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文钱难死英雄汉,任你英雄无敌,没有钱财也买不到精米。可常言道,活人不能让尿给憋死,那么活人还能让精米给馋死?
没有钱财,俺就广开财路,利用手中不大不小的权利捞一把。
他虽然在金吾卫中混,而金吾卫日常负责维持神都城中的治安,并有纠正百官和万民礼仪的职责,遇到逾制的官民可以制止、教化直至惩罚。
话虽如此,看上去金吾卫风光无限,一个个俨然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钦差”,可神都水深,大鱼太多,说不定护城河中冒出的一只王八,都和皇亲国戚有所牵连,你说谁敢较真?
对于刘旅帅这样的低级军官,那就更加不堪了。谁家勋贵出行会拿正眼瞧他?若是敢较真,兜头就是一顿鞭子揍得你满地找牙,再找你的上官说道说道。
你若是不忿找上官说理,说不定没有讨到公道,反而被上官给训得狗血喷头,甚至是再给揍一顿。
即便是让天后知道了,就这么点小事,左不过也就是禁足和罚俸。可他们在乎那点俸禄过日子吗?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将自己的路给走绝了,可想而知日后的日子有多么难走。
不过,动不了那些豪门和勋贵,还动不了商贾吗?
刘旅帅可有一份肥缺,那就是轮班值守定鼎门,每月轮值十日,且十日一换。
可别小看了这个看城门的,在勋贵和豪门面前的确是不值一提,可对于商贾来说,那权利可就大了去了。
天下商贾,哪一个不是蝇营狗苟追赢逐利之辈?为了些许利润,可以整日里走街串巷,有了一倍的利润,那特娘的浑身都是力气,怕死马都不带心疼的。
一倍如此,那么两倍三倍五倍十倍呢?当利润达到一定的地步,就没有商贾们不敢干的事情。至于朝廷的禁令,此时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眼里心中只有黄灿灿的铜钱,白花花的银子
你商贾敢冒朝廷的禁令而不顾,那么我作为看守城门的金吾卫,就有权利将你这蠹虫给揪出来,籍没你的货物,再将你的人交给京兆尹,嘿嘿,到那个时候想破财消灾都办不到。
那么,俺给你点暗示和提醒,商贾们还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讨点买路钱?
一个不多,十个不少,这定鼎门可是人来人往,一个轮值十日功夫,那数目也是很可观的,至少喝次花酒还是差不离的。
果然,刘旅帅一番指点,那张掌柜的立马就明白了,连连点头,从怀里掏出两块银饼子,用大袖遮着递给了刘旅帅,道:“刘旅帅,这大冷天的守城门,真是辛苦了。一点小意思,给您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两块白花花的银饼子,可比铜钱金贵,价值硬挺,块头又轻巧,可把刘旅帅乐坏了,左手一伸,光影一闪,银饼子就不见了。
那动作快到极致,且娴熟无比,恰似那天马行空,不着痕迹,看来他平日里没少收好处,久而久之,熟能生巧,不知不觉中就练出了一手的绝活。
就在刘旅帅高兴之余,正要说几句客套话的时候,那张掌柜有附耳道:“刘旅帅,小老儿此番去扬州,弄了些稀罕物事,譬如那南海来的精米,给您弄几斤尝尝鲜。您看,是搁这还是”
“精米!”刘旅帅一时兴奋过头,差点大叫起来,可立马意识到不妥,一手捂着了嘴巴,四处打量一番,见附近并没有别人,方才小声吩咐:“那个张掌柜的太客气了,啊,那个几日呵呵,本官就却之不恭了!你可着人送到”
他咬着耳朵,将家中的住址告诉了张掌柜,让他派人给送到家中交给他娘子。
此地是定鼎门前,人来人往,谁知道其中有没有文武百官的旧识?万一给抖搂出去,那么进京兆尹衙门的可就成了他刘旅帅了。
而且,精米可不同于银饼子,怎么着也得给个三五斤吧,再加上一点其它的土产,那堆头可就不小了,怀里揣不下,手中提不得,该怎么办?
“明白,明白,刘旅帅您尽管放心,啊,小老儿定给你办妥。”张掌柜眉开眼笑,露出一脸的贱笑,接着又问道:“那个刘旅帅,这时辰不早了,我们东家还在等着我,您看”
第415章 城门前的刀光()
红日初升,朝霞绚烂。
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可张掌柜却以天色不早为借口,想让刘旅帅大开方便之门,免去了检查车中的货物,放他进城。
刘旅帅抬头看看天,心中也大骂张掌柜的胡扯八道。可既然得了人家的好处,还是硬通货银饼子,折换成铜钱可就是两万多钱,别说喝一顿花酒,就是去温柔坊中寻个姑娘过夜,除了那最有名的几人以外,其他的也随他挑选。
而更重要的是,张掌柜的还特别上路,仿佛知道他对精米垂涎欲滴已久,立马就给他送上。
就冲他这份人情练达的功夫,少不得好人做到底,彻底徇私舞弊一回了。
他挥挥手喊道:“四海居,放行!”
他虽然只是一个旅帅,在禁军之中实在是不算啥,朝军营里扔块石头,说不定都能砸到两个旅帅,一个校尉。
可如今的定鼎门前,这一百号人中,还得算他最大。这不,他一开口放行,什么排队查验都是狗屁,四海居的车夫们一扬马鞭,“啪”地一声脆响,大队的车马朝旁边一拐,直接越过众人,朝城中走去。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还有没有先来后到的?”
“低贱的商贾为何不经查验、不排队?是何道理?”
“尔等所食,皆吾等农人所供奉,为何不尊国法,私自放行?”
人们对此义愤填膺,纷纷出言指责。这也难怪,人家辛辛苦苦老老实实地排队,受尽金吾卫的刁难,方才得以进城,可却有人不守规矩,大摇大摆地长驱直入,还不得惹起众怒?
常言道,大路不平有人踩,事有不平有人管!
你丫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不顾规矩,仗着有几个铜臭之物就与金吾卫勾勾搭搭,尽干些蝇营狗苟的龌龊勾当,以为交头接耳加上用袖子遮着,就无人知晓?
哼!尔等可知道,我们升斗小民的眼睛是天下最犀利的,任何魑魅魍魉都逃不过吾等的法眼。
随着言语的升级,加入吵闹的人越来越多,群情汹涌,就像被树叶遮掩的火种一样,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他们没有拦截不守规矩的商队,反而是对着金吾卫的将士吵嚷。
因为在他们看来,那些低贱的商人之所以能够不按规矩排队,是因为得到金吾卫的放行,究其根源还在金吾卫身上。
而那张掌柜的一看势头不对,立刻让车夫和伙计们加快了速度,赶着马车一窝蜂地闯进了城门,扬长而去,不多时就不见了身影。
面对愤怒的人们,金吾卫们也一时懵了,不知所措。一个个手抱着马槊,且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却,一步步推到城门边,身子被城墙抵死,再也无法后退半步。
就连刘旅帅也蔫了,不敢再气势汹汹,飞扬跋扈。他毕竟受了张掌柜的银饼子,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万一将事情闹大了,闹到京兆尹手里,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商队离开了,就连马蹄声都几不可闻,刘旅帅的胆气又壮了!
常言道,抓贼抓赃,捉奸捉双,一个巴掌拍不响。
如今张掌柜的车队已走远了,走无对证,可你们这些贱民还在这里叽叽歪歪,不懂得见好就收,真是不当人子!
哼!不给你们三分颜色看看,你们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官商勾结,营私舞弊?看不出一群贱民眼神倒是挺好使的。
可那又怎么样?你怎么就能证明那银饼子是四海居的张掌柜所贿赂的?我说是老子大清早走路摔了一跤,捡到的银饼子,你丫如何能够区别?
刘旅帅因为受了张掌柜的好处,面对一群小民的呱噪,心中没有底气,被逼到了悬崖边。
可当张掌柜带着商队逃之夭夭后,他的底气又满格了,如同那落水的人绝处逢生,还能不对推他入水的人们发起绝地反击?
“干什么?干什么?想造反呢?”刘旅帅猛地一下抽出锋利的唐刀,以寒光闪闪的刀锋指向众人,阳光如今,照在刀锋之上,随着微微颤动,发射出的寒光刺疼了人们的眼睛。
人们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不敢面对凌厉的刀光,且下意识地缩着脖子,用手挡在眼前,就连脚步都向后移动了半分。
刘旅帅声色俱厉地对着众人怒吼,其面目狰狞,神色恐怖,整个人已经变得歇斯底里了,唾沫星子如雨般喷洒而下:“一群刁民,一群田舍奴,竟然敢冲击城门?呵呵,还围攻金吾卫,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兄弟们,举槊,老子数三声,有不退者,当冲击城门论,杀无赦!一”
刘旅帅一声令下,金吾卫的士卒们立马将马槊朝前斜举,指向众人,端部的锋芒寒光闪闪,都快抵着人们的鼻子了,而口中齐声大喝:“退!退!退!杀!杀!杀!”
这些金吾卫的士卒可憋屈坏了,他们平日里虽然在勋贵面前点头哈腰,唯唯诺诺,可是那些小官们倒也是对他们客客气气,至于神都城中的小民和商贾,那就更不用说了。
可今日却被一群贱民给逼到悬崖边,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早就想用马槊将他们给捅几个窟窿,可旅帅一直不发话,因此他们也一直不敢动。
如今旅帅发话了,那还等什么?
对面的毕竟都是些升斗小民,不是在家种菜的,就是在河里捕鱼的,再剩下的就是些小商小贩,哪里见过如此阵势?
他们看着那近在眼前的锋刃,都能感受到那股子寒气森森的杀气,如何还能坚持不退?
“二”
除了几个性子拗的家伙,其他人在刘旅帅喊出“二”时,再也扛不住了,不约而同地后退,甚至有那不堪的下衣都尿湿了,地上湿漉漉一大片,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眼看着刘旅帅的嘴巴张开,就要喊出那个追魂夺命的“三”字,人们轰然一声,做鸟兽散。一个个玩命地逃跑,就连随身带的货物都弃之不顾了,散落了一地。
箩筐散开,竹篓倾倒,菜蔬散落一地,鸡鸭失去了束缚,发出各种欢快的叫声,四散逃去,就连鲜鱼都兴奋地蹦蹦跳跳,用尾巴拍打着地面。
刘旅帅将手中的刀高高举起,指向苍天,用力嘶吼出:“三”
第416章 自寻死路()
阳光下,高大巍峨的城楼如一尊远古巨兽盘踞着,张开了血盆大口,冲里里外外的众生发出无声的怒吼。
大日如金,阳光如雨,北风瑟瑟,吹得城门楼上的大旗猎猎作响。
马槊如林,绽放出刺眼的寒光,逼得人们纷纷后退,继而崩溃了,一个个直恨爷娘少生了七八只腿脚,跑得那个快,就连逃命的兔子都望尘莫及。
不过,唐人好战,也不畏战,在生死存亡之际总有那么几个有血性的好汉子,面对寒光闪闪的利器,依然在坚持不退,用那挺直的脊梁骨撑起了升斗小民的一片天空。
金吾卫的士卒们见人们纷纷逃窜,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留下一地的鸡鸭鱼和菜蔬等物,不由得哈哈大笑
可笑着笑着,突然又发现不对劲,眼前的贱民们并没有全部逃走,依然又那么几个人杵在哪里,丝毫没有逃走的迹象。
一片狼藉的城门前,就如同刚刚经历了一战大战,鸡鸭挣脱了束缚以后,怕打着翅膀四处乱窜,发出各种叫声,仿佛在欢呼绝处逢生。
那几个汉子年纪都已不小,估摸着在家都是祖父辈的,此时站在城门前怒视着金吾卫,那手捏成了拳头,就连额角边的青筋都鼓起老高,可见他们心中的愤怒有那么强烈!
金吾卫的士卒们将几人给围在中间,倒也没有做出进一步行动。就连那刘旅帅的“三”都喊出来了,可却紧接着补了一个“慢”字。
他刚刚不过是虚张声势,企图以死亡威胁吓唬吓唬这些贱民,让他们心生恐惧,从而服软,可并非是真要大开杀戒。
这可是天子脚下,又是神都的门户定鼎门,身后就是定鼎大街。每日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就连四方前来朝拜的异邦使臣都从此地进入,可见此地的地位何其重要!
谁敢在此地杀戮百姓,除非是疯了,或是了无生趣、一心求死。
本来以为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贱民们,见到寒光闪闪的利器时会一哄而散,可刘旅帅却没有料到其中还真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家伙,让他不由得踌躇起来,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刀宰了肯定是不行,将他们给当作乱民抓起来,貌似也不妥。要知道这些可都是民,即便是他们金吾卫抓人,最终也只能交给京兆尹处置。可京兆尹未必尿他们金吾卫,说不定一番拷问,就将真相给问了出来,到时候他这个小小的旅帅可扛不住。
刘旅帅看着天上的红日,眉头都拧在了一起,心里烦得都要一日白头了。
他想不出妥善的处置办法,可时间却不等人。这定鼎门人来人往的,万一遇到那位大人物由此经过接下来,他都不敢想了。
可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往往是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这不,前方尘土飞扬,数十骑战马簇拥着一辆碧油车极速而来。
刘旅帅苦着脸,暗道一声糟了!从那奔腾的战马、华美的碧油车,就知道来人的身份不简单,动动小指头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马如游龙,车轮滚滚,转眼间已经到了城门前,将满地的菜蔬践踏如泥,就连鸡鸭都遭到了无妄之灾,冤死了好些。
刘旅帅在金吾卫中待了多年,对神都中的豪门和勋贵都有所了解,此时一看那碧油车上的官幡
他跌跌撞撞地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将脸贴在地面上,不敢抬头。
刘旅帅心如死灰,面色黯然,自觉今日是出门没烧香,走了霉运,在劫难逃了。
他认出了那官幡,正是太平公主府的车驾,而今日的太平公主府中,能坐在这样一辆华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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