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有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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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有钱人-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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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李岩笑着斥道:“姬大人这些日子忙着绸缎的事情,多少天没有请客吃饭了,被你葛胜碰到是你运气好,居然还敢推三阻四的。”

    葛胜忙拱手道:“小人哪敢啊。其实是小人的老爹在大牢里呆得久了,得了老寒腿的毛病。这几天天气转凉,我老爹的腿痛得抓耳挠腮,小人这不赶着给老爹抓药去嘛!”

    葛胜的父亲葛成,当年领导织工抗税,被投入苏州知府衙门监牢,虽然因为多方打点才没有被害,却也因此饱受牢狱之苦,落下了一身的慢性病。

    这点,姬庆文是知道的,便关切道:“怎么?福利坊里的两个郎中治不好吗?你还要去外头抓药?”

    葛胜道:“倒不是那两位郎中没本事,只是看来看去,换了多少大夫、改了多少药方,都是这么一会事。后来遇到个西洋传教士,他用的药倒是颇见成效,虽然还是不能走动,至少脚是不疼了。”

    “哦?还有这样的灵丹妙药?”姬庆文问道,“那传教士叫什么名字?改天我也去认识认识。”

    葛胜答道:“那传教士姓汤,叫若望,是……”

    “汤若望!他什么时候跑到苏州来了?”姬庆文不无惊讶地说道。

    “怎么?姬大人还认识汤若望?”葛胜反问道。

    姬庆文含笑道:“那是当然了,我在陕西西安时候就认识他了,我称呼他叫‘老汤’呢!快,快告诉我,汤若望现在在哪里?我这就去见他。”

    “不远,就在观前街宫巷那里。大人想要去见他,小的这就领路。”葛胜答道。

    姬庆文听了点点头,又扭头问李岩道:“李兄,这个汤若望同寻常传教士大有不同,不如你也随我一同去看看如何?”

    李岩摇了摇折扇:“能有什么不同?西洋宗教都是些荒诞不经之语,要信徒不敬孔孟、不拜祖先,同圣人教化相悖,姬兄想去便去就好,恕我不能相陪。”

    姬庆文知道李岩将儒家正统看得极重,便也不强他所难,吩咐多九公和黄得功同李岩一同回织造衙门,自己则跳下马车,在葛胜的带领下,一头扎进了路边的小巷。

    苏州人做事精细得很,这街边小巷虽然僻静逼仄,可巷子两旁的住户“各扫门前雪”,倒也将这条巷子打扫得一尘不染。

    沿着小巷走了一盏茶工夫,葛胜便带着姬庆文来到一座小院之前。

    这小院倒是大门洞开,姬庆文从门里望去,只见院子里树起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十字架——果然是有人在其中传教。

    却听葛胜在耳边说道:“大人,汤若望就在里头了,请进吧。”说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将姬庆文让进了小院。

    姬庆文还有几分心虚,探头探脑进了院子,却当头就碰到一个金发碧眼、满脸络腮胡子,却穿了身中原服饰,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洋人传教士。

    那传教士见了姬庆文一愣,随即喜笑颜开:“哎哟,原来是姬少爷来了,在下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此人便是汤若望了。

    他在中原多住了一年,汉语说得比以前流利多了,而且还学会了不少客套话,除了个别字的发音还略带口音之外,已同寻常汉人无异。

    姬庆文到底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人,寻常古人看到洋人都不免有些惊异,可姬庆文对汤若望却十分亲切,十分熟络地问道:“老汤,你怎么跑到苏州来了?西安城里那座教堂不修了吗?”

    汤若望道:“修啊,姬少爷捐赠的钱,就是为了修教堂的,怎么好半途而废。只不过耶稣会那里传来教命,让我将修建教堂的事情委托给别人,又派我到苏州这里来传教。”

    姬庆文道:“原来如此。那你传教就好好传教,怎么又给人看起病来了?”

    汤若望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不给病人看病,怎么能让他们体悟耶稣的神迹呢?又怎么能顺利传教呢?”

    姬庆文和汤若望一句接一句地讲话,一旁的葛胜只听了个模模糊糊,却听见两人在讨论看病吃药的事情,便刚进插话道:“洋大人,你可别光顾这说话啊,开给我父亲的药在哪里?”

    汤若望忙说声“稍等”,便转身进了屋子,过不许久便又出来,将一个小陶瓶交给葛胜,说道:“葛教友,这就是给你父亲的药。不过你要记着,这药是专治湿疼的,别的人可不能吃。就是你父亲,也要按量服用,千万不能超量,否则是要死人的。”

    葛胜接过药瓶,小心翼翼地藏进怀里,说道:“我知道了洋大人。是药三分毒嘛,好人谁会去吃它?”

    说着,葛胜便朝汤若望拱了拱手,又对姬庆文说道:“小人没想到这个洋人传教士,居然是姬大人在陕西时候的故交。既然两位认识,那小人就少陪了,我还得给我老爸喂药呢!”

    说着,便揣着这瓶珍贵的西洋灵药,退了出去。

    姬庆文见他对汤若望的药如此重视,便不免多问了一句:“你开的这是什么药?居然一吃就灵,难道比李时珍还厉害?”

    此言一出,汤若望脸上顿时露出浓密的胡须都无法掩盖的尴尬表情,支支吾吾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鸦 片。”

    “什么?是鸦 片!”姬庆文高声叫道,“好你个洋鬼子,传教就传教,怎么弄这种东西到中原来害人?看我不报官……对了,我就是官……看我不派人把你抓起来!”

    汤若望忙道:“姬少爷果然是见多识广,知道鸦 片的危害。其实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我看过那位葛胜教友父亲的病,知道他患的是看不好的风湿病,只能暂时缓解一下疼痛。所以才给他开了鸦 片镇痛,也不忘每次都告诉他要慎重使用药物……”

    姬庆文听到这里才明白,这汤若望的确不是那种一心想要用鸦 片叩开中国大门的外国侵略者,心中顿时释然,点头道:“那是我错怪你了……”

    汤若望却不以为意,话锋一转说道:“姬少爷既然来了,那就不如到里面喝杯茶再走吧,正巧,我这里今天招待了朝廷里两位大人。听说姬少爷也在这里当官,也可以同他们说说话。”

    姬庆文听了这话,咧嘴一笑:“你本事不小啊,老汤,才到了苏州几天,就已经结交了两位官员,还真是厉害。不瞒你说,我在苏州当了多半年的织造老爷,一个当官的没结交,反而弄得现在人嫌狗憎,就差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第〇六八节 传世之作() 
汤若望如实答道:“我不敢说谎,这两位大人,一位圣名保禄、一位圣名依纳爵,早就已经受了洗礼,不是我介绍入教的。”

    “保禄”?“依纳爵”?两个当官的,居然还会给自己取外国名字,而且这两个名字,比起叫做二狗的“约翰”、翠花的“玛丽”的逼格可要高多了。

    姬庆文本来就是个好奇之人,听了汤若望的介绍,就更加想要去见一见这两位颇具“时尚感”的官员,便跟着汤若望进了小院内堂。

    因这小院是汤若望临时租用的,并非按照西洋教法建造的教堂,因此内堂陈设同寻常中原人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就连堂上坐着的两人,也都是寻常书生打扮,正在低声互相攀谈。

    只见这两人,一人年纪稍长些,大概有六十多岁的样子,长了一张长而有些干瘪的脸,神态表情却甚是温和;另一个人年纪略微轻一些,长了张圆脸,眉宇之间多了几股英气——他们都是南方人的长相,穿着也都是普通儒生打扮,完全没法同天主教、基督教联系在一起。

    姬庆文见了忍不住开口问汤若望道:“这两位就是你的教友啊?还叫什么‘保禄’、‘依纳爵’?”

    汤若望笑而不语,倒是那堂上坐着的那两个人听了姬庆文的问话,缓缓起身,向他拱手作礼。

    只听其中那个年纪大的先含笑道:“老夫教名便是‘保禄’,俗名叫做徐光启,表字子先,不知这位先生是……”

    姬庆文听见“徐光启”三个字,顿时生出几分敬意——要知道,这徐光启可是在中国古代科学史上、中外交流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一笔的人物——便赶紧拱手回礼:“晚辈不才,是苏州织造提督姬庆文,才疏学浅,还未敢有什么表字。”

    “哦!原来是姬大人啊!而且还是孙承宗老督师的门徒,久仰久仰了。”旁边那四十来岁稍显年轻的人说道,“在下孙元化,表字初阳,是徐子先老师的门生。”

    孙元化这名字,姬庆文倒是不太熟悉,然而既然是徐光启的徒弟,那自然也是不能失礼的。

    于是姬庆文也拱手还了个礼。

    汤若望对中国人这套见面的礼仪已是十分熟悉,静静待这三人见过礼仪,这才说道:“来,诸位,我们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说着,他便请徐光启、孙元化和姬庆文坐下,又亲自端了清茶上来,这才又最后一个坐在四方桌的一边。

    众人团团坐定,却听徐光启首先说道:“苏州织造提督一向是由太监宦官担任,此次圣上钦点了姬大人过来统领织造衙门,也可算是别出心裁了。姬大人也果然不负圣望,初来乍到就做了几件好事,苏州城中百姓交口称赞,就连在下也是十分佩服的。”

    姬庆文听了这几句由衷的夸赞,脸上立时一红,刚要谦逊几句,立即又想起自己面临的困境,哀叹说道:“就怕这几件好事是做不长了……”

    徐光启忙问:“此话怎讲?”

    于是姬庆文便把皇帝要求自己出售贡品绸缎筹措银两、而绸缎销路受阻的情况,同徐光启说了,就连今天上午在钱谦益府碰了软钉子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出来。

    徐光启蹙眉道:“老夫虽然不是东林党人,然而对东林党的气节却是颇为敬佩,自然也对虞山先生(钱谦益的号)礼敬有加。可今天听姬大人说,他竟会为了一己之私,勾结宦官郭敬,坏皇上和朝廷的大事,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徐光启话语之中对姬庆文似还怀有几分怀疑。

    姬庆文正说得痛快,却没有听出他话中内涵,继续骂道:“伪君子、真小人,说的就是这种人了。徐先生将来要是遇到这姓钱的,可要多留个心眼。”

    徐光启朝孙元化看了一眼,又扭头目视姬庆文,说道:“不瞒姬大人讲,前几天老夫已接到圣上旨意,要招老夫进京效力。而据我所知,钱先生也接到了皇上的旨意,而且据说要任命钱先生做礼部侍郎,甚至可能要用他做内阁首辅……”

    内阁首辅,不就是朝廷头号重臣,是不叫宰相的宰相嘛!

    听得到这里,急得姬庆文立即将徐光启的话打断,说道:“那可不行。我大明朝的首辅,怎么能叫钱谦益这个口蜜腹剑的家伙当了?徐大人不是也要进京去吗?我这里正好有一本搜罗来的账册,里面记载了姓钱的同奸商、宦官勾结的往来记录,徐先生一并带到京城里去,面呈皇上,搞不好能将钱谦益挤掉,徐先生自己当这个内阁首辅!”

    徐光启慌忙推辞道:“老夫只想为国效力而已,并不愿意去当什么首辅大臣。”

    姬庆文脑筋转得飞快,嘴巴说话的速度也丝毫没有放慢:“对,一个内阁首辅算什么?徐先生一部《几何原本》、一部《农政全书》。这两本书流传千古,是有重要意义的,区区一个首辅又怎么能与这两件事情相提并论?”

    徐光启听了这话,大惊失色:“这两本书同儒家经典无涉,只有我几个至亲好友、门生和教中好友知道这件事情,姬大人又是从何而知的呢?”

    姬庆文这才记起,徐光启的这些业绩都是自己从历史教科书上学来的。

    然而话已出口,又没法收回,他便编了个谎话,说道:“徐先生应该也知道,织造提督明面上是替皇上经营织造衙门的,暗中还负有替朝廷打探江南士林内幕的责任。徐先生虽然淡泊名利,然而背地里做出这样的大事,晚辈却不能不有所了解啊!”

    他这话说得自己以为天衣无缝,说得自己都颇感得意。

    “嗯?”却不料徐光启两只老眼忽然一抬,问道,“这么说,你是替东厂、西厂、还是锦衣卫办事?”

    姬庆文未待回答,孙元化却道:“老师,你这话问错了吧?别忘了,姬大人可是孙承宗老督师的门生,又是皇上的钦差。以姬大人的身份,又怎么会屈尊去替厂卫办事?”

    徐光启听了这话,恍然大悟,自失地一笑:“老夫到底是老了,不中用了,居然连这点见识也没有……”说罢,便“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了一阵,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便对姬庆文说道:“姬大人,你知道此次老夫受诏回京,为何却要到专程苏州来寻汤若望教友?”

    “这我怎么知道?”这是姬庆文的实话。

    徐光启说道:“就是方才姬大人说的《几何原本》和《农政全书》两部书。这前一部是我翻译自利玛窦神父那里得来的原本;后一部,则是老夫融合中原和西洋农业技术,编纂的一部农书。这两部书,乃是老夫半生心血,因此想要托付给汤若望教友,将其排版印刷、刊行后世。”

    徐光启顿了顿,喝了口茶,又接着说道:“不过既然老夫今日有缘见到姬大人,又知姬大人对这两部书的意义了若指掌,因此想要将这件大事拜托给姬大人。不知姬大人愿意不愿意帮我?”

    姬庆文欣然应允道:“那是自然。可惜我现在织造衙门里财政略显紧张,没法马上排版付印。不过不要紧,待我财政略微宽裕,便立即请能工巧匠刻字印刷,保证让徐先生的大名流传千古。”

    徐光启听了高兴,摆手道:“老夫的名字流传也好,不流传也罢,没什么了不得的。就是这两部书关系重大,若是推行天下,便能多养活亿兆黎民,这才是造福百姓的大事。”

    他们正说话间,忽从门外传来声音:“汤神父,久等了,我到了。”

第〇六九节 海商王郑芝龙() 
众人听这声音极为爽朗,显然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都扭过头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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