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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〇一节 好人做到底()
这样一来,犹在互相厮杀的秦祥珍、周秀英两位女子,便从白莲教众的包围之下,陡然间来到了白杆兵的阵型当中,白杆兵的那一支支长达两丈的长矛已几乎顶到了周秀英的鼻子上,更别说姬庆文明武军火枪队手里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火枪了。
周秀英这边。
秦祥珍上阵杀敌的功夫,或许不在周秀英以下;但论起武林人士单打独斗的本领,周秀英就要远远超过秦祥珍了。
周秀英以一只左手对付秦祥珍右手近乎不要命一般的攻击,倒也不算太过狼狈。只见她瞅准一个机会,先是虚晃一刀,将秦祥珍骗过,随即将左手中的短刀换到了右手上,紧接着便是一连几招的猛烈攻击,攻得秦祥珍措手不及,手上、腿上被划开了好几个小口子。
女孩子最看重的便是自己的无瑕玉体。
秦祥珍受了这不轻不重的伤,顿时被激怒了,也不管什么架势招式了,仿佛街头斗殴一般,抡起手里的短剑,便朝周秀英一阵乱砍乱刺。
她这几招甚至谈不上招式的砍刺之中,自然是有不少破绽的。尤其是在经历了不少生死搏杀的周秀英眼中,完全可以抓住这些破绽,来他个一击致命,当场将面前这个还显稚嫩的女将军立即杀死。
然而周秀英却不愿下这个狠手——一来,她确实需要留着秦祥珍这个活口来脱险;二来,现在的秦祥珍,让她想起了几年前自己的样子,想起了自己当年在西安城里也是这样的紧张、这样的冲动、又这样的稚嫩。
然而就是这样的妇人之仁,让周秀英失去了最后的制住秦祥珍的机会,举头四顾,居然已在敌军丛中。
姬庆文见状,赶紧走上几步,朗声说道:“秀英姑娘、秦将军,你们两位请先停手,听我说几句可好?”
周秀英闻言,随即先后退了一步,却依旧在白杆兵长矛的攻击范围之内,说了句:“姬公子请讲。”
秦祥珍却还在不依不挠,揉身上前要继续同周秀英死斗。
姬庆文赶忙阻止道:“秦将军,秦祥珍将军。方才这位周秀英姑娘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再这么打下去,你也不是她的对手,反而是自取其辱,不是吗?”
姬庆文的话,秦祥珍还是颇能听进去几句的,只得长叹口气,向后退了几步,说道:“看来今天我是失了手了。这件事情要是被老妈知道了,还不知会怎样罚我呢……”
秦祥珍虽然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了,却还是一股子小孩子脾气,让姬庆文听了心中也是一笑,说道:“这点秦将军尽管放心好了,别人且不去提他,我手下的明武军将士,是绝不可能透露半个字出去的。”
秦祥珍点点头,又叹了口气,道:“就怕我带来的这些白杆兵的弟兄,回去忍不住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老妈……”
姬庆文却道:“秦将军放心好了。所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你手下两千白杆兵军士,我拿两万两银子出来,赏大家一人十两银子,他们自然也就没什么话好讲的了。”
四川石砫这地方地处深山老林之中,人口拢共才不过五六万人,耕地却是十分稀少贫瘠,全靠土司秦家利用朝廷给的半官方的地位,在中原和缅甸之间,从事丝绸、瓷器、茶叶、翡翠等商品的贸易,这才能赚了钱,养活石砫百姓。
正因为此,石砫土司这边的兵民体制,同满洲八旗颇有几分相似之处:都是全民皆兵、寓兵于民,所以才能在不到六万的人口的基础上,动员起一万多白杆兵将士投入战斗。
也因此,石砫白杆兵在平时过得颇为拮据,除了吃饱穿暖之外,手头并没有多少银子,一句用来形容云贵地区“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的俗语,用来形容四川石砫地区,也是一样适用。
故而当听姬庆文说,要赏赐全部两千石砫白杆兵一人十两银子的时候,这些白杆兵将士顿时爆发出整齐而又响亮的欢呼声来。
毕竟有了这十两银子,那就可以在石砫这贫寒之地购置一些产业,说不定还能就此讨上一房靠谱的媳妇,解决自己的终生大事呢!
而姬庆文手下的“明武军”将士听了则是十分淡定。
因为他们照例的饷银也是十两银子一个月,再江上军功赏赐,一年之内就算是不上阵、不打仗,少说也能两百两银子的收入——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并没有放在心上。
官军这边正是欢欣鼓舞之时,白莲教那边却是十分尴尬。
他们原来在军势上同官军半斤八两——白莲教胜在人多、官军则胜在兵精——而敌军主将还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可这样的大好形势,却在一瞬之间逆转了过来,不为别的,只因为对面的明武军和白杆兵的战斗力,不是自己这些杂牌军可以相提并论的。
白莲教中,尤属许道清对此的触动最大。
他连同这一次,已经是第二次溃败在这种巨大的战斗力的差异之上了,而且两次都是自己大占优势,几乎是在不可能失败的情况下发生的。
这让许道清在失望和挫败之余,颇有几分感慨、又颇有几分感悟,觉得只有自己手里捏着一支能够绝对信任,又有着绝对战斗力的部队,才是最重要的安身立命的资本。
然而现在许道清还做不了什么事情,眼下最令他担心的,却是深陷敌阵之中的周秀英。
只见周秀英已同秦祥珍分了开来不再继续厮杀,可她现在却依旧在白杆兵那数千支令人生畏的长矛的笼罩之下,任何轻举妄动,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许道清打从加入白莲教之后,便对风姿绰约、美艳动人的周秀英颇产生了几分好感,一心想着能好好地当这个白莲教的“大师兄”,替教主徐鸿儒立下功劳之后,或许能迎娶这位白莲教的圣女。
因此周秀英现在深陷敌军阵中,许道清倒也想去救她一救,或许还能争取一下芳心。可现在对面的白杆兵的长矛、明武军的火枪,都是许道清所无法应对的——应该说,任何一个人,哪怕他的武功再怎么高强,都是无同战斗力如此强悍的两支队伍所抗衡的。
可突然重新夺回优势的姬庆文,却表现出了极大的冷静,只见他微笑着向前几步,对周秀英说道:“秀英姑娘,放在在下早叫你放了秦祥珍将军了,你偏不听。你看现在可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可到最后还是要放了秦将军,这可不是多此一举吗?”
姬庆文这话说得就有些装逼的成分了,让周秀英听了颇有几分不满,立即就摆起白莲教“圣女”的架子来,说道:“姬公子、姬大人,你本领高强、神通广大,连这一次,我已经是第三次落到你的手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说这些风凉话?”
姬庆文笑道:“现在这大热的天,兄弟们都杀得汗流浃背,说几句风凉话消消暑也是挺好的。”
开了句玩笑,姬庆文又将话引入正题:“方才秀英姑娘说了,这是你第三次落到了我的手里。前两次,在下没有为难秀英姑娘,这一次为什么要有例外呢?”
周秀英听了一愣,赶忙问道:“难不成,这次姬大人……不……姬公子又要放我走吗?”
“不错。”姬庆文回答得十分坦然、十分确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秀英姑娘要是想走,那就走吧……”
第三〇二节 三擒三纵()
未待周秀英回答,被白杆兵的长矛阵逼退了的徐鸿儒却高呼起来“姬庆文,你这小贼少在这里给我收买人心。放了秀英?你现在已几乎将她生擒住了,你会有这样的好心放了她?”
姬庆文“嘿嘿”冷笑道“我当然有这样的好心了。徐教主,在下今日在这里用兵,也并非是为了将你们全部歼灭,只不过是想请教主率领贵教全部人马,统统退回浙江温州地面上去而已。”
“就这么简单?”徐鸿儒强忍着枪伤追问道。
“对,就这么简单。”
姬庆文只说了半句话,便听身后李岩低声提醒道“用激将法,激一激徐鸿儒,或有奇效。”
姬庆文听了这话,立即有了灵感,话锋一转,接着往下说道“我不单要放了秀英姑娘,就连徐教主也可以一走了之。不过我有言在先,徐教主只能在这里原地退回浙江,不能跑到别处去。”
徐鸿儒道“这又是为什么?我堂堂白莲教主,难道还要听你这个朝廷鹰犬的吩咐么?”
姬庆文笑道“徐教主误会了,我哪里敢吩咐您老人家啊?只不过在下皇命在身,是要将白莲教全部歼灭的。可若是徐教主怕了在下,到处乱跑,那在下要寻教主决战恐怕还要另废一番功夫,岂不费事?”
徐鸿儒果然中了这并不高明的“激将法”,骂道“姬庆文,你休要大言不惭,我徐鸿儒什么时候怕过你了?”
姬庆文哂笑道“记得在下同徐教主第一次见面是在西安城中,后来在阜城、南京也打过两次交道。这几次碰面,教主您老人家哪次不是仓皇而逃?现在居然还有脸说不怕我姬庆文,这份自信,在下倒是十分佩服的。”
姬庆文所说的都是事实,而且这些发生在徐鸿儒身上事实并不十分光彩。
这让白莲教的大教主徐鸿儒一张苍白的脸顿时羞得通红,又复骂道“姬庆文,你少逞口舌之勇。依本尊看,也无须再另寻他处,就在这里决战便好。”
现在的白莲教虽然不过是群乌合之众,好歹也还听从徐鸿儒的统一指挥。若是就在这狭窄的鲤鱼口内决战,击败、击溃、甚至击杀徐鸿儒都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但一旦徐鸿儒失去了对白莲教的掌控,那这号称十万的白莲教徒,便会四散而去,成为一群没有约束的暴民,走到哪里便会危祸哪里。
而收拾这些四处作乱的匪徒,所要消耗的兵
力、物力、财力和精力,则要比正面击溃一个徐鸿儒来要大的多。
也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姬庆文才在之前作出了将白莲教堵截在福建省外,选择浙江温州地界作为决战之所的决定。
时至今日,姬庆文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
因此,他并没有答应徐鸿儒的挑战,冷冷说道“徐教主,你要送死,也不必等在今日。我看你今日已是人困马乏,何不先回到浙江,休养生息之后再同在下决一死战?否则在下胜之不武,恐怕徐教主你就算是输了,也不会心服口服吧!”
姬庆文一口一个“送死”,一口一个“人困马乏”、一口一个“输了”,说得仿佛还未交手,徐鸿儒便已是必败之局。
这让徐鸿儒异常愤怒,然而在极端愤怒之下,这位饱经挫折磨砺的白莲教主却又陡然间冷静下来。
他忽然意识到,在鲤鱼口这么个狭窄的、无法发挥兵力优势的山口,确实是对姬庆文手下精干的长枪兵和火枪手比较有利。而他手下最为得力的“白莲圣女”周秀英,现在更是为敌手所制,非但帮不到自己半点忙,反而会因徐鸿儒的挑战行为,而立即丧生于对手的长矛火枪之下。
要知道,在白莲教中,除了教主徐鸿儒之外,便是圣女周秀英的地位最为尊崇了。若是她当中被朝廷官军杀死,那对于白莲教弟子的心里打击可以说是毁灭性的。
于是徐鸿儒悄悄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姓姬的,你这话说的好听,可依我来看,不是你给本尊休养生息的机会,而是你自己手下兵马势单力薄,想要调集重兵来围歼本尊吧?告诉你,本尊不是胆小怕事之辈,你想打就好好打,能调的兵就尽管调来好了!”
这就相当于自己给自己搬梯子下台阶了。
姬庆文也是个心思灵敏之人,听了这话心中一阵讥笑,心想你徐鸿儒想走就走好了,我又不是不放你走,又何必说这么一大套话呢,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可姬庆文现在就想做这“放虎归山”之举,自然也就不愿意当面揭穿徐鸿儒,顺着他的意思说道“也罢,随徐教主怎么说。反正今日,我是无意再同你血战下去,还请教主这就原路退回温州,在下绝不尾随追击。”
“莫非这个姓姬的自以为没有足够的实力可以战胜自己?”
这是徐鸿儒给出的理由,除了这个理由之外,他也确实
是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可以让姬庆文放弃这唾手可得的胜利了。
然而眼下这个当口,理由不理由的已然不重要了,只有先离开鲤鱼口这一处死地,那才是最重要的事。
于是徐鸿儒唯恐姬庆文改变主意,却还要故意装狠,说道“姓姬的,你这厮说话向来不算数,我凭什么相信你?罢,罢,罢,依本尊说,也不用回浙江了,我们现在就大战一场好了!”
面对徐鸿儒这样紧张的诘问,姬庆文回答得确实十分轻松。
“徐教主,你不相信我,那也是人之常情。不如我先表示一下我的诚意,放秀英姑娘回去好了。”
说着,姬庆文一举手,便下令站在最前排的白杆兵将士朝天举起长矛,将周秀英从白杆兵手持长矛尖端的短剑的威胁之下释放了出来。
姬庆文这么一命令,秦祥珍却不满意起来。
只见她眉毛一扬,道“不行!这怎么行?好不容易才捉住这个白莲教的妖女,怎么能轻易把她放了?”
姬庆文来不及向秦祥珍解释,说道“秦将军,这件事情你不要管。秀英姑娘是我捉来的,如何处置自然由我发落。秦将军刚才受了惊、又受了伤,且请下去休息,这里的事情,由在下一力承担就秀英好。”
姬庆文这话说得异常果断,又丝毫不留情面,让秦祥珍这个刁蛮而又目中无人的丫头,瞬间想起了自己方才正是被姬庆文搭救,才从周秀英的手里逃生出来的,终于让秦祥珍闭上了嘴巴。
姬庆文见秦祥珍再无反对意见,这才对身前的周秀英说道“秀英姑娘,方才我同徐教主的话,想必你也都听见了吧?你若想走,现在走也就是了。”
这已经是姬庆文第三次放周秀英离开了。
对周秀英本人而言,这样的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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