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孤语气激动:“愚弟永远也不会忘记,十年前二哥射杀头狼的情景。”
“拓跋孤,你放心。待我回到部落,一定会为拓跋屈报仇。”拓跋什翼犍看了弟弟一眼,冷凛的目光中尽是杀机。
“二哥,方才以为会被段部之人留难,没想到居然放我等离开,看那为首之人,实在是愚蠢至极!居然什么代价都不要,遇到这样的人,正说明二哥天命所归。”拓跋孤想起方才被辽西突骑围捕之事,不由笑出声来。
“拓跋孤,愚蠢的人是你。如果有可能,我宁愿让他接受南部大人的任命,或者接受那一万匹战马,而不是现在这样,毫无代价地放我等离开。”
“请原谅愚弟迟钝,为何我拓跋部毫无损失反而是坏事?”拓跋孤看向拓跋什翼犍,脸上写满了不服。
“我问你,换作任何一个人,会不会拒绝我的要求?”拓跋什翼犍想起张伯辰的神情,不由郑重起来,他随之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这个世界上,除了赵国皇帝和是傻子,我不知道还有谁会拒绝我的条件。即便是石虎,也不可能拒绝我送出的一万匹战马。”
“我之所以开出这般条件”拓跋什翼犍拉了拉辔头,淡淡道:“是因为我拓跋什翼犍值得这个代价!可是,还是被他拒绝了。这就说明在此人眼中,我开的筹码根本没有多少吸引力。这个人如果不死,以后必是劲敌。”
拓跋孤撇了撇嘴,却是对兄长的话不以为然,刚要反驳,却见拓跋什翼犍猛地抽打坐骑,洪声道:“快走!那人虽然放我等离开,他的部下却未必这般豁达。待我们返回部落之中,才算真正安全。”
“将军”
目送拓跋什翼犍离开,段思勇与徐可等人甚觉可惜,他们疑惑地看着张伯辰,不由出声询问。
“你们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放此人离开?”
张伯辰冷冷地看着几位属下,知道拓跋什翼犍临走之前说的话在众人心中种下了阴影。
辽西突骑虽然是鲜卑段部最精锐的部队,也是段家的嫡系。但并不说明他们会永远忠诚于段家,尤其是在段家已经覆灭的时候。
“拓跋什翼犍之所以肯开出那么大的筹码,必定是因为部落出现了变故。这才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赶回去处理。你们只想到丧失了一笔极大地利益,可曾想过如何将这笔利益兑现?”
第二十章 为谁而战(一)()
河流中的鱼舍不得鱼钩上的香饵,成为餐桌上的美味山间的黑熊留恋陷阱中的精肉,成全猎人的口腹之欲。很多人只看到眼前虚无缥缈的承诺,却忘记隐藏在背后的阴暗。
拓跋什翼犍正因为对时间极为渴求,才会许下天大的承诺。不放他离去,一旦此人无法解决问题,如何有能力兑现自己的承诺?若是就此放他离去,依靠手下不到五百辽西突骑,又哪里有能力让对方在事后兑现承诺?
想要得到这份利益,完全寄托在拓跋什翼犍本人的自觉上。可是与其那样做,不如痛痛快快地放对方离去。
因为段辽的关系,他与赵国处于敌对状态,而拓跋什翼犍先前遭受燕王石斌的追杀,释放了此人,至少可以给赵国添加不少麻烦,并不算一无所获。
只是可惜,眼下辽西突骑中好像并没有谁可以理解自己的做法。
佐吏徐可徐道询、高烈高剑锷,百夫长段思勇、阳奕、慕容邻、秃发狐雍与张成等人各司其职。徐可与高烈在张伯辰的身边随时等候召唤,段思勇之前带人围困拓跋什翼犍,如今站在不远处,一脸的不解。
秃发狐雍由于未能提前侦查出藏匿在附近的拓跋什翼犍,被张伯辰冷脸相向,心中颇为惴惴,他站在一旁,却是等待张伯辰的惩罚。
至于阳奕、慕容邻与张成三人,则是各自带领数十人在外围巡逻警戒,以防不测。
徐可见到气氛凝重,不由道:“我等倒不反对将军的做法,只是担心消息由此而泄露,致令将军在辽东举步维艰。”
张伯辰心中凛然,从马鞍中掏出羊皮地图,皱着眉头道:“冀阳郡?”
“冀阳郡乃辽东安置冀州流民所设侨郡,冀阳太守为西河宋烛。”徐可走上前来,指着地图上一处道:“冀阳郡下辖平冈与柳城二县,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位于白狼山南侧。西北一百里即是冀阳郡治所平冈,东北二百里即到柳城。”
张伯辰听徐可说起侨郡,不由想起穿越之前在历史教科书上学到的关于侨郡的知识。
当时教科书上只是简单解释了一下,说是东晋由于中原沦丧,导致大量士族百姓南迁,东晋朝廷为了安顿他们,便设立了侨郡,意为“侨居于此地”。
由于当时没有太多精力学习,他也就将历史书翻了翻,很多知识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被遗忘。
没想到现在竟然接触到辽东的侨郡,他抬头看向徐可:“道询,这冀阳郡安置冀州流民。却不知辽东为了安置流民设置了几郡?”
“将军问得好,除却这冀阳郡,慕容廆还设立了成周、营丘、唐国三郡,成周郡用来安置豫州流民,目前成周内史为清河崔焘,乃是前平州刺史崔毖之侄。”
“青州流民被安置于营丘郡,营丘內史鲜于屈出身辽东大族。至于唐国郡,则是安顿并州流民是所设,唐国內史便是出身无终阳家的阳协。”
张伯辰听完,皱着眉头,感觉似乎有点不对,四处侨郡的设置从整体上来,对辽东慕容部是一个极大的促进,不但吸收了大量的人口,增加了兵源。最主要的是大量高文化的汉族士大夫进入辽东,对慕容部的制度改造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穿越这段时间以来,他经常听到徐可谈起慕容皝之父慕容廆,知道这个人在西晋覆灭之际,趁机吸纳逃亡的中原百姓,花费三十年时间为慕容家打下了极为牢固的根基。
这是一个极为明智的人,一个帝王能压制自己争夺天下的**,将野心藏在最深处,专心夯实国内根基,这样的人无疑极为可怕的。
正是由于慕容廆三十年的休养生息,才有了慕容皝的嚣张跋扈。
张伯辰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张超,父亲年轻之时家无余粮,却依靠极大地意志力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如果没有父亲的基础,他又哪有能力去发展自己射箭的爱好?
仅仅是手中这一张花费十八万元打造的复合弓,全国至少有七成家庭一辈子也无法拥有如此多的存款。更不说这些年他四处旅游,以及与朋友组织的各种活动的费用。
这便是现实,残酷而醒目。
可是这样的人设置的四处侨郡,怎么会张伯辰皱着眉头,脑海里划过一丝火花,他想抓住,那火花却是转瞬即灭,再无踪迹可言。
他指着地图道:“柳城距离大棘城已经近在咫尺,在当前形势下想必慕容皝已经设下重兵。待我等先去平冈探查一番再作打算。”
“传令下去”
“嘀!”
张伯辰正要传下命令,让手下辽西突骑休息片刻后前往平冈,突然一阵急促的警报声传来。
“什么情况?”
原本在周围休息的士卒听到警报声,立即飞身上马。这种警报声不到紧要关头是不会使用的,除非出现异常重大的情况。辽西突骑毕竟是辽西悍卒,对战场突发情况有着足够的敏感度。不等百夫长吩咐,已经自动形成阵势。
张伯辰看向秃发狐雍,疑惑道:“可有斥候前来回报?”
秃发狐雍面色怪异,看向自己的上司欲言又止,最终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间走到张伯辰身边,在耳边小声说了起来。
张伯辰越听越惊,一把推开慕容狐雍,一踩马镫爬上马背,向着警报声奔去。秃发狐雍看着张伯辰的背影,咬了咬牙,随即跟了上去。
段思勇、高烈与徐可等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们毕竟久经战场,知道这种情况容不下迟疑,只得紧紧跟住张伯辰的步骤。
不远处的密林中,百余位辽西突骑紧紧将一群人围在中间。张伯辰驰马而来,看向中间那人道:“张成,你为何背叛于我?”
中间被围困那人赫然是五位百夫长之一的张成。在张成身后,四十余骑兵惊慌失措,双手紧紧攥紧长刀,警惕地看向周围。
他们是张成的心腹死党,自然唯张成马首是瞻。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同属辽西突骑,有着共同御敌的袍泽情谊,转眼间便横刀相对,张伯辰看向张成的眼中充满了杀机。
张成端坐马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张伯辰,默然道:“如今天下大乱,我等只想活命。将军,你是个不错的人,但我却不能陪你一起送命。我知道令支城已经被赵国打破,既然如此,将军为何不放我等离开?”
第二十一章 为谁而战(二)()
张伯辰看着张成,突然之间觉得有些悲哀。他受段辽看重,统率这五百辽西突骑,前往徐无城支援,从开始就走在一条困难重重的路上。
仔细想想,自己在燕山之中穿越而来,至今不过一个月。可是在他穿越之前,赵国与辽东对段部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先是段辽从弟段屈云攻克幽州,赶跑了石赵的幽州太守李孟。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李孟在山中搜寻自己,然后被自己一箭穿喉。
然后是渤海公段兰在北部与辽东慕容家纠缠不休,最后被慕容皝反败为胜,手下士卒损失惨重,以辽东的兵力如何能够支两线作战?
赵国先锋来势汹汹,支雄与姚弋仲攻城略地,在极短的时间内扑向令支城,如果没有极为周全的准备又怎能做到这一步?
自己无意中闯入进来,在复杂的时局中随波逐流,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他不是不知道实力的对比太过悬殊,可是郡主段雪颜将他从燕山中带出来,便是救了自己一命。开始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由于段家的缘故,总算以一个不太坏的姿势融入进来。
更何况辽西公段辽将五百辽西突骑交给自己,并当众将女儿许配给自己,这份人情自己不能不还。即便是以卵击石,他还是在田家堡伏击了石赵大军的粮道。
他虽然只有五百骑兵,但是在两辽土地上,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在复杂的局势中生存下来。
可是,就在他们越过卢龙道,在接下来有所行动的时候,百夫长张成叛变了。
这一刻,张伯辰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乱世!
当掌控斥候的秃发狐雍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秃发狐雍之前没有发现躲藏在附近的拓跋什翼犍。
因为秃发狐雍的主要注意力,早就集中在张成及其心腹爪牙身上!
事到如今他才知道,原来作为段部嫡系的辽西突骑也不能保证忠诚,他在睡梦中被割去脑袋也并不是不会发生。
张伯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躁动的内心平复下来,轻声道是:“你想活命没有错,可是你们这几个人,如何在辽东活下去?告诉我,你想投靠谁?”
“啧啧,将军。不可否认你是个聪明人,我原本不服气,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如何被段辽另眼相待,现在看来,你确实有几分本领。只是很可惜,聪明人往往死的都很早。”
张成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看向张伯辰身后:“秃发狐雍,你这百夫长做了也有快十年了吧?不知道被一个毛头小子凌驾于头顶之上是一个什么感受?”
他坐在马上,侧过身子看向高烈:“高烈,你出身渤海高家,累世冠冕,我知道你文武双修,欲要在这乱世建立一番功业,可是却被一个卑微贱种后来居上,你心里可服气?”
“还有你,徐可。你这佐吏到底要做到什么时候?”
张成说完,呵呵笑道:“我张成出身匈奴羌渠部,投靠段辽原本以为可以得到重用,没想到至今不过是辽西突骑中的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原本也就罢了,可是你张伯辰何德何能,竟然只凭借两箭就可以率领辽西突骑?如今赵国大军兵临城下,你难道想要凭借着区区人马对抗数十万大军吗?真是不自量力!”
“张成,你这逆贼想要叛变,何必找那么多借口!”段思勇骑在马上,指挥心腹截住张成去路,恨恨道:“我等如今与主上消息隔绝,到底是什么状况根本无从得知。即便是石虎攻破了令支城,我等也要找到主上消息再作打算!”
张成无视段思勇的辱骂,回过头来道:“张将军,既然你问起了,那我张成就坦然相告。我投奔的便是冀阳太守宋烛,不出意外,只怕冀阳的援军已经在从平冈赶来的路上了。”
他挑衅性地看向张伯辰:“你既然可以放过拓跋什翼犍,为何不能放过我等。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念在你我同为袍泽的份上,我绝对不会对宋烛吐露半个字。”
张成的话石破天惊,众人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假若冀阳太守宋烛到来以后,凭借目前不足四百的疲敝之兵,如何还能逃脱?
方才围捕拓跋什翼犍乃是段思勇所为,其余等人并无参与,释放拓跋什翼犍的时候,这张成也并不在现场,可是他竟然一口叫破名字,难道此人竟认得拓跋什翼犍?
张伯辰不仅不笨,相反还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人,他从蛛丝马迹中便将其中缘由想了个七七八八,已经和现实极为接近,他冷然地看向张成:“你投靠宋烛,难道是想去堵截拓跋什翼犍?难道你竟然认识他?”
“他说他在赵国做了十年人质,而你居然认识他。你究竟是什么人!”张伯辰突然之间大喝一声,刹那之间,一支飞羽从射出,朝着张成咽喉贯射而去。
他之前将复合弓收起,却是练起了军中角弓,此时一声大喝打乱对方心神,脑海中却是想到了慕容翰与自己比试箭术时所用手法,出其不意地射出一箭。
“啊”
一声惨叫传来,那张成低头躲避不及,竟然射入眼眶之中,他痛疼难忍,大叫一声从马上跌落下来。众人见状再不迟疑,抽出弯刀冲入人群。
血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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