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出现在虚空之中。他们都还没有在虚空中存活的能力,自然要避免遭遇到这样的情况。
沈中玉见他们都明白,也就不多费口水去解释,大宗门弟子耳濡目染,对于这些也是十分熟悉。他便继续说道:“现在能够出去的唯一方法就是去我的寝宫内,把时空道标之门修好。”
“不会在海底吧?”慧静闻言问道
“在山顶。”沈中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我们要经过鬼哭林才到。在接下来的几日,你们要听话,听话,再听话。不然死了白死。”他最后敛起笑容,正色说道。
沿着海滩往上走,是平缓爬升、葱翠湿润的草地,他们踩下去感觉草地上都汪着水,又湿又滑。还有五颜六色的蟾蜍、青蛙以及虫豸在草地上跳来跳去。为了避免这些看着就有毒的小东西跳到自己身上,基本上每个人身上都笼罩在淡淡的光芒之中。
走到最后,草地几乎成了沼泽,虽然漂浮着的泥土上都长着及腰的草,但在下的一团浑水不停地翻滚发酵着,冒出难闻的恶臭。幸而这些人都是有道行在身,一个个健步如飞,轻易就略过了沼泽贪婪的大口,走到去了幽暗茂密的鬼哭林之前。
鬼哭林号称鬼哭,来自于“往往鬼哭,天阴则闻。”但是,张致和一步踏进去却先是感受到安静,像死寂一般,没有正常森林那样充满生机的鸟语猿啼,只有如在深渊之中的静默,加上幽暗凄寒的环境,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树木参天而起,枝叶交加,遮蔽了整个天空,只在间隙透过了细碎的阳光,但这些细微的光芒也被层层分割开来,一点点,一丝丝地投下来。但这样细小的阳光显然无法驱散他们身上的凄冷,阴寒不知从何而起,像湿滑的蛇一样顺着大腿爬到身上,引发众人心中最深处的恐惧。
沈中玉紧紧地拉着张致和的手,一边走一边指点着他去看沿途上的奇花异草,阴寒幽暗之地生出了的鬼面菇,断魂草,幽风芝等等不一而足。张致和只觉大开眼界,心里对于鬼哭林的排斥厌恶之心也减轻了很多。
眼角看到前面两个男人手拉着手,慧静眼角抽搐了一下,不想再看。龙子见她皱眉,以为她害怕这般阴森景象,不由得大起男儿气概,想要过去好好保护小尼姑不受伤害。
但他刚走过去,慧静却笑得慈悲和蔼,道:“不要怕,跟着我。”说罢,手印一结,清光濛濛而生,笼罩在自己和龙子身上。
龙子低头,忍住了眼中的男儿泪,他还打不过这个看着很柔弱的小尼姑了。
走着走着,沈中玉捏了捏张致和的手,道:“要去我寝宫了,高兴不高兴?”
“登堂入室,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呢?”张致和努力板着脸答道,只是耳根仿佛有点儿热。
沈中玉看着他的耳垂白中染上的淡淡粉色,不由得起了想要去咬一口的渴望,他同时也把这付诸行动了。
他停了下来,看到张致和有些奇怪地看自己,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抓住他的腰,头凑上去要在那嫩色的耳垂上咬一口,却忽然间停住了,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静山剑向前一捅,狠狠地穿了过去。
眼前的人面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张五彩斑斓像是小丑一边的猴面,痛苦地发出了尖锐的叫声,然后委顿下来。沈中玉嫌弃地将这只死得不能再死的勾魂山魈往地上一扔,真是恶心,竟然要我去亲这玩意儿。
他一看在旁边的张致和并指成剑,一道剑气就将躲在树上观望的母山魈打了下来,便问道:“阿致,你刚才可看到什么了吗?”
张致和脸红了红,说道:“并没有什么。”
沈中玉却道:“我看到的阿致却很可爱。”
张致和不理他,剑光四散而去,将围剿众人的猴子家族一一铲除,一道寒芒从眉心穿过,一只只丑陋狰狞的山魈在树梢掉落在地。他们四周清光莹莹如玉,提防着在旁虎视眈眈、想要趁火打劫的妖兽。
半闭着眼耐心感受林中阴气起伏的沈中玉,忽然睁眼,喊了一声“超度。”
他话音刚落,本来就幽暗凄寒的密林此刻却更加冷了。浓绿如墨的树叶在肉眼可见下蜷曲起来,冰霜自地表蔓延,很快附近的树木就被冻在冰中。凄凉而混乱的哭声自四面八方呼啸而来,想要钻进他们的耳朵里。
地下像是有活物活动着一样不停地欺起伏着,发出了像虫爬蛇行一样诡异湿滑的声音。随着地表的活动,树木在悄悄而不起眼地变幻着的位置,想将他们困在里面。
整个森林活过来了。
鬼哭林被称为鬼哭,这里住的最多自然不是妖兽,而是鬼。在山魈血液的刺激下,这些嗜血而痛恨生者的亡魂醒过来了。
像烟一样轻,像雾一样淡的幽魂,组成了悍不畏死的军队,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在清光如玉的光罩,碰在莹润的玉光上却像是碰在了烙铁上一样,冒出了白蒙蒙的蒸汽,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但这些幽魂还是持续不断地撞击着,消耗着沈中玉的法力。沈中玉看着躲在幽魂大军后面的骷髅和鬼魂,没有心思和他们硬拼法力。
而早就盘膝而坐的慧静,数起了手中的念珠,念起了悼亡经,话音清清朗朗,脑后光明大作,佛光像波纹一样起伏着向四周散发。
在佛光的照耀下,冰霜退去,本来面目不清,狰狞可怖的幽魂身上的怨气渐渐散去,最后化为淡淡的人影,向慧静深鞠一躬,就自入轮回。
沈中玉若有所思地看着慧静,还算有用,但是就算榨干了她的法力和精神也不可能把这些幽魂都超度掉了,只怕要用另一个法子。
第六十五章()
沈中玉暂时还没有想要把慧静弄死,所以他出手了。整个世界变得更加冷,在这样的寒冷之中,张致和更清醒,也更自在,他回到沈中玉身边,持剑警戒,看着地表从松软的混着泥土的雪地化为仿佛完顽固不化的坚冰。
寒冰从脚下蔓延,本来还在撞击着光罩的幽魂一下子就被封冻起来,狰狞的面目在冰层里泛着幽蓝的颜色。慧静被这样的寒冷惊起,转头看着沈中玉,喊了句:”不要。“
沈中玉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竟有慈悲宝相之像,然后他们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转头一看,看到一个难以言喻的奇观:从冻得严严实实的冰层之下,竟还有带着绿叶的藤蔓倔强地抬起冰块,钻了起来,萦绕而上,很快就将白色的冰层裹成一遍嫩绿,晶莹的雪衬托着娇嫩的绿,仿佛梅花未开而春神已至。整个景象显得美丽而奇特。
但很快,绿叶落下,只余枯藤,瞬间回复冬日萧瑟之景,但是慧静看到这一幕,却长出了一口气,眼神激动莫名,颤抖着说了句:“摩诃曼殊沙华。”
龙子听到这个几乎没有听过的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慧静似无所觉,还是激动地连声线都在发抖,道:“摩诃曼殊沙华!佛说此经已,结跏趺坐,入于无量义处三昧,身心不动,是时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珠沙华、摩诃曼珠沙华……”几乎要口齿不清地念诵出了一长串的经文,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下一刻就会因为过分激动地倒下去。
龙子听得半懂不懂,很快他连慧静的经文都听不进耳朵了,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凝重而惊心动魄的景象。落在地上的叶子在寒冷下很快就蜷缩枯黄起来,但是藤蔓上却衍生出另一样点缀,像是星星一样,一点点,一朵朵的花慢慢舒展开了鲜红的花瓣。
这花的红是流动的血,是跳动的火,是纠缠的恨,是引燃的怨。娇嫩的花瓣紧密相接,连成触目惊心但又流动着的赤红。这红像河流一样流动开去,顺着冻结的冰层,将萧瑟枯寂的冰天雪地染成火焰铺陈之地。
慧静敬畏地俯下身,伏在地上,高呼佛祖以及地藏王菩萨之名,泪流满面地看着原本因为满怀怨恨而面目不清的幽魂在彼岸花的接引下重入轮回。本来浓重的怨气、死气成了曼珠沙华最好的养料,让曼珠沙华越发红得耀眼,红得靡丽。
沈中玉站在中间看着这一切,不由得有些怅然地看了看天,从此之后再无鬼哭林,喊了一下在旁看的发呆的张致和,道:”好看吗?“
不知为何,张致和虽然什么都不懂,却也忍不住泪流满面,有些解脱之感,他缓了缓,答道:”我不懂,但是知道不只是好看,只觉有大慈悲之事,却不知道是什么。”
慧静回过神来,道:“当然不止。”她起身,神色古怪地看着沈中玉,他为何能如此熟练地用佛门手段?他不是一个大魔头吗?怎么会对佛门修行这么熟悉?这可是摩诃曼殊沙华!
沈中玉想了想,道:”你去过冥土吗?“
“不曾。”
“我去过。在奈何桥上,你能看到黄泉边上都是这些花。这些花能够消除怨气,拔除罪孽,用在这里再好不过了。”他话音刚落,本来还开得极盛的花却开始纷纷落下,花瓣萎缩蜷曲起来,渐渐像烟一样消失在空气当中。
伴随着彼岸花消散的还有本来密集拥挤在一起的幽魂,还有埋在鬼哭林深处的尸体。不过数息时间,红花落尽,冰消雪融,连原本笼罩着林中遮蔽着日光的阴沉雾气也一同散尽了。太阳透过枝叶间的间隙洒进来,驱散了众人身上的寒意。
慧静看到花开花落,上前一步就拜伏在沈中玉面前,恭敬地说了句:“谢上师赐法。”若不是对有佛法深刻的见解,若非心怀慈悲正法,如何能一次过指物化形,化出这么多摩诃曼殊沙华,接引这么多亡魂入轮回。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算他原来是魔头,在被佛祖感化之后也是大德高僧。
沈中玉眼角一抽,却是负手正色道:“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可见如来。你还要拜下去吗?“
慧静一愣,尚未答话,就又听到:”自性不迷,可见文殊,你以我为上师,我之上师又在何处?“
慧静闻言,默默不言,良久才道:“谢施主点化。”说罢起来。
沈中玉看了她一眼,道:“走吧。”
走不了多远,天上一声霹雳,雨水落下,将整个茂林洗了一遍。雨后,在进林多时之后的他们第一次听到了虫鸣响起,更衬得山林葱郁而宁静。
张致和抬头从枝叶间看到碧空如洗,长呼出了一口气道:“先生,再想不到,先生对佛法也有这般见解。“
“那是因为我和佛门打交道太多了。”沈中玉笑道,“我还试过混入天台宗的附院云林禅寺,做过一阵子小沙弥。”
张致和听到这个,忍不住仔细看了沈中玉一眼,道:“不知道先生穿袈裟会是什么样子。”
“想看?”沈中玉过去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了两句。然后张致和被他这般流氓的话刺激得脸上发热,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说上路吧。
慧静在后面看着他们这样腻歪,虽早就学会了要无视他们,但开言道:“沈前辈,这些亡魂都入轮回了吧。”
沈中玉放过了还有些羞涩的张致和,回头道“自然。他们好歹也伺候了我这么多年,我不会让他们连轮回都进不了的。”
“伺候?”慧静听到这个,有些愕然。
沈中玉听到这个,笑了道:“他们是我最听话的仆役也是最忠诚的守卫。我能不信其他人,但总会信他们。“
张致和听到这个,握紧了沈中玉的手,说道:”先生。“然后就再也说不出话了,虽然仙途广大,唯有自身茕茕独行,但是张致和从来没有想过只能跟妖鬼为伴的日子,先生也过得太苦了。
沈中玉感觉到张致和的心疼,决定不告诉他自己上辈子过的日子其实比较穷奢极欲,看最美的风景,喝最烈的酒,醒掌大权,醉拥佳人。
在除掉了鬼哭林最主要的居民之后,本来和亡魂合住的妖兽们感受到林中怨厉之气的散去,变的更活跃了。她们时不时就听到山魈得哀嚎,怪鸟哀啼,树梢上还有一向阴险的毒蛇在对着新鲜的血肉虎视眈眈。实际上,连地上不起眼的的树藤也可能是活的,随时就会缠着他们的腿,把人拉倒在地,成为嗜血植物的血食。
他们只能小心翼翼、步步惊心地走着,沈中玉亲自开路,量天尺上下翻飞,将前路上敢于窥视他们的的野兽统统拍死,解释道:“在这里,只能比他们更凶狠,才能活下去。”
张致和一脸诡异地看着沈中玉,问道:“敢问先生,当初你门下弟子是怎么来见你的?”还要经过这个诡异的林子?真是好大的考验。
沈中玉道:“我会开一条路给他们的。”
当初从沈中玉居住的宫殿,到鬼哭林外,有一条仅余一人走动的林中小径,像刀一样将鬼哭林切开。小径上的地面是黑色的,像是凝固的血一样黑,小径两边是浓密的白雾。
人们走在小径上,可以听到白雾中传来凄恻的呼唤,愤怒的咆哮甚至柔和的低语,诱惑着人们偏离正确的道路,或者是探过头去看一看。但当他们一旦进入到浓雾之中,他们很快就会忘记自己的目的,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然后游荡在幽林里,一身血肉被愤怒的亡灵撕碎,剩下魂魄成为九幽老祖无眠而忠诚的护卫。
张致和听完沈中玉的描述之后,顿了顿才说道:”当先生的弟子真不容易。“
沈中玉轻笑一声,微微压低了声音,显得柔和而阴沉,说道:”那些鲁莽行动的蠢货,想要反抗我却只敢做些小动作的懦夫,还有学艺不精的愚人,没有资格来见我。“
张致和只觉得从骨头里透出了一股阴冷,抬头环顾了一下幽深的密林,身上的鸡皮疙瘩不论如何都按不下去,这里曾经死了无数人,不仅仅是九幽老祖的敌人,还有他的门人。对敌人狠毒,对自己的门下也未必温柔到哪里去。那我呢?张致和忍不住开始怀疑这点,我能得到他多久的垂怜?他努力平复下内心的悸动,想要问话,但最后还是无话可说。
沈中玉握紧了他的手,感觉到掌心皆是冷汗,心里颇有些悲凉,他怕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