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教师在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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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教师在大明-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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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籍铺开一张毛边纸,用一块方木做镇纸压住一角,移过一方粗糙的烧制砚台,加入清水,拿起一截磨棒磨起来。身边的同窗们不少皱着眉头,冥思苦想,有的嘴里念念有词,有的摇头晃脑做读书状,似乎觉得这样能让自己多想起来几句。

    磨好墨,张籍拿出一支微秃的狼毫笔,在砚台中沾了沾收敛笔锋。

    默书《千字文》不是创作,也不是写对联,以小以精以对为主,张籍选的是最熟悉的钟繇小楷,笔画老道圆润,颇有古风,作为书法专业的学生对于繁体字并没有什么不适。

    稍加思索,张籍凝神静气,心中默诵着《千字文》,提笔疾书。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晨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一时间如行云流水,一个字一个字的跃然纸上。

    此时张籍忘了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大学中的书法教室。

    眼见日头偏西,猛然惊觉洋洋千字已是写完了。

    看着满是小楷的毛边纸,右手甩了甩,长时间不写这么多字,手腕有些不适应,还有这支毛笔用的时间太久,笔锋已秃,写起来很不顺手,有时间得淘换一支,或者自己找材料做一杆。

    把毛笔放在做笔架的条状石头上,张籍举头四顾,看了看周围的学童们都还在冥思苦想,难以下笔,自己竟然是第一个写完的。

    张籍站起身,正要将默书完的纸张交给张老夫子,突然心下暗叫糟糕,原来的张籍可写不了这么一手漂亮的小楷,这可如何解释!

    “张籍,你可是默书完了?”正思索间,只见听到了张夫子疑惑的问到。

    罢了罢了,功名但向直中取,这笔字总是隐瞒不了的。

    “是的,先生。”张籍恭恭敬敬的回道。顿时引起周围同窗的惊异羡慕的眼神,发小张义先暗暗向张籍伸出大拇指比了一个厉害的手势。

    “拿过来吧。”

    “是。”张籍卷起纸张,走到讲堂前,毕恭毕敬的递给了张老夫子后,退一步站定。

    “这……”看到张籍默书的千字文,张老夫子面露惊异之色,忍不住低呼出声。

    粗糙的毛边纸上,一个个小楷点画精到,结构自然,章法错落,疏朗有致,高古纯朴,超妙入神,胜于当今流行徒具其美,缺少意趣的馆阁体不知凡几。不愧是学自被称为“真书绝妙,乃过于师,刚柔备焉。点画之间,多有异趣,可谓幽深无际,古雅有余,秦汉以来,一人而已!”的钟繇!

    一时之间,张老夫子的目光竟不舍得从纸上移出,许久,他放下张籍所书千字文,抬头看了一眼张籍,拿起一旁的朱笔,又从第一张看起。

    最后张老夫子将朱笔放在搁笔上,无一更改,又定定的重新看了自己的这个学生一阵,随后长叹一口气,沉声说道:“你的这篇《千字文》无一差错,字写得极好,如果不是我在这里亲眼所见,定不以为是你所书。”

    张老夫子顿了顿,似乎欲言又止,“你且下去,散学后来找我。”

    “是的先生。”张籍躬身行礼,昂首返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那本《千字文》,并没有理会其他同学传来的惊奇的眼神。

    自己在传承自现代社会的书法功底,自然是超过了这个有钱有势也寻不到几本字帖的大明朝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这个时代真正的绝品孤本都在皇宫大内,真爱书法的人没有门路获得前人精品字帖,即使某些人有幸能够一览,也是如获至宝,仔细小心的观摩,不会像张籍这样有一本字帖练几年的机会。

    仅凭这笔字,自己注定不会在这个文人当道的时代默默无闻,必然会出人头地。既然不能低调行事,韬光养晦,那么就锋芒毕露,尽展所学,千军万马过独木,这一世不过再来一次罢了,我一定能,也必须要独占鳌头!

    一时间念头通达,酣畅无比。

    ……

    退堂之前,张夫子先检查了一番各童子的默写情况,除了张籍和林嗣,都挨了板子,尤其是课业一直垫底的张义先和胡升——也就是胡屠户家的老三这两人挨的板子最多,手心被打得通红。

    最后又把张籍默书的千字文在童子间传阅了一遍,用现代的话来说那就是立起一个学习的标杆、吸引仇恨的对象,果不其然张籍在背后都感到了一阵羡慕嫉妒恨的眼光。

    收回张籍的千字文,张老夫子就离开了讲堂,张籍这顿时围过来一帮同窗。

    “张籍,你什么时候,把字写的这么好了!快再写几个字让我看看。”张义先推开众人挤了进来。

    “奇怪了,张籍你这笔字写的真好,可是好在哪里我又说不出来。这是学的哪家?”林嗣边把头凑过来,边用手书空,似乎在品味其中的真意,林家出了三位秀才,一位举人,现在虽然已经搬到城中,但是给老家子弟还是留了一些书的,其中就有一些字帖书稿,原本社学中写字以林嗣为最好,这次心里虽然不愿,但是也不得不服气。

    “这字怕不是咱们先生自己写也比不过吧。”胡老三在张籍旁边酸酸的道,难掩一脸的羡慕之色。

    “是啊,是啊。”又得了不少附和。

    “这是学的钟繇的笔法结构,最近在家卧床静思,翻出来祖爷爷留的一本临摹钟繇《荐季直表》手稿,看得多了突然顿悟了,突然悟了。”张籍面不改色的应道。

    “有什么秘诀可要告诉我们。”

    “就是,就是。”

    “在写几个字,让我们学学吧。”

    “好,我再写几个。”张籍边应承着,边从笔架上拿过毛笔,略微在笔洗中冲了冲,化开有些凝结的笔锋,又从砚台中沾了一点墨,略一停顿,便提笔写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晨宿列张。”

    书写完毕,将毛笔放入笔洗,随之言道:“学钟繇书,当谨记两个字,一曰古,二曰活,那么何为古,何为活呢?”说到这里张籍停顿了一下,看向周围的同窗。

    “钟繇乃三国魏人,当时官方以隶书为主,钟书小楷有隶意,此为古。”指着“天”字的那一捺示意道。

    “他发前人所未见,有意无意之间避免了规律化的书写,自成一家隶变为楷,也就是正书,结构疏朗有致,点画精到,逸趣横生,此为活。”又指向“荒”字的点画。

    “这也是钟书被评为‘天然第一’的原因所在。”张籍总结道

    围着的同窗们好似若有所得,原本的羡慕嫉妒慢慢散去,变为钦佩之情,这等心得体会,不是亲近的人谁给说,自己亲近的人又能有几个领悟到的呢。同样是不富裕农家子弟的范缜,刘询更是更是感激,平时就很用功的他们此次收获巨大。

    “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天也不早了,以后有机会再和大家交流,夫子还等着我过去。”张籍看了看天色,起身道。

    “明天在和我们讲讲,还有地方不甚了解。”一帮同窗们意犹未尽的散去。

    收拾完笔墨纸砚,张籍便出了讲堂,径直往张老夫子屋子走去。

第五章 师徒对话() 
几步就走到张老夫子房前,门口的几株丝瓜已经爬秧,根部湿润,显然刚刚浇过水,那绿叶上的水珠,映着夕阳的余晖煞是好看。

    张籍站在门外两尺之地敲门道:“先生,我来了。”

    “进来吧!”门内传来一声略显疲惫的回应。

    推门而入,只见屋内陈设简单,正中央是一张有些年头、漆面斑驳的八仙桌,桌上一半放着一红泥茶壶,四只红泥茶杯,另一半摊开放着张籍今天下午默写的《千字文》;桌旁放着两张椅子,椅子左右把手磨得发亮;东北角上是土坯盘起的火炕,冬天烧热后想必十分暖和;距火炕一步远的东墙边放着一个掉漆的黑色旧木箱,上层有两个抽屉,里面不知道放了些什么,木箱上整齐的摆放着两排排线装书;南墙边有两个竹编箱笼,大概是存放衣物的。

    张老夫子坐在椅子上,正对着张籍写的《千字文》发怔,不知在想些什么。

    “坐。”张老夫子抬头看了一眼张籍指着另一张椅子道,“你身子可大好了,最近学业有没有落下?”

    “学生已无大碍,今天温了一遍书,三百千千并不曾落下。”张籍半坐的椅子上恭敬的回道,和往日一样并无出格不妥之处。

    “今天你所书应是学自钟元常,和原来字体大不相同,我自问是教不出的,是何人所授?”张老夫子盯着张籍的眼板着脸问道。

    “学生,前几日在家中养病时,无意在祖爷爷留下的书稿中找到了几张临摹的钟繇《荐季直表》,练习了几次,有所领悟。”张籍正视张老夫子的目光回答道。

    该来的还是要来,幸好刚才与同窗解释的时候已经想到了说辞——虽然这个借口有点勉强,明眼人都知道书法大成非一日之功。

    回去得赶快写一遍《荐季直表》,还要做旧把这个谎圆上,没有其他线索,这样人们也只能相信是自己天赋异禀了。

    “好,你既不想说,我也就不再多问,最近你耽误了五六日,更需多加努力。我知你以往课业不错,现在书法又有突破,但也不能骄傲,尤其不可与人好勇狠斗,你可记住了?”目光移开,张老夫子有些严厉的说道,言辞间显然有些不信张籍的解释。

    “学生记住了。”张籍压下心中小小的慌乱回答道。

    “还有,大约十几日后,我们要去州府的清渊书院交流,这也是临清州前几任知州定下的规矩。往年我们社学在去交流的十九所社学中,总是在末位徘徊。按例为师能带两个人前去,按下次考较成绩,取最优者两人前去,纵览社学九人你的课业最好,这次你多加准备,争取拿到课业前两名,这几日能够再有精进。”张老夫子顿了顿,又道:“一定要让这次交流不落于人后。”

    “是的,先生,我会好好准备。”张籍略一迟疑又道“还有一事,请先生帮忙。”

    “何事?”

    “学生想借几本韵书。”

    张籍家中并无学习对联,作诗的韵书,也从未看过这类书,作为一个穿越者,借鉴后世的诗词是必然的了,如果突然做出一两首好诗却没学过,难免惹人生疑,不如提前做好防范。

    生而知之者难当,学而知之者平常,即使一鸣惊人,他人也只道是自己天赋高绝,不同于众罢了。

    “诗词对联乃是小道,我朝不似唐宋能以诗词取士,‘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做好文章才是正道。”张老夫子皱了皱眉,“也罢,过几日去清渊书院,也有诗词唱和,难免用到。”

    言毕,张老夫子起身走到那个东墙边的大木箱,附身打开一个抽屉,略一沉吟,拿出三本书,拂去上面的灰尘正要转身,又想了想折转回去打开另一个抽屉抽出两本。

    看到张老夫子就要把书递过来,张籍连忙起身接过道:“谢谢先生。”目光微微向书上一扫,有三本是《对类》,《洪武正韵》,《训蒙骈句》,还有两本压在最下面,没有看清。

    将书交给张籍后,张老夫子面色严肃看向张籍道:“这五本书都是关于诗词韵律,对联骈句的,你可回去自行阅读,有不明之处再来找我。你一定要记住,诗词小道,不可沉迷于此,李后主词文天授,不过丧家亡国之君;柳三变才情高绝,只成眠花宿柳之徒,与家与国无半点裨益……”

    不知道为何,对于诗词张老夫子大有意见,对张老夫子的家事和过往经历不甚了解,难道年少时曾在这方面吃过亏?张籍恶意腹诽道。

    “这本《古今贤文》和《幼学琼林》是我读书时用的,有些许读书心得在一旁注释,你也看看,一样不懂就来问。”

    《古今贤文》又名《增广贤文》,是道家整理编写的一部启蒙书,绝大多数句子来自于经史子集,诗词曲赋,戏剧小说以及文人杂记,其内容十分广泛,从礼仪道德,典章制度到风物典故,天文地理,几乎无所不包,而且语句朗朗上口,通俗易懂,让人能够在其中领会到人生智慧,处世之道。在后世的小学课本中就选编了其中的名言佳句按内容分为了《劝学篇》《读书篇》《真理篇》《立志篇》等,这些也是每次考试的重点内容,从内容到释义张籍早已滚瓜烂熟。

    至于《幼学琼林》则是由许多蕴含哲理的故事组成,以骈体文写成,容易诵读,便于记忆。全书内容广博,包罗万象,有人称“读了《增广》会说话,读了《幼学》会读书”,其在古代蒙学中的地位可见一斑。一代伟人共和国领袖毛泽东就能熟背《幼学琼林》,这也是后世传统文化教育中的指定经典读本。

    这两本书都是明朝社学中的基本读物,以现代人的角度来看,在明朝的官方教育体系中,学校分为府学,州学,县学(卫学)三级和乡村的社学。

    大明官方教育读物中的三百千千,即《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属小学教育阶段,这也是社学初级阶段的主要读物;《古今贤文》《幼学琼林》属初中教育阶段,是社学第二阶段的读物;四书五经是高中读物,目的直指高考,《训蒙骈句》之类的韵书,和其他文章名篇是课外读物,属于课外书,是各大主科的有益补充。

    张老夫子让自己提前学习这两本书,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从小学提前学习初中知识,为跳级高中做准备,看来张老夫子对自己的期望很高。

    读完这两本就可以学习四书五经正式进学,踏入科举征途了。

    “天也不早了,你先下去吧。”说了许多,张老夫子面色有些疲惫,下了逐客令。

    “先生你也早休息。”张籍再次谢过张老夫子,拿着书起身离开了。

第六章 再讲《封神》() 
走在乡间小路上,凉风拂面,吹去了几分暑意,远处是无边的微黄麦浪,路边有不知名的野花,在文人骚客眼中这是田园诗意,在乡下农民眼中这却最平常不过。

    今天张老夫子提到的清渊书院,作为前后两世都是临清人的张籍,对其知之甚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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