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看到了另一个和自己用水火不容的相处模式,一起守护着这个肮脏的后宫的女人。
忽然很期待,和她的对峙呢。
英蒂萨尔低低一笑,将当年依兹迪哈尔对初入宫的她说的话原样送给了她。
再幸运的人,到了这里也不过是插翅难逃的棋子。
记住这句话的人,便知道自己只是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在棋盘上,哪怕你是王是后,都不过执棋者的博弈中的道具,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便会被推到敌人的面前,粉身碎骨,化为齑粉。
只有拥有这种觉悟的人,才能在这里生存下去。这里不是女人们闲谈欢笑的天堂,这里是充满不流血杀戮的战场。英蒂萨尔常常会觉得这后宫中的女人若是联合起来,恐怕连阿尔卡米这样的人物也会忌惮几分。
疯狂,执念,狠毒,伪善。
红粉骷髅,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英蒂萨尔认为依娜丝是一个可以在这里生存下去的人,却总觉得不喜欢她眼中残存的那一抹光明和善良。她和自己还有依兹迪哈尔不一样,明明一样被搅进了这趟浑水,却仍保持了那一丝在后宫中称得上是凤毛麟角的品质。
这让她很羡慕,羡慕到嫉恨。
第二十九章结束与开始(一)()
依兹迪哈尔的嗅觉向来很敏锐,这个依娜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恐怕也早就洞察,甚至已经将她提交上了抹除的名单。但英蒂萨尔并不打算告诉依兹迪哈尔自己和阿尔卡米的交易,英蒂萨尔也不认为自己在这后宫中混迹多年,竟然会不能保下一个想要保护的侍女。
在英蒂萨尔的概念里,在这阿拔斯神奇的后宫里,要保护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地先对她表示出敌意。就像她和依兹迪哈尔的互相保护模式一样。
虽然自己对那个初入宫的侍女表现出敌意,会让她陷入被自己一党势力欺负的地步,但英蒂萨尔相信,若是依娜丝连对付自己手下小罗喽的能力都没有,那么阿尔卡米也不会怪自己将她给玩死了。反过来,自己对依娜丝表现出敌意,却可以让依兹迪哈尔对她稍微体现出一点维护的心思。黑脸与红脸,是她们两在这后宫中最擅长扮演的两个角色。
果然在自己对依娜丝屡屡出手后,依兹迪哈尔极为配合地对依娜丝进行了一番维护。唯一让自己有些惊讶的是连皇太后对这依娜丝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难道这老太婆是想将依娜丝拉拢,然后放在自己手下?未免有些太过天真了吧。
如预料中一般和依兹迪哈尔唱了番双簧,顺便让宫妃们觉得两人之间的斗争依旧这么热烈之后,英蒂萨尔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依兹迪哈尔对依娜丝表现出了一种过分的关怀,在多年的默契磨练中,她知道,这是依兹迪哈尔即将对猎物下手的前兆。
她……也要对付这个依娜丝?
英蒂萨尔一时有些捉摸不定,前后想了想,发现虽然自己和依兹迪哈尔向来配合完美,但这一次有些细节上,依兹迪哈尔和自己的配合却是超出了自己的预估。
比如……主动将镯子放出来让哈桑偷得这么容易。哈桑是一个在她和依兹迪哈尔两边周旋的侍女,贪婪又不忠,摇摆不定。她们俩都早想将这个侍女除去,这一次的机会正好,她们便联手将哈桑往地狱里推了一把。
一切顺利成章到,依兹迪哈尔似乎刻意想要处理掉这个明明自己已经很明显地表现出来要收拾掉的侍女一般。而这是自己和依兹迪哈尔合作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从未出现过的事情。
于是英蒂萨尔循着机会去试探依兹迪哈尔,而事实果然如她所料一般。
新人的强势,老人的衰败,一时间依兹迪哈尔眼中深藏着的无奈和悲哀,竟无法让她分辨出依兹迪哈尔是不是在和自己说真心话。
差一点就要打破脸上的面具,然而看到依兹迪哈尔忽然转向一旁的眼神,英蒂萨尔跟着微微一侧眼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人在偷听,而且还是那个心机颇深,一直潜伏在海拜哈身边,想要得到机会上位的小妃子胡玲耶……和自己的重点照顾对象依娜丝。
选择在她们两面前将“合作”提出,是为了警示谁?
思考了不到一秒,英蒂萨尔心中一惊,隐约好像已经抓到了某种信息。依兹迪哈尔……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是在保护那个依娜丝?
然而却不容她再深想,依兹迪哈尔已经示意她离开。抿了抿唇角,英蒂萨尔转身离去。
回到寝宫,英蒂萨尔命身边的侍女为自己卸去首饰后劈散了一头青丝,对镜沉思。手指穿梭过柔顺的发丝,不经意间将一缕白发带出。愣了片刻,将白发从发丝中抽出来细细端详,英蒂萨尔苦笑一声。
自己果然也老了啊。
不知道这次帮阿尔卡米做完事后是不是就可以得到一个休息的机会了呢?明争暗斗了这么久,真的已经很累很累了。她已经为欧拜德家夺得了一切她们想要的东西了,现在她是不是可以奢望一下以前她从未想要过的——自由了呢?
“王妃殿下难道是在感叹韶华易逝吗?”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英蒂萨尔一惊,慌忙想要转过身,只见一个穿着纯黑长袍的男人正慢慢从阴影中踱步而出。深褐色的眼眸中仿佛凝结着千万年的寒冰,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虽然以前只是远远看过,从未正面接触过这个男人,但英蒂萨尔也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谁。
阿拔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或者说,阿拔斯真正的主人——阿尔卡米。
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来见自己,这还真是……真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英蒂萨尔心中暗暗自嘲一声,敛去脸上惊诧的神色,屈膝行礼,“阿尔卡米大人。”
阿尔卡米只是淡淡抬了抬手,示意她起来,随后便单刀直入地说道:“王妃殿下,您能把我拜托您的事,做的这么漂亮,我非常高兴。”
虽然这么说,但阿尔卡米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既没有所谓的高兴,更没有应该有的客气。在他眼中一切仿佛都是理所当然的……
当然是理所当然的,若是自己不按他说的做,恐怕现在的欧拜德家已经遭大殃了。
心中讥讽一声,英蒂萨尔脸上却依旧谦虚,“大人过奖。”
也不与她多作推辞,阿尔卡米微微垂眸算是对她的话有所回应,又继续道:“她已经有了一搏的决心,接下来应该让她有一搏的机会了。”
决心?难道阿尔卡米安排的那个侍女,在进这个深宫的时候并没有带着那种东西进来吗?
嘴角不由露出一抹鄙夷和嘲讽,这个依娜丝的态度,还真是让她这个在后宫中苦苦挣扎才活下来的老女人略有些恼火啊。
想自己和依兹迪哈尔是什么人,阿尔卡米竟然把她们当做激发一个新人战斗力的道具?这可是深宫,这可是一不小心就会让人丧命的战场,阿尔卡米竟然丢了一个根本就没有战斗欲望的垃圾进来……让她们保护?
阿尔卡米并没有在意英蒂萨尔脸上奇怪的表情,淡淡瞥了她一眼后便转身离去。英蒂萨尔这才注意到他的去向,无意识地抬起头望过去,却敏锐地从空气中捕捉到一丝熟悉却清冽的香气……是檀木香的味道。
依兹迪哈尔身上也常年有这种味道。
英蒂萨尔不由得抓紧了手中一直捏着的衣袖。这般相似的味道……到底是巧合,还是为了掩盖什么?
……
“吱呀——”
昔日辉煌华丽的宫殿里一片漆黑,所有的帷帐都被拉上,所有的房门都被关闭。屋外的阳光再好,却没有一丁点落入这间宫殿。
英蒂萨尔被这细微的开门声猛地从梦中拉出,恍惚片刻,终于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都现在了啊,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呢……
来送自己结束的人,会是谁?
女人轻巧的脚步一下下缓缓落在光滑的石板地面上,在空旷的大殿中踏出空灵的回声,黑暗中的轮廓随着她的靠近一点点清晰起来。看清来人,英蒂萨尔露出一副果然是你的表情,然后仿佛老朋友一般冲着她招了招手,“你来了。”
听到英蒂萨尔的声音,盛夏的脚步一顿,端在手中的托盘微微一颤,精致的酒杯中的液体洒出杯外。
见过飞扬跋扈的英蒂萨尔,见过深沉阴险的英蒂萨尔,但此时此刻这个笑得开怀而释然的英蒂萨尔,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意料之外的。
她从未想过阿拔斯后宫中叱咤风云的几个女人,竟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更没想过这相互斗争多年的妃子,最终竟会以这样决绝的方式结束这场拉锯战。
本以为英蒂萨尔会哭会闹,至少会气的砸了身边的所有东西,但是她没有。当所有人冲上观星台的时候,英蒂萨尔只是疯了一般在那儿又哭又笑,所有人都不敢靠过去,直到她哭够了笑够了,忽然转过身问他们。
“依兹迪哈尔死了吗?”
所有人都惶恐地点了点头,等待着英蒂萨尔进一步的爆发,然而却什么都没有等到。英蒂萨尔的表现异常地平静,她只是点头说了句知道了,然后便配合侍卫们将自己带到了宫殿中,紧锁门户,将自己关在这个大殿中。
皇太后自然是极为愤怒的,依兹迪哈尔是她的心腹,陪伴她度过近十年时光的妃子,但看在英蒂萨尔身为二皇子之母,欧拜德家族现在又在朝堂上极为得势的份上,却不能够出声为依兹迪哈尔声讨。
心中对她万般痛恨的皇太后一气之下犯了老病。这些日子医官们没日没夜地往皇太后那儿跑着,好不容易这几天病情才又缓了下来。本来伺候依兹迪哈尔的盛夏现在无处可去,也和其他侍女一起暂时被安排在了皇太后这边。因为在海拜哈那儿接触过一些药理知识,这几日盛夏也得了机会在皇太后身边照顾,倒是无形中让皇太后信服起来。
就在这时,朝堂上发生了一件事。
宰相阿尔卡米,指责欧拜德家恃宠而骄,密谋造反,人证物证俱在,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欧拜德家在后宫中的象征,杀了第三王妃的英蒂萨尔再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第三十章结束与开始(二)()
英蒂萨尔的表现却要比盛夏要淡定的多,这位向来以脾气火爆著称的王妃在面对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时,显得镇定的有些不像话。
“不必这么惊讶。”英蒂萨尔仿佛已经看穿了盛夏的心思,在黑暗中的眼眸淡泊宁静,“等你活到我这个份上,就会明白其实死亡是一种解脱。”
盛夏抿了抿唇,一时间竟无话可说。明明可以问英蒂萨尔的话有这么多,比如整个宫中的人都想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将依兹迪哈尔推下观星台。
但这都已经成为事实,也去再去追究并没有什么意义。
呼了一口气,盛夏走上前将托盘高举过顶,“殿下。”
英蒂萨尔伸手将托盘中的酒杯轻轻拿起,轻轻晃着酒杯中的液体,一双眼眸仿佛随着潋滟的水波一起闪闪烁烁,“依娜丝,我很高兴最后见到的人是你。”
有些意外英蒂萨尔竟然会和自己说这种话……其实盛夏都认为英蒂萨尔应该是不记得自己这种小角色的名字的。
“虽然几乎从没和你好好说过什么话,但你确实是我在这里除了依兹迪哈尔意外第二个朋友……或者说,是我的徒弟。”英蒂萨尔笑盈盈地看着盛夏吃惊的表情,有些得意地勾着唇角,“怎么样,我的演技好吧?”
演技好?不,不为什么英蒂萨尔会说自己和依兹迪哈尔竟然是她的朋友?更是说……自己是她的徒弟?!
有一瞬间的错乱,盛夏只能茫然地看着英蒂萨尔。
不由被盛夏呆呆的表情逗乐,英蒂萨尔呵呵笑起来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傻姑娘,以后的路我和依兹迪哈尔都不可能再陪你走下去了。没有我们在,便不会再有虚假的尔虞我诈,不会再有可怕却没有危险的战争……这后宫将会变得比现在危险十数倍。”
盛夏猛地瞪大了眼睛。想不到这后宫步步惊心的局势,竟然是英蒂萨尔和依兹迪哈尔这两个生死对头一起合作一手捏造出来的!
叹息着摇了摇头,想想自己和依兹迪哈尔近十年骗过无数人的成就,英蒂萨尔忽然有些自豪而得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有时敌人的敌人却有可能也是敌人……而你们的敌人其实是朋友。”
仿佛一串绕口令一般的话让人头晕,英蒂萨尔低笑一声,“必要时,敌人也可以是捏造出来的。依娜丝,这是我和英蒂萨尔这将近十年来成功活下来的秘诀,你可千万要记住,知道了吗?”
“知道了……”潜意识地回道,然后看着英蒂萨尔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盛夏猛地回过神,伸手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王妃殿下!”
味道很甜,却带着无尽的苦楚。强忍着痛在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英蒂萨尔扭过头看着盛夏,“蠢姑娘,我时间可不多了,不要问我傻问题。”
本想问出口的问题不由得被堵了过去,盛夏停顿数秒,然后抬起头用无比认真的眼神看着她,柔声换了一个问题:“王妃殿下,您幸福吗?”
此时此刻,英蒂萨尔告诉自己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这个女人已经够累了,应该让她用自己最后的时间好好想一想自己的这一生。
英蒂萨尔一愣虽然笑出声来,一边笑,嘴角一边溢出鲜血,“傻姑娘果然是傻姑娘,问题来的问题简直傻透了。你觉得我可能幸福吗?”
从出身起就注定是欧拜德家族的道具,然后成为深宫中的棋子。被人摆布,被迫斗争,从不能随心所欲地为自己活着。
她有什么幸福?
她能有什么幸福?
“可能。”一个温柔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拽了出来,随后她看见盛夏温和而蔚蓝如爱琴海般的双眸,“至少,您遇到了依兹迪哈尔殿下。”
温暖的手将她已经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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