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烈细细一辩,恍然大悟,这车夫不别人,正是方才琴语楼里的那位娇美的侍女。
“堵到家门口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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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我想请你收留我()
淡淡的,柔柔的月光撒在巷子里,如流水一样宛转,那侍女下了车,朝着四人盈盈施了一礼,然后便看着虞烈抿嘴微笑,却不说一句话。
燕无痕最先回过神来,把那紧闭着窗与帘的马车一看,重重的拍了一下虞烈的肩:“二弟,如此明月良宵,切切不可辜负,我们先走一步。”说完,招呼着那犹自愣愣的燕趾、燕武:“快走,莫让父亲久等。”
快到巷子口了,燕趾还扭过头来,朝着虞烈酸溜溜的大声叫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我还当是那个小毛贱不开眼,竟敢冒充巡城卫拦我的路,原是月中神女下凡来呀。唉,可惜,却不是为我。”
“哈哈。”燕无痕、燕武哄笑,
三人转过巷道,笑声越来越远。
虞烈骑在马上,歪着脑袋看那个闻名天下的蔡国第一从马车里钻出来,天大地大,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但他却不会认为这蔡宣是冲自己而来,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嘛。不过,不得不说,这蔡宣的确是个大美人。
侍女站在一边揭开了帘,从那帘子里伸出一只手,五根手指纤细如葱,月光照在上面竟然透着一层浅浅的萤润,手腕上戴着青绿色的玉手环,两厢一衬,皓腕如雪,光滑胜玉,惹得人心中怦怦直跳,只见它轻轻抓着车棱微一用力,一个大便出现在了虞烈的眼前。
她朝着虞烈浅浅一笑:“小婵太调皮,莫怪。”笑得很恬静,仿似没有半点风情,声音也很清冷,细细一听,‘莫怪’两个字还带着柔弱的颤音,仿佛她来堵虞烈也是出于无奈,有着淡淡的防备与若有若无的戒心。
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
虞烈皱起了眉头,不说话,却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
她被虞烈看得有些不自在,搭着侍女的手走下来,将要踏上小马凳的时候,她抓着裙摆,露出了一只精致而小巧的鞋子,鞋背微弯,鞋腰纤细。鞋子的面料很好,用的是上好的齐锦,润滑如丝,甚至能清楚的看到那被裹在丝锦里面的脚指头正在悄悄的弓起来。踩上马凳的那一瞬间,弓起来的脚指尖微微一弹,就像蜻蜓点水,又似雨打芭蕉,就那一借力,她的人已经落在了青石道上,裙子没有丝毫荡漾。
她端着手微笑,对虞烈平静的说:“那有如此看人的。”脸上浅浅红着,安静如水,却又有一种温静的活泼人一下便对她有了好感。
虞烈笑了一笑,翻下马来,说道:“你是为齐格而来吧?”
她听得一愣,美丽的眸子眯起来,却摇头道:“你与齐殿下的交情真好,竟然可以直呼殿下的名谓,不过,我却不是为殿下而来。”
“不是为他,难道是为我?”虞烈脸上挂着怪笑,左右看了看。
她被他逗乐了,想笑却没笑,眼睛却在笑:“蔡宣今夜冒昧前来造访,实是有事相求。”说完,又对身旁的侍女低语几句。
那侍女深深看了虞烈一眼,朝着蔡宣点了点头,然后快步向虞烈来时的巷道口走去,颇是神秘。
“何事?”虞烈警惕起来。
蔡宣想了一想,抿嘴道:“我说出来或许你不信。”
虞烈皱眉道:“若论音道造诣,我有自知之明,远不及你。”
“我求你的不是这事。”
蔡宣急切的打断了虞烈的话,并且往巷口外看了看,仿佛在担心什么,过了一会,她定定的看着虞烈,说道:“我来燕京三年了,却没有什么朋友,也不识得几个人,我想,我想……”脸上红了。
虞烈不耐道:“倒底何事?”
“我想请你收留我。”蔡宣急急的道。
“收留?”这下,虞烈彻底怔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蔡宣就是蔡宣,面对虞烈如此古怪而狐疑的目光,她不像普通女孩一样低头羞涩,而是直视着虞烈,眸子皎洁如雪,声音也平静下来:“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太久,快则十来日,慢则月旬我就会走。”说着,见虞烈神情犹豫,她又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你的封地在络邑,那里荒芜人烟,人迹罕至,但是离燕京却不过八十里路程,小婵回来说,风景也很美。”
虞烈仍然犹豫,心道,这是连路都已经去探过了呀,不过,不能因为我的封地偏僻你便赖上我吧。
蔡宣显然猜出了虞烈的想法,她嘴角一弯,莞尔一笑:“我知道,你已经有了一位红颜知已,不论美貌与才艺都远非蔡宣可比,而你一般不会在封地久留,因为你要回燕京来陪她。”
虞烈一怔,斜着眼看她,心想,你还打听得真够清楚。
蔡宣脸上一红,娇美万分,她心里已经有了八九分肯定虞烈会帮忙,神色微微一松,却听虞烈道:“你想离开燕京,却又不愿意离燕京太远,你在躲避什么?”
她咬下了嘴唇,轻声道:“八侯子燕止云,他想带我去雍都,这人很烦,我不想跟他去。”
虞烈明白了,近两年,燕国与齐国走得很近,导致雍公心生不满,去年便召回了在燕京游学的儿子,并且有封锁商道的意思,而燕君显然不愿介入雍齐之争,便命八侯子燕止云出使雍都,燕止云这一去,怕是没个十年八年回不来。不过,转念间,他又想起一事,便问道:“你为什么不去寻别人帮忙,而是来找我,我们素未蒙面。”
“我知道这很冒昧,可是我别无选择,因为……”她的眼睛亮起来。
却与此时,远远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在巷道外面的侍女小婵快步奔来,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急道:“小娘,我们得走了,燕止云追来了。”
蔡宣细眉一皱,突然一把抓住虞烈的手:“我走了,明日一早,我在城外等你。”说完,放开虞烈的手,钻入马车。临去之时,推开边窗,定定的看了虞烈一眼。
侍女赶着马车绕进了另外一条巷道,伴随着车轮滚滚,逐渐消失在蒙胧的月色里。这事,虞烈只觉得莫名其妙,手上却还存留着蔡宣的余香,清冷而浸人,他怔怔的发了一会呆,翻身上马,正准备打马而去,身后传来急切的马蹄声,回头一看,一辆马车急急的奔来,辕上的车夫把马抽得急,险些与虞烈撞上。
虞烈提着缰绳,歪着头看那马车追着反方向而去,冷冷一笑。不想,那马车又调头回来,车辕上的车夫挥着鞭,高声道:“你是何人,可有见着一辆马车至此而过?”
虞烈脸上的伤疤一跳,懒得理他,抖马就走。那车夫见虞烈不答,挥鞭就向虞烈抽来。
“啪!”
虞烈用剑挡住,那车夫鞭术不错,竟然把虞烈的剑缠住了,他用力一拉,想把虞烈拉下马来,谁知,虞烈却猛地一发力,反倒把他扯得站起来,随后,虞烈突然松手,抖去剑上的马鞭,顺便把那车夫也抖下了车辕。
车夫还没从地上爬起来,车内就已经响起一声厉喝:“大胆!”
“大胆!”虞烈也叫道。
车内的人没想到虞烈竟敢吼他,呆住了,那车夫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满嘴的血,喝道:“你是何人,竟敢,竟敢谋害八侯子!”
谋害,好大一顶帽子呀。
虞烈也喝道:“你又是何人,竟敢冒充八侯子行凶,你可知此乃何地?此地乃是燕大将军府前,岂容你放肆,且随我去见巡城卫!”说着,便想跳下马来揪那车夫。
这时,车内的人回过神来了,把车窗推开一条缝,撇了虞烈一眼,脸上一黑,放下了窗,冷然道:“走吧,正事要紧。”
闻言,那车夫一愣,却不敢违背命令,把地上那颗血淋淋的牙齿一捡,赶着马车,悻悻的与虞烈擦身而过。就在这时,那车窗又开了,燕止云坐在车里,冷冷的看着马背上的虞烈。
虞烈乜斜着一双醉眼与他对视,两人的眼神交错而过,虞烈嘟嚷了一句:“却真有些像八侯子,难道是我喝多了,眼花了?八侯子府里歇着,怎会在这乌七抹黑的巷子里纵马行凶?嗯,不是八侯子,肯定不是八侯子,应该是我喝醉了。”
“哼!”
一声冷哼从背后传来,虞烈淡然一笑,纵马向巷外奔去。
“虞烈!”
虞烈来到熟悉的大将军府门前,正准备翻身下马,从那两株梨树下转出一个妙人儿,一看见这人,虞烈便笑了起来,嗖的一声翻下马。
月色静澜,温柔的抚着那树下的人儿,怎生一个美字了得。虞烈三步并作两步走去,来到树下人的面前,定定的看着她,半晌,只说了一句话:“萤雪,我回来了。”左右看了看,见无人,便伸出手去,想拉她的手。
“哼,我才不理你!”妙人儿转过头,不理他。
虞烈静静的,把她头发上的一片落花摘掉,这时,妙人儿肩膀一动,回过头来嫣然一笑:“虞烈,你要老实交待哦,你与那蔡宣都说了些什么?我等了好久,你才回来。”
“萤雪。”
看着月下美人眨着那明亮的大眼睛,浅浅的笑着,露着两个小酒窝。虞烈心中情动,伸手一揽,将那美人儿轻轻拥在怀中,却不敢搂得太紧,深怕身上的铠甲磨伤了她,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急着回来,什么也没说。”
“骗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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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坏消息与好消息()
细嘴油灯吐着光,映着持灯人威严而肃穆的脸,并在墙下投下了一片黑暗的影子,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中州地图,持灯人一寸一寸的移着灯,伴随着灯光的移动,中州各地就如同天上繁星被一一抹亮。
“燕师。”
屋外响起一个沉稳的声音,持灯人头也不回的道:“进来。”
屋外的人走进来,走到持灯人的身旁,与他一同打量着地图上那数也数不清的小点,这每一个小点便代表着一座的城池,或者一个诸侯国。
这幅地图有些年头了,图布昏暗发黄,边角处已经磨损,有些地域更是模糊不清,刚进来的人抱着肩膀漫不经心的移动着目光,突然,他的眼光在地图上的某处地域一凝,眉头皱起来。
“虞烈,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那个?”持灯人右手提着笔,一边在地图上勾画涂抹,一边说道。
“坏消息。”
虞烈下意识的答道,他已经换下了沉重的甲胄,穿着卫萤雪为他亲手缝制的崭新深衣,女要俏,一身孝,男要俏,一身皂,卫萤雪的手很巧,把这一袭黑色深衣缝得犹如量体裁衣,使得他的身形更为挺拔,并且很英俊儒雅。
持灯人听见他的回答,偏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三年前,萤雪连个护脖的颈巾都缝不好,如今这手艺却连她姑母都赞叹不已,而你却一直没变,还是喜欢先听坏消息。”
“先听坏消息,再听到更坏的消息之后,便不会太过失望。”虞烈看着地图上的勾勾画画,那每一笔勾画都喻意着一个诸侯国的消失,或是那片土地上,正有成千上万的人生活在战争的乌云下。
“好吧,那就先说坏消息。”
摇动的灯光映着地图上一条绵长的大江,那大江由西到东将整个中州大地拦腰斩断,在那大江的北岸上圈着几个小点,注着一行小字:景泰二十三年春,南楚北进,灭三国,吞三城。
这是个坏消息,但却不是持灯人现在想说的坏消息,他把手中的灯举起来,一直举到最顶部,照着一处醒目的小黑点,沉声道:“君上身体每况愈下,方才急召我入宫,商讨伐楚一事,吐血不止。”
虞烈眉头一挑,却未接话。
持灯人正是燕却邪,他续道:“三个月前,雍公再度召开诸侯盟会,令天下诸侯伐楚。然而,天下大势恰若此图,根枝相连,错综繁杂,一个地方的微小变动,都有可能致使整个局势发生巨大变化。君上若是有失,燕国便会陷入动荡,而雍公的伐楚之事定然也会横生枝节。”
燕君已经六十有八,不知为何,却迟迟没有策立世子,若是燕君突然身亡,那么燕国必然会陷入动荡不安,这时间的长与短谁也无法掌握,或许是一年半载,也或许更长。
“这确实是个坏消息。”虞烈沉声道。
“接下来说好消息吧。”
燕却邪揉了一下眉心,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神情显得有些疲惫,此时再看,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唇上的法令纹也陷得更深,令人情不自禁的想到他也老了,整整四十七岁了。
雄将已老,却难以卸甲,终年都在为燕国征战四方,若是有一天他也突然撒手人寰,那么燕国的未来将会如何?虞烈不敢再想,沉默下来。
燕却邪拍了拍虞烈的肩,提着灯照着雍齐边境,说道:“雍公欲伐楚,齐侯也欲伐楚,目的一致却兵分两路,一路是雍燕联盟由北到南,从中直贯,一路是齐鲁诸国联盟,从东绕西,进江北。虽说各自为战,但雍公与齐侯已有盟约,伐楚期间两国友好,不得互起战事。”
“齐国和鲁国?”
虞烈脸上的伤疤稍微动了一下,齐国与鲁国同处东海之滨,两国时好时恶如同风云变幻,不过,大体来说,强大的齐国一直想吞掉老成守旧的鲁国,而鲁国始终视齐国为头等大患,所以与雍国紧密相连,如此南辕北辙的两个诸侯国怎么会走在一起?
燕却邪知道他在想什么,大将军脸上一沉:“这就是变数所在,众所周知,齐国的卿相隰叔夜一直主张伐鲁自强,举东海之力制霸中州,但是齐国的上将军乐凝却不然,他力主弱雍伐楚,称霸天下。”
一个制霸,一个称霸,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却相差万里,简单的说,制霸手段温和,所需时日较长,有可能是一代人,也可能是几代人循序渐进方能逐步达成,而称霸手段激进,如同火中取粟,不成功则成仁,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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