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提在半空中的梼杌,双腿并着,尾巴紧紧地贴在腿上,听到这句,摇晃了一下,挣扎下来,化作人高的大妖,向白檀君与九婴点了点头,道一句:”嗯,你们居然连死了都不安生?”饱含怨气的一句话说得白檀君也忍不住有些脸红。
九婴反唇相讥一句,道:”我们只敢撮盐入火,若师兄不起心思。我们多说也无用。现在竟是装起孝子贤孙来了?“
梼杌趴在沈中玉身前,蹭了蹭沈中玉的手,却是懒得反驳。沈中玉揉了揉他柔软的头毛,说道:”休要再说了。我就说一说,要做什么?”
九婴闻言,不忿地住了嘴。白檀君也端坐在旁,拉了拉他的袖子,让他少说。
沈中玉坐直了,说道:”酆都城中久不曾有主,我欲以九婴为主,可否?“
“然。”白檀君闻言,看了看听到这消息之后脸色晕红的九婴,自然不会拆了这好师弟的台,立刻答道。
梼杌尾巴在地上一甩,道:“让他发誓,不起背叛之心,就可。”
九婴却道:“我可发誓,那师兄你呢?“
沈中玉看着他们几个又开始吵吵闹闹地斗嘴,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当初的时候,他高坐在魔宫的宝座上,看着他的徒弟们在吵架,梼杌是其中最积极的一个,但是通常说不过人就开始愤怒地咆哮;而白檀君则在安抚着和梼杌针锋相对的九婴,戚寒水在一边瑟瑟发抖,看到自家师父看过来则露出一抹微笑。
他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打起了盹,直到他们吵完了之后,才恰到好处地问道:“我想你们,应该商量好了。”
梼杌伏下,露出宽广而皮毛柔顺的背部,说道:“谨遵师父的吩咐。”
白檀君没有做得这般露骨,却也同样恭敬弯腰,说道:”万分荣幸。”
九婴板着脸,说了句:”定不相负。“
既然已经下了出征的决定,点齐人马,他们就由原路往酆都城走。大军过境,一路扫荡,白檀君很快就多了不少从神,沈中玉发现很多小村落供奉的神灵不知不觉就改了姓,成为了七杀城下的属民,他摸了摸下巴,想着回去之后可以派人来接收了这些小村落。
七杀城不缺商人和官员,但是缺少农民,无论是种植灵谷的还是种植普通稻米的,每年他都要命人从外城买粮,现今多了这么多小村落作为附庸,想必粮食困境也有了解决之道。
随着一路征战,他们的队伍从本来的数千人,一直到后来的裹挟数万鬼兵,气势汹汹地压向酆都城。本来吵杂得像是乌合之众的兵马经过一路上的整军已经初见成效,起码学会了安静,此刻一言不发地用手中简陋的武器对准这座雄城,气氛凝肃,仿佛连黄泉之水的咆哮也要压低声音。
若兰是在酆都鬼城中天然生出的鬼物,刚出门就被气势慑服,拜倒在地,仰头看着空中如丝如絮的云雾聚散不定,心里不知为何就多了很多恐慌,仿佛山雨欲来一般,让她整个魂体都战栗起来。
然后她就看到两个人站在城上,脸色红润,动作灵活,这是个活人,长辈不是都说活人孱弱得很,最是上佳美味的吗?怎么这两个人这般凶恶?!
原是,沈中玉拉着张致和凌空而立,看着在鬼兵围攻之下只能关门自保的城池,向张致和笑了笑,问:“阿致,可愿为我破城?”
张致和回头看了看跟从而来的大量兵马,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如同野兽蹲伏在黑夜之中的高大城池,这本该是冥土幽都,但此刻却被争来抢去,确实可悲。但作为也要攻打这个城池的一员,高高在上的怜悯大概无补于事。所以,他最后还是无声地斩出一剑。
只是一剑,仿佛整个冥土第一次看到了光,一道清亮而不刺目,绚烂却不华丽的光芒如同银河一般斩落下来,冥土上空猩红的血月,在这样明亮的光芒中失色,原本像是乌云一样覆盖在冥土上空的阴气一下子就翻滚着散开,露出了上面无垠的天空,没有任何点缀,只有一成不变的黑。
一剑斩落,眼前的雄关就像是在地震当中一般颤抖了一下,然后本来包裹在城池周围的阴森黑气散开,露出了城池本身,可以清楚看到城池内部像是棋盘一样笔直交错的街道,以及方方正正的院落。屋檐下的灯笼摇晃了一下,跌落在地,鬼火散开。
若兰像是被风暴碾过全身一样紧紧拜伏在地,感觉到地面忽然一震,一抬头就看到了漆黑的全无点缀的天空,原来天空是这样的。
与此同时,无边界域自酆都城散开,将围城的鬼兵拉入其中,就连主持之人也无法例外。
沈中玉像是忽然间醒过来一样,睁开眼就看到眼前的繁荣景象,屋檐之下,燃烧着幽幽冥火的灯笼高挂,街道上戴着木枷的恶鬼在牛头马面的驱赶下往城中帝宫蹒跚走去;而生前行善积德之人,死后则在鬼城中生息过活,就如凡人一般。
他揣着手,走到道路中间,看着人来人往,露出了一抹微笑,想到,正合我意,我正想知道这个大千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然后,这个大城竟然如此顺意地献上了它的过往。
忽然间发现,这个世界最大的boss应该是老沈才对。
话说最近人少了好多呀,小可爱们都忙着考试吗?考试回来记得订阅呀。
莫寒哭了一会儿就打定主意要时时留心莫雨情况,翌日便早早起来,趁着下人们尚未起来烧洗脸水,就到后门处张望,就看到地上放着一套新衣,一匣子茶果点心,匣子下面还压着一封信。她过去把信抽出来,一看字迹,眼睛又有点儿发红,这上面分明是母亲亲笔所书的,还记得数日前母亲搂自己在怀里,一笔一笔地写下了“尔雅”二字。她却不敢耽搁太久,怕被人看到了,抱着东西就跑回山林去了。
回去拆信一看,呆呆坐着,她不由得有些痴了,系统君端坐在一旁,说道:“那毒血咒印已有被控制的迹象,可继续试验。成功控制的几率也有四成。”你还是有机会回去的
莫寒回过神来,应道:“谢了。”过了一会儿,又问:“你可记得给莫家投毒的人是谁?”没有听到回话,莫寒抬头看去,只觉得系统君的眼神隐隐带着点鄙视:“你见过健忘的电脑吗?”
她没好气地说了句:“直接说是谁。”然后想道,系统君越来越人性化了,毕竟是自己的人格,之前装了六年人工智能,现在还是原形毕露。
“阎王帖肖药儿。”
“有什么不好说的吗?也值得你犹豫。”
系统君顿了顿,把肖家和莫家、公冶家之间的恩怨说了出来。
莫寒闻言,静默下来,过了良久,方才说道:“我这辈子也无法嫁人生子了,就是不知道全郎如何。既如此,我就和他了结了这场恩怨,就是同归于尽,我也心甘。”说罢,她摇了摇头,算是把事情先放下,换过了抱回来的衣服,到了溪边,临水自照,想要挽个双丫髻,试了几次终是不成,只好用一条红绳把头发束了,在溪边徘徊良久,只是这么小小一个女孩儿,无论怎么看也只能看出“可爱”二字罢了。过了一会儿,她也失笑觉得自己发傻了,回去后又把衣服脱了,拿了一匹粗布出来裹身。
系统君在旁看了一会儿,才说道:“其实我可以教你缝纫的。”
“嗯?”
“这是基本技能,可以自己推演的。”
“那就学吧。”莫寒说道,多点技能多条路。系统君便在她面前演示起来了,莫寒看着那个弯弯的针有些奇怪,看了良久才说道:“我是要缝衣服,不是外科缝合,你给我这外科缝合的皮针是要干嘛?!”
“你的电脑里只有这些,找不到正常的缝纫方法,这个怪我咯?”
“……”那就怪我上辈子不幸学医咯?莫寒默默想道。
流光易过,莫寒每日在山林里学习野外生存技能,隔几日就越墙跳穴,进去看看莫雨情况可还好,每每看到莫雨病发时痛苦不堪的样子,恨得她把肖药儿又颠来倒去咀咒了百遍,过后又激发咒印以练习控制之法,日子过得十分充实。转眼已到了元宵佳节,莫寒也换了一身厚厚的皮裘,之前父母送了一套来,莫寒后来又给自己做了一套,因为她每次发病就拿后山的大小动物撒气,几乎成了山中一霸,就是山猫、野狼见了也要转头就走,存下的皮子自然不少。用红绳束了头发,悄无声息地又接近了莫家庄的后门。
她顺着墙根溜过去的时候,却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停下脚步,静静一听,就听到童声清脆,正是莫雨,他说着:“小姐姐,不是一直在后山么?为何还不来?”
又有一年轻女子,苦劝道:“全郎君还是早些回去吧,婢子在这等就好了。”
“我想小姐姐,在这等着也是孝了。”
“小郎君……”
莫寒听到这儿,咬住下唇,怕自己忍不住出声来,心里又酸又甜,这近一年不仅仅是我想着他,全郎也想着自己了,正踌躇着,又听到一声:“我头痛了,我心口也痛了。”正是莫雨的声音。
莫寒吓了一惊,莫不是他现在发病了?一步抢出,就上前拉着莫雨细细查看一番,却发现他抬头看着自己笑了,竟是诈自己的。莫寒又气又笑,敲了他额头一个榧子说道:“你胆子大了,连我都骗了。”
他扯着她的袖子摇了摇,撒娇道:“小姐姐一直不在家,是不愿见我?”
莫寒拉了拉自己的袖子,拉不出来,撇过头去说道:“你再骗人,我就不愿见你了。”
莫雨攥着她的袖子说道:“我以后不骗姐姐,姐姐也不许再躲着。”
“我有病了,发作起来可吓人了。”话未说完,莫寒眼中已然含泪。
莫雨却却语调真挚地说道:“我也有病,姐姐须不准嫌我,那我也不嫌姐姐。”
莫寒一抹泪,回头看到他一身的大红衣服,冬天穿得多又厚,裹得他一个大红包一样,笑道:“穿着这么一身新衣裳,为何不去集市上看灯?”
姐弟叙话间,在旁的丫鬟已然铺好了毡布在地,在上放了各式精制茶果,还有一直用沸水保温的热汤,安置好炭炉,这时就插了一句说:“全郎君一心想着要来看九娘,就没有去了。”
莫雨闻言,脸上似是带了些红,拿去块茶果就吃。莫寒抿嘴一笑,坐下也吃了起来。姐弟二人坐在檐下,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谈笑,真如旧日一般快活。
忽然,正咬着栗粉糕的莫雨身子抖了抖,那糕点就抖落在地,脸儿雪白,喊了句:“心口处像火烧!”
莫寒一惊,过去就给他揉了揉胸口,问道:“怎么样?可好些了?”
莫雨又抖了抖,喊道:“啊,手也痛了,头也痛了……”说着身体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莫寒本想把他的衣服撕了看那咒印如何,但冬天的衣服太厚撕不得,只得把他的袖子往上一捋,就看到他手臂都发紫了。
丫鬟在旁看到,脸色都变了,道:“这,这,小郎君是发病了?”
“是了,你赶紧回去报与爹娘,我在这看着他。”
“是,九娘。”丫鬟看到他发病时的样子,心里也害怕,转身就跑了进去。
莫寒看着他在地上打滚,觉得和上辈子见过的癫痫有些儿相似,就从包裹空间里拿了根筷子出来,想要横在他的牙齿中间,以免他不小心咬了舌头。但刚近前,就见莫雨突然起身,双眼发红,十分凶狠地向自己抓来,赶紧向后一退,顺带横臂去挡,只觉手臂一痛,再一看原来厚实的皮裘已然被划了一个大口子出来,上面还有三道红痕,向外冒着血,倘若抓实了,只怕是要连皮带肉挖下一块来。
莫寒心里一惊,难不成今晚就是那灭门之夜么?那须得把他引得越远越好,不然犯了杀亲的事儿,小小年纪教他如何受得住?!这般想着,她从包裹里去了一个剪刀出来,看着他要靠近了,就给了他一下子。他一吃痛,更是凶性大发,缀着莫寒不放。莫寒见自己的仇恨拉得稳稳地,便也激发自身咒印,带着他往后山山林里跑去了。
初时,山林里的路尚是莫寒走熟的,莫雨不熟路径,跟着就没有那么快了,渐渐地,他适应过来了,追击的速度也快了起来。这般跑着跑着,又因为黑夜,她就不小心跑错了一条岔道,不知道拐到何处去了,等她发现自己迷路的时候也无法回头,只得一直向前跑。幸好在毒血咒印的作用下,竟能一直不知疲倦,力大无穷,遇山开山,遇树砍树。
跑着跑着,莫寒就仿佛听到前面有水声,又是一惊,连忙在意识里问道:“系统,前面是什么?”
“山崖。”
“什么?”
“也不算太高,大约有六、七米吧,下面是一条小河。”
“附近可有别的路?”
“没了。”
因着分心问话,莫寒让莫雨给追上了,直接在她的背后也划开了一个口子,在咒印的作用下,她也有几分凶性,忍不住一回手就抽回去,使得他往回摔了几下,她看到又心痛了,想道,竟是到了这般绝境么?!若有天命,就让他活下去罢,若不成,横竖我本就是畸零之人,在这死去也好。我也有狂症在身,世人想必也不会认定就是他所为的,只是好不甘心呀!到大唐一回,我尚不曾走马长安,尚不曾折过灞桥的柳,赏过洛阳的花,饮过胡姬的酒,不曾看过七秀坊的舞,在藏剑黄叽面前装过土豪……真是好不甘心呀!
莫寒再不甘却也只是束手不曾还击,看着莫雨向自己一扑,身体往后一倒,直直就掉进河里面去了。
第139章()
作者有话要说: 耳边是家长里短,平安喜乐的嘻嘻索索,眼前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街两边是整整齐齐的二层小楼,挂着旗幡招牌,进出之人无不衣冠楚楚,谁说鬼城萧瑟无人至,分明富贵胜上邦。
沈中玉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仍是一身道袍,一皱眉,想到这是外在幻境,还是灵台造化?他再次自省心灵,并不曾被蒙蔽,不像是心魔造成的幻境。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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