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活越回去了。”老者恍然大悟,说了一串客套话,这才将姬庆文一行人迎入了徐家老宅,沏茶泡水地招待起来。
姬庆文大老远从苏州跑到上海,可不是为了喝这口茶的,只喝了两口,便将话题引入正题:“老人家,这次在下受了徐阁老之托,是来贵府后院寻一样庄稼的,可否劳烦老人家带路?”
那老者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一边起身在前引路,一边絮絮叨叨说道:“我们老爷从小就爱鼓捣这些庄稼,不但附近田里的东西拿到家里来种,就连外地的也一样弄来种。为了这事,老老爷不知教训过老爷多少次。直到老爷考中了进士,当了大官,老老爷才无话可说。老爷耳旁没了督促,就更加厉害了,就连外国的庄稼也弄来种,说是要造福天下百姓……我说,种一斤粮,自己就吃一斤粮;种一石粮,就吃一石粮,自己还都吃不饱肚子呢,关别人什么事情?还说了,外国人都长得髭毛乍鬼的,吃了他们的庄稼,搞不好也把自己的头发吃红了、把眼睛吃蓝了,不是也要变成鬼了吗?”
姬庆文听这老者是个“自来熟”,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便赶忙打断道:“没想到老人家还见过外国人,这倒也不容易……”
老者又接过话头:“当然见过了。老爷最爱结交外国传教士,来来往往的洋人我当然见过不少了。不过这些洋人倒还算客气,坐立举止也算是有个人样。”
说话间,众人已来到徐宅后院之中,见这处院子甚大,里头却长满了草,显得十分杂乱。
姬庆文挠挠头:“老人家,这里就是徐阁老信中说的后院吗?”
老者脸上一红,道:“就是这里了。让姬爵爷笑话了。前几年我还年轻时候,也帮着老爷打理打理。可去年生了一场大病,身子骨不如往年了,再也干不动农活了。偏偏老爷进京时候交代过,这院子里种的东西不能乱动,因此我也不敢让佃户进来收拾,渐渐的就这样荒芜掉了。”
姬庆文点点头,道
:“那今天正好,我正可以帮着老人家整理整理,就是不知老人家放心不放心了。”
老者立即眉开眼笑:“放心,当然放心了。只是这样的粗活,叫姬爵爷这样的贵人做,怪过意不去的。”
李岩立即插话道:“老人家这话就偏了,国朝以农为本,所谓‘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种田’,渔樵耕读乃是君子谋生的手段,又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众人说干就干。
姬庆文这次带在身边的黄得功、李元胤、杨展等人都是庄稼汉出身,下地干活是打娘胎里就带出来的本事。至于姬庆文自己和李岩两人,虽然从没干过庄稼活,却也是看样学样,捋起袖子便忙活起来。只有柳如是手无缚鸡之力,在一旁帮着倒水而已。
可问题又来了,姬庆文想要找的是甘薯,可包括他在内,没人知道甘薯在地里长成什么样子,又谈何寻找呢?
不过姬庆文虽然没种过甘薯,却吃过甘薯,知道这东西并不是吃长在外边的茎叶,而是吃在地下的块茎。
于是姬庆文故作高明的样子,命令手下人等,凡是长得差不多的植物,不管叶子是大是小、是黄是绿,统统给拔起来,送到自己面前看看。
这样的法子虽然粗暴,却是极为管用,不过片刻功夫,便听黄得功大喊道:“东家,这颗玩意儿长得怪异,看着是独苗一根,下面的根居然长得跟个鸡蛋似的。还不止一个,是一大串!”
姬庆文闻言大喜:“好了,大家都停手吧,黄得功这厮运气好,中了头彩,找到了甘薯,我要重重赏他。”
说着,姬庆文便快步走到黄得功身旁,附身下去,果然见他手里提着一颗不大不壮的植物,根部果然荡荡悠悠挂着一大串土黄色的东西——果然就是姬庆文穿越之前吃过的甘薯。
众人也想看看姬庆文苦心孤诣寻找的甘薯到底长什么样,围了上来,指指点点说道:“爵爷,这就是甘薯?能吃吗?”
姬庆文微笑道:“能不能吃且不论,你们先照着这株植物的样子,找找别的地方还有没有。”
众人得令,各采了一片叶子作为模板,在不大的院子里好一阵搜索。
幸好徐光启当年引入甘薯的时候专门做了备份,并没有只种了一棵,现在找起来居然还有七八棵活的,有几株还长得特别壮大,一看就是甘薯界的成功人士。
看到徐光启的院子里有这么多株备份,姬庆文一下子放心下来,让黄得功等人挑选长得最壮的甘薯挖了三株出来。
这些人天天听姬庆文谈论这些甘薯的重要性,干起活来一个个都轻手轻脚,比抱着自己老婆还要更小心一些,生怕哪里磕坏了、碰坏了,捧着整个植株放在姬庆文面前。
姬庆文穿越之前是个生活在大城市里的程序员,并没有下地干过农活,却也从小学的自然课里知道甘薯培育的方法,也知道这种后世广为播种的植物也并没有什么精贵的。
于是他伸手大大咧咧从一棵甘薯的根部拽下了几个鸡蛋大小的块茎,递到“大老婆”柳如是面前,说道:“大老婆,轮到你大显身手了,把这几个甘薯蛋蛋煮一煮,让大家都品品味道。”
柳如是好似接过金元宝一样接过这几个甘薯,脸上却满是茫然的神色:“这个……这个要怎么煮?”
姬庆文也回忆了一下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记忆,回答道:“怎么煮都行。你先用刀削了皮,切成片,放在汤里煮就是了。要是不爱吃煮烂的,就切成手指,放在热油锅里煎一下也是可以的。”
柳如是从来没见过姬庆文下厨烧饭做菜,半信半疑地捧着这几个甘薯,向徐家老宅看家的老者借了锅碗瓢盆,便是好一阵忙活。
待她回来的时候,手里却已捧着两个碗碟——第一个,是用水煮过的甘薯片;另一个,则是用油炸过的一盘甘薯条。
柳如是烹调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姬庆文从两盘里头各取了一样放在嘴里一嚼,竟觉得该软的软、该脆的脆,比起后世金拱门、开封菜那些流水线里出来的土豆泥、炸薯条可要好吃多了。
于是姬庆文又招呼着其他几位也跟着一起品尝品尝。
也不知他们是觉得这两样东西确实是好吃,还是碍着姬庆文的面子,一个个都大呼是人间美味,三两下就把食物给吃完了。
李岩掏出手帕擦了擦嘴,道:“姬兄,没想到这甘薯竟是这样的好味道,就是不知道推广起来容易不容易了。要是只服江南这鱼米之乡的气候土壤,不适应陕西山西的黄土,那可就不妙了。”
姬庆文笑道:“李兄多虑了。甘薯这东西没那么娇贵,你看徐阁老不知多少年前种的这几株甘薯,这么多年里没人除草、驱虫、施肥,不也长得很好吗?若是从江南移到山西、陕西那边种植,最多产量降低一些、味道难吃一些罢了。”
李岩点着头,回味着甘薯的味道,再不说话。
黄得功却道:“东家,我是庄稼汉出身,又有一把子傻力气,种稻、种麦、种高粱……反正没有我不会种的,却不知这种外国来的东西究竟应该怎么种。”
姬庆文闻言大笑两声:“得功啊,看来你这庄稼汉,种地的本事却还不如我这个地主家的狗少爷。你不会种?我还不会种吗?”
黄得功也不知道姬庆文说得是真是假,只是不停点头,唯唯诺诺而已。
姬庆文见时辰不早,便让人将这几株拔起来的甘薯带回,又给了那看家的老者几十两银子。
那老者一开始还不肯收,姬庆文却说这是让他好好照管这座菜园子的本钱,这才让他心甘情愿将将银子收了下来。
为防止节外生枝,姬庆文不愿将这几棵宝贵的甘薯样本带回人多嘴杂的苏州城,而是就近在自己能够完全掌控住的淀山港码头居住了下来。
在码头附近,姬庆文派人专门选了一处丰饶湿润的土地,将采来的几株甘薯的块茎取下,放在潮湿的空气之中任其自然发芽之后,再种在泥土之中。
姬庆文下种之时,正是寒冬将近之刻,天气甚是寒冷。
姬庆文唯恐几株刚刚发芽的嫩苗被冻伤了,便派人让苏州织造衙门辖下的织坊定做了几十匹纯白的绸缎,做成半透光不透风的帐子,支在甘薯地的上面——每逢阳光正好之时,便拿开了让其接受阳光,阴雨天气则支起来遮风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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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八节 改革()
李岩见状禁不住笑起来:“哈哈。姬兄还说甘薯这东西贱得很,放到哪里都能去种。可看看你现在,种这几棵玩意儿,花了没有一百两也有七八十两银子了。那些灾民要有这样的钱,直接去买粮不就得了?”
姬庆文笑道:“李兄这话就偏了。等到地里颗粒无收,历年积攒的义仓粮食都吃光了,那到时候有银子都买不了一顿饱饭,又该怎么办?”
李岩也知道自己有所失言,赶紧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姬兄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是说,这东西在江南种起来都要这么小心,放到天冷地贫的西北,还能种好么?”
姬庆文是知道历史真相的人,对甘薯缓解饥荒的作用可谓是胸有成竹,因此信心满满地说道:“李兄尽管放心。现在这几棵甘薯就好像是家里的独生子,当然是要悉心教导照顾的了。等培育有了成效,就好像是一大家子儿孙满堂,老祖宗便会让他们自行开枝散叶,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
因要照管这几株救命用的甘薯,姬庆文这些日子便一直呆在松江府淀山港,并没有回到苏州。
可种植甘薯能有多少事?怎么能让姬庆文这么个闲不住的主天天盯着不放?于是他便亲自参与到之前全权托付给传教士汤若望和科学家宋应星的营造战舰的事务上来。
原本这种事情最忌讳的就是万事不懂的领导瞎指挥,让下面懂得技术的属下无所适从。
姬庆文在穿越之前,当了五六年写代码的乙方码农,对这里头的辛苦是再清楚不过了。
因此他虽然时时过问,却从不胡乱插手,只是问:要银子吗,给你拨银子就是;缺人吗,给你找人就行;缺材料吗,找路子给你去买就好。
在姬庆文这种“好领导”的关照下,造船事务自然是事半功倍,不过一个月功夫,一艘木质战船便已是颇见规模,停在码头专门的泊位之上,面对其他过来经营的海船,真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这么一艘扎眼的战舰停在海港之内,自然是十分引人注目,让过往停泊的海商无不驻足观看。还有的海商特意从自己的船上下来,绕着姬庆文的新船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又垂头丧气地回去了——跟这艘新船比起来,他们自己名下的海船,就跟小舢板似的。
就连大海商郑芝龙初次见到这艘半成品的战船也是欣羡不已,带着几分嫉妒、几分羡慕,一个劲地夸赞这艘海船的厉害。
姬庆文也是第一次主持这么大的工程,就怕哪里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追着郑芝龙问他有没有看出不妥的地方。
郑芝龙嗫喏了半天也没找出这船的缺点来,只好说:“这艘船大是大得很了,就是怕太大了不好掉头,打起仗来吃亏。”
对于这样的置疑,姬庆文也是早有准备。
他想着在这艘船建造完成之后,再花钱订购铜铁制的装甲覆盖在船体之外,宁可牺牲一点速度,也要让这艘船变得坚不可摧。反正这个时代,火炮的威力虽然已经显露了出来,却还没有到达能够摧枯拉朽的地步,只要防御做得足够强,在海战之中,一样可以让对手感受到那种“坚不可摧、岿然不动”的威力和气概。
不过就是这样的计划,在姬庆文心中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
在他的计划之中,他要以这艘新船的建造为契机,进一步提升自己名下产业的技术能力,并且充分发挥自己掌握今后一段时间内的历史发展进程和科技发展方向的优势,逐步研制成蒸汽机、内燃机等新的动力核心,让海船能够彻底摆脱风力的限制,让姓姬的船队可以踏破万里波涛,扬威四海。
在建造大海船的同时,姬庆文又着手开展了另一番大事业——土地改革。
所谓土地改革,就是将原有的封建土地所有权体系彻底打破,将广大农民从土地的桎梏中解放出来,从而将土地集中管理化为更加强大的生产力,同时也能获得大量的自有劳动力,投入到手工业和机器制造生产活动中去。
这是历史发展的正确方向,可姬庆文却不能放开手,开展一场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运动。
这其中的原因和十分简单,那就是的中国历史就好像一两满载着的火车。这辆火车在既定的轨道上飞速行驶,即便听说前面已经快要到了铁轨的尽头,火车司机也已拉上了刹车,可巨大的惯性,依旧推着火车继续向前行动。
这份惯性的力量是这样的强大,强大到在他彻底停止之前,足以将任何试图阻止它的力量彻底碾碎。
姬庆文可不愿被碾碎,因此虽然已经到了近乎礼崩乐坏的明朝末年,他依旧慑于发展到了极致的封建势力,限制于自身还比较羸弱的实力,不敢采取后世那种风卷残云一般的“土地革命”。
他的做法,叫做土地“改革”,而这种“改革”也仅仅是一个“试点”而已。
怎么做呢?
就是利用自己之前赚的钱,趁着如今年景不好、地价便宜的当口,在淀山港周围大量收购土地。
要是放在后世的二十一世纪,淀山港附近大约是现在上海的松江、青浦一带,虽然不是寸土寸金的上海市中心,却也是上海近郊,地价同样十分不便宜。这样的地价放在后世,姬庆文赚的这点钱,恐怕也就买上几幢别墅而已。
可现在,淀山港这里还是刚刚围海造田搞出来的一块新土地,土地养分并不肥沃,其中还有不少因是将将从海里填土出来,土质有些偏盐碱,因此地产并不丰饶。
放在只知道耕田、种地、收粮的古代,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