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唱本——走着瞧。”
李连璧一个寒噤,连忙转身,就要把笑褂子往驴脸上挂的当口,他的母猪眼碰上了四老虎的公猪眼,公猪眼里冒出的是杀人喝血的光,李连璧立即想起了他的惨死在船头上阳光下的闺女的惨死样,又转眼看走远处的渡边,头一仰,牙一咬,嘿嘿冷笑,“我这是给大日本皇军宪兵司令尽忠,也是骑着驴儿拄着棍,自在一会儿是一会儿。”
四老虎一下子怔住了,在他的意识里,李连璧连条丧家犬都不如,是见了自己就浑身打哆嗦的主儿,这会儿硬气,是巴结上了渡边,这会儿,老小子一定还认为他是宠臣,而自己还是冷宫里的小太监,不禁也跟着嘿嘿冷笑,牙咬得更响了,“老小子,哼哼,哼哼哼。”笑完,身子一转,扬长而去,只把厚厚的黑影留给了李连璧。
李连璧也佛一下袖子,“嘿嘿,走着瞧就走着瞧。”
第八节 公安队下了救命雨()
8、公安队下了“救命雨”
被逼到绝路上的湖民们,在公安队的引导帮助下,重又获得生的希望,拼着命地走上了抗日的路。
彭琦辉来到赵州村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按往年,磨石上磨练的霍霍声,碾场的石磙子的塔塔声,此起披伏,正是割麦前准备最紧张的时候。
而眼下,家家户户黑着灯,整个村子没一点生气。
村民们全都绝望了,打下晒干的莲蕊、湖草,统统被抢走,断绝了渔民生活的希望,麦子总不能用手拔,地里播不下种子,秋后又能收什么?没有了麦收和秋收,这冬寒,那春荒……
彭琦辉真没想到四老虎出这毒招。
几天前,军分区还下通知,山里动员了几十家商会来湖区,分头收购莲蕊、湖草。
他们还寻思着,怎样把莲蕊、干草的收购价格抬上去,让老百姓手里多几个钱,过几天宽敞的日子,也好高高兴兴迎艰难抗战的胜利。
这个歹毒的家伙,先前手辣,现在心更毒、更黑。
恶鬼就是恶鬼,不同的是,有的血盆大口,有的面罩画皮。
月光下,赵老大家门前的纸幡儿,被周围的黑暗映的灰白,非常抢眼,老远的就能瞧见。
见彭琦辉推门进来,赵老大、赵竹合赶忙迎在院子,头戴孝帽子,披着麻绳,跪下磕头。
彭琦辉上前,两手把赵老大扶起,搀着进屋。
屋里,赵老大的父亲,已经把鱼油灯点亮。
昏黄的油灯下,老人白发散乱,颧骨高耸,两眼红肿,腰更弯了。
猝然的打击,已把老人逼向了崩溃。
彭琦辉嗓间一阵哽塞,两眼湿湿。
老人上前抓住彭琦辉的双手,颤巍巍地梗咽着,“你说,是不是俺们,上辈子作了啥孽,老天爷,咋叫俺受这些罪?连一丝的活路也不给?”
彭琦辉扶起老人的手,“大爷,这不是咱的错,不是老天的错,更不是上辈子的错!都是万恶的日本鬼子作下的,都是四老虎,这帮子中国人的孽种作下的,咱不把他们灭了,就别想好日子过!”
“唉!”老人被扶着坐下,长叹一起,“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打莲还苦的活儿?头上烈日暴晒,剥你几层皮儿,下面污泥沤脚,生疮化脓,蚊子咬,蚂蟥吸,一不小心,还会被莲梗尖儿,刺划破个血口子,血淌尽了,都觉不出,晕死在湖里,再叫鱼叼蟹咬,能让家里人,捞付骨头碴子,就算烧高香了。在湖里一天,连半舱莲蓬都打不了,可半舱莲蓬,能晒几两莲蕊?几两莲蕊,能卖几个小钱?除去吃的喝的,连买盐的钱,都挤不出,就这点血汗钱,他……他们,还……榨……还抢……老天还不饿死瞎家雀……咳咳……”
“是呀,山蝎、毒蛇,也没他们的心狠!这是要把咱们往绝路上逼呀!官逼民反,不得不反!咱今天也要唱一出风雪上梁山的戏!”
赵老大越说越伤心,铁打的汉子禁不住滴下眼泪,浓黑的剑眉颤抖不止。
“哥!怕啥?有八路军撑腰,还怕谁?俺这就放他娘的朱友焕家的火,把那**养的活剥了!!”赵竹合恨得咬牙切齿。
“别先说这些赌气的话,”彭琦辉止住他们,然后接着安慰老人。
老人“啪啪”地掉眼泪。
“大爷,”张蕴涵从兜里掏出块白手绢,抬起胳膊,给老人细细地擦眼泪,自己也哽咽着,啪啪地掉眼泪。
彭琦辉说,“老人家,鬼子汉奸,最喜欢看的,就是咱们掉眼泪,咱们偏不掉!”他坐直身子,沉思了一下,“眼下,正是天亮前的那阵子黑,咱们大家,更要抱成团儿,要想法子跟他们斗! ”彭琦辉转向赵老大,“湖西专署知道咱们遭了劫,把郓城、巨野、曹县、荷泽等地的群众发动起来,给咱们捐钱、捐农具、捐种子,现在,公安的同志,正分头在沿湖各村发呢。”说着他一招手,秦晓明和两个战士,把手提的粮袋子、镰刀、扫帚等杂七杂八的东西放在桌上。
“哎呦!”老人眼睛一亮,连忙推一推张蕴涵的手臂,站起身子,拿起镰刀、扫帚,左看右看,泪珠不禁又冒出,“这可帮了大忙了,老天不让俺们死呀,彭公安,叫俺怎么谢您呀!”
有了这些,就能度过眼下的灾情,就有了活的希望了。
“谢什么,咱八路军就是穷人的子弟兵。”彭琦辉摇摇手,转向赵老大,“大哥呀,日本鬼子、四老虎,现在是得了势,这帮子坏熊,得势就猖狂,伪军、水狗子,还有各村的伪保长,接下来,一定会对我们面对面的讹诈。咱也换法子,一手别扑这么多蚂蚱,上级指示咱,还是照样下湖,公安队暗中掩护,先消灭湖上的水警,然后再收拾岸上的那些伪保长们,把湖里湖边,夺在咱手上!至于躲在乌龟壳的伪军鬼子兵,咱暂时够不着,就放放,总而言之,把麦子抢到手上,把秋种子,千方百计的播种上。”
“上级说得对,到湖里,就由不得他们了,嘿嘿,那是咱的天儿!”
赵老大的情绪立马好转,眼睛里充满着渴望,那是厮杀前的渴望,那是咬碎嚼碎仇敌前的渴望。
“老大、老二,都下湖!把水狗子,都掐死到湖里面!”老人咬牙切齿,“彭队长呀,俺以前胆小怕事,总想关上门,过自己的安稳日子,现在看出来了,咱越让,坏种们越觉得咱好欺负,咱不掐死坏种们,坏种们就掐死咱!咱公安还收不收人?要收人,就把老大、老二都带走吧,和鬼子、二狗子,明枪明刀地干!俺老了,也还有几两劲儿,跑跑腿,送送信儿,站站岗什么的,保准行,一句话,俺赵家,都随八路了!”
彭琦辉大受感动,“大爷!谢谢,咱共同打鬼子除汉奸吧,把他们都赶跑消灭,打总儿地过咱们的太平日子!”
第九节 想从鬼子嘴里掏大财()
9、四老虎要从鬼子牙嘴里发大财
已经在内心不怯鬼子的四老虎,打上了莲蕊的主意,他要跟鬼子过阴招,拼着命地要把这金丝儿,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四老虎走进松下一郎的办公室,松下一郎与济宁商社的鬼子正通完电话。
“太君,济宁的行市怎样?”四老虎小心翼翼地探问。
“什么的怎样?”松下一郎从椅子上站起来,提着松开的裤腰,呲呲牙,茫然地问。
“价格呀,莲蕊的价格。”
四老虎牙一呲,又在心里,把这鬼子的祖宗骂一遍。
“价格的?没问,当然是军事价格。邓的,押运的准备好了?现在,毛猴子的大大的。”这鬼子就是愚笨。
“太君,准备得妥妥贴贴。” 四老虎斜着眼看他,在他眼里, 松下一郎才真是一只毛猴子,四六不懂,嘛儿不会,他要不是日本人,早哄他到东北的煤窑挖煤扛大个儿去了,“只是——咱,总不能空喜欢一场吧?”
四老虎把这猴子往深水里引。
“你的,什么意思?”松下一郎把眼球鼓成金鱼眼,像看一个外星人。
真他娘的吃货,你要不是日本军人,早把你劈八瓣或者卖给马戏团里当猴儿耍。四老虎心里骂,嘴巴子上却甜,“太君,听说,你的家也是……不好不好的?”在日本人面前说话,四老虎总是半哑巴,嘴巴加上脚手眼,费好大的劲儿。
松下一郎是个粗人,平日里见四老虎叭儿狗式的对他忠诚,常给他送这送那,就拿他当自己的人,不经意地把些事情告诉他,这就中了四老虎的圈套,现在,四老虎对他的心里心外,早揣摸个盆儿清,总会在关键时候点上一炮,拿他当枪使,然后,再把他抛一边,自己背后里,捡拾个沟满濠平舱冒尖了。
“家里来信,生活太苦,上个月,家里来信,小侄儿饿死了。”松下一郎收拾着桌子,向四老虎漫不经心着说,“房子也被美国人的炸弹烧了,家里人在山脚下,搭了个窝棚。”
“太君,那就赶快的给家里寄钱呀,您是大官儿,”四老虎小心翼翼地把他往鬼窝里牵,“如果,给家里送些钱,可就——。”
“我的薪金小小的,还要买战时国债(日军为了弥补巨大的国库亏空,向国外士兵发的债券,变相地减少薪金),手里头,没钱的干活。”
头脑简单的松下一郎太木,到现在脖子上还没感觉四老虎下的套儿,继续听他的锣鼓点儿往杆儿上爬。
“太君,我的了解,皇军在徐州的药材价格比山东战区高,那里的莲蕊价要高出济宁三倍。路程还比去济宁安全。”
“你的,什么意思?”松下一郎停下手里的动作,瞪着眼珠子问,他这才觉出来,眼下的这个杀猪的,话里有话。
“把莲蕊,卖到徐州,转手可得这个数。”四老虎头晃尾巴摇,五个手指头全伸开,对着松下一郎的眼珠子晃,“把它寄到日本,您的家……”他的意识,渡边贪财想法子捞钱,松下一郎也一定动了这脑筋。
“啪!”松下大怒,上前一巴掌扇在四老虎的胖脸上,那声响,就像屋外面放了一个大炮仗,“八嘎!这是渡边司令下的命令,你的良心,大大坏了坏了的!”
四老虎顿觉天旋地转,好半天没回过魂儿,他太高估了松下一郎的智商。
“你们支那人,都是毛猴子的干活!”一郎气没消,又踹他一脚。
四老虎当然只有挨踢的份。
四老虎捂着扇红的脸,委曲着喏喏地说:“太君,我可为了您呀。难道徐州,不是皇军的地盘?您难道希望,道上被八路,毛猴子的,叼走?”
“渡边司令的命令要执行!”只知道逞凶耍蛮的松下,就一根筋。
“渡边队长怎么知道咱卖到啥地方?只要按战时军价把款子交足就行了。再说,太君您稳定好日本的家,也是报国从军的一部分呀,再说,钱一到日本您老家,家里人,一定别提多高兴,还不四处张扬着您在中国,当了大官,发了大财,人前人后的,多荣耀呀。”四老虎属糖稀的,黏住这憨熊,自然不松口。
“唉。”四老虎句句正中他要害,松下一郎长叹一气,气门芯一松撒了气儿。
四老虎暗瞧着一郎的神色,发现有门儿,挺着手掌印儿分明的脸,嵬嵬地上前,继续咬牙点拨起,“我让副官兆向龙跟您,这家伙命大,八路杀他好几回,他都活回来,他绝对的能把这活儿办好,到时候,一切由他出面联络,您只管押运和接钱,神不知鬼不觉……于国、于家两利呀,太君,这可是为您好呀!”
“嗯……行的!邓的,你的良心大大的。”这家伙,终于透点人气儿
松下一郎什么出身、经历?四老虎拿他还不是当耍猴?几番努力,终于让他七扭八扭地钻进了虚笼套儿。
“为太君效劳!”四老虎立直身子,响亮回答。心里却嘲骂:到时给你两个买糖的钱,憨蛋,不把你糊弄到海底下,喂祁连山上的猴儿,我不姓邓。
他忘了脸上的疼痛。
第十节 水警才是封湖的根儿()
10、水警才是封湖的根儿
微山湖可是渔民的天儿,他们含着恨,死命地吞水警,片刻功夫,卸下了四老虎显能耐的半个膀子。
劳动者永远是愉快的。
他们不是诗人,想不出“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落上头”的诗句;他们不是画家,瞧不出最佳的欣赏角度,但,他们能感觉得到,能体会得出,一碧万顷的微山湖水面上,白帆点点,渔歌悠远,小伙儿撒出的渔网,姑娘们荷中的身影,皴染出盎然的生机,美妙的画面。
赵老大和公安队的民警在崴藕。
十几只小船,散布在荷塘里。
几十只黝黑油亮的光脊梁,双手扶着荷花的莲梗,在湖水里扭着秧歌。
崴藕可是个技术活儿,看见荷叶是什么成色,就知道泥里的脆藕,多长多粗多大。上面,手悠悠地向上提着荷梗,下面,两只脚,在湖底软泥里,连续着捣腾,不一会儿,变戏法地举出一只胖藕来,那收获的高兴劲儿,简直使他们忘了这是在乱世、在战场,也撩拨的周围摘网的渔女,忘形地歌唱起来:
“湖水绿,湖水凉,
崴藕的哥哥下荷塘,
黑黑的哥哥崴出白生生的藕,
一苽一苽漂水上。
凉水冰着哥哥的身,
船上的妹妹疼在心……
崴藕曲儿,加上渔家女勃勃的野味儿,在湖面上弥漫着,泄散着,悦动着,竟连舞蹈的浮萍都羞钻到水下面。
数赵老大藕崴的多,心里也是最兴奋。
赵老大有他心里的甜蜜蜜。
昨天晚上,刘裕才把他叫到小学校的学堂里,先是扯了几句闲篇儿,就单刀直入,“我代表赵州村地下党支部,给你谈话。”
油灯下,刘裕才脸色凝重,炯炯的目光发出炯炯的光,“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说的可是掏心窝子的话!”
“先生爷们,你问吧。”赵老大预感了什么,只把拳头攥紧了,腰也挺直了。
“你在党不?”
“就是你和彭队长的共产党?!”
刘裕才头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