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院中客房颇多,赵无敌又因为感觉月娥照顾沫儿,因此就站在长廊外的雪地中等着冯主簿的到来。
正好看见小童清风从孙老神仙那间房中溜出来,便冲他招招手,让他将月娥给喊来。
不多时,冯主簿在老掌柜的指引下进来了,二人寒暄一阵,老掌柜自去前面照应,而此时月娥也来了,父女相见,自然又是一番嘘寒问暖。
因为沫儿的提醒,赵无敌让月娥将他父亲先带进另一见客房,以便父女二人一叙离别之情。
客房中,月娥让老父先坐下,然后问候了他的身体,以及母亲身体是否安好,家中人是否安好,接下来方才问老父因何而来?
父女相见,冯主簿也很是感伤了一阵子,见闺女动问,便说道:“月娥,自昨日起大将军派出大批军士全城搜索,还从县衙里征调了数十衙役,县尊心中不安,于是派为父前来寻你打听一二。
为父当日也是无奈,方才将你给送出,事后十分懊悔,而你母亲也十分思念你,于是就顺水推舟地应承了。
丫头啊,你在这里过得可好?日前大将军派人给家中送去了一些牛羊和战马,到底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
“阿爷,您想到哪里去了?”月娥脸上浮现出一抹娇羞,父亲的疑问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敏感而又聪慧的她又如何不明白?
她继续说道:“阿爷,女儿在此一直都在伺候大将军家的小娘子。沫儿小娘子人可好了,丝毫没有那些娇奢霸道的好脾气,告诉阿娘女儿过得很好,不用为我担心。”
冯主簿见女儿如此说,又仔细观察了她的气色,的确没有受虐待的迹象,便也放下心来。
忽然又想起周县令的嘱托,他到底是自己的上官,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于是,冯主簿抱着试试的态度,问起女儿,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吹草动?
第376章 老魏有请()
月娥见父亲问起此事,不由得神色一凛,不由自主地扭头朝房门看去。
房门禁闭,看不见一丝缝隙,又侧耳倾听,良久,方才正色道:“阿爷,此事可千万千万不要再打听了,您就装作不知道,谁问您都一问三不知。
不瞒您说,其中的原因女儿尽知,可女儿一个字都不能告诉您。总之一句话,此事和您无关,也对您没有害处。可若是知道了一二,说不定还有大大的妨碍。”
冯主簿虽也不高兴一生做个小小的主簿,可到底是读了一生圣贤书的人,干不了那种蝇营狗苟的钻营之道。
他见女儿说的慎重,也就不再追问。而且,女儿虽没有透露其间的缘由,不过却告知了对他没有坏处,也就放下了心。
至于县尊是不是满意?和他何干?老夫好歹也是朝堂任命的一县主簿,又不是他县尊的家奴,有什么责任去给他做包打听?
该问的也问了,闺女也没有受虐待,他也该回去了。可末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月娥,你什么时候能回家呀?”
“啊,回家?”月娥还真没想过。
这些日子里和沫儿、星乐相处甚好,虽然她一直恪守本分,以侍女自居,可沫儿却从未如此看待。
在沫儿小娘子的心里,是把她当作姐姐一样的,尤其是那位小郎君,也对她颇为礼敬,还真没有考虑过回家的事情。
可父亲也是关心,她只好期期艾艾地道:“阿爷,小娘子如今还未痊愈,这么也得还要数月时间吧!您要注意身体,还有告诉阿娘一声,就是我一切都好,无需牵挂。”
“那好吧!”冯主簿也知道女儿是身不由己,只好无奈地起身离去。
他父女二人出了房门,却见赵无敌站在门前的长廊中,似乎是在等待着他们。
月娥见到了赵无敌,没来由地俏脸一红,行了个蹲礼,就推脱说在厨房中熬了汤,便急匆匆地要逃走。
赵无敌笑道:“月娥小娘子,你慢点,熬的汤有清风看着不会有事的。啊,对了,你让清风去告诉老掌柜一声,让他备些酒肉送来,要丰盛些。”
“是!”月娥应道,匆匆而去。
“赵旅帅,时辰不早,下官就告辞了!”冯主簿见人家这是有客人来,岂能没眼色地赖着不走,便主动告辞。
赵无敌摇摇手,笑道:“冯主簿,你这一走,某让老掌柜准备的那酒肉可怎么办?来来来,冯主簿,这边请!”
赵无敌的话让冯主簿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倒也不是没有赴过酒宴,而是,此次的宴请太出人意外了!
按照传言,眼前这位年纪的不像话的赵旅帅,可是朔方大胜的主要功臣,且颇得秦大将军的看重。别看人家只是一个旅帅,可一旦等到朝廷论功行赏以后,说不定就是将军,就是爵爷了!
他推脱了几下,可拗不过赵无敌,只好随着他进了相邻的一间客房。
推开门,进了客房,却只见一位中年人跪坐在矮几后面,面对着房门的方向。
此人最显著的地方就是一张黑脸,就连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都看着勉强,可冯主簿一见此人,却不淡定了,小步紧走,离着好有好远就一揖到地,恭声道:“新城主簿,冯桂,拜见魏司马!”
原来此人正是魏文常,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且就在隔壁客房。如此说来,赵无敌设宴款待的应该就是魏司马,而他冯桂也有幸得以作陪。
这可是天大的荣幸,以他和魏文常之间的地位差距,除了在公事上见过几面以外,何曾有机会一同宴饮?
其实,魏文常还真不是来找他宴饮的。老魏执掌军中律法,昨日又遇到祥瑞的事情,和秦怀玉二人忙得一宿未睡,哪里有空和他冯主簿磨叽?
他之所以前来,是因为祥瑞一事有了定论。通过秦大山带人没日没夜的搜索,查遍了新城之中的大街小巷,就连城外都搜索了十里地,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新城并没有处处梅花开,赵无敌所发现的是独一无二的“祥瑞”。
此事算是尘埃落定,那一树梅花的“祥瑞”之名算是板上钉钉了,谁也无法改变。
接下来的事情就被秦怀玉给独揽了,不让老魏插手,以免日后损了他老魏家的清名。
秦怀玉忙着写奏章,将祥瑞一事上奏武后,并且寻来给富贵人家伺弄花木的好手,对赵无敌折下的那一树梅花给进行一番处理,好保持新鲜劲,以便送到神都作为见证。
秦怀玉的话义正言辞,不容驳斥。他直言老魏家是清流,不能被那些蝇营狗苟的事情给玷污,而他老秦家就没有这些顾忌。他爷爷就是瓦岗寨的反贼,此前甚至还干过响马,从来就不在乎什么清名不清名的。
魏文常知道秦怀玉是照顾他,从而将脏水一个人扛,可他偏偏却无法拒绝。心烦意乱之下,就溜达到高朋聚客栈中,想和赵无敌聊聊,却正好听到新城主簿冯桂在此。
魏文常知道冯桂是月娥的父亲,而且对这个人也侧面理解过,算是一个正直君子,不免动了惜才之心,方才让赵无敌给喊过来。
日后要想恢复李唐天下,仅仅是靠他们这些勋贵是不够的,而目前朝堂之上的官员,又大多蚁附于武氏,因此只好把眼光看向了各地的地方官员。
对于天下各地的官员,只要是心怀李唐的,都可以尽量拉拢。
譬如那张柬之,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可魏文常觉得张柬之此人太过于刚硬,且年纪太大,未必能等到那一天。
魏文常有心将冯桂收为己用,便也客套了几分,见他执礼甚恭,于是抬手虚扶道:“冯主簿,不需多礼,请就坐。”
此间,赵无敌算是主人,本该居主位,可有魏文常在这里,哪里轮得到他?
而唐人以左为尊,赵无敌请冯主簿居左,以示尊敬,可冯主簿如何答应?二人谦让了一番,还是魏文常做主,到底是让冯主簿坐了左手边,而赵无敌则在右侧作陪。
三人落座,魏文常觉得铺垫的也差不多了,于是,打算试探一二。
第377章 文常起舞()
三人落座,酒肉却未曾来到,空对着一无所有的矮几,未免有些冷场。
好在魏文常也不是外人,而此间是高朋聚客栈,并非是赵无敌的府邸,而且,院子里还住着一尊惹不起的大神,他老人家喜欢清净,因此里里外外只有月娥和清风、三山三个人打理,招待不周也是情有可原。
再说了,魏文常本就不是为了吃吃喝喝而来,而对于冯主簿,就更加没有问罪的资格了。
魏文常看了一眼冯主簿,挤出一些笑意,以便让他看起来显得和蔼一些,方才问道:“冯主簿,不知仙乡何处?师从何人?”
冯主簿见魏文常动问,不敢怠慢,立即躬身道:“回魏司马,下官祖籍原本登州人氏,于家曾祖父时迁来此地,大约是前隋大业年间,算来已有百十年矣。
下官自幼随家父读书,后来游学长安时,曾有幸见到今兵部房公,蒙他老人家不弃,曾指点过一些学问。
下官本想留在长安,拜在他老人家门下,可接到了家书,老父病重,因此辞别了房公,回到了新城。
家父到底不治,待下官守孝日满,进京赴科考时,方才得知房公已外放陇右。
其后,下官历经科考,外放州县,一别经年,终无缘得见,深以为憾也。”
冯桂口中的“兵部房公”指的就是如今的兵部尚书房遗则,也是昔日“房谋杜断”中房玄龄的幼子。从冯桂的眼中,可以看出他对房遗则是出自内心的尊敬。
他的眼中除了尊敬,还有一抹伤感和遗憾。这也难怪,作为一个寒门学子,谁不想能拜在一个家学渊源的博学大儒门下?
房遗则虽是如今的兵部尚书,可他本人却不是一个武夫,而是一个满腹经纶的大儒。
魏文常不由得神色凝重起来,肃然道:“原来冯主簿祖籍是登州,竟然与魏某是同乡,而且,少年求学时还曾得到房家叔父的指点,真是巧啊!常言道,人生何处不相逢,今日魏某可要与冯主簿不醉不休啊,哈哈哈”
魏文常大笑,想不到眼前这个头发斑白、明显是混得不如意的小小主簿,竟然和房遗则还有这么一段渊源,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房遗则可是房玄龄的儿子,论辈分还是他和秦怀玉的叔父,不仅是心向李唐的“潜伏者”中的一员,还是其中的主使者。而今又位居兵部尚书一职,虽然手中没有多少兵权,但却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和军中诸将颇为熟稔,暗地里掌控了一股相当惊人的力量。
既然冯主簿以房遗则的弟子自居,那么招揽他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至于说是同乡,也不能说错,老魏家是山东高门,而登州自古就是山东之地,二人可不就是山东同乡吗?
而且,魏文常心里还有一个想法,既然冯主簿成了“自己人”,那么就可以运作一番,将他的位置挪一挪。毕竟一个新城主簿职位太低,对恢复李唐的大业起不到多少作用。
就在此时,勤快又知礼的月娥小娘子端着托盘前来上茶,看到父亲不由得一愣。
魏文常见此,微微笑道:“月娥,老夫与你父亲有些渊源,今日相逢,乃是天意使然,因此要与他畅饮一番。你可要让人多备美酒,可不要让我们扫兴。”
赵无敌见月娥有些窘迫,便替她解围道:“月娥小娘子,你还是去看看沫儿吧,至于我们这里,就交给客栈的活计好了。”
月娥放下了茶汤,行了个礼,立即“逃”了出去。
“哈哈哈,小子,你可不能见一个喜欢一个,让沫儿受了委屈,不说你那丈人,就是老夫都绕不了你。”魏文常道。
赵无敌一头黑线,心道你老人家也太八卦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别忘了人家父亲可在这里,若是造成误会,你让人家一个小娘子如何是好?
可心里这么想,嘴里却只能说:“魏司马你说笑了,小子可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对沫儿,一生一世,都绝不会相负的。”
冯主簿一听二人谈到了自家闺女,不由得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在他心里还真不怕赵无敌勾搭他家闺女,如此年轻的少年郎,又有着大好前程,自家闺女若是跟了他,即便是做妾,也不算是委屈。
可随着赵无敌的否认,冯主簿不仅没有如释重负,反而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一位好女婿。
“其实,以你今日之功,他日封侯拜相也并非不可能。何况男人嘛,只要功成名就,多几房妻妾也没什么。”魏文常话锋一转,似乎想撮合赵无敌和月娥二人,搞得冯主簿一颗刚刚熄灭的心又有复燃的迹象。
而赵无敌则很无语,不知道老魏在搞什么名堂。好在老魏也就是随口念叨了几句,没有将话当着冯主簿的面给挑明。
不多时,在老掌柜的带领下,酒肉齐备,三人开喝。在魏文常的有意引导之下,这一顿酒直喝到半夜时分,方才尽兴。
尽兴也是有代价的,那就是魏文常和冯主簿二人都喝多了,两人大着舌头絮絮叨叨,还一个劲地称兄道弟,其间还高歌了几曲,舞了几段
二人的举动让赵无敌惊出一身的冷汗,可把他给吓坏了,就连喝下去的酒都变成了汗水,继而被蒸发干净。
他倒也不是为二人担心,生怕他们这老胳膊老腿的给摔坏了,而是想到了那位大神。
这半夜时分、夜深人静,你们二位又舞又唱的,扰了人家的清净,待大神发飙找上门来,两位可千万不要说认识我。
赵无敌趁着二人起舞的空当,赶紧溜了出来。只见门外站着一脸愁容又手足无措的月娥,还有一个小童清风。
月娥都快哭出来了,看见赵无敌出来,急忙道:“郎君,都是月娥不好,给您添麻烦了!”
“月娥小娘子,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要多想,一切有我,自会将令尊安然送回家中。”赵无敌安慰完月娥,又陪着笑脸问清风:“不知孙老神仙可有什么吩咐?”
“嘿嘿,又,一个字,滚!三个字,马上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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