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哪位大人是在钦天监任职,可有今后几日的气象预测?”范遥起身问道。
“钦天监?气象预测?这位小友问的莫不是太史曹?”面前一位官员回答道,“本官太史丞,自上月中旬以来滴雨未下,明日开始恐将连日暴雨,大旱之后必有大涝,情势不容乐观。”
“谢大人,不知可曾丈量燕雀湖方圆?水深几何?现在的水位距离平地还有多少?往年正常湖水水位是多少?”
“燕雀湖东临蒋山南抵建康旧城,绕湖一周大约三十里。虽然由于遭旱,湖面萎缩,但最深处仍超过三丈。今日的水位比正常水位低九尺。”这些数据能轻易回答上来,显然张衡之前说考虑过这个方案不是作假。
虽然还缺少降雨量等几个必要条件,但也已经可以大致估算了。范遥走到案几前,直接拿过毛笔就开始计算。几位官员都凑上前看范遥的鬼画符。
“好了,算出来了,如果今年的同期降雨量相比往年不超过两倍以上,此次就不会有洪灾。”范遥放下笔信心十足地说道。
大家都面面相觑,竟无一人能看懂范遥书写的内容。不由怀疑起范遥弄虚作假。
于是范遥只能通过现场计算一些官员们的算术问题才使众人信服他的计算能力。
“既然如此,只需要将溧水与燕雀湖青龙山方向的支流贯通,便可从上游引水入湖,层层分流,大大增加淮水流域的抗洪能力。”张衡停顿了一下,“不过此举必然要经过陶家的田地,还望小友能前往沟通一下。”
“草民知晓。”有那封疑似朝廷内部消息的信件打底,范遥一口便答应了下来,“若燕雀湖不够,还可以将玄武湖重新挖开,进一步增加蓄水量。”
“挖开玄武湖?人力怕有不足。”张衡思考一番后摇头拒绝了。范遥也不多言。
解决了心腹大患,虽然是口头上的,但是诸位也是一扫连日来的阴翳心情,有说有笑地打开门。却发现门口正站着一堆人。
“参见晋王殿下,河南王殿下。”
走在后头的范遥吓了一跳,混在人群中间行完礼好奇地打量传说中的杨广。
“诸位不必多礼,张衡和范……范遥留下,其余人等退下办事去吧。”杨广顺着人群让开的缝隙进入了屋内。
张衡?传说中血溅屏风,亲手弄死杨坚的狠人?范遥看着身边其貌不扬的张衡,偷偷往旁边挪了挪保持距离。
门应声关上了,两名近卫一言不发地站在了门口。
杨昭和陶适大眼瞪小眼,不能站在门口偷听,却也不方便远离,便在附近找了个地方稍事休息。
室内突然传出来拍桌声,随即又传出来范遥的一声爆喝,“晋王殿下!”,两名侍卫似乎随时准备破门而入,安静了一会儿,又是张衡戛然而止的咆哮声。听得陶适心惊肉跳,不知道范遥又在整什么幺蛾子,暗暗发誓再也不和范遥一块儿出来了。
杨昭则一脸好奇地注视着张衡的房间,一向沉稳,永远一副智珠在握的张大人居然会怒而咆哮,不知范遥说了些什么。
在陶适胆战心惊的等待中,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门终于开了,三人鱼贯而出,脸色各异。范遥虽然努力保持平静,却还是掩饰不了一脸得色。杨广依旧是那副笑容满面的样子,若有所思。张衡则夸张地看着范遥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愣愣地站在门口。
杨广走到杨昭跟前,笑着嘱咐道:“昭儿,今后多与范遥亲近才是。”也不多解释,带着两名侍卫离去了。
“究竟说了些什么,光是治水有望成功怎么可能让父王如此看重?”杨昭诧异地看着走近的范遥,也不像之前那般只是说着好听,亲昵地上前拍了拍肩膀,悄悄地问道:“你都说了些什么?能把张先生气成那样的可不多见。”
陶适也一脸崇拜地看着范遥,之前的发的誓不知道抛到哪里去了。
范遥故作深沉,摇摇头:“佛曰:不可说。”
其实是之前看到杨广就想到隋末的战乱,一时头脑发热,想尽快攒点家业去抱现在声名不显的李渊大腿,才斗胆点破晋王的目的,被杨广以为泄密差点拍桌喊人将他当场拿下。当时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一声爆喝打断了杨广的动作,并结合已知的历史给杨广提前除了几个点子才逃过一劫,现在想来背后一身冷汗。到现在还没完全缓过劲来。
“小子,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工具草图呢?”张衡站在门口目送杨广远去,面色不善地问道。
这可是杨广夺嫡的大功臣,在跳槽之前一定要好好抱紧大腿。恭敬地道:“如果大人只是想开辟一条新的河道连通燕雀湖与淮河,那么家兄已经在工地上使用的翻斗车便足以,大人问一下监工便知。”
“哦?前日确实听说陶家村工地上出现了一种新的搬运工具,听说一个人能干两个人的活?这就是你发明的?”
“正是草民。”如果有弹簧效率还能更高。范遥有些可惜,现阶段的翻斗车还需要用手去掰开扣住车斗的竹片才能将车斗翻起来,效率低不说,还要频繁更换零件,车轮也容易出故障。
“既然如此,本官自会前去考察实物。来人,送客”言毕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厅房。
“张大人,草民告退了。”事情都办完了,范遥和陶适准备离去。
“本……我送你们出去吧。”杨昭见范遥两人作势要走,挥退准备送他俩出府的小吏起身相送。
“殿下何必如此,草民愧不敢当。”范遥不假思索连连拒绝。
“诶,不必如此多礼,且不论父王都说了要我好好亲近与你,如此青年才俊,本……我也自当倾力结交。你我之间,直呼其名便可。小范可有表字?”杨昭摇摇头问道。
“啊?是吗?你认真的?”
“自然。”
“不是开玩笑?”范遥一再确认。
“本……我当然是真心结交。”杨昭有些不爽。
“哦,那太好了,一直这么说话累死我了。”在杨昭面前一直一副谦卑样子的范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拍了拍杨昭的肩膀,“早说嘛,早知道小昭你这么崇拜我,我也不用这么累,一直绷着身子,都快成驼背了。”
范遥突然变化的态度让杨昭有些愣神。
“既然是你都说了不必多礼,那我和小适自己出去就行了,来路我都记住了。后会有期。”范遥摆了摆手,带着陶适一溜烟跑了,“再说了,我还没成年,哪来的表字。”
杨昭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良久摸了摸鼻子,小声的道:“本王现在真的只是想真心结交于你,看看父王夸赞的少年郎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而已,何必如此紧张。”
“遥哥,遥哥,等等啊!”又被范遥拽着跑出了府门的陶适揉着生疼的右手不满道,“这一天怎么总被你拽着跑,你跑什么嘛,王爷是看得起你,又不会吃人。”
“不一定啊,不一定啊,杨广一家还是保持距离好点。何况这杨昭我还没想起来是谁,也不知落得个什么下场,隋唐演艺好像没这号人啊。”范遥木然地摇摇头喃喃道。也不知道是在解释给陶适,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什么?遥哥你说什么?”陶适没听清,追问道。
“我说啊,老先生给的的盘缠呢?拿出来找家店坐坐,哥哥我渴了!累了!饿了!”范遥没好气地说道。
“噢,那我们找家茶馆歇歇脚吧。”小孩子就是好糊弄,听说可以有吃的立马把问题忘了。
“找什么茶馆,找饭馆!公费吃喝怎么也得吃顿好的。”范遥领着陶适在街上乱转,“同福客栈!好熟悉的名字。就这了。”
范遥毫不犹豫地迈进客栈大门,扫了一眼食客。
“哦不对,小适,你刚才说啥来着,咱们这样公款吃喝不好,还是去茶馆喝口茶水吧。”又毫不犹豫地转身准备离去。
陶适一头雾水地被范遥带来带去,一脸迷茫。
“慢着!刚才那个可是陶家的那个……那个……范、遥?见到本公子跑什么跑?给我进来!”客栈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哎,范遥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回身进入客栈,这一刻,范遥深刻地感受到了劳动人民的无奈和卑微,还有地主阶级带着邪恶微笑的的罪恶脸庞。
第七章 各有心思()
“韩少爷,小民没看见你啊,只是突然想起来有急事才……”范遥带着陶适走到韩二少身前施礼道。
“小范子啊……”不等范遥说完,韩二少拿筷子指着范遥道。
范遥听到这个称呼,不由想起了小凳子小桌子,不禁浑身一抖。“别啊,韩少爷。你喊我名字就好。”
韩二少不满地横了他一眼,“小范子啊,本少刚想说看你挺会说话,让你来本少这当个跟班,怎么?这就敢顶嘴了?”
“谢少爷抬举,小民在陶家做个短工挺好的,不劳少爷费心了。”范遥精神一振,为了不去当地主老财的走狗,决心将顶嘴进行到底。
“啧。”韩二少砸吧一下嘴,吃了一口菜,“这么好的口才,浪费了可惜了。”
范遥只是陪笑,也不搭话。
韩二少又瞥了范遥一眼,“你们是刚从总管府出来找吃的吧?坐下吧。”又吩咐随从道,“韩虎你去多拿两副碗筷来。”韩虎应声而去。
“这不太好吧?少爷,我俩怎么可以和你同桌呢?小民和陶适在旁边找个空位置就好。”
“让你坐下就坐下,哪来那么多废话,你没看见韩虎也是坐在这么?”韩二少顿了顿,待范遥和陶适犹疑着坐下后接着道,“虽然陶家村离这近些,但从早上就往这赶一定饿了吧,一会儿放开了吃,要吃饱。这顿本少清了。”
范遥有些受宠若惊。说好的富二代呢?说好的纨绔子弟呢?这画风不对劲啊!
不过见到韩虎把碗筷拿来了,陶适到底是个小孩子,见到有吃的当仁不让,当即吃了起来。
范遥也不客气,既然有人请,不吃白不吃。
少顷,韩二少突然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不知两位这次来总管府为了什么事?”
“老爷让我和遥哥来总管府……”陶适边嚼着菜肴边模糊地回答,却不料范遥突然踢了他一脚,陶适无辜的看着范遥,脑门上写了个斗大的问号。
“吃不言寝不语,把嘴里的吃完再说话。”范遥不动声色地对陶适说。又认真地看了一眼韩二少,“陶老先生让我们来总管府送信,什么内容我们也不知道。”
刚才情急之下范遥那一脚动作有些大,韩二少当然察觉到了,眯着眼睛看着微微有些波澜的酒碗,饱含深意的说道,“小范子,你真的不考虑来我韩家吗?”
“多谢少爷美意,但小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范遥避开韩二少的目光回答道。
“哼。”韩二少冷哼一声,站起身子,“韩虎,我们走。”
“等等!”范遥突然出声留人。
“怎么?回心转意了?”韩二少俯视着范遥冷冷地问道。
“非也,”范遥摇摇头,“少爷您之前说这顿请我们,还请把账结了。”
韩二少一时语塞。深吸了一口气,“韩虎去把账结了。”又对范遥郑重地说道,“后会有期。”
范遥随意地拱拱手,“小适啊,吃慢些,给我留着点,你看看你,这么小个身子这么能吃。”
韩二少带着结完帐的韩虎出了门,吩咐韩虎道,“你先回去,告诉我爹爹,陶家可能也同意了此事,尽早做些准备。我再在此间打探一下,陶家若是应下了,就没有我韩家插手的余地了。还有,查一下这个范遥什么来头。”
那封信一定不简单,总管甚至差点把送客两个字写在脸上。多次端茶示意送客,死皮赖脸地磨到晌午,总管最开始的热情却变成了最后的不耐烦,不知陶家那封信都写了些什么。这两个娃娃,陶适也就算了,没想到这范遥还挺精明,有点难办啊。
韩二少想起总管会见自己时收到的那封信,当着自己面毫无礼貌地迫不及待当场看信的举动,以及看完信之后对自己的态度的巨大转变,揉揉眉头,有些烦躁,不知道陶家的信里都说了些什么。好不容易说服父亲和大哥赌一把,从商人到士族的转变就看这次机会了。绝不允许失败。
“求见的是小王爷?不知是哪位小王爷来到了扬州,我韩家还是太小了,消息太过闭塞。”韩二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走远了。
见韩二少主仆走了,范遥捅了捅陶适,“还吃,吃够了没。”
陶适不满地瞟了范遥一眼,夹了一大堆菜,努力地扒拉完最后一点饭,费力地咽下嘴里的食物,“你自己说食不言寝不语,还在那里说一大堆。”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你知不知道刚才差点把陶家的机密告诉别人了?”
“什么机密啊,你不是也说了是送信吗,我也只不过是想说送信而已,信的内容我们两个都不知道,想泄密也没密可泄啊。”
范遥闻言顿时像吃了苍蝇一般,面部一阵抽动,“反正你吃饭的时候说话就是不对!好了好了我们走吧。”
陶适出了店门始终撅着嘴表达对范遥的不满,还时不时停下来揉两下被范遥踢到的小腿提示范遥的累累恶行。
“卧槽,有什么要求说吧,你这样弄的我好难受。”范遥实在是忍受不了陶适在那装可怜,忍无可忍地揉乱陶适的头发怒道。
“卧槽是什么意思?”陶适好奇地问道。
“这不是重点,你说吧,想买什么,我给你买,回去告诉老爷就说是我花的就行了。”
陶适精神一振,小跑到路边包子铺,买了两个汤包,拿纸包好,回来伸手便给了范遥一个,“遥哥,我看你刚才都没吃啥,这个汤包给你尝尝,上回二少爷带着我来的时候给我买了一个,可好吃了。”
哎,范遥看着汤包叹了口气,“小适啊,这韩家二公子真的是不学无术的人吗?”
“是啊是啊,至少上次我和二少爷一起去的时候看到是那样,那时候他正在拿鞭子抽一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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