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赵无敌则同样眼中布满血丝,额头上青筋毕露,眼角滴露几滴清泪。
秦大将军的呵斥如同惊雷滚滚,将他从梦魇中敲醒,一时之间,好似是醍醐灌顶,瞬间明悟了前世今生。
这里可是大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史上最强势的女人,将掀起血雨腥风,以残酷的手段铸就她的辉煌之路,登上那人世间最尊贵的宝座,成为古往今来、直至后世的唯一女皇帝。
为了张奔雷等人的死不值,为了他们的家人抱屈,从而质疑大唐帝国对阵亡将士的抚恤太过凉薄
这太可怕了!
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呵呵,不仅是他,还包括赵无敌的家人,都将死得不能再死。
甚至,就连大将军秦怀玉都脱不了干系。
想想都恐怖,赵无敌不由得额角渗出大滴的汗珠,在烛光的映照之下,一点都不晶莹剔透,反而很浑浊,泛着油花,依次滚落。
这里可不是大明呀,为了共同的利益,百官万众一心朝午门前一跪,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最后的结局,肯定是皇帝让步。
而在大唐,那是皇权没有制约的时代,天子一怒,流血千里,伏尸百万,虽然是夸张之语,但却也离此不远。
尤其是这位则天大帝老奶奶,那家伙杀起人来可是毫不手软,一帮子杀的人那可是数不胜数。
而且,杀起人来还六亲不认,据史书记载,则天老奶奶杀过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孙子、孙女至于婆家和娘家的亲戚,那更是无法计数,老李家的人都快给她杀光了。
赵无敌不禁自嘲:拿明朝的心来试大唐的刀,呵呵,我赵无敌还是修炼得不够啊!
不过,眼下的气氛太过于紧张,而且秦怀玉的误会毕竟对彼此都不好,遗留有后患。
虽然秦怀玉有爱护之意,主动遮掩,剩下的人中,秦怀玉的亲兵应该没问题,至于沫儿虽然伶牙俐齿,但是应该是个心善的好孩子。
而司马魏文常,还有录事参军赵政,赵无敌对他们并不熟悉,也不放心。
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赵无敌不可能将自己的命运,寄托于别人之手,而且还是敌我不明的人手中。
因此,他要补救,幸好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秦怀玉打断,这样一来,他完全可以否认秦怀玉的指责,全面推翻自己的本意。
大将军,对不起了,就让您的爱护成为一个美丽的误会吧!
“大将军,您误会了,小子不是那个意思。”赵无敌开口,昧着良心不认账,并偷偷窥探秦怀玉的脸色,见他没有发飙,方才继续说道:“我缴获了三匹突厥战马,按照军中规定,我有权处理自己的战利品,因此,我想和大将军做个交易,将三匹战马卖给您!”
赵无敌的话引起了秦怀玉的沉思,就连魏文常也手拈胡须沉思起来,并饶有兴趣地打量起赵无敌。
录事参军赵政依然是一副佛陀样子,笑口常开,奇道:“赵无敌,你为啥要将战马卖给大将军、而不是献给大将军呢?你可知道,大将军世代公侯,地位尊崇,岂会白要你的战马?”
“俗,俗不可耐!”魏文常看着赵政,蹙眉、斜睨、撇嘴,就像是看着一枚腐朽的铜钱,极尽鄙视,好一阵子又弃之如敝屐,扭头朝赵无敌笑道:“好好好,孺子可教也!”
“我说老魏,你那是什么眼神呀?信不信,今晚上我在你的马奶里给加上马尿?”赵政受不了魏文常的一再鄙视,跳起来手舞足蹈地嚷嚷。
“呵呵,我等祖上在开国之时四方征战,何其艰难?吃过老鼠肉,喝过马尿。马奶里加马尿,老夫甘之如饴!”
魏文常这回没有鄙视赵政,眼望长安的方向,神色凛然,却又带着几分落寞。
魏文常说起先人创业之艰难,赵政立马偃旗息鼓,陪着笑脸,装起哑巴。
他可不是开国功臣之后,在这些勋贵面前天生就矮了一截,提不起底气。
“哈哈哈”对于左膀右臂的这种口角之争,作为主官的秦怀玉一向是和稀泥,他及时接过赵无敌的话茬,道:“好,你的交易本帅答应了,一千贯,两匹马。”
见赵无敌疑问,秦怀玉又道:“我等武人视战马如兄弟,把战马看得比媳妇还重要。哈哈哈你如今也有了官身,留下一匹自用吧。”
秦怀玉也不可能带着大笔钱财来朔方城,也不可能那军中的钱财替自家买马,因此提笔写下一个凭据交给了赵无敌,它日可在神都提现。
“赵旅帅,大将军若是懒账,老夫就是打上门去,也要给你讨来这笔钱。”魏文常道。
“怎么会不敢”这几个军中巨头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之间的胡言乱语,赵无敌可不敢搅和进去。
就在此时,副将薛纳派人来报,突厥人退却了,不再攻城。
“突厥人是就此撤退,还是暂停攻城,就地扎营?”秦怀玉问道。
“这个小的不知。”前来报信的只是薛纳的一个亲兵,哪里知道这些?
“蠢材!”秦怀玉骂了一声,挥手让其离去,扭头问秦刚,现在是什么时辰。
秦刚看看沙漏,回道:“大将军,已是申时过半,到了餔食的时间。”
塞外的八月已经进入了冬季,尤其是在这雪花飘飘的日子里,申时过半,也就是天都快黑了。
怪不得突厥人不再攻城了,这冰天雪地里可没法夜战,再说人马俱疲,想夜战也支持不住了。
“雪停了吗?”秦怀玉问道。
秦怀玉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突厥来袭,朔方城应该点起烽火和狼烟向附近的城池以及朝廷示警和求救。
可是今日天不遂人愿,大雪纷飞,天幕低垂,能见度极低,无论是烽火还是狼烟都没有效果。
“大将军,雪已停了!”忽然,门外有人应答。
第24章 不会晒盐的穿越者()
门帘一挑,那个伙房的老军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很大的木制食盒。
在门帘挑起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足够让秦怀玉看清了外面的景象,天色几近昏暗,而雪确实已经停了。
这一点从老军的身上也可以看出,他的头发和衣服上面都很干燥,并没有残留的雪以及雪化之后的痕迹。
老军是朔方城的原住民,给边军做了一帮子的饭食,若是论起资历,他老人家可是边军最老的老前辈了。
虽然偌大年纪还是一个伙夫,看起来似乎很没有出息,不过,朔方城的边军将士,上至大将军,下到小卒,所有人都对他尊敬有加。
即便是军中的刺头,见到他老人家那也是毕恭毕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老军将食盒放在书案上面,揭开盖板,端出一大盆子热气腾腾的羊肉,还有一小碟子青盐。
赵无敌一瞅,好家伙,那盆子可真够大,也是木头制的,油光锃亮,冒着热气。
他很是怀疑,老军是不是把自己洗脸的盆子给拿来了?
再一看那小碟子确实够小,尤其是和那盆子一比,堪称是惨不忍睹,稍不注意都难以发现。
就那么小的一个小碟子,装了一撮青盐,老军当作宝贝一样,轻拿轻放,生怕一不小心给摔了似的。
确实是一撮青盐,赵无敌盯着小碟子仔细看了几眼,并暗暗衡量了一下,觉得没有比“一撮”这个词更加确切。
“瞧你那怂样!那可是青盐,也不洒拿盆水照照自己。”沫儿发现了赵无敌鬼鬼祟祟地偷窥青盐,立马张开小嘴,抢白了一顿。
赵无敌翻着白眼,心中充满了怨念:不就是青盐吗?老子出身在扬州,家中就有盐引(明朝颁发给盐商的销售执照),拿上好的雪花盐给你铺地都行。
不过,他忽然想起,那些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他已经死了,再也回不去了!
而今生今世的他,家虽然也在扬州,但却没有盐引,就连青盐都没有。
特么的,老子混得连口青盐都吃不上,这世上还有比我惨的吗?
同时,他又后悔,为什么以前就没有学学怎么晒海盐呢?
这可是大唐,一个极度缺乏食盐的年代,如果掌握了大明晒海盐的技术,那还不得立马成为富甲天下、富可敌国、富得流油
不过可惜的是,理想是青盐,现实是空白。
沫儿看见赵无敌那懊恼和羞怒的模样,还以为是被她说破了诡计,抓住了痛脚,不禁得意得嘿嘿笑起来。
除了一大盆子羊肉和一小碟子青盐以外,老军又揭开一层隔板,拿出几大块油汪汪的胡饼,是用糜子面烙的,里面夹着剁碎的羊肉。
老军收拾好食盒,搓着手笑道:“老汉不知道司马和参军也在这里,因此只拿了大将军的一份,您二位是在这吃还是?”
这个年代吃饭还是实行分餐制,一人一张矮几,一份饭食,各吃各的,而且,还不能浪费。
吃不下也得硬塞进肚子,谁让你要那么多分量的?不知道一粒粟、一粒麦来之不易吗?
赵无敌听了老军的话,傻眼了:这是大将军一个人的餔食?我的老天爷,大将军莫非是饭桶不成?
估计是老军听闻大将军受了伤,因此给额外添了些分量,这也无可厚非,病人吗,总要额外照顾一些,没有人会有异议。
秦大将军哈哈一笑,冲左膀右臂道:“这是军中,没那么多讲究,再让老刘头给添点,咱们一起乐呵乐呵!”
“好啊!卑职就跟着大将军沾沾光了,可惜没有酒”赵参军将大盆子朝秦怀玉面前挪了挪,然后,在一旁坐下。
“老赵,你喝呀,酒有的是。等你喝好了,老夫正好拿你祭旗。”魏司马也找了个位置席地而坐,眼睛盯着赵参军,咧着嘴嘿嘿冷笑。
“我说老魏呀,陪大将军吃顿饭,你都不放过我。看来,上辈子,老子一定差了你的钱没还。”赵参军笑骂道。
秦怀玉手里抓着一截羊腿,忽然看到赵无敌还杵在那儿,于是说道:“赵无敌,到了餔食的时辰了,要不,一起过来吃一口?”
见赵无敌正要开口,站在他侧面的沫儿忙踢了一脚,并狠狠地拿眼瞪他,下巴扬了扬,那意思
赵无敌又不是傻子,还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这年头等级森严,上下尊卑有别,大将军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岂能当真?
其实,即便是在大明,又何尝不是如此?在严世藩巡视东南抗倭的时候,胡宗宪设宴招待严世藩,赵无敌就没有资格列席。
赵无敌谢绝了大将军的好意,随即与秦大山等亲兵一起到伙房,吃了每人一份的餔食,也就是晚饭。
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羊汤,几块肉,一个很大的糜子馍,每人一份,包括沫儿和老军都一样。
边军的伙食是定量的,不论老少,每个人都一样,谁也不比谁多吃多占,除非你混成了将军。
沫儿拿一个麻布袋子,挨个发东西,这让赵无敌很是好奇,不知道是啥宝贝。
沫儿很快就到了赵无敌面前,伸手递给他一样东西,因为太小,差点没接住,惹来沫儿老大一顿埋怨。
赵无敌用两根手指捏着那“宝贝”,借助灶火的亮一看,个头和豆子差不多大,三圆四扁的,颜色黄不拉几。
赵无敌懵了,这是啥子玩意儿?
莫非是药丸?
吃个晚饭不至于还要先吃一粒药丸吧?
他四处一踅摸,看见大家伙拿舌头舔,愣了一下,觉得还是入乡随俗的好,毕竟还没有做到将军,适当装转傻子也不错。
于是,赵无敌也舔了一下,有点苦涩,也有点咸。
他明白了,感情这就是盐,于是,他的脸也跟盐一样苦涩了。
就这玩意儿,搁在他大明的家里,连狗不理。
他的心受伤了。
第25章 朔方城中一闲人()
赵无敌用两根手指捏着一颗黄不拉几的盐疙瘩,黄豆大小,看上去一点都不晶莹剔透,色彩暗淡而奇怪,富含各种杂质。
而且,味道也很是怪异,入口苦涩,舌头发麻,除了甜,其它四味都占全了。
赵无敌一颗丹心受伤了,隐隐约约在滴血,急切需要安慰。
可惜根本就没有人鸟他!
亲兵卫队的好几十条大汉,一个个都抱着大海碗,也不挑拣和讲究,就那么随意找一地儿,蹲在伙房内外,啃一口糜子馍、喝一口羊汤,间或吃一口肉,再舔一口盐。
几十个人啃糜子馍,喝羊汤,稀里哗啦,汗珠子都摔碗里了,却视若无睹,硬是吃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今儿是中秋日,因此才有羊肉汤喝,主管后勤的录事参军赵政三天前就安排好了,倒也不是和突厥人打仗带来的福利。
“狗养的突厥人,今儿可是中秋日呀,好死不死的跑来攻城,害的老子一顿酒没了。”秦大山颇有怨念,本来按照惯例,中秋日能喝上几口烈酒,但却因为突厥人攻城,结果不言而喻,全军禁酒。
秦大山想起那堆在库房的几坛子烈酒,却能看不能喝,气就不打一处来。
没有酒喝的秦大山,冲着糜子馍,喀嚓一口,然后腮帮子鼓鼓的嚼了起来,仿佛他咬的不是糜子馍,而是突厥人的脑袋。
赵无敌的饭量和前世比起来有所见长,一大碗羊汤,连汤带肉,再加上那个很大很大的糜子馍,全都干进了肚子,方才勉强混了个八九成饱。
大唐的人生活简单,尤其是边军将士,将餔食倒进肚子之后,也没个歌舞助兴,出门遛食吧外面冰天雪地,寒风阵阵,再外面还有突厥人在等着你。
唯一能干的事情,就是钻进薄薄的被窝里蒙头大睡。
可是,今天就这倒头就睡的唯一享受都不成了,外面有突厥人虎视眈眈,内有伤病满营,怎么能安心睡觉?
虽说没听说过突厥人能在夜里攻城,但是,作为大帅的卫士,总不能扔下大帅在那里熬夜研究敌情,而卫士却呼呼大睡吧?
秦大山喝完了羊汤,干下了糜子馍,还砸吧着嘴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端着空空如也的大海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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