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赵无敌又在秦怀玉的肩膀和前胸及后背用力点了几指。
那前后贯通的伤口本来在喷薄鲜血,但却随着赵无敌不停戟指点击,血流渐渐地变少,最后,几近停止。
解决了滞留体内的箭镞,止住了流血,剩下的无非是清洗伤口和敷药、包裹,赵无敌示意那目瞪口呆的郎中该接手了。
郎中却没有反应,还是沫儿动作快,端过来一盆热水,准备给秦怀玉清洗伤口。
“这个,沫儿,用烈酒清洗伤口比较好。”赵无敌小声地提醒。
沫儿白了他一眼,不过还是选择了从善如流,对秦大山说道:“秦大山,有酒吗?”
沫儿尊称秦刚为叔叔,却对秦大山直呼其名,而秦大山却也不恼,咧嘴笑道:“干啥?等你给大将军处理好伤口,老子去给你偷拿一坛子好酒。”
“滚犊子!谁要喝酒了?我是要烈酒给大将军清洗伤口!”沫儿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并把这个烈酒清洗伤口的办法据为己有。
清洗好伤口,敷上军中的药粉,再裹上干净的白叠布,就算是全活了。
秦怀玉自我感觉了一下,觉得效果很不错,总算没有让那郎中拿刀子划来划去的,至于留下伤疤,对于武夫来说那就不算是个事,反而是战功的象征。
这确实是意外之喜,那么,接下来是不是该论功行赏呢?
第21章 迈出的一小步()
烛光明亮,炭火熊熊。
大将军的箭伤得到了妥善的处理,没有伤筋动骨,没有扩大伤口,没有鲜血淋漓,看样子也没有留下啥子后遗症,可谓是不幸中的万幸,皆大欢喜。
大将军的心情不错,脸上带着笑意,在柔和的烛光映照之下,显得温暖和可亲。
大将军对伤势的处理满意,所有人的心情也随之转好,室内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不再紧张兮兮。
秦刚小心翼翼地给秦怀玉披上衣服,掩好衣襟,系上腰带,动作轻柔而娴熟,还真看不出他那挥刀舞槊的大手,干起这些细致活是一样的得心应手。
秦大山则大口地喘气,想想还怕得不行。大将军在他的面前中箭,这是他的失职,也是他的耻辱,他恨不得以身相代。
若大将军因此有个三长两短,他即便是以死谢罪,也洗刷不了满身的罪孽,死后也无颜面对老国公。
而那个军中郎中也如释重负,小心肝不再砰砰乱跳,就连额头的冷汗也被蒸发干净,只是那一双细眼老是发光,瞅着赵无敌,一副跃跃欲试又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是匠人的通病,求知欲特强,虽然对自家的技艺和绝活敝帚自珍,习惯于藏着掖着,对祖上传下来的几页“秘笈”都要层层包裹起来,再弄个盒子装上,富贵人家建个密室收藏,升斗小民则是搁在房梁之上亦或在床底下挖个洞深埋。
他们向来是父子相传、一脉相承,对于其它徒弟,哪怕是再怎么天赋异禀,也要传一半、藏一半,留几手后手,美其名曰是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不过,当他们见到新奇的技艺和别人的绝活,立马眸光灼灼,舍不得移动眼睛,恨不得纳头便拜、以师视之,但好在还知道行规和禁忌,虽然心中如同小猫抓心,但却放不下脸来开口相求。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对于这个道理郎中还是懂得。
秦怀玉见那郎中还杵在这里,不肯离去,颇为不快,心想莫非还要本帅赏赐你不成?于是,冷声道:“本帅的伤已无碍,用不着你在这里伺候,速回城头,哪里还有众多伤兵,尔等要用心给他们治疗。”
“诺!”郎中答应一声,“深情”地看了赵无敌一眼,提溜这自己的东西,转身欲离去。
虽然不舍,却也无奈,秦大将军既然已经发话,若还不离去,那就是违抗将令,要挨军棍的。
“这位郎中,你若觉得这处理狼牙箭之法有可取之处,尽管去用。不过,郎中还请谨记,此法不可用于头以及胸腹等脏腑所在,至于其它还需郎中自行摸索。”
赵无敌见郎中那依依不舍的样子,还能不明白吗?无非就是处理箭伤的方法,能广泛用于军中,能挽救更多的伤病性命,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善事。
他在大明中箭身亡却没有魂飞魄散,反而来到大唐再世为人,说不定就是因为他有功德庇护,灵魂不灭。
赵无敌在心中暗自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多一技而活无数人,善莫大焉!
郎中闻言转过身来,面朝赵无敌一揖到地,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道:“今得郎君赠予奇艺,不胜感激,天地可鉴,从今往后,某孙无伤必以师待之!”
‘不敢不敢,孙郎中无需如此,不过些许雕虫小技而已,切莫如此!”赵无敌连忙推脱,不敢应承。
他暗自腹诽:这位大爷,虽然我前世也娶妻生子了,年近而立,但是你都胡子一大把了,视我为师?还是算了吧,我可不适应,瞧着膈应。再说了,我就知道一点对跌打损伤、刀伤箭创的粗糙处理之法,就连拿脉都不会,拿什么教你?
“莫非郎君认为孙无伤不堪教导?”这孙郎中也就是头犟驴,脾气一上来颇为执着。
“这”赵无敌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哈哈哈今日孙郎中得一技傍身,说不定它日因此而名扬天下,那可都是拜你所赐!你说说你有什么担不起的?而且,他也只是以师礼待你,又不是正经八百地拜在你的门下,再推来推去,可就不妥了。”大将军秦怀玉笑道。
原来如此!只不过是客气话,就像是“三人行,必有我师”,你也不说清楚了,倒是吓了老子一跳。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子了,这拜来拜去的腰疼!
见赵无敌不再推辞,孙郎中心满意得之下,兴冲冲地离去。
就在此时,听闻大将军受了伤,司马魏文常和录事参军赵政赶来探望,寒暄几句之后,赵参军手指赵无敌笑道:“这小子带回了突厥人偷袭的情报,避免了我朔方城的灭顶之灾,不知大将军对他如何安排?”
“呵呵,他姓赵,你也姓赵,赵参军这就迫不及待地给本家讨要好处了?”秦怀玉乜了他一眼,呵呵笑着,然后,带着询问的意思目视魏文常。
军司马掌军中律法,手里也捏着功劳簿子,考校三军将士的功与过,赏善罚恶,权利很大。
赵无敌虽有功,但是如何定功、如何赏赐,绕不过军司马,因此,秦怀玉才目视魏文常,征询他的意见。
“赵无敌,扬州府世袭府军,戌边朔方城以来,调任斥候部,从军两年,无功无过。今日,查突厥人寇边之敌情,并及时回报,应记一大功,并斩首五级,为突厥精骑士,策勋一转。”魏文常都没有拿功劳簿,张口就来,对赵无敌的情况门清。
秦怀玉沉吟片刻,道:“正式赏赐要行文兵部,由朝堂定夺。不过,本帅奉旨牧边,蒙圣人恩宠,授予临机决断之权,从七品以下可自行授受。赵无敌,本帅暂委你一个扬州折冲府旅帅,从八品上,不过,暂时没有兵给你,你就暂留本帅身边吧。”
唐军编制一旅辖两队,共一百军士,设旅帅一人,授武官从八品衔。
赵无敌一日之内从小卒升为旅帅,成了一名下层军官,按照前世来比较,差不多一个把总,和游击将军还差得很远,因此,也没啥好高兴的。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第22章 一头牛,一条命()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战争总是残酷的,充满了血腥与恐怖,动辄数万、数十万,甚至上百万人集结在一起,在血与火中拼命,不断演绎着杀与被杀,留下了一地的血与骨。
岁月如轮,转个不停!
古来多少英雄饮恨沙场、埋骨他乡,战争却依然在延续,时不时爆发一次,又有多少少年俊彦踏上征程,重复着一个又一个轮回。
也许,这些人有各种不得已的理由,正如同赵无敌一样,身为世袭府军,从军戌边,是他从一出生来到这人世间就定下来的命运,身不由己,无法抗拒。
除此之外,披甲持戈,纵马沙场,在血与火中征战,抛头颅、洒热血,就没有别的目的吗?
男儿何不带吴钩,
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
若个书生万户侯。
这首传唱千年的诗歌,又何尝不是天下所有将士的心声?
斩却敌人头,博我功与名。
多少将士爬冰卧雪,在边关奋勇杀敌,博取战功,从而脱离庶民阶层,成为人上人,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这是一种动力,也是一种野望,但却无可厚非。
相当于绝大多数大唐的边军将士,赵无敌无疑是一个幸运儿,一觉醒来,受到上苍的垂青,遇到了突厥人袭击朔方城,在全火人的呵护之下,不仅获得了唯一的生存机会,还因此独得了功劳,并于一日之间,就从一个最卑微的府军小卒,成了一名从八品上的旅帅。
虽然是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儿,但却是正式的官身,不再是庶民的身份,将因此获得一份俸禄,以及百八十亩职份田,免除一定的税负,甚至买上一两个丫环,过上虽称不上富裕、但却能混个肚儿圆的日子。
这一切对于真正的赵无敌,也就是那个代父从军的小府军来说,可谓是一步登天梦寐以求的好日子。听到大将军的封赏,唯一的动作就是拜倒在地,除了傻乐之外,只有语无伦次,翻来覆去,不知道如何表达对大将军的感激之情。
不过,此时此刻的赵无敌却已经不是那个赵无敌,自从稀里糊涂来到了这个似是而非的大唐,他就在心中起誓,要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新生,不想再有任何的遗憾。
赵无敌的崛起之路还很漫长,如今只是跨出了一小步,因此,他头脑清醒,心中淡然而平静,并没有一丝骄傲之意。
不过,这一切只能埋藏在内心深处,不可与人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亘古不变,一个桀骜不顺的刺头,在任何时代都将收获一个悲剧的结局,没有例外。
因此,赵无敌要适当藏拙,而对于秦怀玉的一番善意,他也必须有所表示,礼尚往来,小小的赵无敌如何能免俗?
赵无敌向大将军秦怀玉郑重行礼,说了一些言不由衷的官场套话。
本来到此为止,对赵无敌的封赏就算是结束了,有些事有些话搁在心里就好,一切都在不言中,说透了反而没意思。
谁知道赵无敌忽然脑子一热,竟然想起了同火的张奔雷等人,斯人已逝,独留他在人世间煎熬和打拼,于是,情不自禁之下问道:“此次得悉突厥人来袭的消息,并非我一人之功劳,不知对同火张奔雷等人如何奖赏?”
张奔雷等人是谁?秦大将军懵了。
作为坐守朔方城,统帅千军万马的一军大帅,日理万机,怎么可能知道小小斥候火长的名字?无奈之下,只好向求证赵无敌底细的军司马求助。
“张奔雷等人,按军前杀敌阵亡例,赐钱五千至一万,帛一至两匹不等,并免除一年税负,其世袭府军之额着其子承袭,无子,则由侄承袭。”军司马魏文常面无表情,照本宣科。
听完魏文常的话,赵无敌心中愤懑,感慨万分。
五千到一万钱,在这年头应该是五到十贯钱,再加上一两匹布帛,免除一年的赋税,就是张奔雷他们的全部抚恤。
这让赵无敌悲上心头,心中生起无尽的悲凉:一个大活人,一个家庭的主心骨,一个铁骨铮铮的好汉子,就换来一头牛的钱财,这只是一头牛啊!
从此,他们的家人,那些失去儿子、夫郎、父亲的老弱妇孺、孤儿寡母,将在无尽的悲伤中苦苦挣扎,其艰难与困苦可想而知。
而他们的子侄,将接过宿命的责任,用稚嫩的肩膀扛起父辈的马槊,走向边城
赵无敌本不该为此事心生波澜,在大明的军中何尝不是如此?昔日,他对此早就已经司空见惯,原本以为经历了多年的征战,见惯了生与死和悲欢离合,已经把心修成了铁石,不再有悲与伤和眼泪流淌。
谁知道此刻,他还是控制不了情绪,属于真正的赵无敌的残留意志瞬间撕开了心的伪装,那层硬壳被撕碎了,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热泪。
“大将军,司马,我想,我想”
秦怀玉毫不犹豫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声色俱厉地吼道:“你想怎样?你有什么好想的?军功岂能私相授受?念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又不知军中之律法,饶你一次。再要多言,军法无情!”
秦怀玉虽然声色俱厉,但却何尝不是一种爱护?
大唐自立国以来,对阵亡将士的抚恤向来如此,有法可依,有例可循,比起前朝以及前前朝,已经算是不错了。
作为一个将门子弟,秦怀玉何尝不知道这些抚恤,实际上有些凉薄,对那些失去顶梁柱的家庭,无异于杯水车薪,但是国法如此,徒呼奈何?
他们老秦家号称开国元戎,从龙之臣,在世人的眼中那是世代公侯,风光无限,但是世人又怎么知道这荣耀是如何得来的?
自祖父开始,直到秦怀玉,这数十年来,为了保住他们老秦家府门前那杆竖立的大戟,造就了多少缺胳膊少腿的老兵,以及失去亲人的老弱妇孺?
这些人都是老秦家的有功之臣,而老秦家的人也干不出人走茶凉的事,多少年来,老秦家很大一部分的收入都消耗在这些人身上,而且,这份责任还在一代代延续下去
这是老秦家的祖训,也是将门普遍的共识,除了败家子之外,将门都是这样干的,否则,谁会世世代代为你卖命?
第23章 赵无敌卖马()
大将军节帐之中,气氛有些诡异。
秦大将军一反常态,大声怒吼,将赵无敌训斥了一番,然后,自己却眼珠子泛红,眸光中濛濛水雾,不胜唏嘘!
而赵无敌则同样眼中布满血丝,额头上青筋毕露,眼角滴露几滴清泪。
秦大将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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