴家人!”那红衣少女螓首微抬,浓眉一扬,将手中长剑朝大自在一指,傲然道:“大自在,你伤了家父,今日本姑娘要讨回公道,和你决战。”
大自在眸光清澈如水,看不到一丝波澜,将那红衣少女打量了一番,浅浅一笑,道:“姑娘莫非自认在裴家剑上的造诣比令尊裴大将军还要高明?回去吧,小僧与令尊是公平比武,谈不上个人恩怨。”
红衣少女咬牙,眸子中喷出火来,恨声道:“妖僧,既是公平比武,你为何下手那么狠辣?生生将我父亲持剑的手给废了,还在这里颠倒黑白,本姑娘今日这个公道是讨定了!”
“呵呵,我辈武道中人,一心追求武道的巅峰,与高手相搏中更是全力以赴,以期能得到一丝顿悟的机会,打破禁锢,极尽升华,有所伤亡在所难免。”大自在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道:“姑娘非我对手,还是回家去吧!”
“你敢小觑我!”红衣少女怒了。
她“锵”地一声拔出长剑,弃了剑鞘,双手持长剑,指向了大自在,看她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就不是来比武的,而是要和大自在拼命。
“你这女子,好不知好歹!尊者慈悲,不忍伤了你,你却得寸进尺,竟然将长剑指着尊者,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鸠摩什怒了,眸光凌厉,训斥着红衣少女。
他转身面对大自在,双手合什,道:“无上明王,这女子冥顽不灵,不识教化,尊者,就让老僧将她给打发了吧!”
“不用了!”大自在摇摇头,道:“鸠摩什师兄,你着相了!这位女施主为父出头,也是一片孝心,小僧就给她一个机会又何妨?”
他迈步,白衣飘飘,整个人如同踏着碧波前行,浑身散发着空灵的韵味,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神宁静,不再有仇与恨。
不仅是那些观望者,就连那气鼓鼓的红衣少女,眸光也变得柔和许多,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美得不像话的小和尚,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呸!裴清瑶,你怎么能这样不要脸,竟然对一个敌人动心?”红衣少女俏脸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