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诸侯一锅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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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诸侯一锅烹-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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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狰狞的伤痕,肩甲上挂着一截敌人的血肠子,腿边的铁剑已经开始卷口,血水就从他的身边蔓延开来,一滩又一滩。

    “今日,他们一共发动了三次强攻,丢下了成百上千具尸体,然而,他们还有一战之力,我们若是夜袭,或许正中他们的下怀。”

    虞烈坐在一块抛石机抛上来的石头上,背低着乌黑的城墙,不住的喘气。下的石头滑溜溜的,那并不是天上的雨水,而是血水,粘稠如糊的血水。一具东夷的人尸体就在他的脚边,那尸体的肚子被剥开了,血水与肝肠洒了一地。他还记得,当这个东夷人疯狂的扑上来时,暴怒的就像一头野熊,不过,现在也只是一滩烂泥,杀他的剑正拄在虞烈的手中,血红色的剑。

    “城墙已然不可守,明日再来,他们会从那两处被推平的断墙里钻进来,而我们却没有足够的人手去修补它,平民与奴隶都逃光了,将士们也都饿着肚子。等到他们前后夹击,那便是我们的末日。”豆大的雨水从天上泼下来,中年领主仰着头,接受着雨水的冲洗,他的脸色惨白如雪,被洗干净后的那道伤口皮肉外翻,就像一条恶心的虫子爬在他的脸上。

    “末日,永远也不会到来。”

    虞烈拄着铁剑站起身来,顺手把络侯那死不瞑目的眼睛阖上,他的家臣在护卫他的时候,被一支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利箭贯穿了脖子。放眼看去,大雨磅礴,城墙内外滚着蒸腾的水气,而他的将士们便像一具具会行走的雕塑穿行在这混沌的世界之中,他们有的正在救护伤员,有的正从敌人身上拔出箭矢,更有人摘下了头上的铁盔,面对着某具尸体,无声的静默。

    战争,永远不是儿戏,不会只有敌人死亡,而自己却毫发无伤。

    经此一战,奴隶领主损失不小。

    远方,那一道倾斜的山梁的尽头处,敌人的营帐仿佛飘浮在水气中,道道闪电在营地的上空抽来劈去,他们不是东夷人,却比东夷人更为凶狠,犹其是最后的一波东夷人,他们仿佛不知死亡为何物,又像是活着便是战斗,就是在与北狄人对阵之时,虞烈也从来没有如此疲惫过。

    是的,奴隶领主感觉到了疲惫,或许是因为终日只能以糠皮粥度日,导致他的体力在不断的下降。他扭头向城墙内看去,一股极淡极稀薄的炊烟在大雨中飘来荡去,那是幸存下来的平民与奴隶正在熬着糠皮粥,一想到那泛着清香的稀粥,奴隶领主的肚子不听使唤的咕咕叫起来。

    士兵们开始清理城墙,有人将同袍的尸体抬下‘之’字型的墙梯,有人将敌人的尸体像扔团烂肉一样扔到城墙下。冒着大雨的秃鹫们守在那里,它们贪得无厌,地上的尸体已然吃不完,可是,每当有新鲜的尸体从城墙上扔下来,它们又会一窝蜂的窜上去,争先恐后的拉扯着。

    没有人会为此而感到内疚,怜悯,在此时滚进了地狱的深渊。

    这是一场秃鹫们的盛宴。

    虞烈沿着城墙走向‘之’字型墙梯,他的步伐落得极慢,背后的大氅湿漉漉的滴着血水,每当路过被抬着的尸体时,他都会停驻一会,默然的在心里念上四个字‘燕人无惧’。突然,两名士兵翻开了一堆纠在一起的尸体,老铁匠从那一堆烂肉里蹦出来,张牙舞爪的朝虞烈扑来,几名士兵拦着他,老铁匠疯狂的吼着:“风轻夜,该死的风轻夜,你摘下铁盔看一看啊,这都是你造的孽啊,你会受到昊天大神的惩罚,你会被诅咒至死,诅咒至死。不,被雷劈死!”时而指着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时而指着天上的闪电。

    老铁匠竟然还活着?

    奴隶领主在冰冷的铁盔下露出了一丝看不见的笑容,他没有去理会那神经兮兮的老铁匠,也没被天上的神雷劈死,沿着‘之’字型墙梯往下走,大氅的下摆一路拖着血水,他整个人就像是从血潭里捞出来的一样,边走边对他的副将说道:“多喝点粥,明天我们背城一战,当他们即将布成阵势时,我们骑着马从梁上冲下去,搅碎他们,分割他们,最终让他们倒在这道难以逾越的天堑之下。”

    中年领主嗡声道:“我们的粥已经所剩不多了。”

    “全部拿出来,若是有肉,也同样如此。”

    铁盔下的声音有些压抑,就像是在水里说话一般,但是燕京之虎的身形依然挺拔,眼神坚硬如铁。

    ……

    “该死的,哪有这样打仗的?我们在前面流血,被人撕成碎片,你们却在躲在后面!!”

    暴雨洗唰着营地,中军大帐里乱成一气,缺了半个鼻子的具器就像一头陷入暴怒中的狮子,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一只,另外一只被一团烂布代替,那一身让他引以为傲的华丽铠甲上布满了被钝器击打的痕迹,其中有一道最为恐怖,胸甲深深的陷了进去,他能活下来,当真得感谢昊天大神。雒青狮同样狼狈不堪,背后的大氅只剩下半片,丝丝血迹从被砍烂的肩甲上透出来,他跪坐在矮案后,阴冷的看着主案后的大首领一声不吭。

    具器一坐在地上,那只血红的独眼冒着腾腾的怒火,吼道:“我不服,我不服!!”

    公孙一白冷笑道:“具首领,你若是不服,大可率红枫军团就此离去,我鬼车军团绝不强留。至于你的言语,公孙一白却不敢苟同,若无我鬼车军团三千儿郎拼死力战,今日一战不过是填尸入血海。莫非,你的另外一只眼睛也瞎了,看不见是谁血洒城墙?”说着,腾地起身,指着具器:“这是战争,不是市井无赖之徒的斗殴!令如一,令行禁止,方可百战百胜。打仗,哪有不死人?!”

    具器一时语结,日间三战,打头阵的是红枫军团与青狮军团,鬼车军团则在他们力泄后发动了最为强力的一击。同样也是那一击,彻底的摧毁了两处断墙,并且成功的爬上了城墙,与守城的朝歌青骑展开了殊死博斗。不过,具器却自认为,若是红枫军团保存实力,也一样可以给予敌人最为致命的一击。在他的心里,还有一个不可为人知的念头,那便是,鬼车军团定然是在故意消耗红枫军团与青狮军团的实力,以便在取得旬日要塞之后,立即对两大军团下手。

    真狠哪,死亡的使者。

    一想到这,具器大叫起来:“总之,我红枫军团伤亡过半,明日一战,绝不为马前卒!雒青狮,你死了么?且说句人话!”睁大着独眼,恶狠狠的瞪向雒青狮。

    摇曳的灯光照耀着雒青狮阴晴不定的脸,他拿不准具器是在与公孙一白唱着红白戏,还是假戏真做,然而,红枫军团确实伤亡过半,而青狮军团也不例外,唯有鬼车军团仍有八九成实力,为将来计,他不得不咬着牙齿,冷声道:“大首领勿怪,雒某已然尽力,明日一战,难为先锋。”

    “岂有此理……”

    公孙一白眉头一挑,正要说话,却听那一直默不作声的大首领道:“三军同心,方能齐利断金,既然两位首领都不愿抵阵而前,那么明日一战,便由鬼车军团先行一步,两位首领押阵后来。”

    “大首领!”公孙一白惊呼,露着一排白的渗人的牙齿。

    “就这样吧。”

    大首领却仿佛并未看见他的智囊公孙一白那不可思议的神情,他冷冷的看着雒青狮与具器,直到他们都低下了头,他向那正在吞食一块血肉的黑鸟招了招手。

    黑鸟飞向他,停在他的臂甲上。

    “轧轧轧。”

    像是车轮辗过石块一般的诡异叫声响起,雒青狮与具器按膝而起,告辞离去。

    大帐里回复了安静。

    公孙一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大首领挥了挥手制住了。

    大首领抓起案上的长剑,负在背上,明亮的大眼睛逐一扫过帐中的人:抱着剑的宋让,神情悻悻的公孙一白,肩头上缠着伤布的双斧手霍巡,魁梧的快要把铁甲挣破的熊战,冷若寒冰的剑盾手姒英,黄杨长弓手田重,牛角硬弓手田立。他们也在看她,目光由狐疑化为纯净。

    “你们在想什么,我都知道,可是我很累了。而今,通往前方的路已经打开了,明天我们便离开这里。什么大将军,什么诸侯霸主,这些和我们有什么干系?我们为什么要替他们卖命?我们只替一个人卖命,那便是侯子,而不是别人!”

    ,,。请

第九十一章 擦身而过的故人() 
肆掠了一夜的暴雨终于停了,第一缕曙光从淡青色的天空迸射出来,仿佛是昊天大神沉睡了千万年,突然睁开了眼。虞烈站在乌黑的城墙上,看着远方的炊烟从薄雾寥寥的地平线上升起。金色的曙光落在他的盔缨上、肩甲上、大氅上,那马尾一般的盔缨在晨风中微微荡漾。

    敌人正在填饱肚子,等他们吃饱喝足后,便会沿着身下这道山梁蜂涌而来。

    七百九十九匹雄健的战马在城门与断墙后喷着重重的响鼻,八辆战车一字排开,中年领主铤身在一辆战车上,凝视着城墙上的奴隶领主。虞烈没有马,昨夜他把他的马杀了,炖成了浓浓的糠皮肉粥,分给了每一位即将出征的将士。杀马是不祥的,可是他已别无选择。

    今天,或许是最后一战,亦或,只是一个开端。

    城墙上站着三百五十名士兵,把城门上方的城墙塞得满满的,就连箭塔上也站满了人。虞烈放弃了两处断墙的防守,把的力量集中在了这里,看上去,这很符合逻辑,既然断墙已经不可守,不如坚壁一垒,但实际上,他只不过是麻痹敌人的耳目。战车与重骑突击,必须出奇不意才能达到他想要的结果,若是把三百多人稀稀拉拉的分散在各处,很容易便会被敌人识破。

    但是,敌人会上当吗?

    或许不会,不过敌人也别无选择,他们要么退走,要么便蛮横的辗碎这里。

    “簧……”

    炊烟熄灭了,远方响起了角声,在那一片茫茫无际的薄雾中走来了漫无边际的敌人,当第一匹马挤入虞烈眼帘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就像秋天里的粟田一样,不知不觉的就填满了大地。他们高举着荆棘花大旗,踩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旬日要塞走来,初升的阳光落在他们的铁甲上,泛着鱼鳞一般的光辉。

    二十里,眨眼便到。

    一匹巨大的马驮着个像铁山一样的巨人。

    那巨人头上戴着狰狞的牛角盔,身上穿着尖刺铁甲,肩头上与胳膊肘上的倒刺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他座下的马也同样如此,马头上挺着五寸长的尖刺。他从盔缝里看向旬日要塞,却正好与虞烈的目光对上。奴隶领主的目光冰冷无情,他的目光冷冽若死。

    巨人手里擒着大旗,醒目的荆棘花在风中飘扬,与城墙上的五爪金龙旗遥相呼应。他翻身下马,重重的落地,泥水在他的脚下四溅开来,他高高举起大旗,看着城墙上的虞烈,猛力把它插在泥坑里。那一瞬间,大地都仿佛在颤抖,而敌人的大阵里暴起了团团吼声。

    “战,战,战!”

    亢奋的战意充斥着宁静的早晨,山梁上的秃鹫群盘旋而起。

    今天,又将会是一场盛筵。在这群扁毛畜牲的心里,死人越多越好。

    “时侯到了。”

    山梁下的大阵骚动着,定在那里的荆棘花大旗向人召示着,今日必然是一场血战,旗子所在的地方便是分界线。虞烈转身向‘之’字型墙梯走去,他的年轻奴隶妫漓追了上来,低着头,期期艾艾的道:“家主,我,我不会。”

    “不会也得会,当他们开始爬坡时,你便挥动旗帜,打开城门。当我们前路受阻,你便用最后的墙弩为我们开劈出一条血路,若是敌人被我们分割,却依然不退,你便拿起弓箭吧。”奴隶领主回过头来,凝视着他那像受惊的小鸟一般的奴隶。

    “我,我是墨家子弟。”

    “昨天,你已经造了诸多杀孽。今天,不是生,便是死。”

    奴隶领主的眼神冷酷无情,说完这句话,他转下了墙梯,爬上了沉默的战车。他的奴隶孤单的站在城墙上,像个胆怯的孩子一样。

    “簧簧簧。”

    山梁下的角激烈的炸响,惊醒了发呆的奴隶,他踉踉跄跄的奔到箭垛口,紧紧的拽着手里的一面旗子。十六名绞盘手死死的看着他手里的旗子,只要它一挥动起来,他们便会拉起沉重的城门,放出已久的洪水猛兽。

    妫漓趴在箭垛口上,垫着脚尖,身子微微前倾,眼睛瞪的浑圆,浑身却在颤抖。他是墨家子弟,仁爱非攻,可昨日那血淋淋的搅肉场,却是出自他手。为此,年轻的奴隶整夜未眠,耳朵里回荡着声声悲嚎,眼里尽是那些血腥的场面。倒底是那里错了?他问自己,却得不到结果。

    没有人会为他解释,因为人性是最为复杂的,而战争从诞生的那天起,就是一头浑身上下滴着血的怪兽。

    二十辆战车在角声中缓缓向山梁上爬来,在战车的后面是一千多名重装骑士,他们全副武装,盔甲与剑戟在阳光下泛烂。上千名剑盾手、长戟手,弓箭手跟在战车与重装骑士之后,排成松散的阵型,斜斜分布于两翼,恰若海船上的一柄巨大铁锚,这是攻防兼备的阵型,像堡垒一样移动,一个方位都是无懈可击。

    这,这该如何是好?

    看着这巨大的铁堡垒一点一点的向山梁上压来,妫漓一张脸涨得通红,就算不是兵家子弟,他也能看得出来,今天的东夷人与昨天孑然不同,昨天,他们就像潮水一样,一浪接着一浪,而旬日要塞则像危然不动的礁石。可是现在,年轻的奴隶手足无措了,到底是该摇旗还是向城墙下的奴隶领主示警?

    然而,这是战争,不会遵照预定的轨迹,只会有突如其来的变化。

    “轧轧轧。”

    突然,那只黑鸟像脱弦的箭一般朝发呆的妫漓扑来,想要啄瞎他的眼睛。一排羽箭飞起,那鸟灵敏到极致,竟然在半途硬生生的骤然拔高,将那排箭矢抛在身后,漆黑的爪子猛然一探,在年轻的奴隶脸上留下了四道深深的血痕。

    年轻的奴隶大吃一惊,挥起旗子向那黑鸟砸去。

    “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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