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诸侯一锅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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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诸侯一锅烹-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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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该怎么办?

    难道一辈子被囚禁在这里?他们会来救我吗?

    姬烈恨恨的看着远方,抓着窗户的手颤抖起来,转念间,他又想起了自己的车夫与侍女,以及那些暗地里帮助自己的人,若是他们不顾一切的来救自己,下场会怎样?

    不,不要啊……

    姬烈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想起了车夫的舌头,虽然没有人告诉他,可他知道这必然与自己脱不了干系。他不是圣人,但如果要牺牲爱护自己的人来换取一时的安稳,他不愿意。如今,这芳阕殿或许并不是单一的牢笼那么简单,它可以像诱饵一样,将暗地里帮助他的人一个个引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想着,想着,姬烈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看着越来越急的雨洗唰着一切,而自己却是那么的渺小与无助。

    就在这个时候,燕十八从雨中走来。

    他怎么来了?来干什么?

    姬烈心头一跳,走到矮案后,用衣袖扫了扫上面的灰尘,坐下来侧耳倾听,这时,燕十八已经走到了门口,也不知他对两名老宫人说了些什么,他们竟然让燕十八进来了。

    进屋后,燕十八并没有言语,直直向姬烈走去,姬烈转头看他,只见燕十八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雨氅,氅上的兜帽将他的脸遮了一半他的下半张脸看上去白的惊心。

    雨水顺着大氅往下流,将铺在屋中的苇席滴湿了一滩,他走到姬烈面前裂嘴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你怎么来了?”姬烈皱着眉头问道,不知为什么,他不喜欢燕十八,或许是因为燕十八并不傻。

    “来看看你。”

    燕十八揭开兜帽,他竟然没有束发,满头黑发只以一根黑带系了,两缕垂在前面的头发被雨水斜湿了,贴在他的脸上,把他的脸色衬得更白。

    认真说来,他长得非常好看,眉如柳剑,鼻似悬胆,就连嘴巴也不大不小,若是点上一点丹朱,那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了。

    “看什么?”

    燕十八见姬烈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心中拂悦,这样的眼光他已经看得太多了,在燕国每个人都用这种眼光看他,他已经忍了十年,如今他不用再忍了,于是,他解开雨氅上的系带,朝着姬烈用力一抖。

    “噗……”雨点似扇面,将姬烈淋了个透心凉。

    “哈哈哈……”

    姬烈怒目而视,燕十八却大笑起来,把雨氅往身后一扔,按着腿坐在了姬烈的对面,对身后的老宫人道:“出去吧,把门带上。”

    老宫人抱着雨氅,一脸犹豫。

    燕十八道:“怎么?莫非要坐下来一道喝茶?”斜着看了老宫人一眼。

    “老奴不敢。”

    老宫人低下了头,抱着燕十八的雨氅一步步退到了门外,带上了门,方才燕十八看他的那一眼,仿佛直接看到了他的心里面他不寒而凛,更不敢起违逆的心思。

    关上了门,殿内更阴暗了,燕十八随意的打量了一下,便打开案上的火刀匣,点亮了案角的朱雀踏龟灯,又揭开茶瓮,用里面的竹勺勾了两碗茶,一碗递给姬烈,一碗自己捧着喝。

    这时,姬烈已经抹干净脸上的雨水,平静下来,捧起茶碗喝了一口,入口浓烈辛辣,是姜茶,安国气侯温润,国人喜欢喝姜茶去湿。

    燕十八吹着茶碗,问道:“你可知,我为何来看你?”

    他才十岁,论年龄不及姬烈,论个头也比不过,论强壮他更是不如,但此时此刻他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这让姬烈心中很是隔应,姬烈懒得理他,喝完了茶,走到窗户旁,向外面看去,外面的雨下得更猛了,泼瓢大雨倾盆而下,如刀似剑的乱割一通。

    燕十八端着茶碗走到姬烈身旁,仰头向窗外看去,说道:“来安国之前,听兄长们谈及,说安国有个傻子,是宋姬的儿子,三岁不知人语,八岁不分黑白,令安侯与宋侯很是难堪。如今看来,人言未必足信,就如同这漫天的雨,虽然来得猛,但也去得疾。”

    姬烈心中在担忧自己的事,而他却一直在身旁嘀嘀咕咕个不休,听得姬烈很不耐烦,忍不住冷冷一哼。

    燕十八却仿佛并未觉察到姬烈的不满,犹自说道:“你和我一样,我在燕国就是个傻子,你在安国也是,所以我来到了安国,而你即将离开这里。”

    姬烈眉头一挑。

    燕十八嘴角一弯,温笑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所以,我们应该是朋友。”

    “朋友?”

    姬烈歪着脑袋看他,燕十八一脸真诚,可是眼底却藏着一丝戏谑,姬烈冷冷一笑,转过头去。

    燕十八脸上红了一红,抿口茶掩了掩,又道:“我和你既一样又不一样,我在燕国是可有可无,可你就不同了,你在安国却使不少人废尽了心思。”

    这话,话中有话啊,姬烈本来打算再也不理他,此时听他这样一说,心中顿生奇意,不禁随口问道:“我只是个傻子,谁会来掂记我?”

    “哈哈……”

    燕十八又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好看,既不媚俗也不嚣张,就是很开心的笑着,姬烈却恨不得一拳头轰将过去,看他还得不得意。

    “你果然不是个傻子,没有傻子会说自己是傻子。”

    燕十八得意的挑了挑眉,却见姬烈拽起了拳头,他吓了一跳,赶紧斜着跳了两步,离姬烈远远的:“你想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

    姬烈看了看窗外,雨下得很大,看守自己的宫人与甲士,以及燕十八的护卫都站在门外,恐怕不论屋内发生什么事,他们也听不见。

    于是,姬烈把拳头捏得格格响,一步步逼向燕十八,狠声道:“我虽然不能杀人灭口,但我可以揍你一顿,反正我也是傻子,而你也是个傻子,没有人会相信傻子的话!你说,是不是?”

    “别……”

第十章 这是一个妖孽() 
瀑雨激窗哗啦啦。

    姬烈把燕十八逼到角落里,一只手就拽起来了,燕十八想要大叫,脖子却被勒住了,根本叫不出来,一张脸涨得通红,想用脚踹姬烈却同样使不上劲,只能像只小鸡一样胡乱的踢着。

    “嘿嘿……”

    看着燕十八满脸惊骇,姬烈心头痛快无比,捏起拳头在燕十八眼前晃了晃,并不着急,一点点的凑向他的鼻子。

    “住,住……”燕十八拼命挣扎,奈何他体质孱弱,而姬烈常年习剑,他岂能逃脱?

    姬烈也怕不小心勒死了他,松了松他的领口,拳头却直直抵上了他的鼻子与嘴,把他那翘挺的鼻子向两边压去,冷声道:“如果你老实回答我的话,我就不揍你,如若不然……”用力的揉了揉拳头。

    “嘶,嘶……”拳头是硬的,鼻子也是硬的,硬碰硬之下,燕十八痛得快哭了,事到如今,好汉不吃眼前亏,可怜的燕十八只能拼命点头。

    姬烈将拳头松开些许,又怕他张嘴乱叫,便狠狠的盯着燕十八,直到他服软,才把他放在地上,却仍然拢着他的衣领,坐在他的对面,问道:“你怎么能进来?”

    燕十八抽了抽鼻子,恨得要死,却不得不答:“我虽然是个傻子,但我却是燕国的傻子,一个燕国傻子突然想见一见安国的傻子,这有什么奇怪的?安侯又岂会放在心上?”

    原来如此,姬烈点了点头,又问:“你来干嘛?”

    “来看……”

    燕十八正想说‘来看看你’,姬烈又把拳头伸过来了,他赶紧缩了缩鼻子,使劲摇头:“别打,别打,我什么都说!”

    “你最好老实点。”姬烈很诚恳的点了点头。

    燕十八道:“你可知,我为什么会来安国?”

    姬烈摇头:“不知道。”

    燕十八叹道:“你是一个不成功的傻子!”

    姬烈怒了,又要揉他的鼻子,燕十八赶紧解释道:“你不是个傻子,至少现在不是,你以为只有你自己知道么?其实知道的人有很多,包括你的君父,你的兄长,还有宋国的那位国君。你说,一个傻子做成你这样,是不是很失败?”说着,嘴角又弯起一抹戏谑。

    姬烈的脸越来越红,手上也不断加劲,燕十八重重的喘着气,哑声道:“你,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被你勒死了!”

    姬烈松了松手,自己的预感果然没错,这事没有那么简单,只是倒底怎么回事,他却想不透,脑子里乱成一团。

    燕十八不屑的挑了挑眉,趁着姬烈松手的空档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脸色慢慢稳下来。

    “侯子……”

    这时,屋外传来一个声音。姬烈脸色蓦然一变,赶紧一把捂住燕十八的嘴。

    “侯子,侯子。”外面的人加大了声音,仿佛还想进来。

    姬烈急红了眼,他并不怕燕十八去告发他,因为他知道燕十八说的事多半是真的,他怕的是不知道背后的原因和将来的结果,他敢肯定,他的车夫与侍女正在想尽一切办法来救他!而他不能让他们有半点散失!

    “啪,啪!”

    手背上响起无力的击打声,姬烈扭头一看,只见燕十八正鼓着眼睛转来转去,那眼神颇是诚恳。

    “如果你敢出卖我,只要我不死,我就一定会捏爆你的,你的……”姬烈在燕十八的耳边狠狠的说着,并张开右手在他的胯下虚虚的握了握。

    燕十八瞬间领会了姬烈的意思,脸上更红了,翻了个白眼,重重的点了点头。

    姬烈忐忑不安的松开了燕十八,坐在了他的身旁。便在此时,殿门‘吱嘎’一声开了,一名雄壮魁梧的燕国护卫按着剑走进来,是那名骁勇无畏的战车御手。

    姬烈心中怦怦乱跳,用眼角斜了燕十八一眼,如今局势逆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只能选择相信燕十八不会出卖自己。

    燕十八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领,顺了几口气。

    燕国护卫眯着眼睛细细一看,暗觉有异,举步向二人走去,腰间的铁剑拍打着裙甲,锵锵有声。

    越来越近。姬烈心中一横,正准备有所动作,却听燕十八道:“子英,出去。”

    燕国护卫一愣,斜了一眼姬烈,神色不善。

    “出去,把门带上。”燕十八淡然道。

    “诺。”

    名叫子英的护卫定定的看了姬烈一眼,然后缓缓向门外退去,巨大的身影也慢慢褪去,等到人与影子完全退出了视线,殿门再次关上了。

    “呼……”

    姬烈吐了一口气,这名燕国护卫在战场上杀人如同剖瓜切菜一样,可不是他能应付的。偏过头向燕十八看去,只见他正微微的笑着。

    这一刻,姬烈觉得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燕国傻子,好像也并不是那么惹人讨厌,便没有再封住他的衣领,只是冷冷的对他说:“说吧,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哦我想一想。”

    燕十八走到矮案后,拿起竹勺勾了两碗茶,自己捧着一碗慢慢喝,又拿眼示意姬烈也来喝。

    姬烈走到燕十八的对面坐了,并没有喝茶,只是皱着眉看他。

    “安国的茶不错,挺有劲道,你怎么不喝?”

    燕十八喝完了茶,抹了一把嘴,却见姬烈眼里冒着火,拳头捏得格格响,他也不敢造次,只得说道:“其实我知道的并不多,我只知道有人去了燕国,恳请君父把你弄到燕国去,而你是安国的侯子,安国又离燕国如此远,要把你弄去那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不过,我君父却答应了那人,正好,他也有个傻儿子,于是,我便来到了安国。所以,你不用担心,你一定会去燕国。”

    姬烈听得头大,下意识地问:“那人是谁?”

    燕十八又勾了一碗茶,捧着茶碗摇头:“不知道。不过,我猜那人肯定与君父有旧,或许,他是一个对燕国很的人。”

    姬烈没有说话,陷入了深思中。

    燕十八又道:“想一想,你在安国的处境,你如果真是个傻子,那么太好了,安侯肯定暗心欢喜,而宋侯也失去了翻江倒海的由头,安国与宋国会因此相安无事。但如果你不是傻子,会怎么样呢?”

    “从此多事,贪念欲望由此而起。”姬烈喃喃的道。

    燕十八笑道:“正是如此,这次你的长兄遭人暗算或许就有此由。不过,如果我是宋侯,我才不管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也根本不会扶持你,只要你死在安国,那么我就有理由来替你讨个说法,这样更简单,你说,是也不是?”

    是,也不是,是也不是……

    姬烈心跳如狂,一直以来,他其实对那位素未蒙面的外公有所期待,但此时细细一想,据小虞讲,自从娘亲去世后,宋国的使者就再也没来过安国,以往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是个傻子,那位外公因此失去了耐心,如今看来,恐怕真如燕十八所说,毕竟,在这种人的眼里,江山社稷永远是第一位,便是亲生儿子也是说杀就杀,如若不然,他怎么会将风华正茂的娘亲嫁给安君?

    如果姬云死了,安国会怎么样?就算姬云没死,如今也与死无异,安国迟早会再立世子,而这世子之位的争夺怕是血雨腥风,而我若是因此有个万一,那,那……那宋国才是最大的赢家!!

    想到这里,姬烈闭上了眼睛,紧紧的拽着拳头,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是希望我傻,便是希望我死!我不死,我偏不死,总有一天我不会再存在于你们的希望之中……

    “别担心,你的君父不是个傻子,要不然,你又岂能活到现在!”

    肩头传来两下拍击,姬烈浑身一震,抬起头来,只见燕十八正淡淡的看着自己,他的眼晴很亮,声音很平淡:“这些,或许只是我在瞎猜,不过,做为一个傻子,我们只能相信自己,你说是吗?”

    姬烈无言以对,默然走到窗前,凝视着远方那栋雕塑,雨小了,斜风细雨在雕塑上,形成一条条小溪,从塑像的眼角流下来,像眼泪一般。

    燕十八的声音响在身后:“安国的雨季真美,但我更喜欢燕国,那里的雪宏伟而磅礴,虽然每到冬天我就会冻得像只小老鼠。”

    “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姬烈没有回头,声音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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