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夏武帝沉声,小金凌心里一颤,当即跪下:“陛下赎罪,奴才说错话了!”
“出去!”
半晌,夏武帝撂出这俩字,小金凌如逢大赦,赶紧连滚带爬离开乾清宫,来至庭门外,小金凌一口长气未喘允,黄安迎面走来,瞧着小金凌的模样,黄安轻咳两声,结果小金凌吓的一颤,待他回身看到黄安,小金凌赶紧跪下:“阿爷!”
“小崽子,你在这作甚?”
面对质问,小金凌只顾抹着额头的汗,末了才道:“奴才给陛下上御膳,可是陛下没有胃口,把奴才给轰出来了!”
想到此刻正是夜食饭点,小金凌顺话往下说,黄安也没有多想,叱骂小金凌两句,便进了乾清宫。
“陛下,这是史宝河将军送来的北安军谢恩书!”
“谢恩书?北安军谢什么恩?”
夏武帝稍有混疑,黄安近前道:“陛下,听史宝河将军说,北安军此次南进驰援伤亡惨重,其将林秀并未参加陛下恩旨的犒赏宴!”
听到这话,夏武帝稍稍皱眉:“这个林仲毅…”
听出夏武帝话里的不悦,黄安唯恐夏武帝心思乱想,毕竟眼下中都刚刚安定,若是夏武帝一时抽风,再来个林仲毅奉恩不尊,给他下道罪罚旨,就算林仲毅认了,可他麾下那些北疆汉子怕是不会顺从,一旦闹出兵变谏旨,可有得中都这锅汤翻滚了。
“陛下,这谢恩书就是林仲毅泣血而写,陛下不妨看看,说不定就会明白林仲毅为何不参加犒赏宴!”
黄安这么一提点,夏武帝才打开那封纸卷,待其看后,夏武帝没什么反应,黄安不明情况,心中一时打鼓起来,可是黄安又不敢多嘴,思量中,夏武帝看了黄安几眼,那般深沉犹如古潭,末了夏武帝摆摆手,黄安才退下去。
“来人,召戚安!”
夏武帝令声,自有皇门令去向监察司下旨。
深夜,中都城外一片静谧,北安军营盘内,阵阵哀声低鸣不断,那是一些重伤的兵士难以入睡发出的呜鸣。
“骁将大人,已经子时三刻了,您歇息吧!”
毛云巡夜归来,看到靠在营盘空地车驾上的赵源,低声唤出,赵源不应,反倒拿起脚边的酒壶灌起来,直到壶内传出空气咕咕声,赵源才把酒壶扔到一旁,让后打着酒嗝道:“这狗日的世道…一番战事下来,咱们北疆的弟兄还剩多少?”
“骁将大人…你喝醉了!”
毛云上去搀扶,却被赵源推开,借着酒劲,赵源一拳一拳打在车驾辕子,只把辕子打的稀烂:“我恨啊…恨天道不公,为何皇权之争是上面的事,可死的人是我们…”
眼看赵源言乱无寸,林怀平正好从营外回来,看到赵源模样,林怀平赶紧奔过,一把扯住赵源:“源哥,你喝醉了,随我回去!”
赵源看清林怀平,大着舌头道:“怀平…你说…咱们的弟兄死的冤不冤…到现在,中都可送来一丝一毫的药草补给?除了几坛子马尿似的酒水,连给死去弟兄裹尸用的牛皮都没有,任由那些弟兄召来苍蝇臭虫,我这心…痛啊!”
在赵源的发泄中,李虎、林胜等各校都队的将领从自己的帐列出来,不知是不是弟兄们压抑久了,此番得赵源高呼,竟然有不少随众者。
“源哥,咱们进中都,找秀哥,让秀哥闻那些中都狗要些粮草供给!”
李虎大声,黄齐、花铁梨一应同语,林胜沉默不言,焦褚、裴长风、万俟良、程达四人则看向李虎,末了焦褚道:“我说诸位,夜已深,听说明日一早我们还要进中都随将军拜封,没精神可不行,容我先退去歇息!”
焦褚一开话头,裴长风三人也都离开,最后林胜示意林怀平松开赵源,沉声:“赵源,咱们此刻身处中都,不是在北疆,阿秀受令与中都北校场,即将领封,你若是想他好,就把所有苦咽下去,若是不愿,你就尽情大嚎,最好让对面的黎军听到,那些家伙正愁找不到咱们的疏漏,抢咱们的功绩!”
“林胜,你怎地说话…敢情这几番战斗你义鳞骑损失少是不是,死的不是你的麾下兄弟!”
李虎破口叱声,林胜眉目一抽,箭步凸上,其速度之快,让李虎不妨,眨眼之后,林胜铁手化抓,死死扣住李虎的颈项。
“胖子…你是阿秀的青雉兄弟,可我也是他的同族血亲,论亲近,你休要那儿时的尊身来压老子,谁给你脸面老子不管,可是老子的脸绝对不会给你们任何人,老子把话放这,阿秀领封乃当前大事,至于兵士亡命的后事,自有苏文、韩墨、唐传文三人携力相做,轮不到你这个前军莽夫叫嚣!”
一通斥言把李虎憋的双目怒睁。溜圆血红,稍稍一瞬,李虎猛然发力,挣脱林胜,李虎抄拳就打,林胜当然不退,眼看二人搏手,赵源怒声:“够了!”
与此同时,林怀平也夹在二人中间,以免二人再斗。
“林胜,李虎言辞稍过,你我身为长岁之位,训斥应当,可还不到你动手的地步,此次我酒后乱言,待明日面见阿秀,我自会请罪,而你…休要在逞威,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第五百五十二章功过是非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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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源话里,冲李虎一句:“滚回去歇息!”
看到这里,林怀平赶紧打起圆场:“都是自己兄弟,有话好说,没必要大动肝火,明日领封,后日奉诏,顶多五日,咱们就可以撤兵回北疆了,那时回到家,弟兄们怎么叫骂都行,现在都忍忍,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半刻后,北安军营盘再度静谧,只是静谧之下,人心早已在战事权风中变化,林怀平营帐内,看着一杯接一杯的林胜,林怀平忧心:“胜哥,这场驰援战,前军五千兵马仅剩千余不过,赵源哀伤也属常理,他乱言咱们制止就行了,没必要和李虎动手,若是秀哥知道,肯定各打五十大板,你觉得哪会脸上好看?”
“怀平,你当真以为我是因为这事强压李虎?”林胜没来由的回一句,让林怀平不明。
“胜哥,你这话意思?”
“我是再警醒赵源和李虎,不要什么话都往外说,否则言多必失这古理哪来的?”林胜放下酒杯,道:“李虎机敏奸猾,算是他商老子的遗传,赵源耿直,有些话,赵源说是一个意思,李虎说就是另一个意思,现在中都情势不明,赵源哀的是自己兄弟没有着落,可李虎却叫嚣向阿秀请命,为弟兄们搏好处,关于这一点,我就想知道,以北安军的现况,黎军、禁军风头皆末,北安军已经成为秀木,还要再怎么请赏?”
林胜这么一说,林怀平算是明白一些,可他还是不信:“胜哥,这些该不会是你想多了吧,李虎应该没有这个意思!”
“凡事多虑一丝,所行多留一道,这样做总不会有错!”林胜一时间话沉如冰,整个人看起来也老了很多。
“经过这一战,我发现阿秀有一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他不会集权,前军,中军,后军,看似归全归他统率,可那凭的不是令,而是阿秀的旗帜,李虎这厮就是代表,看似平时不尊规奉纪,实则心眼众多,一旦北安军碰到大灾大难,这种人必将自保,你说那时阿秀的旗帜还有用么?倘若敌锋是咱们北疆人自己,他还能令指前军、后军么?”
“胜哥我我看你是多虑了!”林怀平到底不敢认同林胜所想,而林胜也知道自己想法有些激进,短暂的言说后,林胜转身离开,留下林怀平一人独思苦想。
“大人,北安军那边方才好像发生些燥乱!”
黎军营盘,参将张和听得斥候来报,顿时发问:“燥乱?什么燥乱?”
斥候应声:“属下也听不清,好像是谁说什么此次驰援南进,北安军损失惨重,中都除了几坛子马尿般的酒水,连些辎重牛皮什么的都没送让后这话一过,便是一阵吵吵!”
张和闻此细细思量,才退下斥候,跟着张和赶紧把这个情况写下了,交与亲兵:“带上这个东西,待明日一早中都开城门,就立刻送给小公爷!”
“仲毅兄,该出发了,今日可是咱们封功的好日子!”
一大早,张祁便来到林秀的将帐呼喝,殊不知林秀因为北安军于后的整备问题,操忙一夜未睡,此刻出帐,林秀满脸疲惫,尤其是那双眼睛,昏昏沉沉,就似要沉过一般。
“俞至,皇门令还未传召,你怎地就这么慌!”
林秀笑声,张祁上前拦住林秀,亲切中全然没有之前间隙相隔的模样。
“陛下今日要面见你我,想来肯定是封赏,老哥哥我有些惊讶你啊!”
“此话怎讲?”
张祁嘿嘿一笑,附耳道:“仲毅,你已经是忠武将军之职,想现今大夏三旬之内年岁的青辈将领中,有谁还能高过你?现在燕军败退,你北安军断后有功,必定大赏,从忠武将军之职再进”
剩下的话张祁没有说完,至于林秀,犹如人浸冰窖,清醒大半,张祁松开林秀后,大声:“仲毅,你好好歇歇吧,趁着这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以冰水敷面,精神精神,不然入宫面见陛下,你这模样可不好!”
话落,张祁离开,留下林秀沉思于原地,那唐传来到近前,望着张祁的背影道:“将军,这家伙说什么了?”
“没什么!”
对于林秀的刻意搪塞,唐传思量片刻,道:“将军,切莫受他影响,张祁是个世家功利子弟,经过这么久,您应该”
“传兄,我心中有数!”
林秀断下唐传的话,便转身离开了,唐传皱眉好一会儿,才向亲骑队营帐走去,那方化正在歇息,看到唐传,方化疑声:“长史大人。。您有什么事?”
唐传附耳几声,方化脸色瞬变多息,末了他道:“在下明白,在下一定会严密监视那些黎军崽子的动向!”
巳时,林秀、张祁得皇门令传召,前往中都皇城玉华阁,对此二人颇为一愣,那玉华阁听闻是国子学士的书修养之地,二人身为武将,更知今日乃封功之际,夏武帝召二人前往玉华阁,实在让人不解。
只是林秀、张祁可不敢问夏武帝缘由,半个时辰后,二人独骑前往玉华阁,阁门前,黄安早已恭候:“二位将军,陛下正在望月厅歇息,容老奴前去传告!”
“有劳总管大人!”
林秀拱手尊礼,黄安心中颇为舒服,倒是张祁更为务实,趁着黄安不备之际,张祁将一只小金锭塞到黄安的腰带中:“总管辛劳了!”
黄安看着张祁的模样,笑笑点头,便转身离开。
望月厅下,夏武帝身靠龙椅,厅下阶处,誉王跪坐铺垫,轻轻抚着琴弦,身为皇子,誉王也算多才多艺,只是此刻誉王心中不净,一个不留神,琴弦音颤,一曲佳乐顿时杂乱,而夏武帝也在养神中睁眼。
誉王景炎赶紧理身跪地:“父王”
“方才您心中乱神,此为何故?”
“儿臣乱中行事,罪已加身,恳请父王降罪惩治!”
景炎直语颇让夏武帝不悦,可是夏武帝却对景炎的态度很认可,身为皇子,就要明白规矩,动分寸,不然做的再多,行的再好,于上位皇权眼中,那就是不恭不净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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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三章功过是非6()
“知错就改,此为良人…但…”夏武帝话锋一转,景炎心中一冷,旋即汗从脊出。
“燕王贼乱,乃皇权之过,想世人皆以龙威天下,傲视千里,殊不知威自于贪,贪生于心,心则为人生之根…若是有人连根都不要了,只怕生死转瞬间尔…。”
听出夏武帝话里的斥责警醒之意,景炎头叩地面,不敢动弹丝毫,在此之前,景炎的近奴回告,夏武帝早就着戚安理会清楚燕贼攻入城中时,景炎的越权调兵统领之疑,现在,景炎看似与夏武帝厅下心聊,实则下罪立威欠揍而已,倘若夏武帝一时糊涂,心悸誉王之为,给他来个罪罚其首,那可就骇人了,况且自古以来,帝皇权争,老子杀儿子的不在少数,景炎不敢拿自己的脑袋做赌注。
面对夏武帝的自顾其说,景炎心潮翻滚,唯唯诺诺,不敢有丝毫不恭,待夏武帝话落,景炎才叩首谢恩,至于个中细节,景炎根本没有听清,可他只要让夏武帝心里舒服,那就足够了!
“罢了。。。此番罪过,乃兵祸之由,念在你忠心为父,忠心为国的份上,其罪暂搁,于后自到宗人府落行,现在侍奉一旁,与朕一同召见此战的功将!”
听此,景炎长出一口气,让后谢恩退身,不多时,林秀、张祁进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人跪地齐声,夏武帝淡笑挥手:“尔等青俊将者,有你们在,当真是大夏之幸啊!”
“末将等奉恩尊令,前来抵御贼者,实为本职也!”
张祁、林秀言毕,夏武帝抚须点头,一旁的黄安赶紧着小太监为其看座。
夏武帝双目有神,在二人身前徘徊数息,只把张祁、林秀看得心底发慌,但皇权之人,地位之高,就算林秀、张祁股腚下有刀子,二人也要忍耐住,大约片刻之后,几个太监携着一套铜盘来至庭前。
见此,黄安收下铜盘,摆于夏武帝面前伏案,让后差令太监退下,自行候命,至于那铜盘上的物品,林秀已经从余光中瞄见,左盘内是一套甲胄,中盘内为圣旨,右铜盘内为器刃,除却圣旨诏书,甲胄、器刃皆为将者所用,可林秀此时已经心中打鼓,当初,一柄虎纹青月刀都险些要了他的命,现在…自己青俊之年位居忠武将军,早就惹来某些人的眼红,若是再敢受封高礼,只怕他要深陷漩涡泥潭中。
“林秀,先皇曾在宫卫演武中,台前接见你,更赐你北安将之名…是否有此事?”
夏武帝忽然开口,林秀一个乱神,未能反应过来,如此窘迫模样惹得夏武帝低声笑出,林秀不知所以,赶紧跪下。
“陛下,下臣乃草莽之人,一时愚钝,未能明白陛下言意,请陛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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