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翻到账册最后,选了个最大的数字,说道:“李兄,这里就是这两个月来码头的进账,一共……个、十、百、千、万……一共是三十三万五千七百四十八两银子呢……居然比李兄主持港口事务的时候赚得更多呢!”
李岩听了不肯相信,忙道:“这……这怎么可能?姬兄莫不是看错了吧?”
姬庆文笑道:“我怎么可能看错……”
“姬大人还真看错了……”却听汤若望说道,“这三十三万两是收入,不是利润,要减去前头十四万两银子的支出,之后,这十九万两才是这两个月的收入……”
说着,汤若望便伸手在一行小了许多的数字前比划了一下。
这下轮到李岩喜笑颜开了,说道:“姬兄以后还是别把话说这么满了,小心眨眼之后就被人指摘出来。”
说罢,他便“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九五节 手枪!还是两支!()
装逼不成,刚被打脸的姬庆文一脸的尴尬,白了汤若望一眼,斥道:“我说老汤,有句话叫做‘入乡随俗’,你既然来了中国,那说话写字都应该用汉字,你没事写什么洋文?”
汤若望却是满脸的无辜,答道:“姬大人,这事可不怪我。我会说汉话,可汉字却确实不会写啊。大人要是真心想查账,那我就逐条给大人翻译好了。”
“不用了。”姬庆文摆摆手,想了想却问,“老汤啊,你是暂时管理码头的,收入有些下降我不去管,为什么支出这么多?两个月就花了十五万两这么许多?”
汤若望脸上旋即露出羞涩的表情,赶忙解释道:“是这样的大人。两个月前,你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艘商船。这艘船是德国来的,也是德国第一艘派到大明来做生意的海船。船长乃是在下的发小,因此在下就用码头上的钱,将他的货物都买了下来,也算是给他发发利市……”
姬庆文闻言,不禁掩嘴笑道:“好你个老汤,到大明朝来传教,别的没学会,我们中国的迎来送往倒学会不少……哈哈哈,你这也算是入乡随俗了。好了,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下不为例就行了。”
汤若望听了这话初是大喜,后又忧愁起来,说道:“大人,不怕你笑话,我们德国虽然号称是神圣罗马帝国,可现在却是四分五裂,各个王国、公国、侯国能一同凑钱来大明朝做一次贸易也不简单,还望大人之后多多关照……”
姬庆文心想:关照不关照的,其实也没个标准,干脆答应下来,凭白做个顺水人情也是好的。
于是他便笑道:“你老汤跟我什么关系?你开口了,我自然会关照的。”
汤若望毕竟是个实诚人,听了姬庆文这清汤寡水的承诺,竟又高兴起来,忽然说道:“大人,听说你这两个月都在打仗,我帮你收了两样好东西,正好给你看看呢!”
说罢,汤若望转身跑进教堂里一间小屋,略翻找了一番,便抬出两只箱子,放在姬庆文身旁的桌子上,又亲自将箱子盖子逐一打开,说道:“大人,你是行家,这是什么东西,你总认得吧?”
姬庆文往箱子里一看,两只眼睛顿时放出光来,几乎惊叫起来:“手枪!是手枪!还是两支……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他一边说,一边握起一支手枪,爱不释手地把玩起来。
汤若望颇为得意地说道:“在下那个船长朋友是个喜欢摆弄枪支的,这两支短枪便是他造的。原本只肯卖一支给我,在下好说歹说,才让他把两支枪都让给了在下。大人,这两件东西,您还看得过眼吗?”
只见姬庆文手里的那支手枪做工极为精良,枪柄、枪杆上都刻上花纹、描上了黄金,用料也十分扎实,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这与其说是一件杀人的利器,不如说是一样巧夺天工的工艺品!
因此姬庆文接着汤若望的问题答道:“好东西,果然是好东西……”
李岩却在一旁提醒道:“这两支枪做得确实是漂亮,可就是不知道准头、威力、射程如何。”
他李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跟着姬庆文在丘八堆里耳濡目染,竟也成了半个行家。
姬庆文听了他的话,也觉得颇有几分道理,就擎着两支手枪走到教堂之外,又让小多子去传神枪手孟洪,叫他赶过来试枪。
孟洪听说是传他过去试验新的西洋火枪,便兴冲冲跑了过来,看见的却是两支半尺来长的短枪,却不免有些气馁:“姬大人,你就让小人来试这两支枪啊?这也太小了吧……”
孟洪在“己巳之变”里立下了战功,论功行赏也混了个把总的小军官,跑到普通老百姓面前也算是能够吆五喝六了。
可姬庆文却是将他一手从个农民提拔起来的,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客气的,喝道:“你懂个屁,这玩意儿叫手枪,瞧好了,是这样用的。”
说着他便学着电视电影里“小马哥”的模样,演示了一番手枪瞄准时候的样子,又说道:“这东西既能在两军交战时候使用,又能带着防身,跟你们平时用的长枪是不一样的。那啥,少废话,先给我试试这两支枪的性能。”
孟洪赶紧答应一声,接过两支手枪,里里外外仔细端详了一番,立即就发现这两支枪不能用“短小简陋”来形容,而是应当说它们“紧凑精悍”,但论做工,的确要比自己寻常使用的那些西洋进口长枪要更加精良。
于是孟洪收起轻慢之心,小心翼翼地取出火药弹丸,估摸着用量和力度,将这支火枪装填好了,学着姬庆文方才的样子,选了二十步开外一颗小树的树干做靶子,便扣动了扳机。
孟洪果然是个神枪手,这支手枪他虽然是第一次使用,却是百步穿杨、一枪命中。
紧接着,他又试验了另一支手枪,这才对姬庆文说道:“大人,这两支枪虽然做工精良,可威力和精准却不如长枪。不过好在携带方便,如果事先装填好了,一旦遇到紧要情况,随手击发,便能克敌制胜了……”
说到这里,孟洪脸上忽然笼罩上一层忧郁之色,说道:“大人,如果那日在京城里,要是能有两支这样的火枪,小人抬手一枪,就能将那暗箭伤人的鳌拜打死,陈文昭将军他又怎么会……”
姬庆文也感叹道:“是啊……可惜人死不能复生了……”
一旁观看火枪试验的汤若望闻言一怔,赶忙问道:“原来陈将军竟然阵亡了,真是……唉……待在下回去给他做个祷告,愿他升入天堂……”
姬庆文并没有搭理他,又对孟洪说道:“孟洪,那你试试看用孙元化的‘纸子弹’,这两支火枪能不能用?”
孟洪听了这话,赶紧从悲怆的情绪之中解脱出来,又在枪口装填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纸子弹”,同样略加瞄准之后扣动扳机击发出来——孙元化的“纸子弹”一样可以用在手枪之上。
而且因为手枪本来射程就近,纸子弹对手枪射击精度造成的影响,远没有对长枪造成的影响来得大,乃是同手枪的绝配。
于是姬庆文便将这两支手枪收了起来,一左一右跨在腰间,心中异常得意,问汤若望道:“老汤,这样两支手枪,花了我多少钱?”
汤若望道:“大人,一支五千两银子,两支正好是一万两,这还是我求船长打了折以后才卖给我的呢!”
姬庆文听了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暗自盘算起来:
一支手枪五千两,自己手下接近五百个弟兄,一人一支便是五百支,就需要银子二百五十万两,自己现在一年收入不过一百七十万两上下,这笔巨资又怎么可能出得起呢?然而一支寻常的精锐燧发长枪,不过几十两银子,手枪再怎么精良,价格也不会超过一百两,怎么可能会卖到五千两这么贵?莫非是汤若望诓我不成?
可他转念一想:汤若望是个传教士,笃信上帝,是做不出为了几千两银子就欺上瞒下的事情的……想来是这两支火枪虽然实战效能不差,但依旧属于手工制造的新发明和工艺品,这才导致其附加值高企,顺带拉高了售价。
因此,只要手枪进入工业化生产,自然就能降低成本,成为可以给每个士兵都能装备的制式武器。
想到这里,姬庆文已是暗下决心:自己要扩充“戚家军”,也就是崇祯皇帝亲自命名的“明武军”,光靠从欧洲进口火枪、从日本进口刀剑可不行,必须自己建立起一整套军工体系,才能应付明末日渐莫测的风云变幻……
第一九六节 走,带我去见柳如是()
姬庆文在松江府淀山港里居住了一夜,因还挂念着织造衙门事宜,便在第二天点齐所部已经有了“明武军”这御赐军号的乡勇团练,便往苏州而去。
一行人归心似箭、走得也快,走了不过一天功夫,便已经到达苏州城外。
姬庆文早派小多子骑快马去苏州,将自己要回到苏州的消息,通知给了暂管织造衙门事务的宋应星、葛胜等人,小妾杏儿自然也得了消息。
这些人听见姬庆文凯旋归来,自然十分高兴,便在南边相门外的福利坊里设下酒席,专门替姬庆文接风洗尘。
阔别苏州连个月,姬庆文又复见到这些故人,心中自然颇感欣慰,同众人痛饮到后半夜,这才返回织造衙门。
杏儿因两个月未见姬庆文,看见他的第一面便已是双目流彩,好不容易等到晚宴结束,这才遇到同姬庆文同处一室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免不了好一番云雨……
第二天,姬庆文睡了个懒觉,这才晃晃悠悠走去观前街上的衙门织坊,见宋应星等人正在里头主持织坊生产事宜,一切工作井然有序、有条不紊,比起自己离开时候显得更好一些。
于是姬庆文找来宋应星,夸赞道:“说起来我还是皇上钦点的织造提督,可织造坊里的生产,却都是宋孝廉在帮我主持。宋孝廉的好处,我心里明白,空话虚话我也不多说,现在是十二月了,立马就要到年终除夕时候,到时候织坊的分红,我懂的……”
宋应星却笑道:“其实学生也不过是喜欢摆弄些奇技淫巧而已,还要多谢大人给我这么个机会呢。至于分红的银两么,大人想要给我,学生自然是却之不恭了……”
姬庆文又笑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宋孝廉是凭本事拿钱,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恭敬不恭敬的,都是应该的、应该的……倒是还有件事情,我想请教请教宋孝廉……”
宋应星道:“不敢‘请教’二字,大人有什么话,就请直说。”
姬庆文道:“这次我奉诏北上勤王,同满洲鞑子交手,我军并没有落什么下风,可人数却还太少,就连陈文昭将军临死之前,也教我要再扩编军队,恢复三千五百人的戚家军满员编制。这么多兵士,没有武器不行、光靠外国进口的兵器也不行,因此我想专门开设一家兵工厂……”
宋应星忙摇手道:“大人,我可不会制造刀枪啊……”
姬庆文笑道:“你不会不是新鲜事,会才怪了。不过不要紧,钱,我来花,宋孝廉尽管去研究制造。要是能够制造出来,那自然是最好;要是造不出来,也不要紧。”
其实宋应星最喜欢研究些机械机器,他从姬庆文那边拿来的钱,很大一部分就用来采购各种材料和工具,现在有姬庆文给他出钱做这些东西,他自然是极为高兴的了。
因此宋应星便顺水推舟道:“也好,那学生定当竭力替大人办事,一定能够制造出能同洋人媲美的兵器出来。”
姬庆文明白,现在的时间大概是十七世纪上半叶,其实中国的科技并没有比西方差多少,只要中国有有识之士奋起急追,又有足够的投资和耐心,一定能够扭转日渐落后于欧洲的历史进程。
商议好了这件大事之后,姬庆文又翻阅了一下这两个月的账册,见织造衙门进贡锦缎的生产十分高效,而将绸缎从苏州运往松江的商路,因临时抽调了在港口做工的陕西乱民保护,因此倒也没有收到别人的袭扰。
然而现在姬庆文赚钱并非单靠织造衙门,而是衙门加码头双管齐下、两条腿走路,因此织造衙门的重要性,已经今非昔比,他便也并没有完全放在心上。
于是姬庆文又同宋应星、葛胜等人说了几句话,便退了出来。
走出织造坊,姬庆文抬眼却见旁边一座三层高楼张灯结彩,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因此他赶忙跑回织造衙门,匆匆寻出一份圣旨,便又重新跑回观前街,一头便扎进了织坊旁边的这座高楼。
原来这座高楼可不是寻常茶楼酒肆,而是金陵秦淮河侧畔有名的老鸨子马湘兰开在苏州的“绛云楼”。而这座“绛云楼”本身虽然就已经很有名气了,但比起现在居住在其中的两个两个人却也逊色不少。
而姬庆文这么急匆匆跑到“绛云楼”里,为的就是见一见其中的两个重要的人物。
“绛云楼”在苏州城里开了有两个多月了,早已过了开业时候那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时期,开始进入细水长流、长远发展的阶段。因此这“绛云楼”前虽然依旧是客人络绎不绝,却也不复刚刚开张那几天门庭若市的盛况。
于是姬庆文没费什么阻碍,便跨步进了大门,刚走到中庭前那座木桥上,便有龟公上来招呼:“哟,原来是姬大人啊!听说姬大人昨天才到的苏州,同织工们吃喝到了半夜,没想到今天就过来捧小店的场,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受宠若惊啊!”
原来这龟公就是刚开业那几天招待过姬庆文的那位,他们不过有一面之缘而已,可那龟公却装作一副极为熟谙的模样,一通马屁将姬庆文拍了个舒舒服服。
姬庆文听他这几句好话虽然空洞,却也十分受用,随手甩过他一两银子的一个小银锭,说道:“走,带我去见柳如是姑娘。”
柳如是号称秦淮八艳之首,色艺双全、书画双绝,在江南士子之中极有名气,不少官宦子弟一掷千金,就为了想见她一面、同他说上两句,都未必可得。
不过姬庆文自然与众不同,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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