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制霸,一个称霸,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却相差万里,简单的说,制霸手段温和,所需时日较长,有可能是一代人,也可能是几代人循序渐进方能逐步达成,而称霸手段激进,如同火中取粟,不成功则成仁,齐国当真便那么急不可耐了吗?
突然间,虞烈想起了那位白衣齐格,以及他所说的天下一统,虞烈心头一动,说道:“乐凝是鲁国人,鲁国与齐国联盟,怕是意楚,而是在雍。”
燕却邪赞许的看着虞烈,点头道:“昔年代国一战,乐凝未能达成称霸天下的目的,反而消耗了齐国的国力,近些年一直处于隰叔夜权制之下,此次齐鲁联盟伐楚,必然有他莫大的功劳。依我看,伐楚之事必生波折,而这变数极有可能来自此地。”指着漫长的雍齐边境线上那众多的诸侯小国中的一处关键位置,续道:“这里是余国与郇国,分属于雍齐阵营,雍齐两国之间的战事大多由此而起,如今,雍齐两国互有盟约,轻易不会冒天下之大不违而撕毁盟约,但若是这里出现意外,必然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虞烈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那两个小诸侯国的地理位置极其微妙,分别处于河东走廊的南北两边,又被一道大山东西阻隔,两国之间只有一条窄线互通来往,而这条细长的线弯来绕去,一头指着雍国的雍都,一头延伸到齐国的大都,即墨。
燕却邪指着窄线中间的一个小点,说道:“这里是旬日要塞,是扼制东西南北的关塞,原属于郇,后属于余,而现在,它归属于景泰王,待伐楚之后,再纳入余国。”说着,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
虞烈也会心一笑,想来,这便是年已老迈的景泰王出的主意,为使两国一心伐楚,便向雍公讨了这个要塞,以示互不偏颇。
“景泰王为保障此地的祥和,已经派遣了大将军风轻夜率领着三千朝歌青骑前往旬日要塞,只不过,那三千朝歌青骑已经有上百年没有出过朝歌城了,我想,他们多半会迷失在这条漫长的道路上,或许永远也走不到旬日要塞,而景泰王亦有此虑,故致信一封与君上,希冀君上派遣一支别军,乔装为朝哥青骑一并前往。”
燕却邪长长的一番话说下来,虞烈不住的点头,燕却邪与景泰王推测的没错,从朝歌城到旬日要塞不到三千里的路程,却密密麻麻的分布着数十个诸侯小国,这些诸侯小国三成属于雍,三成属于齐,还有四成是各成体系,并有许多正在互相攻伐,且不说这些复杂的情况,单是一路而来,风轻夜代表着景泰王,各路诸侯自然会大肆宴请,诸此逗留之下,怕是两年也走不到旬日要塞,而旬日要塞离燕国的钟离城并不遥远。
虞烈问道:“伐楚日期可有定下来?”
燕却邪道:“大致已定,待到春去夏来,诸国发兵,迎秋起战。”说着,凝视着虞烈,微笑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说这是个好消息?”
虞烈裂嘴笑道:“燕师即说是好消息,那肯定便是好消息。”
“来,喝酒!”
燕却邪走到案后,把灯与笔一放,提起案上的酒坛,满满的倒了一碗酒,捧起来一口干了,抹着嘴角的酒渍,赞道:“不论春秋冬夏,诸国万酒,喝来喝去,还是抹刀子最称我心。”
虞烈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老实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一碗,捧起来咕噜噜喝。
燕却邪等他喝干了一碗酒,定定的看着他,说道:“北狄之乱,耗时五年,虽说最终将狄人远逐于冰河之外,但我燕国的国力却也损耗过多。伐楚事大,不容有失,我必亲身前往,难以得脱。这旬日要寒的别军,我已向君上你为别军主将。”
虞烈听得心头一惊,他只是个男爵,也有功勋在外,但浅薄的资历却摆在那里,论来论去,领军的人也论不到他的份上,原本,经得燕却邪一番分析,他也料定自己多半会去旬要塞,却没想到居然会是主将。
“怎么?大名鼎鼎的燕京之虎怕了?”燕却邪好整以暇的看着虞烈,抿了一口嘴。
虞烈笑道:“虞烈是怕,但身为燕师的弟子怎敢怕?只是……”
“只是,你若前往,萤雪必然怪我。不过,旬日要塞虽处后方,但却干系重大,君上已然允诺,只要不出差错,或是守到朝歌青骑前来,交接之后,你便可以返回燕京,并且记你一大功,由男升子,指日可期。我辈大丈夫,立身于天地之间,抛头颅,洒热血,正是男儿本份啊,虞烈。”
燕却邪语重心长的说着,眼里闪动着璀璨无比的光芒,身为兵家子弟,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老死榻上,雄伟的大将军就如同一道伟岸的山梁,仿佛永远也不知道疲倦。
虞烈再喝了一碗酒,把酒碗重重的顿在案上,任由那股奔腾的火气在胸口与喉咙间窜来窜去,扭头看了一眼那已经看不清楚的地图,在某处熟悉的位置上凝住目光,沉声道:“的确是个好消息,几时出发?”
“一个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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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家臣与武士()
是夜,虞烈与燕却邪就着香喷喷的蕨菜大肉饼与墙上那破烂而沧桑的中州地图,俩个人饮光了整整一坛抹刀子,那酒无比浓烈,入嘴冰冷如雪,进喉却火辣似刀,燕却邪说,那坛酒在树下已经埋了八年,经过漫长的岁月,又被冰冷的泥土和雨水肆意侵蚀,这才养就了它一身水火之性。
燕却邪意有所指,虞烈心领神会,喝得七荤八素的从燕却邪屋里走出来,醉熏熏的扶着廊柱,举头一望,繁星寥落,天上的月亮静静的躺着漆黑的夜空,已是中夜时分,低下头来,斜着一双醉眼,却发现燕氏三兄弟还在院中,当然,他们并不是在饮赏明月美景,而是在受罚,兄弟三人每人占据了一条长凳,直挺挺的跪在上面。
那长凳很狭窄,他们跪得很难受,汗水从背心里滚出来,从额头上泄下来,三个人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但却一动也不敢动。
“哈哈。”虞烈吐着浑浊酒气,乐了。
“二哥,没义气呀……”
兄弟三人直勾勾的看着虞烈从他们身旁慢悠悠的晃过去,他们的眼神追随着虞烈的脚步,是那般的可怜,但是虞烈却把他们当空气,燕武忍不住嘟嚷了一句,结果招来了燕却邪,就听那威风凛凛的燕大将军在屋子里一声冷哼,三兄弟顿时唰地回头,装做一副坚忍不拔的样子。
虞烈在院子外面碰上了燕夫人。
时隔多年,燕夫人依然美丽,岁月仿佛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她刚从厨房里出来,端着木盘来送大肉饼,见了步履蹒跚的虞烈,温和一笑:“萤雪给你熬了醒酒汤,正在火上煨着,你先去屋里歇着,一会萤雪就给你送来。”
“萤雪,醒酒汤?”
虞烈一愣,卫大神医只会熬药汤、煮药羹,什么时候学会了醒酒汤?他心里有点犯怵,不要到时酒没醒过来,反而再多躺三天,这可是有前车之鉴的,想当初,大火鸟便是喝了她研制的百毒不侵汤,结果来,是不是百毒不侵难以考证,但大火鸟却在他的床上昏睡了足足半月,至那而后,它只要一见到卫萤雪端着汤便会调头就飞。
昏昏沉沉的来到昔日旧院,并没有物事人非事事休的感觉,院子打扫得极为干净,屋里的灯亮着,泠泠月光照着古老而苍劲的大梨树,树下的石案上刻着棋盘。
虞烈的手指抚过那棋盘的纹路,嘴角带着微笑,这棋盘是他与卫萤雪用短剑一笔一笔刻出来的,那是六七年前的事了,他曾经在这里与在燕京学宫结识的好友们对弈,就是在那一次棋会中,齐格败在了他的手下。
时至今日,虽然齐格始终不肯承认虞烈的棋艺高他一品,但他却再也不和虞烈下棋。真是个输不起的家伙,亏他还是齐国的世子,下一任齐国国君,丝毫也没有万乘之君的风范。
想到齐格,虞烈裂嘴一笑,不由得又想起了那蔡国第一蔡宣,总觉得她的来意没那么简单。
在院子里吹了会清凉的夜风,卫萤雪还没端药来,虞烈却觉得四肢乏力,头也越来越沉,提步朝屋内走去,方一入内,只见一个庞然大物正趴在他的床上,嘲着他咕咕的叫。
“诛,诛邪……”
虞烈歪歪斜斜的朝床挪去,刚刚走到床边,股股酒意急涌而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歪,栽倒在床上,恰好压住大火鸟。
“咕。”大火鸟叫了一声。
……
虞烈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分不清是朝阳还是夕阳的阳光从窗口透进来,浓烈的光线刺得他眼睛生疼,正准备用力揉两下清醒清醒,脸上却突然一凉,一股温柔的气息笼罩着他,紧接着,那如丝似缕的暖香、清新浓郁的药香徐徐浸来。
一双玉白冰清的手按在他的太阳穴两侧,轻轻的揉动,一缕长长的秀发垂在他的胸口,若有若无的香气便是从那里散发出来。
“你啊,喝得人事不知,连醒酒汤都来不及喝就躺下了。你现在越来越沉了,我都扶不起来。”
温柔而清嫩的声音响起,虞烈微笑的凝视着面前那张美丽的脸宠,她是那样的美,眼睛清澈如湖,那湖里面又泛着点点星光,稍一对视,便会深深的沉溺于其中。
虞烈笑道:“醒酒汤就是给喝醉了的人喝,我若是躺下了,那便是我真的喝醉了。燕师说,人生在世需逞意,洒血沙场里,醉卧美人膝。”
“喝醉了还这么皮。”
那人轻然一笑,手指却抚过他脸上的伤疤,眼睛里闪过一丝痛楚,柔声道:“疼不疼?”
“不疼。”
虞烈摇头道:“有卫大神医在,虞烈不知疼为何物。”说着,坐起身来,却发现身上的外衣已经脱了,整整齐齐的叠在枕头旁,而那矮案上还摆着空空无也的药碗,看来卫大神医又撒谎了。
阳光斜斜的透进来,照在那美人儿的身上,她穿着天蓝色的深裙,三千青雪挽在腮边,梳了个垂耳双环髻,又从背后泄下来,一直洒到腿弯,真是美丽万分的精灵儿。
“现在几时了?”看着那红彤彤的阳光,虞烈迷迷糊糊的问道。
卫萤雪莞尔一笑:“已经午时了,你错过了时辰,蔡国第一不会等你了,格格。”笑着,又给他递过一碗凉茶。
虞烈笑道:“不论什么都美不过卫大神医。”
“虞烈,你撒谎哦,若真是那样,我岂不成了天下第一?那,那位大雍的女公子又怎么办呢?”卫萤雪眨着眼睛,咬着嘴唇看他。
虞烈诚恳地道:“燕师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卫萤雪是天下第一,那位大雍的女公子自然便是天下第二。我虽然没有见过她,但这,绝对不会有错!”认真的点了点头,最后一句还加重下了语气,在他的心里卫萤雪最美。
卫萤雪被他逗乐了,眯着眼睛笑起来,明眸皓齿,笑靥如花,美得不可方物。虞烈迷了迷眼,举起碗来,一口气把凉茶喝了个精光,那温润而略凉的茶水顺喉入肚,瞬间驱走了浑身的疲乏,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伸了个懒腰,身上骨骼发出一阵暴豆般的声音,转眼却见自己的家臣们等候在院外。
浓烈的阳光照在三位家臣那一身伤痕累累的铁甲上,叠着寒锋般的光芒,他们看见虞烈走到窗前,纷纷向虞烈低头行礼。
卫萤雪抱着衣物走过来,温婉笑道:“虞烈,你错过了时辰,是你自己喝醉了,可不是因为我的醒酒汤哦。”
“自然不是。”虞烈回过头来,脸上洋溢着宠溺的笑容。
……
大火鸟在天上飞扬,它展开铁一般翅膀,像刀锋一般从城墙上那巨大无匹的玄鸟头顶划过,不时发出声声清越长啸,引得路人竞相仰望。
虞烈骑在马背上,穿着一身铁甲,他的三位家臣首领紧紧的跟在身后。面目狰狞,额头上被砍了一刀的那人叫络鹰,他以前是个奴隶,虞烈用八枚蚁鼻钱买了他,给了他一身铁甲一把剑,并给了他一个名字,他跟着虞烈去了陇山、冰河之源,历时三年,转战数千里,虞烈赐他的那柄剑已经断在了北狄人的身体里,而这身铁甲也满布骇人的伤痕,但是他却因此获得了自由,并且已是虞烈家臣之首。
那个面目文秀的年轻人叫络侯,骑着马走在他身边的人叫络风,听名字就知道他们俩以前也是奴隶,其实虞烈的家臣武士通通都是奴隶。
原因很简单,当年,虞烈继承了老神医的爵位与那荒芜人烟的领地,他可没什么族人,要不然也轮不到他来继承,而领主又怎能没有家臣与武士,原本燕却邪愿意赠他一些护卫,但是他却拒绝了,他用老神医留下的钱买了一批奴隶和种子,带着他们去了那偏僻的地方开荒,谁知,现实是残酷的,领地上的风景很美,可那浅浅的泥土下面却是成片成片的山石,根本不产粮食,可怜的虞烈与他的奴隶们险些饿死。幸好,战争来临了。
怪不得,燕却邪会说,对于虞烈而言,去旬日要塞是个好消息,确实,虞烈不畏惧战争,反而向望战争,因为战争能带给他肥沃的土地与爵位,那样,他便可以拥有更多的家臣与武士,十年,二十年,终有一天,他会带着他们踏上另一片土地。至于那位老神医,自从他八年前离开燕京之后,便再无半点音讯。在冰河之源,虞烈也曾细细寻过,却一无所获。为此,卫萤雪神伤不已。
他去寻什么药?
“家主,当心。”
一行四人穿过燕京城那狭长的吊桥时,因为虞烈陷入沉思中,竟然险些掉入那深不见底的护城河里,他的家臣之首络鹰一直留心着他,赶紧一把拽住虞烈的缰绳,勒住了马。
虞烈回过神来,纵马冲出吊桥,左右一阵看,繁华的燕京城是燕国之都,每一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从这里进城入城,但是人来人往,车来车往之际,却没有闪过心头的那人。
“或许,她知道我不会收留她,所以另觅他处了吧。”虞烈勒着马,喃喃自语,身侧是无边悬崖。
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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