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立于一旁的侍女仆人当即上前侍奉,却被秦王阴眉冷目威慑斥退。
“心不静,如何立身,身不立,如何立位,殿下这是怎么了?离着老远就嗅到了殿下的焦躁肝火气息!”
秦王正因心中困顿恼火,几乎在他迁就于侍女仆人时,一浑厚之音袭来,秦王面目随即露出一丝畅快,他转身向声音来源望去,恩师杨茂正在秦王府亲卫带领下快步走来,秦王快走两步,在杨茂身前三步之位合手拜服:“师傅,可算把您盼来了!”
“秦王殿下,此番拜师可不是什么恰当时候!”杨茂低语一沉,秦王略有哑涩之意,不过杨茂既然敢来,必然有所借口,故而并不会被那朝中风袭所侵扰。
秦王挥手斥退众仆人和亲卫,二人来至石亭坐下,秦王道:“师傅,已经两个月了,如此僵持下去,父皇他到底是何意?”
“什么何意?”
杨茂抚须养神,那双精神烁发的牟子似笑非笑的盯着秦王,这让秦王心中很是不快:“师傅,我七岁就随您学习策论义理,是所有亲王中最为尊敬您的,现在你的弟子受困,就不要如此牵绕!”
秦王缓息,继续言语:“眼下父皇身体日渐差矣,景俞天位居兄长,他监国理事数十年,不说根深蒂固什么妄言,单就这中都四城之地,恐怕除了父皇,就再也无人可以撼动他,再者,以当下形势,但凡明眼人看了,都知道世子大位非他莫属。”
第84章 悲凉()
说到这,秦王似有愤恨憋于胸中:“我虽然心中有异息,可也知长尊有别,大不了介时为他拱卫君皇之位,俯首称臣就是,可是眼下父皇不见君臣,不见儿臣,他又代父王发出这般待身诏令…”
秦王话语繁杂,还未结完,杨茂笑吟开口:“殿下,臣记得您这把出龙槊乃是陨铁精钢打造,锋利无比,在配上你的勇武,真可谓万夫莫敌,恐怕那些边镇将军也没几个是您的对手!”
说到这里,秦王面色时紧时缓,杨茂知道,秦王虽然勇武,可他归根结底是自己的当年的弟子,也有三分儒息加身,故而杨茂只需微点即刻,他顿了顿,继续道:“再者说,臣大致思量了一些,三殿下燕王,儒雅风尚,士人至尊,江南诸地世家大族皆以他马首之瞻,四殿下蜀王,虽然年岁尙小,但得皇帝宠爱,又被当朝太师收为弟子,已经封疆巴蜀,那可是天府之国,富饶千里,我们大夏三分之一所得均出自哪里,试想,王下有王,后果…”
话到一半,杨茂不再言语,反倒是细细品起茶来,短暂之后,秦王神色骤然大变,也就瞬息之后,秦王已经冷汗满额:“师傅,您这话…”
“殿下,这茶应该是江南羽山的雪叶灵,配以六月西湖水泡制成的,味道甘甜醇美…但是殿下可知,这茶若长在江北,泡制于长河水,那味道就差的千万里,同样的,您在河西疆域,犹如江海蛟龙,但在这中都,恐怕就是囚龙了…”
“师傅,本王多谢师傅指点…”
“殿下既然明白,就要早做准备,另外,老臣这些日子探听到一个人的消息”
秦王缓下心绪,疑声一语:“能让师傅放在心里的人,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吧!”
“那是自然,他就是天罡门,占卜师狄若峰!”
“他?”秦王脸色抽动瞬息。
杨茂点头,末了又道出一句:“听说您的兄长一直在找他…”
当夜再度降临,中都在黑幕中沉沉睡去,只是所有人都知道,此日一过,本就肃杀的帝国都城将会蒙上了一层更厚的寒霜…但这仅仅是开端,因为有一场更大的寒风暴雪正从北方袭来…
******
临水村落,随着仲夏逝去,秋意袭来,临水附近的山丘坡岭都在不知不觉中披上了微黄的外衣,林家小院,张氏将林懋用竹椅推到院落晒太阳。
一个月前,当何老九带着林懋回到临水村时,张氏一时间竟然没有认出他,不过话说回来,任张氏如何想,也不会想到林懋会从一个大活人变成瘫子,只是老天爷降下的打击远不止如此,当张氏没有看到林秀的身影后,她的心瞬间碎了,若不是何老九壮硕,将二人分别背进屋里,恐怕林懋两口子就要在自家门前被村里闲人笑话透顶了。
不过何老九比起手下那帮家伙还是好上数分,与大胡子等人分道扬镳之后,他将带回来了的数匹良驹换成银子,给林懋留下一半便离开了。张氏看着那雪花银,再看看目若呆死的林懋,她只恨老天不长眼,为何这般作弄他们,但张氏到底是个坚强的女人,数日之后,她以林懋的名义将自家在临水村外岗子丘三十亩薄田全部卖出,让后为林懋瞧伤看病。这一日,张氏将林懋推到院中晒太阳,刚一转身进屋煎药,竹椅便咣当一声翻倒。
张氏急急跑出,看到林懋梗着脖子,憋着一口气在地上爬,而他伸长的手臂却是在够摸院墙角落的柴刀,这让张氏泪流满面,当即箭步上来,拽着林懋大骂:“老畜生,你到底还有完没完!”
林懋大口喘着粗气,那张褶皱满面的老脸此时涨的乌紫:“我这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秀儿…可怜的儿…”
听着林懋的呜咽哭泣,张氏一时难忍,抓起柴刀递到林懋手里,大声咆哮:“你不是寻死,成,你杀,你先把我杀了,你以为我愿意这样过着,你以为我愿意…”
如此的哭吼让林懋枯干紧握柴刀的手定在半空,随即一松,柴刀跌落在地,紧跟着就是二人愤天怨地的哭声,恰逢这时李虎与赵源二人前来看望二人,见到此景,二人当即放下手里的东西奔到前来。
李虎弱声一语:“婶子,林伯,你们这是作甚?秀哥过两天就回来,你们这样让他看见了,又该作何想法?”
赵源力大,一手拉起林懋,进而发力将林懋背起,放到竹椅上:“林伯,您老别这样,婶子不容易,您这样做,让那些闲人杂碎知道了,说的风凉话能把咱们的儿膜子吹破!”
在李虎、赵源的劝说下,张氏与林懋情绪渐渐缓和,这时,赵源看到门槛处有几个额杂碎的脑袋,那伸头伸脑的杂种样让赵源火大,他道一声伯父、婶子安着,随手抄起堂屋前的水挑子,奔着门外的混账冲去。
“****的杂碎玩意儿,看什么看,在敢多事多嘴,我一棍子打烂你们的脑袋!”
赵源是临水数一数二的铁匠,除此之外他们都知道这个家伙勇悍一根筋,当初几个泼皮无赖到铁匠铺开彩找茬,被赵源三拳两脚打的半月下不了床,自此,临水的那些无赖便不敢招惹这个狠主。
赶走杂碎们,赵源气呼呼的回到林家堂屋,他冲着林懋和张氏就跪下,赵源:“林伯,婶子,我和阿秀自小长大,情同兄弟,当年我爹没了,您们鼎力救济我家,才没让我老娘饿死,现在我秀哥没回来,我就是您儿子,只要我赵源活着,就没人敢欺负到您二老头上。”
“源哥,你扯什么屁话,秀哥怎么就回不来,他不过是马力出点问题,肯定能回来!”李虎呵斥赵源一句,随即自己也跪下了:“林伯,婶子,我爹告诉我,咱们临水这么多户,只有您老最仁义,以后,我李虎也是您儿子,只要您一句话,我指定飞来!”
第85章 刺心()
听到这里,林懋老泪纵横,张氏更是掩面啜泣,官家,商贾,世风,这无法抗拒的风流到底把林家给摧残到如此地步。
在林家待了大半天,直到夕阳西下,李虎、赵源才结伴离开。
路上,赵源愤恨压抑,一拳打在路边的歪柳上,那拳劲极大,几乎把茶碗粗的歪柳打断。李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道:“我说源哥,世道就这样,你就是把树打烂了能有什么改变?”
“我只是觉得不公平!”赵源咬牙狠声:“当年我爹出事,县府的杂碎不给公道,现在阿秀又被世风逼迫到这种地步,你说到底是为什么?”
“有什么为什么,还不就是皇帝老爷眼里看不到咱们这穷山村么…”
李虎近来心情也不顺,故而出言语冲。想来他们都到嫁娶的年岁,年前李虎老子给他牵了一个媒,是旁村的姑娘,那姑娘不过是个私塾夫子的女儿,却也嫌弃李家的商户名头,殊不知那私塾夫子已经穷的就剩这一个女儿可以拿出手了!
想到这,李虎摇晃着胖脑袋冲赵源道:“源哥,别想了,若这就是咱们的命,咱们也只顺命了,只是…可惜了秀哥…”
话落,李虎叹息着离开,留下赵源一人像头恶狼一样怒睁眼睛压抑着…
临城郡守府,郡守姚启圣看着眼前的公文,眉目紧锁如川,那神色就像有一层浓云蒙障罩在身上,让人喘不过气。
“大人,您怎么了?”
郡守府府丞于海龙小心低问,生怕一字不对,便惹怒姚启圣,姚启圣放下公文,一手支着伏案,一手按在鬓角,心思繁杂道:“怎么能这么干?这时要激起民怨啊!”
于海龙眉目一转,为姚启圣倒了一杯热茶,接话道:“大人,是关于年初的青苗税制么?”
“若真是那,我还真就不这么焦躁了!”
姚启圣推开于海龙递上的茶盏,起身在屋里踱了起来:“初春时,陛下突然降诏,要把今年的税收岁奉提一倍之多,眼下秋到,粮食收成已经统计完毕,距诏令所需差的太多,如此我该怎么办?难不成要把百姓的口粮给征集了?那样岂不是民众大乱!”
于海龙抚须沉思,半晌之后,他来到门前,左右细下翘望三分,确定无人后关上厅门,对此,姚启圣面色不悦,他为官几十年,一直做得堂堂正正,眼下于海龙的行径完全与宵小无异。
“你这是作甚?有话就讲,何须如此鬼鬼祟祟!”
于海龙先道一声大人恕罪,而后这个已经六旬的老府丞近身低言道:“大人,关于征兆岁奉库粮银钱的诏令,下官斗胆一句,我们大可不必去管!”
“你这是什么意思?”姚启圣当即面怒,于海龙连忙示意:“大人勿怒,大人勿怒!下官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若大人真不想听,下官不说就是了!”
姚启圣沉眉皱目,盯着于海龙片刻,才道:“说吧,你个老东西!”
于海龙拱手点头:“大人,我们北疆地距中都偏远,有些情况我们不是很了解,但这几年来,三皇子摩擦的风声大人总不能感觉不出来吧!”
“说下去!”
“想皇帝陛下壮年雄武时,开疆扩土,我大夏一片繁华,可是现在陛下体弱渐微,而众皇子则日渐骁勇,齐王虽未名言立为世子,可是参政国事多年,且在中都四城有着无可撼动的实力,至于其它三王,秦王骁勇,令封河西境域,燕王儒雅制止,士人至尊,江南无以不敬仰之,蜀王虽然年幼,可他生母乃皇帝陛下容妃,名言师尊更是当朝太师,如此一副大棋中,位居中首的齐王殿下如何会心安?大人,你难道没发觉皇帝陛下已经近半年没有下放诏令了,所有的诏令全出自中书阁,而中书阁又在谁的掌控之下,这就很难说了,是陛下本人,还是齐王殿下,我们无从得知…”
虽然于海龙没有说透,但是以姚启圣的官场嗅觉,早已闻到暴风雨前夜的汹汹波涛,忽然一道灵光划过姚启圣的神色,他当即皱眉道:“于海龙,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人,下官是想说,这次的中都岁奉征收,大人不必那么急着受命,眼下情势不明,如此征收,必定怨民载道,况且北疆距中都千里,虽然不是秦王的封地,可距秦王的河西境域不过数百里,下官说到这里…大人应该理会其中的深意吧!”
此时,姚启圣已经完全沉陷在中都那片阴云之下,难道国之强盛的大夏真的要因为****世子之位而陷入动荡了?他不敢想象,也不愿去想象,他只想安安稳稳的做着临城郡守这一偏僻之地的位子,兢兢业业为民造福,可是若那阴云飘来,他如何避开?
临城北上商队的必经之地——北镇堡。
数月来,临城府衙行军都司哨骑营的马全像个锥子一样狠狠戳在堡所内,这可把监管营等人给憋闹坏了,数月来,虽然草原的情况不断恶化,边镇更是时不时传来军屯堡被袭击的消息,可是那些不知死活的商人依旧在官家禁走商行的示令下继续北上,其中甚至有不少贩卖铁器的杂碎,这让马全憎恨不已,谁都知道草原人缺少铁器,而这些商人竟然敢贩铁北上,为那些野蛮疯子打造兵甲器刃提供原料,只要抓到,马全根本不用告知临城郡守府和府衙行军都司,直接就一刀砍了。
如此一来,监管营的大财路便断了,往日由他巡查,那些商人给些好处,他就意思意思过去了,可马全这家伙油盐不进,好赖话不听,与刚开始那般圆滑理事简直判若两人,搞得他这北镇堡堡外的林子里已经埋了十几具无头鬼了。
今日一早,马全便带着十几骑直奔北面的商道疾驰而去,大约行至北安所境域时,马全与众骑在林间歇息,还未喝口水,一阵马鸣声从二里外传来,这让马全一愣,其它人也是浑然一惊。
第86章 前兆()
一名瘦脸哨骑思忖一会儿,道:“我说兄弟们,这马叫声听着不大对劲啊…”
“不对劲儿?怎么个不对劲儿法?”
“不知道,感觉这马鸣声劲力十足,不像咱们胯下这马,软弱无力?”
“会不会是饿极的蛮子跑到咱们这了?”
此言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旋即看向马全,但见马全使劲咽了一口道:“去看看再说!”
只是马全上马准备挥鞭时才发现,身后,十几个哨骑弟兄全都立在原地,这让马全甚是不悦:“都呆愣什么?上马走啊!若真是蛮子,我们宰了他们!”
“这么去不合适吧!”
那瘦脸哨骑犹豫道:“咱们不过是临城行军都司的哨骑,在此是管理本地商队的,这北安所自有边镇的边军,咱们横插一手,真出事可没法说!”
“就是,咱们还是回去吧,看着天也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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