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冲锋起来的战马,哪怕是一根绳索、地面的一个小坑,都足以成为它们的噩梦。
突厥铁骑依然在冲锋,杀戮与死亡,就是此刻的主旋律。
第41章 城头上,满地伤()
千军万马攻朔方,却受阻于城墙之下,不得寸进。
被寄予厚望的逆天神器攻城车,却在攻城战失去了神奇的光环,并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形同鸡肋。
心中愤怒,差点暴跳如雷的小可汗忽必利,却被国师阿鲁不花拦住了,并问了一些不着调的问题。
这让忽必利很不解,但却不会怀疑国师别有用心,心怀鬼胎。
国师本是唐人,乃是大唐开国功臣徐茂公的孙子,却于六年前毅然反出大唐,投入天狼神的怀抱,并帮助大突厥取得了阴山之战的胜利,一雪前耻,恢复了大突厥的荣耀,得以于大唐帝国分庭抗礼。
而因此,国师留在大唐的族人,全都被那个武姓老太婆屠戮干净,无一幸免。
即便是这样,国师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反而改名阿鲁不花,做了一个突厥人,为大突厥的崛起与强大兢兢业业,无怨无悔。
在今日之大突厥,除了大可汗,突厥人最敬重的人就是阿鲁不花国师,这一点就连身为大可汗的弟弟忽必利也是不能比的。
阿鲁不花国师给突厥带来了阴山之战的胜利,也带来了先进的武器和制造工艺,更是带来了希望。
他是一个博学的人,对武器制造以及骑兵的战术还有战争的指挥等等,都颇有建树,更是对大突厥混乱的官制进行了变革,让一盘散沙的突厥有了国家的雏形。
因此,阿鲁不花国师的问题虽然莫名其妙,小可汗忽必利还是耐着性子,一一做了回答。
只是国师最后的反问,还是难住了忽必利。
他只是一个粗人,没啥花花肠子,让他冲锋陷阵没问题,但是,让他动脑筋却是太难为人了。
好在国师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淡然笑道:“敌军将辅兵一起算上,也只有一万二千之数,而小可汗麾下却有勇士三万五千骑,差不多就是以三打一。
而城外的烽火台已尽皆拔除,无法传递消息。
更何况,我大突厥这次攻打大唐,并非是小可汗一路人马。
而今的朔方城,实际上已是孤城一座,不可能有援兵来救,且敌寡我众,小可汗就是耗也不难耗死城中守军,得偿所愿。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忽必利一想,特奶奶的,可不就是这个理吗?
老子就是人多,以命换命,那人数去拼死你,你奈我何?
“这个国师说的是,忽必利太鲁莽了!那么,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呢?”粗人就是粗人,一旦想明白了,立马把烦恼抛到九霄云外。
“今日已试探出敌军虚实,且杀伤其一部分人马,可收兵回营,择日再战。”阿鲁不花不紧不慢地说道。
“哈哈哈好,就以国师所言。”忽必利仰天大笑,继而发布命令:“传令收兵。”
号角吹响,突厥铁骑如潮水般回撤,但却将攻城车和回回炮弃之不顾,就连那些不能行动的伤兵都无人问津,任其在雪地之中哀嚎。
突厥人不愧是天狼神的后裔,尊崇野兽的生存法则,对于失去战斗力的同类,都是任其自生自灭,不管不顾的。
只有活下来的勇士才是真正的勇士,至于受伤的同类都是懦夫和累赘。
数万铁骑回撤,却没有回营,全都面前着他们的王,等待着小可汗忽必利的训斥。
“将冲锋队所有百骑长、千骑长尽皆斩首!”忽必利面沉似水,冷漠地下达了命令。
八个冲锋队各由一个千骑长带队,加上四十名百骑长,一共四十八人,除了已经战死的,还剩下三十多人,随着忽必利一声令下,全都被砍下脑袋。
忽必利虽然认可了阿鲁不花的劝说,但是并不代表他心中的怒火已经平息,需要杀戮和热血来洗涤心中的暴戾。
今日攻城不力,自然需要有人来承担责任,而这个人不可能是忽必利,于是,成为笑柄的冲锋队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杀完自己人之后,忽必利心情大好,带着大军回营,择日再战。
突厥大军退了,朔方城城头之上一片欢呼,所有人都大口吸气,甚至有将士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乏力,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欣喜。
城内的营房之中,急得团团转的大将军秦怀玉,听到边军的欢呼声,急忙问道:“秦大山,快看看是怎么回事?”
秦大山领命而去,还没有一会儿工夫又回来了,同行的还有在城头打探消息的秦刚。
秦刚浑身浴血,却脸泛红光,抢前疾走几步,冲秦怀玉拱手道:“大将军,突厥人退了!”
“哦?好好好!天佑我大唐!”
秦怀玉一边说一边朝外就走,既然突厥人已撤退,作为三军主帅,他再不出现在城头,确实说不过去。
因此,魏黑脸没有拦阻,反而跟在后面,一起去城头视察。
作为大将军临时的专职郎中,沫儿背着小包袱,当仁不让地陪同。
在突厥人攻城的时候,她一直心神不定,牵挂着赵无敌的安危,如今战事暂停,一颗心早就飞到了城头,如何还能停下脚步。
这一战下来,虽然挡住了突厥人的攻城,让其无功而返,但朔方城也遭到了极大的破坏,一片狼藉。
北城门被摧毁,城门楼被夷为平地,这一段黄土筑就的城墙破损严重,八牛弩损毁近半,就连那木头屋子也有好几架变得破烂不堪,无法继续使用。
而守军的伤亡更是重中之重,一日攻城战下来,伤亡又增加了两千,其中阵亡五百,重伤七百余。
一连两日的战损,就消耗了近三成兵力,让朔方城的守城力量大幅度下降,不免捉襟见肘,让人头疼。
大将军秦怀玉和魏文常登上城头,看着残破的城防设施,以及满地的伤兵,不由得眼睛血红,潸然泪下。
活着的伤兵绝大多数是箭伤,而被石弹碰着挨着的基本上都成了残缺不全且冷冰冰的尸体。
因为战事惨烈,伤兵太多,根本就无法及时救治,只能滞留在城头。
这些伤兵倒在地上,疼得满头大汗,却依然朝大将军咧着大嘴,努力挤出一脸的笑容。
大将军秦怀玉泪流满面,声音哽咽,冲伤兵们单膝跪下,却又泣不成声。
第42章 恼羞成怒()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城头之上,满地的伤兵,让大将军秦怀玉心中愧疚,泣不成声。
谁知道,就在此时,却有人高声吟唱起那首传唱千年的秦风无衣,慷慨激昂的歌声飘荡在风中,冲淡了忧伤,激发了豪情。
边军将士听着这熟悉的歌声,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自豪,不由得随之大声吟唱:“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高声而歌的正是赵无敌,今日一场大战,让他彻底融入了大唐,为大唐而战,死不旋踵!
一曲无衣冲淡了忧伤,让一切变得有了意义。
此时,突厥退军,战争暂时停息,北城墙的守军伤亡惨重,急需得到休息和救治。
秦怀玉身为三军统帅,没有太多的时间沉浸于伤感之中,他抹干眼泪,下达着一道又一道的命令。
集中朔方城中所有的郎中救治伤兵,而没有受伤的全都撤下城头回营休息,北城墙的防御则交给从其它三面城墙调来的将士。
赵无敌的脸上血迹斑斑,头发上的血迹甚至都结成了冰晶,看上去很吓人。
他看到沫儿过来,冲她咧嘴一笑,自以为很温柔和亲切,谁料到那模样怎么看都有点狰狞。
沫儿一阵风似的刮过,瞬间就来到赵无敌的面前,伸手摸着他的脸,焦急地问:“哪受伤了?快告诉我”
赵无敌捉住她的小手,小声笑道:“傻丫头,这都是别人的血,我浑身上下都没有受伤。”
“没骗我?”沫儿眯起眼睛,用怀疑地语气问道。
“没有你的允许,我哪敢受伤?”赵无敌前世都是孩子的爹了,哄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还不是得心应手?
一席话听得沫儿心花怒放,任凭赵无敌捉住她的小手,也不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避避嫌。
赵无敌忽然觉得有人在看着他,目光灼灼,一眨不眨,扭头一看,立马火冒三丈。
这墩台之上除了他和沫儿,还有两人,其中一个是薛纳的亲兵,离着一丈开外,扛着大盾,眼睛却看向战死的另一名亲兵。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尽职尽责地扛着大盾替赵无敌挡箭,而今战事暂息,却依然没有离开。
因为薛纳没有撤销命令,而赵无敌也没有发话,他就不能离开,与战争是否平息无关。
“这位大哥,你也累得够呛,回去休息吧。”赵无敌道。
“这某就退下了。”亲兵抱拳道。
他是薛纳的亲兵,并不是赵无敌的手下,战事既然暂时停息,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只需要向薛纳交令就行了。
他扛起另一名亲兵的尸体,离开了墩台,朝城墙下面走去。
将这名亲兵送走之后,赵无敌打量起滞留在此的另一个人,竟然是那个操控八牛弩发射的小卒。
这个小卒很年轻,看上去比赵无敌也大不了几岁,个子不高,却很结实,一脸憨厚的模样,看赵无敌在看他,立马咧嘴傻笑。
“你特娘的还留在这干啥?”赵无敌没好气地骂道。
守城的将士都已经换防了,作为今日参战的这名小卒,早就应该溜回营房饱餐一顿,然后再好好地睡一觉才是。
这名小卒突然冲赵无敌跪下,叩首道:“赵旅帅,求您教俺操纵八牛弩瞄准的诀窍。”
赵无敌不由得心中咕哝:这特娘的哪里是杀才?根本就是一个人精,一眼就看出其中的价值。
只要学会了之后,那功劳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赵无敌本来就没打算藏着掖着,敝帚自珍,因此对小卒自作主张的“逼宫”并不反对,乐于成全。
这就是一个有追求的人,应该给予鼓励和帮助。
而且,经过今日一战,薛纳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这些操控八牛弩的学问就不可能瞒住,如其让人旁敲侧击,不如主动交代,说不定还能得点赏赐。
“想学是吧?”赵无敌问道。
“想!”小卒毫不犹豫地答道。
“好,我交给你。不过,你特娘就不能让老子先喝口水,吃饱喝足,再来谈八牛弩吗?”
赵无敌一口答应了小卒的请求,不过,却把小卒给狠狠地揍了一顿。
无它,唯恼羞成怒耳!
一场大战,身心俱疲,劫后余生,恰逢沫儿小丫头来探望,正好可以接机加深一下感情。
这个没眼力劲的杀才却杵在旁边,还目光灼灼地看着,不揍你揍谁?
“好!这才是俺军伍中的汉子,对于这些杀才就不能好言好语的讲道理,那是对牛弹琴,哈哈哈”
一阵大笑声传来,把赵无敌吓了一跳,心想这是谁呀?
怎么一个个都喜欢神出鬼没的?
循着大笑声一看,却正是薛纳将军,还有拈着胡子高深莫测的魏黑脸。
“我先走了,要去帮郎中救治伤兵。”沫儿羞红了连,扭头就跑。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此情此景,赵无敌心有所感,不由得念出一句宋词。
这句话很浅白,并不晦涩难懂,沫儿很明显听明白了,鼻子里哼了一声,俏脸更红了,而跑得也更快了,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虽浅显而直白,仔细想想却又意境深远,用来表达少年少女的思慕之情,却是恰到好处。这莫非是长短句?可惜只有一句。”魏黑脸是文官,嗅觉灵敏,立马闻出了不同的味道,不禁追问起来。
你看老薛就简单多了,晃着脑袋装模作样地念叨:“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好!”
“魏司马,小子可不懂什么长短句,这只是一句大白话而已。”赵无敌可没有兴趣给魏黑脸背出整首宋词,咬定了就是一句大白话。
魏黑脸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足有半盏茶的时间,然后笑道:“是个聪明的小子,不错,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小子,好好记住了,你若是力能扛鼎、勇冠三军,老薛也能拿你当兄弟。
你若是熟读兵书战策,习研三韬六略,秦怀玉会把你当作宝,亲自教导你成长。
你如果满腹经纶,出口成章,老夫不介意多个子侄。
但是,如果你将这些全都给占全了,那就是祸不是福。
一个文武双全的妖孽,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妖孽,呵呵,你将成为满朝文武的大敌,将寸步难行死得很惨。”
第43章 魏黑脸的警告()
魏文常变了,变得有点陌生,让薛纳看不懂。
这还是那个嫉恶如仇、刚正不阿,眼睛里不掺沙子的魏黑脸吗?
薛纳想起了魏文常的过往,这个出身于郑国公府长房嫡系的家伙,其之所以声名鹊起,传扬天下,还得从九年前说起。
“魏文常其人,刚正不阿,铁骨铮铮,敢于直谏君王之所失颇有其祖父之风。”
这是大唐高宗皇帝九年前对魏文常的评价,是在和政事堂几位宰相进行正式奏对的时候所说。
皇帝乃是上苍之子,为天下主,一开口那就是金口玉言,言出法随。
因此,在一般情况下,皇帝都不会在正式场合随意评价一个臣子,尤其还是活着的臣子。
正常情况下,只有当一个臣子死后,皇帝才会综合其一生的功与过,酌情给于一个评语,无论好与不好,都算是盖棺定论,记入史册。
而活着的人却不同,常言道:人心最易变,这变来变去的,谁知道最后变成什么样子?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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