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即将到来的洗牌,包括他司马季自己,几乎没有人双手是干净的,败亡都是活该。
“司马季去了许昌,现在已经走了,他还是没有放弃保太子,自不量力和我贾氏作对。”贾谧收到许昌传来的消息哈哈大笑,似乎在嘲笑司马季不自量力。不过他不想想,司马季再不自量力也是一个藩王,他贾谧又算是什么东西?
可惜贾谧早已经被冲昏了头脑,不想想连贾南风都没有提重立太子的事情,竟然还真以为贾氏一个外戚,现在可以对宗室指手画脚了。
可就算是如此,有一点肯定没错,那就是什么时候都有马屁精的存在,报信的从事孙琰就十分认可的道,“燕王有些固执,到时候自然会想通的,小人比较在乎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太子的从官这一次出城相送,被捕很多,现在都已经被收押,不知道如何处理啊?”
“你怎么看啊!”贾谧敛去笑容,这倒是一个难题,被捕的人虽说寒门不少,可士族也很多,骤然动手杀掉的话,可能会引起反弹,确实是一件很难办的事情。
“小人认为,被捕的太子从官当中,有为数不少的士族弟子,比如说王敦。处理的太重并不合适,而且民间对太子现在的处境十分同情。此事已经在京师传开,江统、王敦等人因此获得了世人的普遍赞誉。之所以要将太子赶到许昌,是因为他有罪恶。现在有官臣不惜违诏犯罪也要相送太子,如果治以重罪,反而正中他们下怀,向世人彰示太子能得人心,不如将其释放。”
“不错,说的很有道理。不能让那个废太子得到民心,反而好像是皇后做错了一样,你去告知河南尹乐广和洛阳令曹摅,释放那些被抓捕的从官。彰显皇后的宽容,对冥顽不灵者尚且要教化,太子要不是犯下不赦之大罪,皇后不会如此心痛的处理太子。明白么?”贾谧一字一顿的吩咐着,但是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件事,太子还有这么多的官吏袒护,未尝就不能卷土重来,要想个办法,最好是斩草除根。
几乎在贾谧这么想的同时,右卫将军司马雅才刚刚离开了赵王府,不过脸上有些凝重,赵王并没有答应要帮忙的意思,这出乎了他们几个的预料。
“先生为何阻止本王?”赵王府内,赵王司马伦十分不解的看着孙秀问道,“有皇宫的殿中中郎协助,此事还是有相当把握的。”
司马氏的子弟什么都缺,但有一点是从来不缺的,那就是政变的胆量,要不是孙秀暗地里递眼色阻止,司马伦当场就要答应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出头鸟是谁?()
“贾氏凶妒无道,和贾谧等人共废太子。如今国家没有了嫡嗣,社稷将危,听说大臣们将起大事诛灭贾氏。大王你一向与贾氏、郭氏亲善,天下人都说太子被废黜,你也是知情者同谋者,一朝事起,祸事必定串联到大王你。为何不早做准备呢?”孙秀把刚刚司马雅对司马伦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加上了一句评语,“这么想倒是没错,可大王想想,太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贾氏对本王一直心中轻慢,贾谧此人更是嚣张跋扈,太子怎么了?”司马伦狠狠地把心中想法说出来,然后道,“太子一直以来饱受欺压,一旦本王匡扶社稷,这相国之位还不是本王的囊中之物,何苦在做区区千石的小官?”
“论关系亲善、功勋卓著燕王如何?还不是被皇后贬斥?所以大王这些想是一点错都没有,想要匡扶社稷的心孙秀绝不敢质疑,不过么?还是那句话,问题在于太子是什么人?”孙秀撵动着三寸胡须道,“太子绝不是善与之辈,孙秀有幸见过太子,恭顺的样子不过是韬光养晦而已,心中之狠毒不下皇后,一点登基,大王可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真是如此?”司马伦狐疑的看着孙秀,少见的表现出来司马氏的智商,可惜就维持了这么短短一瞬,转而就问道,“先生教我,如何在波澜诡谲的局势中找到一条明路。”
“大王本身和贾氏交好,就算是迎回了太子,太子也未必领情。太子绝不是表面上的愚钝无知,对大王和贾氏多年之后的关系视而不见。”孙秀一字一顿的道,“仅仅是不奖赏也就罢了,就怕太子记仇,相反还会排斥大王。”
“燕王不也和贾氏交好么?听说太子对燕王也很尊敬。”司马伦一想孙秀的话,觉得哪里不对,一想司马季不也是和贾氏交好么,现在不也划清楚了界限?
“燕王可以做第一,但以后就没有第二了。而且太子身陷囹圄,如何知道大王的忠心?”孙秀一副愤愤的样子,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这要是别的王侯,孙秀绝不敢这么无礼,可赵王不同,在司马伦身边的从官里面,孙秀已经算是大才了。
如果司马伦像是军师联盟里面那样厉害,绝不会被孙秀牵着鼻子走,可惜他不是那样。
“皇后必杀太子,此时太子随时有性命之危。宗室诸王现在举棋不定,局势尚不明朗。就是因为太子的命运还在两可之间,如果大王独自帮助司马雅的话,不但无法成功,甚至可能把身家性命搭进去。与其这样,不如等待太子最后是什么结果,一旦皇后诛杀太子,大王便可振臂一呼,宗室诸王云集,皇后就算是有一万颗脑袋也不够杀,那才是万全之策。”孙秀压低声音道,“所以小人才阻止大王这么快就答应,此事可办,但宜缓不宜急。”
按孙秀所言,司马伦迎回太子不仅没有功劳,反而是自已往钢刀上撞。赵王听了连连点头,觉得十分有道理,
孙秀也有自己的想法,他的出身很低,按照正常的晋升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重臣执掌中枢,投靠的赵王司马伦在宗室和民间都声望不足,也没办法帮助自己更进一步。可他太想进步了,一千多年之后的祁厅长,肯定能理解孙秀的良苦用心。
孙秀想要进步,可整个朝堂当中士族已经把所有位置都封锁的密不透风,孙秀在寒门当中都属于声名不显的那种,如何进得去?只能选择一般寒门之子的办法,进入某个藩王的府邸做从官,等待时变。
现在孙秀认为经过多年的等待,这个时变终于出现了。皇后和太子的冲突就是他一直等待的时变,这一次的机会一定要抓住,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多年追求进步却没有机会的孙秀深知,正常的进步空间已经被锁死,只有让局势变得混乱,他这种出身的人才能登上朝堂,局势不能平静,还要越乱越好,这样才能火中取栗。
司马伦已经年过花甲,说不定哪天眼睛一闭就再也不睁开,找他的皇帝爸爸、皇帝哥哥还有皇帝侄子去了,他这一生岂不就得蹉跎荒废?这叫孙秀如何甘心?眼下就是一个飞黄腾达的好机会,岂容错过?
既然机会已经出现了,那就往大了弄,司马雅的出现正是这样的机会。太子的余党想要解救太子,赵王想要掌权,他孙秀何尝不想更进一步?
短短时间,孙秀已经把各方的想法摸得清清楚楚,尤其是贾氏一党的想法,在孙秀眼中,贾氏一党如此一意孤行,就是逼着宗室清君侧,司马雅只是第一个出来把想法说出来的人,其他宗室诸王说不定早已经这么想了,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说出来。
宗室藩王太多,联姻情况也十分复杂,就如同贾南风当初判断的,宗室没有一个领头的人物,有这种威望的藩王都已经被杀了,现在的宗室就是一盘散沙。
每个藩王都是以一个独立的个体,都要对本身的身家性命负责,自然不会说出这种掉脑袋的事情,对其他藩王的想法也全靠猜,所谓的投鼠忌器也就是这样。
宗室除非碰上了不可容忍的事情,否则是不会对皇后群起而攻之的,单独的藩王敢这么做,就是燕王的下场。而不可容忍的事情,现在莫过于太子的事情,只有太子死了,宗室才会被激怒,认为贾氏是真想要把那个来临不明的孩子扶上皇位。
“大王,小人已经有了计策,以离间计把太子一党想要政变的事情透漏给贾氏,皇后本身就是政变诛杀杨氏掌朝,如果知道太子一党要政变,大王觉得会怎么做?”孙秀对着司马伦循循善诱道,“太子会有什么下场?”
“会有什么下场?”司马伦有些愣愣的问道。
孙秀强忍着郁闷看着司马伦,这就是自己选择的藩王,也怪自己瞎了眼,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才能对自己言听计从,孙秀阴测测道,“皇后一定必杀太子,因为太子一旦身亡,太子一党自然烟消云散。但是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从皇后一意孤行要杀太子就能看出来,皇后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皇后,现在的皇后已经没有警惕心,太子一党是不会烟消云散的,只要到时候大王振臂一呼,不但太子一党,躲在暗处的宗室也会群起响应。拨乱反正之后,大王便可以独掌朝政,不会有人说半个不字。”
司马伦的脸色阴晴不定,显然也在思考当中,至少是在假装思考当中。然而结果证明他的思考并没有什么用,点头把这件事交给了孙秀,“不知道先生如何操作。”
“如果是把消息透漏给皇后,其实把握还真不是很大。但是皇后那个侄子贾谧,可远远不像是石崇之流说的那么才高八斗,小人觉得贾谧就是一个浪得虚名之辈。”说到贾谧的时候,孙秀几乎是咬着牙开口的,明显是真情流露。
在他看来,自己和贾谧的最大差距就是出身,对方就可以集结一批所谓大才给自身捧臭脚,他却只能委身在赵王身边做从官,这些出身高的所谓大才,其实也不过如此。
“把一切就看先生的了,本王静候佳音。”司马伦听着孙秀把谋划和盘托出,最终点头认可,算是把这件事交给了孙秀,“事成之后,先生可以尽显王佐之才。”
“小人生遇明主,才是大幸。”孙秀拱手道,他就算不认为司马伦怎么样,可多年以来司马伦对自己言听计从,也值得这一拜。
想要把有人想要政变的消息散播出去成为谈资,这是在容易不过的事情。太子被废本身就让民间不解,只要消息出现,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瞬间就在民间发酵。
这个消息自然是孙秀散步出去的,先把消息散播到民间,再把民间的消息反馈给贾谧,这个过程就把他的嫌疑洗清,不让贾谧怀疑到他的身上。
不得不说贾谧有如此大的名望,但在这件事上真的不是孙秀的对手,孙秀早已经把贾谧看清楚了,当初贾氏灭掉杨氏,和这个二世祖没什么关系。
但是在民间对这件事的议论刚刚开始,就已经有人怀疑消息的来源,“是谁要害死太子?这不是逼着皇后对太子痛下杀手么?”司马越瞬间就把这个消息的前因后果全部想明白。
连孙秀都看出皇后迟早对太子动手,难道宗室中人还看不出来?只不过他们都在蛰伏,没有一个好机会,等着皇后螳螂捕蝉,自已则充当静默的黄雀。
“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是梁王么?不像,不会是赵王吧?”司马越一想到赵王那副样子,似乎和雄才大略这种词汇没有关系,如果也不是赵王,那是谁呢?淮南王?齐王?司马越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不够用了,猜不出来要动手的人是谁。
第三百七十二章 看热闹()
宗室诸王投鼠忌器,远在千里之外的司马季却早已经明白其中的缘由,这就是特么是黑暗森林理论可以解释的东西。
“就洛阳那群宗室的想法,还以为本王不知道?把黑暗森林理论用在政变上了,都怕自己做出头鸟?怕一露头就被其他人打击。”司马季觉得自己的总结非常准确,事情就是这样。
司马季回蓟城的路程颇为不顺利,因为这次要绕路,邺人张承基等妖言惑众,设署置官,聚集党徒数千人。简单解释就是燕王这次运气比较差,正好碰到了有人造反。
造反么,在古代属于稀松平常的事情,就连法律明文规定解放后不能成精,不还是有人违反么?造反当然也是平常事,只不过一般都会在派出所的强力弹压之下,消弭于无形当中。
只不过古代一般的郡县没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所以总是把事情搞得比较大。聚众数千设置官吏,甚至都不在洛阳朝臣的眼中,对这些重臣而言,还是废太子的事情比较重要。区区几千毛贼,这不过是一群山贼的数量,只是比较大。
司马季北上回家,正好赶上河间王派遣大军剿灭叛贼,按照后世的话来说,反动的封建主又一次的对无产阶级犯下了血债。
司马季以及护卫一行人都备有马匹,最终燕王又耐不住搞事情的性格,决定抵近观察一下,毕竟河间王下属的邺城大军,以后说不定就是敌军,多观察观察没有坏处。
“好好给我看着,记着,邺城是国之重镇,不可等闲视之。”司马季看着梁成以及一众护卫郑重的道,“邺城大军足有十万,是天下有数的重镇,邺城所在在洛阳、蓟城和建康之中,一旦出兵进可攻退可守,面对我蓟城,可以背靠太行山脉虎视中原。这一点和我蓟城一样,所以以后要多多琢磨一下邺城。”
距离很远的地方,邺城大军排成一条长龙,旌旗遮天蔽日,看起来好不威风。河间王司马的邺城大军果然非同一般,虽然不如洛阳的中央禁军看起来神武,可没交手之前,谁都知道一支军队到底有多大的战斗力。
张承基聚兵之处是穷山恶水。但不否认,其地势险要,一道弯弯曲曲的小径从山底下延伸到山顶,两边都是陡峭的山壁,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在半山腰的地方,隐约露出几栋石头切凿的房子,看不见全貌,只能看到一角,但也能判断出房子造的很简陋,就地取材,仅能遮挡风雨。
司马季看的十分新鲜,一直以来都是他处在一个进攻者的位置上,不出意外的话,以后面对邺城大军也是如此,旁观者的角度对他这个燕王而言,是一个十分新鲜的位置。
拿着望远镜的司马季,就遥遥的距离很远这么观望着,当然他已经在昨天就被邺城大军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