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思考过度的范遥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三章 书房辩论()
一觉醒来便已将近辰时,天还没大亮,范遥端着一盆清水,脖子上挂着手巾,蹲在家门口漱口,目送着村里的青壮年们背着各种工具前往工地。
“看来州府还算厚道,虽然徭役没有工钱,但至少能管饭。”范遥用中指搓着牙齿,“没有牙刷真不方便,昨天下雨又忘记折些杨柳枝回来了。”
这个时代崇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完早饭下顿就得等晚上了,穷苦人家更是只能喝稀粥,范遥匆匆洗漱完喝完还算浓稠的粥,告别嫂子,前往陶家,准备开始一天的活计。
“这贼老天,千万别泛洪灾啊,好不容易有个安定的家。”范遥瞅了一眼微明的天空,默默祈祷。
敲开了陶府的后门,开门的是昨天牵牛的小童。“小适啊,今天府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么。”
“没,范二哥今天这么早就来啦。老爷昨晚很晚才睡,吩咐下来今天你来了就带去见他。”陶适答道。
范遥抬手就是一个爆栗,“告诉你多少遍不要叫我范二哥。喊我遥哥或者二哥都行啊。”
陶适捂着脑袋,气呼呼地看着范遥,“君子动手不动口,你在范家排行第二不叫范二哥难道喊范大哥嘛。”
“谁告诉你我是君子啦?好了,快在前面带路。”范遥忍不住笑了。
范遥跟着陶适在穿过中央走廊,在小湖左侧一幢三层楼的阁楼前停了下来,“范…遥哥在这里少待,我去禀告下老爷。”陶适在范遥的眼神逼迫下,不得不乖乖就“范”。
范遥百无聊赖地观察着这个幽静的别院,有两位童子见到范遥是陶适带进来的,也不管他,依旧在门口的花坛边不知道观察着什么。
“老先生昨晚考虑到很晚?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范遥仰头看着二楼的飞檐出神。
不一会儿,陶适在门内喊道:“遥哥,进来吧,老爷在书房等你。”在陶适的指导下换了鞋上二楼,第一次进入世家建筑内部,想想还有些小激动。
“老爷,范遥带到了。”陶适在一扇门前恭敬地禀告。
“进来吧,陶适下去上两杯茶来。”
陶适应声而去,范遥轻轻地推开门,老先生正站在案台前写字。
范遥默默地站在一边等待,踮着脚好奇地偷看老先生写的内容。虽说不会写繁体,但是认繁体还是没什么难度。
“兰亭集序?”看着熟悉的内容,范遥不由得出了声。
“哦?你居然识字?”陶先生有些奇怪。
“马马虎虎,识字但不太会写。”范遥在心里补上“繁体”。
“也对,毕竟你爷爷也是当过官的人。随意找个地方坐下吧,可看过什么先贤著作?”陶先生放下笔,坐在身后的胡床上问道。
爷爷当过官?范遥回忆了一下,却发现在记事之前爷爷便已去世了。“小子听闻半部论语治天下,因此只粗读过论语。”范遥为了掩饰自己看书少开始胡编乱造起来。
“嗬,半部论语治天下?心倒是不小,这话谁说的?”陶先生笑道。
“啊?这个,记不太清了。不知老先生找小子有何事?”闹了个乌龙,范遥赶紧转移话题。
见范遥避开话题,老先生也不深究,“昨天老夫仔细思考了一番,是不是有人指使让你来当这个说客?否则你为何对此事一点都不惊讶?还能提出自己的意见?”
“昨日避雨时偶遇一位小姐,提到此事,拜托小子能前来劝说下陶公,小子以为这是好事,便答应了下来。”
老先生微微一笑,“莫不是年轻气盛被美色所迷惑?”
“怎么会!那位小姐确实貌美,但是我与他身份差距太大,更何况她还有意中人在旁,怎么会敢有此妄想?”范遥连连否认。
“也就是说如果身份不是问题,没有意中人你便被她所迷惑了?”
“老先生有办法教我?”范遥奇道。
“没有!你俩身份确实是天壤之别。至于意中人…”老先生摇摇头,“更加不是你我可以臆测。还说没有中美人计?昨日所言之物也是他们教你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是有些好感而已。”范遥顿了顿,“况且昨日所言句句属实,民望确为世家立足之本,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是小子的真实想法,绝不是受了指使。”
老先生闻言左手撑着头部杵在几案上,右手食指无规律地敲打着桌面,似乎在做最后的思考。又从右手边取出一封信件仔细地看了一遍。时不时看范遥一眼。
范遥把头偏向窗外,想想又觉得不礼貌,赶紧回头直视老先生的目光,脑海里却开始想起昨日研究的防洪方案。
良久,陶适的脚步声打断了诡异的寂静。
“老爷,茶煮好了,需要现在端进来么。”陶适站在门口看见一老一少的对峙踌躇着不敢进来。
“端进来吧。”陶适如蒙大赦,布置好茶水,匆匆施了一礼,逃也似的下楼了。
老先生优雅地端起茶碗茗了一口。范遥有样学样,茗了一口茶水,顿时感觉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味道蔓延在嘴里,强忍着没有吐出来。赶紧把茶碗放在了一边。
“怎么?这茶不好么?”老先生注意到了范遥的反应,奇怪地问道。
“这个…不敢妄言,但是小子以为,茶应该注重茶叶的原汁原味,而不是用许多名贵的东西掩盖了茶叶本身的味道,且费时费力。恕我直言,这茶与其说是茶,更不如说是汤。”范遥皱着眉头,舌尖还环绕着又酸又辣的怪异滋味。
“哦?依你之言,这茶,该如何煮?”老先生又茗了一口茶汤,放下茶碗问道。
“不必煮,仅留茶叶,用沸水冲泡即可。”
“如此简单?待老夫有空之时品味一番。”老先生捋了捋胡须,斟酌着说道,“帮着总管整理典籍也无不可,但是昨日老夫一口回绝,今日便改变主意怕是招人猜忌。还请小友尽快帮忙转告一番。”
“要我帮忙马上就改口称小友了,怕丢面子还找这么多借口,怕被别人抢先居然还要求尽快。看在平时陶家确实是积善人家的份上也不计较了。”范遥一边想着,一边却不敢怠慢,“晚辈知晓了,今日便可入城回报。只是下午放牛之事……”
“小事尔,老夫自会安排。小友带上陶适一道去一趟石头城吧,一应费用自有陶家承担。”老先生嘱托道。
“石头城?南京?这儿不是蒋州么?”范遥心中有些奇怪。
“不知总管如何称呼?免得面前失仪。”范遥恭敬地问道。前几日询问家中兄嫂,只知年号开皇,皆不知州府最高长官姓甚名谁,导致范遥至今没能弄明白身处什么朝代,简直是穿越界的耻辱。
“总管姓杨名广,乃是当今圣上的二皇子,开皇十年前来扬州任职,怎么?小友为何露出如此表情?”老先生介绍着发现范遥一脸便秘的样子,不由停了下来。
范遥心中十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早知道是隋朝还帮着劝老先生做什么,赶紧拉好关系,乱世时拉自己一把才是。不知老李家是在何处?山西?陕西?但是刚刚才费劲劝说老先生回心转意,马上诅咒隋朝短命这样好么?不管怎么说,看来杨广还没成为太子,现在应该是在扬州装好孩子的时期,还有几年时间。李渊现在应该还没有反意,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攒点家业在适当的时间前去抱大腿才是正经。
内心挣扎良久,勉强施了一礼,“没什么,晚辈知道了。”便下楼找到陶适,陶适上楼确认老爷的嘱托后前往帐房支取盘缠。
范遥知道来到了隋朝,心中颇为烦闷,对未来战乱的担忧与知道历史走向的窃喜一齐涌上心头。不知是喜是忧。左右无事,便来到昨日第一次面见老先生的湖心亭,观赏些美景以求整理下纷乱的思绪。
翠绿的荷叶丛中,亭亭玉立的荷花,像一个个披着轻沙在湖上沐浴的仙女,含笑伫立,娇羞欲语;嫩蕊凝珠,盈盈欲滴,清香阵阵,沁人心脾。清晨的露珠还未完全消散,在荷叶上随微风滚动。
“不愧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范遥不由自主地背诵出描绘荷花的千古名句。
“好一个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身边突然传来掌声。
范遥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属猫的吗,走路没有一点声音。”说完才想起来这是在别人家里。连忙转身施礼。
一个标准读书人打扮,二十岁左右的翩翩少年站在范遥身后,闻言也不恼,“有趣,阁下是何人?从哪里来?为何在我陶家?师从何处?刚才那局诗词可是阁下所做?可有完整的文章?”
一连串问题接踵而至,“完了,哲学三问都出来了,好像惹上了个大麻烦。”范遥听了不禁觉得头大三分。
第四章 总管府前()
范遥思考着如何摆脱这个麻烦的人,正巧见到陶适从不远处走来。赶忙匆匆背诵一段爱莲说,丢下一句“告辞!”头也不回地跑到陶适身边,拽起他就跑。
“怎么了怎么了?遥哥,二少爷好像在叫你啊。”陶适一头雾水。
“啊哈哈,你说啥呢,我听不见啊,这儿信号不好。”范遥装聋作哑,硬是拽着陶适出了陶家。
一路小跑上了官道,松开陶适的手,双手撑在微曲的膝盖上气喘吁吁,“好了,去蒋州县城吧,你在前面带路。”
“我没去过县城啊,遥哥你不是去年帮府上采买年货的时候才去过么?”陶适一脸迷茫。
“有这回事?”范遥挠了挠脑袋,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但是那回是跟着其他人去的,根本没有记住道路,小手潇洒地一挥,“忘了!”
“啊!那我回府禀告老爷,让陶达陪你去吧。”陶适无奈地准备回府。
“别啊别啊,我在陶府干短工不少时间了,最熟悉的就是你,还是你陪我去吧。不认识路嘛,找人孙大婶问问不就好了。”范遥拉住陶适。
“什么?至少要走一个半时辰?”从孙大婶那里问来的答案让见识过高铁飞机的范遥有些难以接受。
“我们赶紧上路吧,已经辰时了。”陶适催促道。
从未走过如此远路的范遥发出一声哀嚎,却也只得乖乖的跟了上去。
漫长的道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日头渐渐升起,官道上开始有车马往返,七月中酷热的太阳开始散发他的威严,上午尚且如此,更不论大哥幸苦劳作一整天了,范遥咬咬牙,不再抱怨。
过朱雀桥,沿前朝的右御街向北,有不少的断壁残桓,半数之地已经成为了农田,前行约二里,折而向西,远远的已经能望见石头城逶迤雄峙的城墙,前方道路上行人车马络绎不绝,疲惫的范遥不知从哪里又生出一股劲,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
石头城依山而筑,整体位于石头山上,范遥站在山脚处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以及人力的无穷。
嗯,顺便找个树荫处休息下。
“小适,你知道总管府在哪么?”范遥坐在地上,用手扇着风,随即醒悟这个连蒋州县城在哪都不知道的小子,问了也是白问。
见陶适果然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自己,范遥狠狠地用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起身准备进城再找人问问。
“遥哥,”陶适忽然拉住范遥的衣袖,眼神示意不远处一位华服公子“那不是韩家的二公子吗?他不在家里作威作福,怎么来了这里?”
“韩家二少?你怎么认识?”
“去年拜年回礼的时候,少爷带着我去了韩家。”
范遥偏着脑袋一想,原来是东阳村的韩家。韩家老爷前几年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大公子也是一位仗义疏财,知书达理之人,整个家族蒸蒸日上。
至于这位二公子,胸无大志,知道轮不到自己继承家业,整日无所事事,欺男霸女之事虽然没有,在平民百姓前作威作福却是不可少,韩老爷多次管教无果,大公子对其不置可否,放任自流,往往在他身后为他赔礼道歉了事。
“别管他,办好老先生的事便是。”想起了这是个典型的二世祖,范遥顿时没了兴趣。
可惜不是冤家不聚头,打定主意不去搭理韩二公子,却在七拐八拐问了一些人找到总管府的时候,韩二公子已经恭恭敬敬地站在了总管府门前。
“也不知韩家是来干什么的。莫不是和陶老先生一个目的?但是韩家且不论民望,即使是让他们编纂县志,他们也没有那个人才啊。”范遥想着摇了摇头。
远远地相遇可以说没看见,近在眼前还不上前问候便是失礼了,毕竟韩家大老爷和大少爷在乡里的声望都算上等,但范遥却真心不想和二世祖打交道,便瞅着陶适一偏头,示意陶适上前见礼。
陶适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走了过去。
总管府门前有两只石狮子,台阶上有三名侍卫,想来是有一名侍卫进去通报韩二少的到来了罢。
范遥步上台阶,门前一名侍卫马上拦住范遥去路。“来者何人?从何而来?所为何事?”
“贫僧自东土大隋而来,去往西天取经”范遥没好气地答道。
侍卫一挑眉,回过头似乎是要找人拿下范遥。“别别别!开个玩笑,何必当真。”范遥连忙制止,施了一礼,“草民范遥,应杨昭公子之托前来,还望转告一番。”
“你从何得知殿下到了扬州?可有信物?”侍卫还是不肯相信范遥,看来之前的那句玩笑给他留下的印象不是很好。
殿下?果然是杨广的儿子,可惜对杨广的儿子没什么印象,不知道是第几个儿子,还不如杜伏威,窦建德这几个反王印象深刻。范遥心里有些奇怪。
“军爷转告便是,草民也不会逃跑,何必说这样转眼就能识破的谎言。”范遥硬生生地憋下了心里最想回答的那句,出家人不打诳语。
侍卫皱眉看了范遥一眼,示意其他两个侍卫看住范遥,转身进去通报。
“遥哥,韩少爷说让你过去,有事要问你。”陶适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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