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敬伦心中一动,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对当军官这么感兴趣,要么是对军队中的英军军官的地位很羡慕,要么就是被军官欺负过,也想体验一下当军官的感觉。在印度军队中,即便是基层军官,也很少有印度人,这是英国人的政策。
既然年轻人更看重军官,那更好了,钱都省了。
笑道:“当然,如果你愿意在我们的军队中服役的话,我很乐意任命你为军官。当然如果你只愿意作为教官的话,我只能为你提供丰厚的薪水。”
印度人好奇的道:“可是我不是婆罗门,也不是刹帝利,我只是一个吠舍。我也可以做军官吗?”
好吧,朱敬伦明白了,该死的种姓制度,印度文化中的糟粕,把人分为四种等级,当然这种文化仅限于信仰印度教的广大印度人中,那些居于征服者地位的蒙古突厥人,阿富汗人和英国人是不认同这种制度的,但是他们默许了印度人的这种文化。
四个种姓分为,第一等婆罗门,主要是宗教的僧侣和学者,第二等是刹帝利是军事贵族,第三等是吠舍,是自由平民,第四等是陀罗。还有居于四等之下的还有贱民。
这种种姓制度源于雅利安人征服时期,游牧部落雅利安人将被政府的印度人划分为下等民族,形成这种种姓制度,可见白种人的种族歧视是有历史基因的。
但这些在中国行不通,自从陈胜那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雄音出之后,中国人就有了挑战种姓制度的依据,元朝时期蒙古人在中国推行四等人制度,结果蒙古人统治不到百年就被推翻。
现在的印度,即便英国人觉得种姓制度很野蛮,但也无力改变这种几千年形成的文化,甚至他们也在利用这种文化,英军招募的印度兵中,为数不多的印度人军官,全部被婆罗门和刹帝利阶层垄断,吠舍虽然不算最下等的阶层,但也根本不可能染指军官职位,至于贱民,英军要是敢招募进来,所有的印度兵都会抗议。
有形的桎不可怕,那种根植在心中的桎梏,才最可怕。
“当然,在中国你可以做军官,如果你立下的功勋足够多的话,甚至可以改变你的种姓,你可以成为贵族,你的后代将会成为让人尊敬的高种姓!”
中国有个毛的种姓,尽管儒家讲求尊卑有序,却绝对没有印度那种不同种姓之间不通婚甚至不能同桌吃饭的恐怖界限,平民阶层通过努力成为上等人虽然很难,但总留了那么一丝丝的希望。
果然一听竟然还能改变种姓,这可是福泽后代的,不止这个印度年轻人表示了兴趣,其他印度人也叽叽喳喳问了起来。
朱敬伦没时间在这里跟他们详细解释,自己撒了一个谎,圆谎可是很费劲的。
于是道:“如果你们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如果你们想成为上等人,就要付出对等的代价,你们只有证明自己的勇敢,证明自己的价值,我们才会帮助你们。还有我们只需要一百名军官,只需要你们中最优秀的分子。现在选择吧,愿意跟我走的,就到门口集合。”
虽然很诱人,但是最终只有十几个站了出来,不过也不少了,足足占了这个营房中的一半人。
如果是走进军营的时候,这么点人朱敬伦就满意了,但现在看到印度兵的热情,用微不足道的所谓种姓就能忽悠到这么多人,朱敬伦就不能满足与这么点人了。之前只打算让他们帮忙训练士兵,现在就可以毫无愧疚的驱使这些人去跟英国人拼命,那么当然多多益善,多几个卖命的更好。
看到十几个人站成一排,一个个昂挺胸,极力向朱敬伦展示他们的威严。
朱敬伦点点头:“现在给你们一个考验。你们分头去其他营房说服别人加入你们,你们谁说服的人越多,我就任命他越大的官职,就越有可能通过立功改变自己的命运。听明白了没有?”
士兵们高喊明白了。
朱敬伦又道:“好,现在去做事吧,记住了,我只需要一百名军官,如果你们做的不够好的话,我可不会收的。待会等到我吹哨子的时候,我要在这里看到你们!现在,解散,去做事吧!”
唰,这些人以百米冲刺的度,向着各个营房冲去。
之后朱敬伦去了柏贵的房间,在这里跟柏贵喝了一下午茶,等到天色渐晚的时候,朱敬伦胸有成竹的走出了房间。
站在军营正中,吹响了从英军仓库中顺来的一个铜哨。
接着是鸡飞狗跳一般的热闹,从一个个营房中钻出了一群群人。
目视一下,竟然过了两百,有三百多人!
第七十五节 雇佣兵()
一共318个年轻的印度兵,年纪大的英国人也不会要,毕竟印度也不缺人。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中中大奖的兴奋,好运气就这么砸在他们头上了。
他们的队伍排列的不算太整齐,因为隐隐分成了一个个小团体,中间有比较清晰的间隔。
显然每一个小团体,就是被某一个人招募来的。
朱敬伦走向其中一个最大的团队前,看向为一人:
“这些人都是你说服的吗?”
这人十分兴奋:“是的先生。”
朱敬伦又道:“你能告诉我你说服了多少人吗?”
“25个人,25个,先生!”
朱敬伦点点头:“好的,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加拉瓦,先生,我叫加拉瓦!”
加拉瓦很兴奋,说话中带着颤音。
朱敬伦决定让他更兴奋一些:“好的加拉瓦,我要恭喜你,你距离婆罗门种姓又近了一步!”
“非常感谢您先生。神会抱有您的。”
看到其他人也热切的看着自己,朱敬伦走到场中间,大声的鼓舞他们。
“你们好,现在我是你们的领了。我不但要带领你们作战,更要带领你们走向光荣,这光荣不仅仅得到别人的表扬,还会得到别人的羡慕,因为你们将因此而提升你们的种姓。并且改变你们的家人,以及你们子子孙孙的命运。现在你们准备好了吗?”
一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大概在回味呢。
朱敬伦又大声喊道:“你们准备好了吗?回答我!”
“准备好了!”
“准备——”
“好了——”
一开始回答的参差不齐,可是喊着喊着,他们自己就喊的整齐划一。
朱敬伦又喊道:“你们愿意跟随我吗?”
“愿意。”
“愿意。”
“愿意。”
这次整齐多了。
“你们愿意跟着我,为我杀死挡在我面前敌人,用你们的鲜血证明你们的忠诚吗?”
“愿意!”
整齐划一,这群年轻人上头了,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心中只有兴奋。
“你们愿意为我战斗,用你们的鲜血洗净他们身上卑贱的血统吗?让神灵为你们感到骄傲吗?”
“愿意!”
这些人已经狂热了。
朱敬伦不用在鼓动了,每个人都脸色通红,在鼓舞心脏就要破裂了。
他等了下,等这些人喊完了,才让身边目瞪口呆的黑狗去给自己准备纸笔。
黑狗带人拿来了纸笔,还搬来了一张座椅,朱敬伦坐在桌前,让印度士兵们排成队伍,一个个找他登记。
他登记下每一个人的名字,种姓,身份,以及家人的名字,家庭住址。但是并没有告诉这些人原因,此时这些人正兴奋呢,哪里管其他什么。
当然同时朱敬伦也任命了军官,任命的方法十分粗狂,谁找来的人手,就让谁带,谁就是那些人的军官,因此一共分配了16个队,最大的一个队25个人,最小的才11个人。
此时还有很多人在看着军营里生的这一切。
先是柏贵,他都傻眼了,他是跟朱敬伦建议过招募这些黑不溜秋的印度兵,但是只是嘴上一说,他也不太相信朱敬伦真能招募这些人,毕竟以他的理解,印度是可是英国人的江山,英国人如果是旗人的话,印度人就相当于汉人,这些印度兵就是绿营,招募绿营兵去打八旗兵,这让他无法理解。
可是看到朱敬伦鼓舞的印度兵一个个狂热无比,虽然他听不懂朱敬伦在说什么,也听不懂这些印度人在喊什么,可是他很清楚,就冲这些印度兵的士气,就是让他们拿着刀子去冲炮台他们也没有任何犹豫的。
真不知道朱敬伦是怎么做到的。
同样不理解的还有赫德,他也在另一个房间窗口向外观望着,让他异常的诧异,相对来说赫德更了解这些印度兵,这些信仰印度教的士兵可很少这么激动,即便是拿到军饷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兴奋。
赫德不理解还有什么能比让一个印度兵拿到军饷还要兴奋的事情?
更多的则距离最近的印度兵营房中其他那些印度兵,他们更奇怪这些同伴的状态。这些没有被朱敬伦忽悠的士兵,大多数都抱着头巾,留着胡子,他们是锡克士兵,他们是没有种姓制度的,他们的宗教反对种姓,将就人人平等互相关爱,所以那些印度兵的条件,完全无法吸引他们。
对锡克人来说,普通的印度人是懦弱的,他们也很不理解这些印度人怎么突然疯了一样的高呼。
还得找柏贵,虽然柏贵在这里算是人质,但是洋人此时其实已经失去了控制他身份的能力,军营中说了算的是乡勇,而乡勇的头目却丝毫不敢对柏贵不敬,甚至这些人每天还得来伺候柏贵的饮食起居。
朱敬伦找柏贵,是让柏贵出面,让守卫给他安排出一些单独的营房出来,他需要给这些印度兵找到营房住下,他们现在已经是朱敬伦的人了,就不合适在跟其他印度兵住在一起,而且也不再是俘虏身份了。
柏贵有请,守卫管带不敢不来,一脸谦恭讨好的站在柏贵面前听命,但是柏贵说完了要求后,他却犹豫起来,表示营中营房实在是紧张的很,不好调配。不用柏贵强压,朱敬伦走上前去,拉了下管带的手,那管带立马就改变了主意,连忙说既然是巡抚大人有令,再难他也会想办法办的,说着悄无声息已经将一锭十两的银子揣进了怀里。
腾出来的是联排十间大营房,虽然数量少,但是这十间房面积不小,过去是作为仓库的,每一个都过1o丈长,一间挤1oo人是挤了点,但挤3o个人就太宽裕了。
看到自己的新住房,这些士兵也相当满意,一个个匆匆收拾了自己的被服,搬了过来。
等他们搬完家后,都已经天黑了,朱敬伦让他们先休息一夜,第二天在来找他们,然后忙碌了一天的朱敬伦回到海关衙门休息。
可事情不让他休息,方山早已经等在衙门口了,看到朱敬伦苦着脸就小步跑了上来。
一上来就喊:“大人出事了,张少爷带人跟南海县的人打起来了!”
第七十六节 英军袭来()
朱敬伦一头雾水:“南海县的什么人?”
方山道:“是南海县令的人,是那些南海县勇!”
朱敬伦心头一动,糟糕了,自己才刚刚被华庭杰收编,现在理论上也算是南海县勇,怎么就这时候跟那些老县勇生了冲突,这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赶紧问到底生了什么,问完之后心中暗叹,这个纨绔,竟然又是为了女人!
问清事情之后,朱敬伦不敢耽误,马上交代一声,让方山立马赶回去,看住张磐,省的惹出大事,自己则去拜见南海县令华庭杰。
俩人从海关衙门分手,朱敬伦直接往东,沿着西横街、东横街直奔南海县勇驻扎的万寿宫一带,方山则穿过协镇大营由小市街上过归德门,直奔南海县衙而去。
方山脚步匆匆,脑子里却在回忆着刚才朱敬伦交代他的事情,老实说出现这种事,让他无比懊恼,他已经错过一次了,他知道他的机会不多,以他的江湖经验可以看出,朱敬伦不是那种会轻易信任一个人的人,此人的信任是有限度的,如果自己在犯错,恐怕会永远失去此人的信任。
上一次自己自作主张,强行闯入了朱敬伦的大局中,结果被英国人抓到了监狱中,事后朱敬伦虽然非常严肃的表达了他的不满,说“我对你很失望”,可是方山反而不紧张,他更紧张的是朱敬伦会和颜悦色的跟他说话,那意味着疏远,意味着放弃。
方山不想被人放弃,可现在他看到了一个迹象,刚才朱敬伦跟他说话已经很客气了,这让他恐慌。
他不断的回忆着朱敬伦说话的语气,内容和神色,他记得朱敬伦告诉他说,不管张家少爷闹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只有一点,那就是不能出人命。
只要不死人就行!
想着这个底线,方山已经到了县衙前,此时的情况不出他所料,张磐带着一百多个人堵了南海县衙大门,而那些县勇则躲在衙门里,隔着大门跟张磐的人对峙,双方骂骂咧咧,暂时还没有动手。
没有动手就好,没有动手就不会有死人。
可是张磐忍不下这口气,大骂不已不说,还让人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根人腰粗的房梁。
张磐一声令下众人就要拿房梁撞门,饶是南海县衙的大门再厚重,也经不住这样撞的。
这就是方山回到县衙前看到的情况,他当然要制止了,衙门里的县勇是华庭杰派回来看守衙门的,人虽然不多,可他们现在代表的是县衙,是衙门,是官府,如果给张磐带人撞破了南海县衙大门,打死了南海县的人,这件事就闹大了,华庭杰是绝对不可能不闻不问的,作为知县他是一定要找回南海县衙的威严的。
如果华庭杰拿张磐这少爷羔子出气,方山一点都不会可惜,可是偏巧朱敬伦现在隶属南海县下辖,招募的那两千苦力,外加张磐带着的这一百多“好汉”,都算是南海县勇,正归华庭杰管辖。华庭杰收拾张磐无所谓,要是牵累了朱敬伦,方山知道他肯定完蛋了,如果没有朱敬伦用他,难道他还要回到过去那种走江湖,朝不保夕的日子吗?
一想到张磐给自己惹了这么大麻烦,方山不由得一股怒气当胸,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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