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下官遵命!”
常才谙闻言吓了一跳,“别,曾大人,下官不是……”他正惊慌想要辩解挽回,却不见曾剑拿出朝廷调动官员的公文来,心中便是一动,收起了慌乱之态,道,“曾大人,这吏部调令可否让下官一览?”
“没有调令,我是……”
“哈哈!”常才谙心道,我就知道,袁大人都说了,朝廷不会动我的,果然是你姓曾的装腔作势而已!
他随即重重哼了一声,“哼!曾大人好大的威风啊。
“我常某人虽只是个区区七品知县,却也是正经朝廷命官!你一个吏部文选司主事而已,有什么权利随意调换于我?!没有朝廷调令,这分宜县还是我说了算!”
他见曾剑转头与那个叫李宏才的低声交谈,却并“不敢”答话,当下更是得意,“曾大人,想要动我,您还是先回应天府,请吏部发文,内阁审过用了印,再来发威不迟。”
他探手向大门示意,冷声道:“曾大人,请吧。此去南京来回至少得一个月,当尽早动身,下官倒是可以吩咐帮您备车。”
常才谙嘴上虽是嚣张,实则也是极怕辅政王真动手收拾自己,当下心中计定,只要拖住了曾剑和那些阉人,随后便派人通知恩师,让他赶紧在朝中动作。届时便是辅政王和一班朝堂大员斗法了,自己这小角色自然再无压力。
“回南京?”曾剑嘱咐完了李宏才,这才转头道,“啊,不必了,下官虽权力低微,却也动得了你。”
他说着自身上取出一只木匣,又将盒内的一张纸递给常才谙,微笑道:“常大人,你看看这是什么?”
常才谙小心接过那张纸,顿时瞳孔一缩,那张纸上吏部大印、内阁大印、玉玺一应俱全,后面还有黄道周黄阁老的签字,正是调李宏才为分宜县知县的委任令!
只是待他看到最末位置,却又是一愣——最后面的朱批竟然是先帝隆武,时间也是隆武元年八月初一。
正是当初隆武令朱琳渼练兵时发给他便宜行事用的空白委任状,上面手续一应俱全,填上名字就能生效。
朱琳渼心知土改之事将与满朝“地主”为敌,走正规流程必然处处受掣肘,于是又想起了这些以前没有用完的“大杀器”,便拿出来交给了曾剑。
隆武虽然人已过去了,但大明天下谁敢对先帝的旨意说三道四!
“这、这怎么可能?!”常才谙脸色煞白,拿着委任状的手都在颤抖,“你怎会……有先帝的……”
曾剑一把收回委任状,伸手指向大门,“常大人,请吧。”
常才谙像丢了魂一般,踉跄踱到二堂门口处,忽而转回头来恶狠狠地盯着曾剑,“曾大人莫要得意,朝廷定会很快便将我调回的!这分宜县上下都是我的人,你就算挤走了我,却也寸步难行!”
“这就不劳常大人费心了。”
曾剑遂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不多时,分宜县衙的仪门前,自县丞起,主薄、典史直至管账吏目等县衙骨干共十七人汇聚于此。
刚刚走马上任的李宏才听小吏为他介绍了众人,而后扫视一周,目光落在县丞葛盛身上,“葛大人,命你立刻召集三班衙役,赶往城东郊胡家庄。本官要去收回胡氏宗族强占的皇庄田亩。”
葛盛便是一愣,方才来这儿途中常才谙已向他们打了招呼,无论新任知县要干什么,一律抵制便是。
他是常才谙一手提拔上来的,自然极为听话,当下故作为难道:“大人,近来本县公务繁多,衙门里仅剩下二三十人。您看,要不先缓一缓……”
一旁曾剑打断他道:“葛盛是吧?行了,你被罢免了。”他转向身后年轻人,“秦班鸣,往后你就是分宜县丞了。”
下面十多人当即如被雷劈了一样,刚才听说常大人被调离了,他们还以为是官场争斗而已,没想到须臾间又落在了自己头上。
“大人,您不能……”葛盛刚说了几个字,便被李宏才带来的随员拖了出去。
连本县父母官都被眼前的曾大人一言换掉,换个县丞还是和玩一样?在场的自无一人胆敢对此表示异议。
李宏才又望向分宜县典史赵润保,“赵大人,今日可能凑齐县衙属役?”
“今日……”赵润保满头冷汗,“这,怕是……”
曾剑又转向身后,“姜胜,现由你任分宜典史一职。”
“下官遵命。”
待赵典史被人架了出去,李宏才微笑着对主薄梁靖道:“梁大人,你看呢?”
梁靖回头扫了眼赵润保的背影,又看了看站在曾剑身后的十多人——那是曾剑的心腹以及朱琳渼拨给他的八名颇有能力的新科进士——不禁暗自咽了口涂抹,心说这摆明了是要将分宜县彻底换一遍啊!见过狠的,却没见过下手这么利索不留情面的……我这细胳膊又何必去拧大腿?
他抹了把冷汗,揖道:“回大人,下官这就去召集人手,今日便能往胡家庄去。”
“嗯,”李宏才满意点头,“有劳梁大人了。”
第596章 冯公公的“高招”()
当日,曾剑便与冯康等人离开了分宜,赶往袁州府万载县。他们已做完了所有布置,后面就要看李宏才他们收网了。
分宜县城东郊,李宏才带了七十多名县衙役吏立于被胡氏强占的地头。在他们对面则是三千胡氏宗族的人,一个个腆胸迭肚、器宇轩昂,丝毫没有把这个临时上任的知县放在眼里。
过了好一会儿,一名五十来岁的长须之人在几个胡氏族人的簇拥下来到李宏才面前,却不跪礼,只揖手道:“草民胡巍见过李老爷。”
李宏才路上听梁靖说了胡氏的情况,知道这便是胡氏族长,倒是个有功名在身的。
他点头示意,指向身侧大片良田道:“胡老应当已经知晓这些地原是犯官所有,朝廷将其抄为皇庄以用。还请胡氏族人尽早将地交予皇庄管事。”
胡巍身旁一名老者故作吃惊状,嚷道:“李老爷说得哪里话?这百余倾分明是我胡氏族人辛苦拓荒而来……”
“一派胡言,”一旁亲班鸣立刻打断了他,“犯官的地契虽在战火中毁去,但县衙的田册中尚有这些地的记录,犯官自己也供述了在分宜所置大片良田,二者应证,丝毫不差。
“另有分宜百姓作证,这些地数十年前便已开始耕种,何来你们拓荒之说?”
胡巍见李宏才准备充分,当下咳嗽一声,扮可怜道:“老爷,您看,就算不是我族人拓荒,可他们也为这地辛苦料理了近两年。这几千人如今都指着这些地吃饭,您骤然收回去,往后大家可怎么过日子啊?”
李宏才微笑道:“朝廷设皇庄就是为了让大家都有饭吃。待皇庄管事的对田亩登记造册,胡氏族人便可来签契承包,地还是你们种,且每亩一年仅需缴二十多斤糙米,怕是比你们族里公派都少得多。
“再说了,你胡家庄有耕地一百三十多倾,足够你们生活的。胡老,还是快些令人族人离去,莫要让我为难。”
胡巍旁边那老者眼见势头不妙,忙转身向一旁的族人示意,后者又迅速钻入了人群。
片刻,胡氏族人似是凑前看热闹,不断拥到衙役身前。上千人这么一挤,那几十名衙役立刻如被洪水冲散了一般。实则这些衙役中有不少都是胡氏族人,当下心领神会,大喊一声,“干什么?!退回去!”而后抄起手中水火棍便向涌上来的人打去。
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人群顿时爆发出“怒吼”,“官差打人了!”
“官府要抢我们的地,不让人活了!”
“抢地还打人,欺人太甚……”
“这是要********啊……”
他们这一招屡试不爽,地方官最怕搞出民乱,上面派人一查,不论起因如何,基本上当事官员轻则免职,重则下狱直至掉脑袋都不奇怪。
另外胡巍也是得了袁彭年袁都御史吩咐,要他尽管往大的闹,自有朝廷为他们做主。胡巍吃了这颗定心丸,又能白捞上不少好处,自是发动族人肆意而为。
十来名还算忠心的衙役忙护着李宏才向后退去,劝道:“老爷,莫要与这些刁民争一时长短。八年前分宜知县任上便是与胡氏起了龃龉,被暴民打断了胳膊,后来见涉事之人太多,只得不了了之……”
李宏才却是一笑,“哼,我还就怕他们不闹。”而后装作被暴民惊吓,带了县衙属员躲到了一旁马车上。
他甫一上车,刚才还兴冲冲地胡氏族人便猛地顿住了脚步,呆望着迎面而来的几百号人。
这些人歪头斜胯,有的大冷天还敞着胸口,手里拎着棍棒或是短刀,一个个无不凶神恶煞。为首的正是近来声势颇大的飞鲸帮帮主董寒,他身边则�原好汉堂的堂主杜四。
这近三百恶徒在胡氏族人面前站定,董寒用刀背敲着手掌,冷声道:“都给老子听着,这皇庄庄户可是要交‘买太平’钱的,谁他娘的耽误老子发财,哼哼,且问问这刀愿不愿意!”
胡氏族人纵不清楚飞鲸帮是怎么回事儿,但好汉堂他们可是非常清楚的。胡氏每年还要向杜四缴八十两的岁钱,而好汉堂则帮他们解决各种麻烦,但此时,他们的“打手”却站在这飞鲸帮的一边。
他们哪里知道,就这七八天功夫,董寒已经将分宜包括好汉堂在内的六个大小帮派收入麾下,赫然“一统黑道”。
这些刁民敢和官府闹,是知道当官的珍惜羽毛,不敢动他们。而这些混混就不一样了,从来都是以欺负他们为生,这哪儿敢惹?!
胡巍眼见上前族中男子被几百混混逼得连连后退,又想起袁都御史许给自己的好处,立刻对身旁管事的使了个眼色。
后者点了点头,扯起嗓子高喊:“我们人多,怕他甚的?!上,受伤了族里出钱养着!”
他这一吆喝,胡氏族人立刻壮起胆子顶了回去,却仍是不敢跟这些凶神恶煞动手。两边便这么大眼瞪小眼地杠上了。
李宏才见状不禁有些皱眉,转头道:“冯公公,没想这些刁民胆子竟如此之大。下官看,是得调警察来勘乱了……”
他们早就调了三百警察预备着,就候在城东。
冯广国嘿嘿一笑,“李大人,我们是来给辅政王办事儿的,还要尽量少给他惹事儿。”
“可这……”
“大人莫急,咱家还留有后手。”
他说着向车外一名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去,让钟家的人露面吧。”
“是,干爹。”
随后,不远处的树林里冲出十几名手提棍棒一脸煞气的人,似根本没看到眼前上千人要动手群殴的场面,而是径直冲到了胡巍面前。
其中一人指着胡氏族长的鼻子,怒道:“就是他!”
“什么是我?你们干什么的……”
另一年轻男子上来一把抓住胡巍的衣领,“说,你把我的小妾拐哪儿去了?!”
“啥……”
马车里,李宏才疑惑地望向冯广国。太监得意笑道:“案子是吉安府的真案子,多亏锦衣卫的几位大人帮着提到了人犯。这苦主自然也是真的,其他的嘛,却都是咱家近几日的安排。”
第597章 “捉奸”()
先前指认胡巍的那人继续嚷道:“五叔,那日我在分宜进货,看到一女子上了马车出城往东去,背影颇似婶子。我便忙跟了上去,就见婶子进了这人宅子!直到次日婶子才得出来,我去唤她,说五叔您正在安福找她,急得不得了,让她赶紧回去。不料她竟十分惊慌,又避回那宅中,只教我快走,不要透漏她的消息……”
“这个贱人!”那“五叔”气得额头青筋暴跳,用手中棍棒超胡巍比划道,“原来你就是那个野男人!康氏在哪儿?把她给我交出来!”
胡巍身旁的几个人见族长被人威胁,立刻指向“五叔”,纷纷喝道:“不许对族长不敬!”
“哪儿来的破落户?敢在胡家庄撒野!”
“再不放手老子揍你!”
但胡巍听到“康氏”二字,当即吃了一惊,又结合之前那人所言,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大呼怎么如此倒霉。他瞄了眼“五叔”暴怒的表情,只得拉下面子,凑前悄声道:“误会,真是误会!我认识她不过三日而已,绝非那奸……”
“哼,三日?”“五叔”冷哼道,“先把人交出来,我自会问明!”
“她在……”胡巍又望向地头正在对峙的上千人,哀求道,“此间还有要事,可否容在下两个时辰?”
指认胡巍的年轻人闻言扯着嗓子嚷道:“你拐走人家媳妇,还想在此拖延?!两个时辰?你当我们傻?你定会使人去将她藏起来,等下来个死无对证!”
“五叔”当即怒道:“我管你有何事!再不交人出来,我跟你拼命!”
附近的胡氏族人听到“拐走人家媳妇”、“跟你拼命”等字眼,顿时撇下争地的事儿,纷纷围了上来。就连飞鲸帮的混混们也是大起八卦心,收了家伙站在外围看热闹。
远处的马车里,李宏才也是吃惊询问冯广国,“冯公公,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啊,安福县近来有个案子。那便是苦主,名叫王成福。”冯广国一指“五叔”,“上月时他婆娘康氏跟奸夫跑了。
“正巧几天前安福捕快在十多里外的归卢里撞见这对奸夫**,便上前捕拿,那两人慌不择路间竟落水而亡。
“而这普快乃是此番随曾大人来袁州的锦衣卫宋大人的至交,办完案子顺道来看望宋大人,他们交谈间让咱家听到了此事。
“于是咱家送了捕快十两银,教他瞒下案子,并将两死者也留给咱家处置。”
“你说康氏已死?”李宏才微微眯眼,望向车外,“那她现在……”
冯广国嘿嘿一笑,“就在胡巍家中。”
李宏才略做思忖,却又摇头,“冯公公,这般嫁祸疑点太多,怕是很快便会被识破。”
“李大人放心。”太监故作神秘道,“您且看着,管保不光胡巍自己会认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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