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诛邪’从小侯子肩头上窜过去了,它要去吃糠皮粒么?千万别啊,好恶心……
美丽的小虞胃里一阵翻滚,赶紧转过头,却发现姬烈正瞪着圆鼓鼓的眼睛看着自己,紧接着,他的脸也鼓起来了,抿成刀锋般的嘴唇即将虚开。
啊……
小虞闭上了眼睛,着一场狂风暴雨,谁知,等了好一会,只听‘唰’的一声,就再也没有半点动静,她睁开眼来,只见姬烈正冲自己微笑,不经意间,小虞看见了那把插在甲板上的虎邪剑,剑身有一溜血迹,正像一颗颗血珠一样往下滚,紧接着,她急急向柱头看去。
浪雾把木柱浇透了,却冲不淡殷红的血迹,它从姬烈的掌心溢出来,顺着柱头的纹路浸到小虞的手上。
“侯子。”
小虞泪眼迷蒙的看着姬烈,半晌没有说话,张嘴却只能吐出这两个字。姬烈满乎的笑了笑:“叫我姬烈,现在好多了,别担心。”
“对不起,对不起。”晶莹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滚出来,小虞摇着脑袋,哭得鼻子都红了,一抽一抽的,她在心里恨自己:‘还说要保护侯子,不让侯子受半点伤害,你为什么要转过头去?你为什么要闭上眼睛?我恨你!’
姬烈看着她哭,心里一痛,伸手想去抚她的眼泪,不想,伸出去的手却被她牢握住,她用她的手堵住了伤口,并紧紧的抱着柱头。
“轰!”
就在这时,船身猛地一个颠簸,随即,船头高高扬起,整艘船被抛了起来,刚一落水,薛密蒌一边拼命扯舵帆,一边声嘶力竭的喊:“抵开,抵开,用浆抵开暗礁!!”
“啪,啪,啪……”接二连三的碎裂声响起,那是船浆被抵断的声音。“啊!!!”一声惨叫撕心裂肺,姬烈扭头看去,只见一名船员被巨浪吞没,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希律律!!”
祸不单行,刚刚脱离暗礁,又被一个浪头猛然一推,船身骤然向前飙去,同时右舷急速斜倾,被绑在柱头与船舷之间的瘦马惊叫连连,竟然拉断了缰绳,跌跌撞撞的向大河冲去,眼见就要如同那位船员一样一去不归,一条黑影惊天闪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瘦马前面,双手抵住瘦马胸前的两块毽子肌,用力的向后推去。
此际,他双脚蹬在船舷上,身子与甲板平行,整个人如同铁戟横江,硬生生的制住了惊马。
宋让。
与此同时,多灾多难的战船终于稍微平静下来,有人哇哇狂吐,有人朝着滚荡的大河呼唤着消失的船员,也有人口瞪目呆、魂飞天外。
宋让捡了根更粗的绳子把瘦马栓好,朝姬烈走来,光头熊战终于不再吐了,一步步挪过来,姒英、霍巡、田氏兄弟都围了过来,就连那一直钻在马车下瑟瑟发抖的小黑巫官也冒出了个脑袋,犹犹豫豫的朝姬烈凑来,他把自己绑得可真结实啊,腰上缠着好几根绳子,而绳子的另一端牢牢的系着船尾桅杆。
然而,小虞却拦住了小黑,她冷冷的看着小黑腰上的绳子,指着马车下,说道:“你,一边呆去,照顾好你的苞茅缩酒。”
小黑往后退了一步,嘴巴动了几下,仿佛想要分辩,但还是没有显露出他那一排雪白的牙齿,只是看了姬烈一眼,便低下头,默默的向马车走去。
这时,剑盾手姒英眯着眼睛扫了一眼那些东一堆、西一伙的甲士与船员们,压低着声音说道:“侯子,我们已经飘了五十多里,应该已经过了暗礁群,现在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姬烈知道姒英在说什么,自从他离开少台城,他就知道前路所面对的人都有可能是敌人,这些人不管来自哪里,最终目的都一样,那便是杀掉自己,解决纷端,或者成全纷端。可是,我真的要这样么?先下手为强,宁杀错,不放过?他有些犹豫,毕竟刚刚还在同舟共济。
“四侯子。”
薛密蒌从船尾走了过来,一只手提着酒,一只手托着盘子,他的额头尽是水珠,脸上却洋满笑意,来到的姬烈的面前,笑道:“蒙昊天大神眷顾,有惊有无险的跃过了暗礁群,前路三十里水势较缓,四侯子可以稍作休歇。等到天黑前,最后加把劲纵渡老虎滩,四侯子便可上岸。”
“老虎滩也是暗礁群?”姒英问道。
薛密蒌摇了摇头,把酒和盘子放在姬烈面前,笑道:“老虎滩不是暗礁群,却比暗礁群更可怕,当年,流渊河改道,漫天的洪水排云摧城,在杞山下又与从北往南奔来的颖河对撞,最终将颖河融为支流,不过,正是因为那场对撞太过激烈,以致河底崩裂,再与地底暗河连接。所以,老虎滩表面虽是风平浪静,实则是步步深渊。”
众人神情一变。
薛密蒌提起酒坛往酒碗里注酒,又道:“四侯子不必担心,去年伐杞之战,老臣曾经多次驱舟入杞,走的便是这条道,只要能在天黑前赶到老虎滩,一切无忧。”说完,把满满的一碗酒递给姬烈。
姬烈没有接酒,却突然问道:“老将军,方才不幸落水的那人可是老将军的族人?”
薛密蒌神色一变,手也一抖,酒水泼洒出来,这时,站在他身旁的一名年轻船员“扑通”一声跪在甲板上,红着眼睛,悲声道:“四侯子不知,那不是别人,那可是叔父的长子啊!”
“混帐!”
年轻的船员话刚出口,老舵手便是一声厉喝,随后单膝跪地,捧着酒碗举到眉际,郑重地道:“四侯子不必挂怀,薛氏一族乃是安君封臣、姬氏家臣,数百年来,每逢国战必为车之左右,如今犬子为国尽忠,正是死得其所。这是薛邑产的琵琶酒四侯子品尝。”
酒,一碗刚刚历经了生死离别的烈酒,姬烈在那酒碗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也从那酒碗下看到了薛密蒌满是皱纹的脸,以及那隐忍着痛苦的眼神,霎那间,姬烈脸上蓦地一红,站起身来,双手捧过那碗荡来荡去的酒。
“多谢四侯子。”
薛密蒌深深一拜,然后抬起头来,等着姬烈饮光这碗酒,尽情称赞美酒的甘醇,从彻面赞美家臣把领地得富庶安康,这样一来,君系子弟与家臣初次见面的礼仪也就算完成了。
谁知,姬烈却并没有饮光这碗酒,他只是浅浅的抿了一口,然后大步来到依旧飘摇的左舷侧,将手中的酒碗一倾,面对着滔滔大河,大声道:“敬以此酒,以祭英魂,寥以此酒,礼祭英魂,英魂不死!”拜了三拜。
“侯子……”
“英魂不死,英魂不死!”
薛密蒌动容,匍匐在甲板上,薛氏众人也铺拉拉的跪下了,这可是无上的赞美啊,便连那些甲戟手也拄着长戟,低下了头,向英魂致敬。
宋让却皱起了眉头与姒英对视了一眼,两人互相摇了摇头,光头熊战浑身一软,抱着战锤就地坐了下来,仿佛因为一直在狂吐,力气已经泄尽,霍巡扛着双斧走到了姬烈身旁,靠着舷壁坐下来,闭上了眼,田氏兄弟懒懒的走向原地,默然的坐下,整理着箭囊,眼角余光却在扫视着甲士与船员们的一举一动。
小黑巫官好似觉察到了什么,一会看看这群无精打彩的人,一会又瞅瞅站在舷侧的姬烈,然后缩进了马车肚皮下,嘟嚷了一句:“昊天大神哪,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
不想,他的这喃喃自语却被小虞给听见了,美丽的小侍女耳力极好,听得清清楚楚,她本来懒得去理会这个胆小鬼,但却实在听不得他那口气,仿佛他是因为祸从口出才被指派来服侍侯子一样,呸,你当我们稀罕你么?你这个黑碳头,一点用也没有!
这么一想,小虞更生气了,正准备走过去踹马车一脚,忽然间,心中却一动,眸子眨了两下,歪着脑袋向犹自匍匐未起的薛密蒌看去。
……
良久,薛密蒌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深深的看着背对着他的姬烈,他不明白姬烈为什么不转过身来接受家臣的还礼,又等了一会,见姬烈仍然面向大河发呆,他只能大礼三拜,默然走到船尾。而这个时候,一直站在他背后,凝视着他脖心的小虞来到了姬烈身边,拉住姬烈的手,咬着嘴唇:“侯子,小虞真的好笨,一点用也没有。”
“小虞,你应该叫我姬烈。”
姬烈回过头来,脸上笑着,眼底的悲伤一闪即逝:“从来没有人会给我敬酒,因为我是个傻子。”伸手一招,诛邪小鸟跳上舷,窜到他的手背上。
……
今天睡了个懒觉,起来迟了,更得有点迟,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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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血战八方()
小虞不笨。
美丽的小侍女很聪明,方才发生的那一切合乎情理,更令人感动,姬烈是侯子,薛密蒌是家臣,家臣牺牲性命为国尽忠,国君之子酒祭英魂,这,看上去很完美。
可是,它太完美了。
要知道,姬烈可是傻子啊,从始自终,小虞在薛密蒌的身上看到的只是一个本份的家臣,他的恭敬,他的虔诚,以及他的忠勇,正是因为这样才令人感动,难怪姬烈会动容,不过,这却是小虞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待姬烈,并不以为他是个傻子。
妖者,异于常也。
姬烈抚摸着诛邪额上的那几根逆羽,诛邪小鸟有些不乐意,反嘴啄姬烈的手指,挺用力的,但是姬烈却感觉不到疼痛,他的目光飘来荡去,似乎在看远方巍峨的青山,又似乎是在随着浪花一点一点逐远。
在这样的眼光里,小虞觉得自己很渺小,她放开了姬烈的手,不安的扭了扭小蛮腰,轻声道:“小虞错了。”
她只要一心虚就会扭腰,姬烈淡淡的道:“你没错,你是不是担心那碗酒里有毒?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那酒我没有吞下去,我把它吐进了大河里。”
小虞咬嘴道:“小虞说过要保护侯子,可是却太笨太笨了。你中了毒,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就算杀了他也没什么用。”泪眼盈盈。
“这不怨你,放心,酒里也没毒,这里的风浪较为平静,船下有鱼,它们喝了酒,并没有飘在河上。或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姬烈声音低沉,心里更沉,他拿不准这薛密蒌是否不怀好意,更担心是自己内心作祟,但是他却必须得做决定了,因为在这艘船上的人不止他一个,还有他最在意的人,他不会允许她们受到一丁点伤害。
这是船,在怒河上,要么同舟共济,要么舟覆人亡,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生与死,向来如此。
于是,姬烈走过去,拔起插在甲板上的虎邪剑。他方一离开左舷,霍巡也站了起来,漫不经心的四下里看了看,左方,八步外有两名甲士,正扛着长戟看大河里的飞鱼,右方,十五步外是船尾,那里有六名甲士,另外还有五名甲士在右舷,五名船员在船尾协助薛密蒌控制舵帆,其余的十二名船员都在甲板下的船舱里。
光头熊战身处的位置很微妙,刚好就坐在船舱口,渐渐西移的太阳投光在他的身上,那巨大的影子把舱口遮了个严严实实,他的战锤就在他的怀里,如果有人从甲板下冲上来,那么,他完全可以一锤一锤的砸烂他们,像砸老鼠一样。
田氏兄弟坐在船身正中置放杂物的大木箱上,视线空阔,他们背对背坐着,一个面对船尾,一个面向船首,可以从容的将箭囊里的箭射到船上一个角落。
当姬烈拔起剑,宋让就抱着剑站了起来,他没有去看船尾的薛密蒌,可是他的站姿却很独特,肩头微微斜倾,既方便出剑,又可以让他在身前不远处的柱头上借力,不到二十步的距离,对于他来说,一剑而已。
宋让不能说话,姒英便自然而然代替他与姬烈交流,此时,这位农夫剑盾手走到姬烈身旁,蹲下身来,从方才薛密蒌带来的盘子中捡了一张阕菜做的大饼,一边咬着,一边悄声道:“侯子,如果这个时候动手,我们怎么过老虎滩?”嚼着饼,别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在说话。
这也是姬烈犹豫难决的问题之一,只不过现在他已经做了决定,不管薛密蒌是谁的人,也不论他是否心存歹意,甚至姬烈也没有去想如果错了会有什么后果,他只知道他没得选择:“我只知道流渊河,却没听说过老虎滩,如果必须死人,那就让命运来决定吧!”
“簌!”
就现在,姬烈的话还没有完全落脚,一支箭不知从那里射来,直取姬烈的咽侯,眼看姬烈就要丧命在这箭下,一具铁盾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挺起,将这夺命之箭挡住。
与此同时,右舷的某个角落里,一名刚刚松开箭弦的甲士捂着喉咙,瞪着眼睛,‘扑通’一声栽进河里。
黄扬长弓手田重面无表情的再次放箭,正中另一名挺戟奔来的甲士,那甲士乃是首领,身上穿的是重甲,一时未死,竟大声叫道:“薛密蒌,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唰!”
如果没有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没人会相信瘦俏的霍巡竟有如此惊人的力量,只见他猛地一蹬甲板,竟然把厚达半尺的甲板给蹬裂了,而他的身子却已冲天而起,像滚山石一样撞向八步外的两名甲士,然后猛烈的一个旋斩,竟将一名甲士活生生拦腰斩断,旋风双斧当之愧!
相较于霍巡的力大如山,宋让的动静轻微如蝶,在那把剑出鞘的一瞬间,寒光微微一闪,光芒还没有散去,那黑色的影子就已经在柱头上轻轻一触,随即,长虹惊天,与一名刚刚拿起弓箭的年轻船员擦脖而过。
“噗……”的一声,血水冲天而起,人头在甲板上滴溜溜打滚。快,快到极致化为慢,慢的让人窒息,慢的让人无法去恐惧。
船尾很狭窄,宋让在剑林中穿梭,不时有人惨叫,也不时有人倒下,血水如潮射,却没有一滴溅到他的身上,他的眼睛直视着薛密蒌。
“不,不是……”
薛密蒌神情怪异,嘴巴颤来颤去,他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却又无从说起,因为不知何时,他也举起了一把剑,他本该掌舵才是。
船尾的六名甲士并没有参予拦截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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