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箭步上前,拉起圆脸汉子:“大叔,我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这些干饼,您给村人娃子分了吃吧!”
“哎…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离开牛家村后,队伍继续沿着小道北进临水,只是比之先前轻愉的氛围低沉不少。行至五里坡时,赵源从后面拨马赶上,林秀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疑声:“源哥,你作甚去了?”
“没什么!”赵源随意应道:“阿秀…有个事与你说下!”
“什么?”
“方才我命赵三他们又给牛家村的人留下十五袋粮草…加上咱们放下的四十麻袋糙粮干饼,按照两干一稀的吃数,足够他们撑到春末夏收…”
或许怕林秀一时起心,赵源赶紧解释:“我之前让怀平统计了咱们的粮草,满打满算三十八车…合着三万石…就是临城官家不供给粮草,也足够咱们用半年…”
对此林秀笑笑:“源哥,我当什么事呢?无碍,无碍,他们也确实让人心怜…”
正说话功夫,远处突然烟尘飞起,林秀当即皱眉,赵源挺起三刃刀警声:“莫不是撞上贼人了?眼下四野贫瘠,粮食短缺…”
“贼人?”林秀冷笑:“那他们今日出张定然没有看黄历!”
话落,刘磐等亲兵抽刀列位,挺骑上前,其威杀之气让尘土飘然,赵源则回奔队列,斥声传令,免得乱了自家阵脚。
可是北地男儿,悍兵精锐,区区蟊贼强盗,有谁会害怕?
在队后押车护粮的李虎听得有贼人来袭,激动地手抗长柄刺锤,恍若疯癫汉拨马冲上:“贼人?在哪,在哪?他娘的…这些日子憋死虎爷了…碰上那么多窝心事…今个非得拿他们出出气!”
大约三息功夫,烟尘逼近到百余步内,细眼望去,烟尘下是几十骑,只是这些‘贼骑’还打着临城哨骑的营旗,饶是李虎不解:“秀哥,贼人也开始玩字号了?”
面对白痴般的问话,林秀斥责一声:“你是癫狂疯了,那是临城哨骑营…想来是我那马同知前来迎接…”
哨骑前列,马全得知林秀北归的路线调令,为表同知情义,他亲率哨骑队前来迎接,只是远远看到千人队列,马全稍有惊讶,还以为走错路碰上贼匪了。
待马全翘首张望,看到北安将林字大旗后,马全才稍松一口气,独骑拨马奔来,林秀也随之迎上。
“林同知,果然是你,方才我率队奔来,看你们这威杀态势,还以为撞错人了…”
笑言出,情义连,林秀对于马全这个官家子弟很有好感,当即抱拳回敬:“马同知,应该是你吓煞我等?方才我还以为是贼人来袭呢?”
“哈哈哈…”马全放笑:“林同知也会说笑了…放眼北疆,有谁敢劫你这个北安将…”
几语相交,二人并驾回列,在北安队前,赵源、黄齐、林怀平、黄齐、林胜等人皆以列骑作备,对此,马全敬声:“不亏是骁武皇悍兵…”
“小官爷过奖,我等不敢应!”
赵源等人与马全这类官家子弟无什么交际,故而冷声,饶是马全也不在意,他笑然回首,继续与林秀道:“仲毅兄,此番你北调临城,可让兄弟着实高兴一番,现为兄弟已在临城备下酒宴,恭请诸位…”
林秀笑笑:“多谢汉生兄。”言语稍顿,林秀继而道:“汉生兄,借一步说话!”
片刻之后,马全与林秀分开,望着林秀率部前往临水县,马全的偏尉余五很是不满:“小官爷,这林秀未免太放肆了,他不过一个撤职的虚名将领,竟然敢忤了您这临城八品哨骑校尉正职的脸?实在让人窝火…”
第一百五十九章奉承()
一 “你懂什么!”马全皱眉叱声:“想这仲毅同知不过二旬中青岁…便已经历北疆沙场,更处中都将途起伏,他的遭际岂是你能理解…在我看来,方才他的话。。他的思虑都已经高变,完全突出我的意料,不过这样也好,龙驹驰骋若只有名而无实,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算是白费了…”
“小官爷,您说什么呢?”余五完全不明白。
“说什么你也不明白!”马全懒得解释,道:“若仲毅兄随我去临城,那才是他愚蠢的地方,毕竟北安将这个将职尴尬,虚而不实,可实而之下还有着一校千人甲士的军权,如此让临城的官家们怎么想…此番,仲毅独断行之,来个军行权自留,官家面不掉,两相合着,他林仲毅率兵归临水,奉令不奉调,入官不入职,以郡守大人的深思,必然能够明白,如此我还多什么事!”话落,马全带着众骑直奔临城。
临水县府。
陈玉躬身伏案,自年初临城返乡令下设以来,数月的操忙让他两鬓似白霜初现,甚至条条褶子也在不觉中缀满鬓角前额。
只是这般付出也是有回报的,比之临城其它郡县春种事宜的拖沓杂乱,临水县情况要好很多,首要之一便是民乱抵抗阻力甚小,至于根源,陈玉倒也听说一些,全因临水村出了一匹龙驹小将的缘故。
放眼临水方圆,林氏老三林懋家出了个青俊将军这事就似红霞满日红,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加之林秀下调临城风言已定,那些歪心不善的恶霸匪强、豪绅名望们就是想借着春种贫薄之际生出孬心眼,暗行苟且事,也得先看看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硬,不然林家那将军归来怒起,手中横斩蛮人的刀锋可不是看着说笑的。
时至晌午,陈玉放下笔杆子,起身缓动筋骨,结果县府参事常发匆匆奔进来。
但瞧常发一脸喜庆,陈玉稍有困顿:“何事这般?”
“大人…林将军已到临水县县南…”
“谁?”
陈玉一时疲神,并未反应过,不过瞬息后,陈玉浑然醒神,当即接话:“林秀已经回来?他到哪里了?”
“据巡捕差役回告,林将军已经率军行至临水县南驿站,暂做整营,在附近村乡巡查农耕春种的县丞安河大人和执笔郎王先生已经携着附近的官差衙役迎接去了。”
闻此,陈玉急声道:“快与本官备车,咱们一同前去迎接!”
只是当陈玉走到门庭处时,他忽然收声止行,继而稍有落寞的回身,如此让常发不明:“大人,您怎么了?”
“有安大人去迎接就行,本官就不去了…”
听到这话,常发一急:“大人,您说什么呢?安河不过是个县丞,您才是临水的父母官,临水的脸面,林秀此番荣归故里,您这父母官若不露面,介时四野乡绅名望该怎么看您…就是那安河…也会借机寻您的不是,”
常发不清楚陈玉与林秀两家的纠葛,故而从白着虑,饶是陈玉回身坐下,想着之前的种种,他苦笑叹息:“唉…命运弄人啊!”
“大人,您说什么呢?”
陈玉将一应文书收整好,道:“常参事,你代本官去吧,一切以安大人为主,若真有人问起本官,就说本官疲劳春种,累倒回府养歇了!”说完,陈玉径直离衙回府。
临水村,林懋一家子正在院中吃饭,忽听笑声从门外传来,跟着就是李胜那身膘肥身板堵在门口:“林老哥,还吃着呢?”
林懋放下酒盏,笑骂道:“老李头,你不看着你那肉铺,大晌午的…跑老子门前叫唤甚呢!”
李胜大步进来,不成想后面还跟着村里的里正、哨长等人,最让林懋意外的是林中道、林中涣与几位长家人也来了,看到这里,本来已经起身迎让李胜的张氏顿时拉下脸来:“李哥,这晌午头的,带着这帮人来搅扰俺家老头子,莫不是小嫂子这两日没燥骂你?还是见俺们吃了两天宽心饭,心下嫉的慌!”
李胜作为生意精,岂能听不出张氏话里的不乐,他嘿嘿一笑,近前两步:“老姐姐,林老哥,小老弟是给您报喜来了,您家那大才子…回来了!这些人不都是慕名而来嘛…”
李胜语出,揭过林氏的过往杂事,张氏一时没有应语,且后面的里正、哨长二人躬身上前,笑道:“林老爷子,林张夫人,林将军已经行至临水县南驿站暂做歇息,县丞大人命我二人前来告知您二老!”
“老头子,你听到没…咱儿回来了…”张氏听之喜笑颜开,至于林懋…那张老脸更是乐得褶子密布。
有了这消息,桌边的林曦玥、林怀安两孩子也都撂下饭碗,蹦起高呼:“大兄回来喽…那大哥也回来了…娘,三伯三婶,咱们去接大兄大哥他们吧…”
此言入心,不待张氏、林懋开口,里正已经唤来两个壮硕的村人走到林懋近前,道:“林老爷子,外面已经备好车马,咱们这就走!”
“好…好…小老儿多谢里正大人…”
林懋兴奋之余,不忘谢过里正,饶是里正赶紧躬身,时至今日,林懋已经不是那个任人唾骂的商贾残废,作为临水村几百年才出的将军老子,他的谢恩,里正可不敢担。
出门时,林懋扫眼畏缩不安,伫立一旁的林中道、林中涣及几位长家辈,那张氏迈步离门时,拉起元氏刻意唾言:“弟妹,有些日就是狗刨粪池的骚臭种,尽干些甘甜不垫饥的孬事…”
“三哥嫂,别说了…有外人在…”
元氏打心底还有些畏惧这些长家人,便出言提示,可张氏性情泼辣,加之自己身位转变,她岂会怯退:“怕什么,连县丞都亲自派人来接,看他们狗日的能耐什么!”
听着这些操性话,一旁的里正、哨长只能赔干笑,而林中道、林中涣等长家人,则把一张张老脸红成猴屁股,臊心臊肺到根子里,也没吱呜出一个字。
第一百六十章奉承2()
一 待张氏、元氏领着曦玥、怀安两孩子上了车驾,林懋经过大哥、二哥身前时,林中道强笑出言:“三弟…过往是俺们不对…可咱们终归是一家人啊…骨子里都流着林家的血…林秀现在回来了…俺们这些人要是不去…咱林氏的脸面…这…这…这…”
听到兄长的软言,林懋那颗本就硬不了的心骨再度软下,末了,他似怒似怨的絮叨着。
“…是啊…脸面…人这辈子…活的都是一张脸面…一家人…唉…心酸的一家人啊…”
一时间,两人沉寂,那林中涣几次想出口解释,都被几个长家前辈示意拦下,至于林中道,则一直僵硬着笑脸,大约三息功夫,林懋把心头的闷气硬声咽下后,才道:“算了…一起去吧,秀儿这也算出息了…他的名声可比你我们脸面金贵…往后你们别再做那些窝心事…不然让外人笑话咱们林氏事小…笑话俺儿可就事大了…”
闻此,林中道及几个长家顿时开颜:“不会,绝对不会,往后族里的事都依三弟的…”
车驾上,张氏看到此景,嘴里满是抱怨:“这个老东西,他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
元氏不想张氏燥火,便安慰道:“三哥嫂,今个儿大喜日子,您就别为过去那些琐事气身子,既然长家人都赔脸了,咱们这些晚辈还是要守着礼数,不然临水地界的人都会笑话林氏…笑话咱们…那样对林秀的名声也不好…”
“说的也是…”张氏怒中叹息,末了她咬牙道:“若非为了俺儿的名望,俺才不稀得搭理这些老皮狗…”
临水县南,临平驿站。
平日里冷清寂静的小驿站,此时却人声鼎沸,在驿站不远处,千骑甲士在赵源、林胜等校尉的指挥下,以都队肃立暂歇扎营,其悍勇塑律的威杀模样实在让人敬畏。
“俺的乖乖啊…这就是咱们北地的子弟兵…”
驿道前,负责掌控过往秩序的衙差啧啧自语:“咱们临水地界百十年来,多见出去的子弟兵,可像这样威武回来的,绝对头一回…不知道你们听说没。。那北疆搏战传言渗人骨髓…想想都夜里作恶们,不成想现在回来这么多悍兵种…实在厉害…”
“这还不都是林家大才子的功劳!”县府衙差捕头朱茂走来插声:“一个国子学士从军,这也是百年难遇的事,让这么文才武德兼备的人领兵打仗,肯定比莽夫俗子们厉害,别的不说,至少在军行战阵上就留有后手,如此也能保全咱们北地子弟兵性命…”
正说着,朱茂看到县丞安河与一黑甲将领从甲士营列方向走来,朱茂赶紧叱声众差役:“都机灵点,别让不长眼的村人冲过来,饶了大人和将军的兴致!”
听到这话,一众差役鼓足气力,拎起哨棒,活生生摆出人墙阵,将闻风赶来张望的附近村人乡亲给拦在驿道百步之外。
“林将军一战北蛮,二救临城危,如此荣耀功勋,实在是我临水地界后辈的楷模,今日,本官匆忙来迎…不周之处,请林将军担待…”
听着安河的敬言,林秀虽然博名而归,满耳都是奉承高语,可是他心下沉稳如钟:“安大人,末将不过侥幸而已,至于功勋名望,也全是麾下这些北地子弟兵们奋战而得…”
“看看,你们都看看,这就是文才武德兼备一身的青俊龙马…你们都要敬而尊之…以此教导家中后辈啊…”安河顺言捧之,身边的官差、乡绅名望们更是笑面应言,全然不给林秀自谦下位的机会。
说话中,安河将林秀引入驿站,让林秀颇为惊讶的是,在北疆地贫、春种难行之时,这小小的驿站里竟然摆了十余桌菜肴。
“林将军…此处地偏,加之时日不正,本官匆忙之下,也只能做到这般!”
安河探臂请林秀入位,饶是林秀心下感慨,结果身后跟随的林胜低声附耳:“阿秀,入座,别多言!”
林秀稍愣,余光看去,林胜那张笑脸颇有深意,待其回神,自己已经被推上主座,安河落位副首处,只是等酒盏落杯,朱茂匆匆奔进。
“禀告大人,林将军,林氏族人赶到!”
闻此,林秀惊喜瞬间,那安河抚须淡笑:“林将军,本官知你忠孝,故而得知消息后,便派人去接您的双亲!”
话落,里正、哨长抬着林懋进来,离得数步远,安河身旁的一众官差乡绅名望们已经躬身敬声:“林老爷子安好…”
若在往日,林懋定然笑面回声,可是此刻人家父子亲人相见,他们这样冒声阿谀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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