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王爷们在御前打架!要是魏王在,看他们谁敢。爹刚一走,他们就欺负到皇上头上来了。”燕燕说着又想起父王的惨死,捂着丝帕啜泣起来。
靠着她身边的幺妹神色黯然地轻轻抱住她的肩头。
“朕没事,你别难过。”耶律贤闭着眼睛捏了捏皇后的纤纤玉指,有气无力地说道。
“皇上放心,我一定给爹报仇,也要给陛下报仇!”燕燕抿着嘴从牙缝里吐出这句话。红肿的眼敛中一双眸子冒着寒光。回手轻轻拍拍女孩的头,道“你去外面找春喜姐姐玩。叫他们别的人都站远点,别打搅我们。”
女孩儿点点头,转身向外走。路过韩德让的身边时朝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四哥越来越忙,他们见面的机会也少了。忍不住走过来,抱着哥哥的脖子亲了他的脸颊一下。德让伸手胡撸胡撸她的头发,也还了她一个浅浅的微笑。女孩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了出去。
“皇上,您闭着眼睛听就行。四哥,你坐近一点。我有话说。”萧燕燕一脸肃穆两只凤眼炯炯闪烁“我知道谁是杀害我爹的凶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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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苍天有眼()
听到这句话,耶律贤的眼睛都瞪大了。挣扎着要坐起来。韩德让拿了个大红靠枕帮他垫在背后,皇帝斜躺着,向前探头问道
“真的吗?是谁?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查。光靠地方官府、夷离毕院和刑部根本不行。我派宫闱司找很多人讯问,终于问出一个线索。我们找到了当天营门值守的士兵,他们说那天上午出去的除了我爹和卫兵,还有萧海只萧海里兄弟。这俩兄弟没有一起被杀,还若无其事地呆在他们的府中。我让夷离毕院派人把他们抓了起来进行审问。”
“你把俩国舅都抓了?”皇帝惊得挺身向上坐了起来,“啊哟”一声,腰间一阵疼痛,忍不住叫了出来。宫闱司是管理后宫事务的部门,归皇后管。没想到萧燕燕用她的职权来调查此案,还抓了人。
燕燕起身扶住丈夫,把他背后的靠枕撤出来,让他躺了下去。用丝毯小心盖好。嗔道“陛下还是躺着吧。我爹叫他们杀了,皇上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可怎么办啊!”
看着丈夫疼的扭曲的脸,想起父王的惨死,想到自己至今连一儿半女也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孤零零的面对如狼似虎的宗室臣僚。不禁悲从中来,伏到皇帝身上哭了起来。
“燕燕,你别哭。御医不是都说了没事吗。朕不会把你一个人丢下的。朕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朕心里有数,没伤到要害,朕还要让你为朕生儿育女呢。”耶律贤把手从丝被下面伸出来,在皇后脸上轻轻抹了下眼泪,故作轻松地开了句玩笑。
今年二月,王芳仪生了个皇子。皇后主持庆贺了一番。可是她心里有多么难过皇帝是知道的。自从王芳仪晋封那件事后,耶律贤对皇后更加敬爱有加。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至今还是没有结果。万一皇上伤重今后不能生了,皇后的处境真的是雪上加霜,看不到希望了。
韩德让看着他们夫妻亲密,说起床闱**。觉得不方便就这么坐着,连忙站起来躬身说道
“皇上需要休息,微臣还是先告退,改日再奉召吧。”
皇后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扬起泪痕未干的脸,说道
“你坐下,我还没有说完呢。幺妹现在就和我的亲妹妹一样,这几天要不是有她陪着,我都撑不下去了。这些事跑前跑后好多都是她替我传话,竟比那春喜还强上几倍。皇上从前就叫你四哥。幺妹已经是我们萧家的媳妇,你是我兄弟的四哥,也是我的四哥。我和皇上都不拿你当外人。现在朝廷这个样子,你一定要帮我和皇上。”
一番话说得韩德让眼泪都快流下来,撩衣跪下,喉头哽了一下说道“皇后言重了。德让父子兄妹蒙皇上皇后再生之恩才有今天。皇上皇后从未以身份看低我们,知遇之恩粉身碎骨无以为报。不要说帮字,微臣的命都是陛下的。”韩德让一向寡言少语不喜表白,可是这番话却是从心里冒出来的。
萧燕燕站起来伸手托着韩德让的手肘,扶他站起来,用丝帕沾去自己脸上的泪水
“以后再也不要提什么身份。我早就想好了,契丹祖制有抬籍一项,我和皇上早晚替你脱出宫籍,还你全族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好了,这些以后再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眼前的这些事。”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德让也不再拘礼,按照皇后的示意,重新在瓷墩上坐下。
燕燕重又握住丈夫的手,接着刚才的话说道“两个国舅开始死不承认。说只是偶尔碰上,一起出门,很快他们就回来了。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们以为一起上山的人都被杀光了,死无对证。可是后来找到魏王府中其他的人,证明见到他们上午那场大雨之后专门来找我爹,根本不是偶遇。而且他们说不出回来的时候门卫是谁,或者有谁能够证明他们回来的时间。最后他们才不得不承认一起上了山。”
“燕燕,你没有用刑吧?”皇帝心生恻隐,这两个憨国舅过去在宗亲中待他算是很厚道的。听到他们卷入此案,不禁关切。
“用刑也是应该。可是对付这俩笨蛋还用不着。把他们分开审问,一诈唬就一五一十全招了。”接着燕燕讲了他们交代的事情的详细经过。从第一次跟着女里上山直到最后一次躲在山洞里逃过一劫。“这两个混蛋开始想要逃跑。后来想,一逃就更说不清了,全家都得完蛋。就装作没事回到府中,以为能够蒙混过去。”
“他们知道这事是谁干的?”皇帝仰望着帐顶,想像着那间小庵中发生的一切,顺口问道。
“两个傻瓜糊里糊涂被人利用,他们哪里知道。”燕燕恨恨道。
“那你怎么说你知道是谁干的?”皇帝侧过脸来。
“做这件事的人老奸巨猾,机关算尽。我派人又回去看了那个院子,他们做得很干净,里里外外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可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萧海只兄弟能活下来就是天意。让他们回忆所有细节,从中追查线索,发现这些人说的话都是南京口音。有了这个线索事情就慢慢明朗,只有南京的妓院能找出这样的姐儿来冒充尼姑。至于杀手,只有那些养了大批亲兵的人才能轻易得到。再想想,行营走哪条路线,什么时候停下休息,有谁能够预先知道并周密安排刺杀计划?还有,是谁对我爹有仇?幕后真凶是谁不就很清楚了吗?”
韩德让立刻明白了,心里一个劲儿地骂自己,居然在朝会上提议此人接替魏王。
“你的意思是秦王?”皇帝这一惊非同小可,又想要坐起来,被皇后按住,他抬起来的脖子上青筋暴起。“朕还以为是齐王。”
“齐王心里巴不得。可是他在西北十几年,刚刚回来,没这个势力。要想调动一班院姐儿,派人前后布置收拾,又有靠得住的杀手死士,不是有心就能干的。”燕燕咬着下嘴唇说道。
“皇后打算怎么办?是杀还是抓,我去办!”韩德让攥着拳头说道。
“不是他一个人,还有女里,是个帮凶。”
“两个加起来也不再话下。陛下把上京交给了微臣,我有足够的人马。”
“皇上,我一想起我爹就想大哭一场。要不是我爹,现在咱们恐怕真的要走投无路了。如果现在那贼还在南京,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现在上京、南京都在咱们手里。那贼和几个王爷跳得再欢,也难翻起大浪!四哥,这个仇早晚要报,可是现在先不忙动他们,他们现在已经和死人一样。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燕燕又擦了擦眼泪,扬起脸抿着嘴唇说道。
“好。燕燕,朕现在头疼得很,不如你想的清楚。你说怎么做,朕听你的。”耶律贤闭上眼睛轻轻说道。刚刚朝堂上就已经闹得他一个脑袋两个大,又摔了那么大一个跟头,御医说是脑震荡又听到这么恐怖的谋杀案,竟是拥立功臣的自相残杀。让他此刻只觉得触目惊心头脑晕眩。
“皇上,咱们现在虽然有上京、南京,可是还缺一处最重要的军权,没有它就有心腹之患。”
“皇后说的是……?”耶律贤问道。
“殿前禁军?”韩德让道。
“对。一年前我们都差点死在夷腊葛手里,又多亏有化哥将军。”燕燕凝眸看着前方,回忆着不久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宫廷之变。三个人当时全都在场。他们明白,宫廷溅血,三步之内,外面有再多的人有时也没有用。
“魏王出事后,朕不得不撤了殿前都指挥使的职,将他交给夷离毕院等候处分。左皮室将军原本出缺,现在禁军都归右皮室将军耶律贤适一人指挥。”耶律贤半睁着眼睛说道。“朕以为这个人还是靠得住的,要不朕也不会这些日子还能睡得着觉。”
穆宗死后,皇位更迭,殿前禁军大换班。原来的殿前都指挥使耶律夷腊葛、右皮室将军萧乌里只被萧思温砍了。左皮室将军耶律化哥立下拥戴大功。可不知怎的,好像被天降责罚似的,化哥好端端的突然大病不起。萧思温亲自探病,赏赐如山,可是终究没有灵丹妙药。将军至今还在老家养病。这样一来三巨头全部出缺。但即使不出这样的事,御林军也是一朝天子一朝兵将。按照契丹祖制,一个皇帝登基伊始便组建自己的宫帐,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重建皮室亲军。大行皇帝原来的亲军除了被削减掉大半兵员,整个建制都要追随大行皇帝的宫帐撤离行营,不再负责新皇护卫。新的殿前禁军是重新组建的。萧思温启用了一个远房堂弟叫萧敬的,做了都指挥使。另一个堂弟萧抢任左皮室将军,任用旧将耶律贤适为右皮室将军。这一次魏王被杀的滔天大案发生在禁军职责范围之内,在抓到凶手之前萧敬有着脱不开的干系,皇帝不得不把他撤职查办。萧抢则在年初时就得到父亲病危的消息,回家侍奉去了。所以萧敬其实还兼着左皮室的职位。萧敬被撤职之后,殿前禁军全部暂归右皮室将军耶律贤适一个人统领。这个人四十多岁,出身皇族,是一个久经战阵的武将。
“我听皇上说过,耶律贤适在皇上落魄时曾厚待于您。您视他为潜邸旧人一样的老友。可是他毕竟和四哥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从来没有参与过私下谋划。自从皇上登基,也只有君臣往来。这个人到底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他是个性格清淡的人,朕无权无势身处险境时他不嫌弃,朕登基为帝他也不巴结。想当年他还曾劝朕不要和韩匡嗣、女里来往呢。”耶律贤挑了挑眉毛,好像在说一件有趣的事,露出微笑“他觉得朕处境敏感危险,怕朕卷入党争残杀。多亏了他的提醒,要不然朕可能还活不到今天呢。朕念旧情让魏王给他加官检校太保,遥授宁江军节度使,赐推忠协力功臣。他也就是普普通通地谢了个恩。他越是这样,朕反倒觉得他是一个忠义之士。”皇帝半闭着眼睛缓缓叙道。
燕燕握着丈夫的手轻轻按了按,表示赞同,接着说道
“但现在单是忠义之士是不够的。要让他做旗帜鲜明的忠君死节之臣。我了解了一下他的来历。他的父亲鲁不古在太祖太宗朝战功赫赫,官至北府宰相,尊为于越而且还深通文墨,是契丹文字的主要创建人。他做殿前右皮室多年,偏偏在穆宗末年称病退隐,直到我爹请他才又复出。此人文武兼备,胸有丘壑,军中根基深厚,是契丹亲贵中不可多得的人才。”
耶律贤侧过头看着皇后说“咦,朕和他交往多年,倒还不如你这么了解。”
韩德让心里默默佩服,以前他只是觉得皇后头脑清楚。自己是皇上的人,对皇后自然也要效忠。没想到她十八岁的小小年纪,身背丧父之痛,手上只有宫闱司一个微不足道的麾属,竟然在短短半个月做了这么多事,而且胸中谋略浑然天成。他知道自己父子包括妹妹自然而然地也成为了她的棋子。可是他并不介意,反而高兴。士择主而从,谁不希望自己所效忠的主君既仁德又明断呢。
“皇上要是能收服他,这倒是个最合适的北院枢密使人选。要是任用他,连那班王爷也无话可说。”燕燕道。
“朕怎么就没有想起来呢?”耶律贤高兴起来,用手摸着自己的光头说。
韩德让跺脚道“是啊,微臣真是该死,今天怎么会没想起有这么合适的人,急忙中提出秦王。真是认敌为友,罪不可恕。”
“皇上您是当事者迷。四哥,你也不用自责。你提秦王,白送他一个人情,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他当不成,正好麻痹他一时。皇上,您应该召见耶律贤适,测一测他的心思再做决定。”
“燕燕,你要不要一起见见他,朕怕有些话说不透,一次谈拧了就不好挽回了。”
“皇上的意思是让臣妾一起接见外臣?”
“也算不上接见外臣,皇上请他到寝宫叙叙旧,算是私人会面,可以不讲那么多规矩。右皮室将军那里我去传召,这样就不会有外人知道。”德让迎着皇帝询问的眼神说道。他也赞成皇后参加,觉得皇后出面更有把握达到所希望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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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黑山歃血()
六月的黑山浓绿如墨。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遮天蔽日。刚刚上午辰正时分,林中就闷得好像一口倒扣的热锅。
忽然林中成群的野兔、山鸡、田鼠、还有黄鼠狼疯狂地朝着一个方向逃窜,树上的鸟儿呼啦啦一大片在林梢乱撞,仿佛背后有洪水猛兽汹涌而来。
嗖嗖嗖,飞来的翎箭射中了几只可怜奔逃的小动物,接着五六十条狗狂窜而出,有的去叼射到的猎物,有的继续冲向前方。
“哈哈哈,本王箭法如何?那只肥兔是本王的猎物。”一个豪放的大嗓门笑道。
“齐王兄,那明明是我射中的,那边那只花母鸡才是您的猎物。”一个轻挑的笑声说道。
“宋王兄你放屁,我明明看得清楚。去,甫古,取来验验。”
几个随从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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