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敬伦明白了,这只英军部队,根本就不是为了进攻炮台的,进攻炮台的是江面上那些划艇上的士兵,这些人根本就是来帮忙牵制城中援军的。一旦开始进攻炮台,城里派出援军的话,他们就会阻截。至于他们的炮兵,也绝对不会朝炮台开炮,除非他们不顾及攻打炮台的英军的性命。
炮台坐落在一个沙洲之上,叫做竹横沙,英军的划艇靠近了沙洲岸边,他们自信满满,因为去年西马糜各厘率领3艘军舰1o余只划艇就敢进攻虎门炮台。在他们看来,眼前这座炮台还不如虎门炮台呢,而他们派出了15艘划艇,登6兵力3oo人,没有道理拿不下来,最可能的就是他们一登6,中国人就跑光了,就跟他们这次进攻大沽口一样。
所以他们只求度,在最近的地方登6,以最快的度攻向炮台,然后战争就结束了,他们是这样想的,但可惜这一次不是上一次了,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是战斗意志更高的乡勇,面对的是做好了准备的南海县和林福祥勇营。
他们只看到沙洲岸边摆满了中国人的拒马,看不到的是水面下还布满了陷阱,就等他们踩上去的。
沙洲像英国人想的那样搁浅在浅滩,然后一个个士兵以最快的度跳入水中,快朝岸边跑去,眼看就要涉水登岸了,突然一个士兵大喊一声,栽倒在水中,接着喊的更大声了,而且在水中翻滚,翻滚之间一片血红漫了出来。
他的同伴还不知道这个士兵是先踩到了一根竹签,尖利的竹签扎透了他的皮靴,于是他摔倒了,可是身体直接滚在了竹签和尖木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加上失血,很快他就不动了。
他的同伴还以为是中了炮台上中国人的子弹了,因为他们冲下小船的时候,由于炮声停了下来,中国人已经开始反击了,他们零星的射着火枪,难免有倒霉蛋中枪。
但是接二连三有人呼痛,终于有人喊了出来水里有陷阱,一个士兵在同伴的搀扶下抬起了自己的脚,看到一根削尖的比拇指略粗的竹尖扎进了士兵的鞋底,他们不知道水下埋了多少这种东西,于是一个个大声呼喊提醒战友。
真被竹尖扎死的英军士兵没几个,扎伤的都不多,可是造成的恐慌却让英军暂时停下了登6,一个个站在浅水中,没有办法,军官们很快就开始组织大家排除陷阱,一个个士兵在浅水中摸索下面的竹尖子。
朱敬伦此时看到了华庭杰的身影,看到他在炮台围墙的废墟后挥舞着手臂,虽然听不到他说什么,但是知道他是在催促他的士兵。他手下可是有一百个火枪兵的,此时一股脑都塞在炮台里,英军的炮击摧毁了围墙,却对一些防御工事没有办法,这些火枪手大都没有受伤,此时被华庭杰驱使着,一个个爬出了坚固的掩体,爬上了围墙的废墟,一下一下的朝着不远处浅水中的英军射击。
只可惜他们的枪法实在是不怎么样,而且枪声零零星星,要么是紧张,要么就是不熟练,装填度根本就跟不上,一时间没打死几个英军士兵,反倒是看到英军排除了许多竹尖子。
朱敬伦很快又看到了林福祥的身影,他同样也在招呼他的手下行动,林福祥的平海营人数八百,但在炮台上也就百来人,实在是放不下太多,但这一百来个人,绝对是精锐。只可惜林福祥比华庭杰还穷呢,他的手下大多都是冷兵器,配的是弓箭长矛和单刀。
不过朱敬伦想起林福祥在波罗庙一战中,可是消灭了三百英法联军的,缴获的步枪不少,不知道为什么不装备,到底是不会用,还是看不上呢。
朱敬伦不知道什么原因,也没空去想,只看到林福祥的人已经冲了上去,他们没兴趣躲在废墟中向英军有一下没一下的射击,竟然要趁着英军立足未稳直接短兵厮杀。
“半渡而击,这林福祥果然深通兵法!”
城楼上的黄宗汉看到此情此景,不由的赞叹一声,目光却紧紧盯着炮台方向,而且还拿着一只望远镜。
只看到林福祥的人前面有二三十个,拿着盾牌和单刀冲在前面,有二三十个拿着长矛跟在后面,在最后则是四五十个拿着弓箭的乡勇,边跑边张弓搭箭,箭羽抛射出去,很快就落到了英军的头上。
英军聚集在滩头,一部分人继续排除陷阱,一部分人则开始反击,只可惜他们前面的陷在泥水中,后面的已经下了划艇,过于拥挤,战列没有排开,步枪子弹可不会拐弯,因此只有最前边的十来个人能够从容的射。
双方都有伤亡,总体来看,还是英军的更大一些,林福祥的跳荡兵死伤了十来个后,长毛手就已经贴近了英军,跨过拒马与英军厮杀在了一起,此时后方英军的火枪无法射,前面英军则来不及装填,挺着刺刀跟长矛对攻。
这可给了弓箭兵好机会,他们有的半跪在地,有的站直身子,不停的弯弓搭箭,向水面上的英军抛射着弓箭,英军不断的倒下。
终于承受不住,有军官命令一一声,迅的回撤,朝着江面上的搁浅的划艇跑过去。
但是搁浅的划艇距离岸边也就是十几米到二三十米,依然在弓箭的射程之内,所以他们并没有脱离危险,到是有英军上了划艇就开始反击,但军官的命令很保守,他们选择了撤退。
射箭是一个体力活,一个人七八之箭射出去,胳膊就会酸,所以不可能跟步枪比耐力,乡勇也是见好就收,炮台上,林福祥旁边一个手下果断的拿起铜锣敲了起来,这些乡勇也识相的后撤了。
船上的英军是边划船边射击,这边也是边射箭边撤退,很快一方回到了炮台,一方远离了射程,激烈的短兵相接结束了。
战果不错,江面上漂了一层红衣英军的尸体,跟红色的江水混在一起,目测有四五十个,乡勇这边只丢下了十来具尸体,大部分都安然无恙的退了回来,这一仗算是打赢了。
第八十节 练兵()
当然这一场小胜就让英军放弃攻城不现实,但却能告诉英军,炮台不好打。
上次攻打广州的时候,英军主攻方向是城南一带,先是占领了江面上的炮台,然后从东南、正南和西南三个方向起进攻,最后除了东南角小东门一带抵抗较为激烈外,其他方向的清军几乎是一触即溃。
而当时防御小东门的正是林福祥的勇营,朱敬伦也参加了那场战斗,战斗了半天他们也不得不撤退。至于八旗和绿营,八旗据说战斗开始后没多久,就有军官逃跑,带动了整体的崩溃,旗人大爷们都各回各家保护家人去了。绿营士兵甚至趁机抢夺了城墙附近的一大批商铺。
朱敬伦相信,上次的战术那么成功,这一回英国人没准还会选择同样的战术。
只是炮台不太好打,攻下炮台之后,英国人才会起正面进攻。
攻打炮台的英军登6艇回去了,战舰上的火炮再次轰鸣起来,炮台上的炮手们也被华庭杰严令着回了几炮,之后就现根本打不过,又躲了起来。其实他们炮也没什么大用,打中英军军舰的概率并不大。除非英军能靠近到一两百米的样子,让他们直接目视对准轰击就能打中的情况下,否则让这些没有几何数学知识,甚至大字都不识一个的炮手跟英军炮战,实在是难为他们了。
英军打量使用开花弹,但是效果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好了。
学会了躲避的乡勇,伤亡情况大大降低,炮台附近有的是装满河沙的麻袋。这些麻袋挡不住英军的实心弹,32磅,甚至24磅的实心弹会将麻袋打的开花,沙子满天飞,但是挡一挡开花弹的弹片,这些潮湿瓷实的河沙沙袋还是做得到的,尽管麻袋被撕破了,可是弹片却无法传统整个麻袋。
因此躲在麻袋和壁垒,甚至躲在围墙废墟后的乡勇都相对安全一些。加上英军的炮弹也不可能每一颗都落到炮台区域,绝大部分其实还是在围墙外炸响,甚至直接打在水面上的也不在少数,所以看似炮火激烈,只是阵势吓人,真正杀死的人并不多。
事实上,直到19世纪末,金属弹壳的现代火炮大规模应用之前,战争的主角还是步枪,三年前英法联军打赢了跟俄国人的克里米亚战争,也主要是英法联军的线膛步枪压制住了俄军的滑膛枪。克里米亚战争中,在军中服役的俄国大文豪托尔斯泰后来回忆说,“从四面八方传来子弹的呼啸声,有史以来第一次,炮兵在步兵面前失去了安全感”。
单纯用强大的火力解决战斗,那得是二战时候了。至于现在,必要的时候,白刃突击依然能取得巨大的胜利。
一个小时之后,英军又一次尝试从水面上向炮台登6作战,他们再一次失败了,这次他们换了一个方向,距离炮台更远一些,但是他们悲哀的现,水面之下依然埋设着陷阱,守卫炮艇的中国士兵根本就不给他们排除陷阱的机会,一旦他们的划艇靠近,对方就会冲出来跟他们打白刃战。
不过这一次他们给中国士兵造成了更大的伤害,留下了三十多条人命,他们的自己的伤亡则压缩到了十个人一下,因为这次他们吸取了教训,排除陷阱的时候,并没有聚集在一起。
情况变得不利,如果英军在强攻一次,也许他们就能取得胜利了,毕竟守卫炮台的乡勇并不多,无论是林福祥还是华庭杰的手下,也无法承受全军覆没的伤亡率。但是这时候英军突然停止了攻击,因为天快黑了,显然他们不打算夜战。
可如果明天呢,明天英国人再次登6呢,林福祥他们还能不能顶得住。
观战了一天,朱敬伦也想了一天,他觉得他或许能做点什么。起码帮林福祥和华庭杰抵挡一次英军的登6,这还是能做得到的。
但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事前多准备一下,事中才不会慌乱,事后才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这是朱敬伦向来信奉的。
所以这一夜军营中都没有安生,不但是那两百多个印度兵,连那两千个苦力都被召集来了。
这些苦力这段时间日子过的好,也过的不好,好是不用干活,却有大烟抽,不好是有大烟抽,却总是不够量,总是吊着嗓子差那么一两口,让人浑身不自在。
朱敬伦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打算,也不是舍不得那些烟土,只是出于对瘾君子的反感,希望他们能少抽一些,所以给他们减了量,每人一天只给一个烟膏,而他们的烟瘾,每天两块才够抽,三块才能过瘾。
不过现在就有一些打算了。
直接给每人了一块烟膏,告诉他们过瘾了,有劲了,今夜好好练一练,明天要打仗。
不怕这些人跑,整个广州城现在就朱敬伦手里有大烟,所有的烟馆都关门了,英军军营中倒也查封了一批烟土,但那些烟土朱敬伦都染指不了,更不用说这些苦力了,只要他们还有烟瘾,现在就是打他们,他们都不会离开朱敬伦。
一个个吸了一个烟泡,回味着,不满着,却不敢不听话,乖乖的来到军营中。
协镇大营中突然多了两千个人,校场都显得有些狭窄了。
校场这头临时用麻袋堆放了一些壁垒,那一头,则密密麻麻的扎了三百多个草人,草人一字排开,整齐划一,如同洋人的进攻队形。
一排排壁垒,足足五道,每道都有3oo米长,挤进去4oo个士兵。两千出头的苦力,就记在这些壁垒后面,而且都伏身猫腰隐藏着身形。
“瞄准!”
突然朱敬伦一声大喝。
只看到苦力们瞬间就爬起来,趴在沙袋上,慌乱的将步枪搭在沙袋上,有模有样的瞄准着那些稻草人。三点一线的瞄准方法并不难学,朱敬伦觉得这些人要比某些影视中描写的那些淳朴的游击队新兵好教的多。
其实也不需要他们瞄的多准,大致方向不错就可以了,朱敬伦一一检查着,只要将步枪放平,保持平直基本上就算过关了。
“蹲下!”
又一声令下。
所有人又连忙慌乱的把枪收起来,蹲在地上,把自己藏起来。
他们根本不知道朱敬伦要干什么,只告诉他们照着练,待会明天每人两个烟膏。为了两个烟膏,他们愿意这样练上一夜,至于这样练有什么用,他们才不会关心呢。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了,已经反复不知道蹲下瞄准,练习了几百次了。这些人已经有些不耐烦,许多都张着口流着泪,烟瘾都犯了。许多人都不由自主的撇着旁边打开的一个烟箱,那里边是黑的亮的烟膏,一看就是上等货。
有这烟膏吸引着,他们的动作也越的整齐划一。
朱敬伦觉得差不多了,摆了摆手,紧守着烟箱的黑狗立刻吆喝一声,一群大烟鬼连滚带爬的就扑向烟箱,被黑狗带人用棍子乱打并且锁上烟箱威胁不给了,这才冷静下来。
黑狗很享受这种掌握权力的感觉,同时他也很紧张,守着烟箱,他总觉得有冰冷的眼光扫向他的脊背,他毫不怀疑要不是这里是军营,要不是这些人清楚一旦动手了,要很长时间都没烟抽,他确信这些人会打他的闷棍。
领到烟膏之后,一群瘾君子各自找地方过瘾去了,墙角下三五成群的很快就响起了**的声音。
那些印度兵也没有睡觉,奇怪的看了一夜中国人的训练,他们也不知道这些人要干什么,朱敬伦也没给他们解释。
“加拉瓦,让你的士兵帮忙装填这些步枪!”
朱敬伦又给印度兵下了一个奇怪的命令。
他们没有询问原因,英军治下,他们习惯了服从命令,于是麻利的将苦力扔下的步枪一一装填,然后整齐的靠在麻袋后面。
等那些苦力过完瘾后,朱敬伦再次集合他们,拿出一支枪来,向他们师范如何开枪,印度兵连引火药都给他们装好了,他们只需要扣到扳机就可以了,这么简单的动作很容易学会,但还是出现了意外,一个苦力不小心扣动了扳机,险些打到同伴,子弹从同伴头上飞过,打在营房上,打碎了一片瓦片。
朱敬伦没有骂他,而是大声提醒道:
“都挺好了,我喊瞄准的时候,你们继续瞄准,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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