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钱拿之后,很多人开始不满,本来就不是什么正规发钱,有的人拿了很多,有人始终一分钱都没分到,心里不满是可想而知的,凭什么都是欠饷好几个月,他们拿了那么多,老子一分钱没有,不过就是脚程慢了些,凭什么?
心里的不满,很快就发展城了对富裕商铺的搜刮上来,一开始是上门勒索,到了第六天就开始演变成打砸抢了。情况十分负责,未必是军队第一个发起抢劫的,很可能是军队被城里一些三教九流的地痞流氓带动的,因为从闹饷第一天开始,就有个别商铺遭到劫掠盗窃,一个城市,一旦连军队都乱了,秩序自然就没有了,三教九流的牛鬼蛇神就找到了机会。
可能是在这些盗窃抢劫的下流人的带动下,无组织的士兵也开始了抢劫活动。
此时城里的百姓逃走了很多,商铺大都关门,然后是被砸开,被洗劫。
这种范围的混乱,不死人是不可能的,杀人的有,强j的也有,甚至还有人放火的,这种人完全就是出于一种破坏的暴戾,你抢了就抢了,烧人家铺子,烧人家屋子干什么?
总之城里完全乱了。
“弹压!”
朱敬伦立马下令,他来之前,是让方山制造混乱,他来之后,就要带来秩序。
“侯进,马上把我们的集合起来,让军官找到自己的士兵,把我带来的枪都发下去。”
“方山,马上写告示安民。军队归建后,马上开始清街。”
“耆龄在哪里?”
朱敬伦很快出现在憔悴的耆龄跟前,他被绑在一个椅子上,见到朱敬伦的时候,一副惊恐,他以为朱敬伦是来杀他的。
“制台大人受惊了!”
朱敬伦马上给他松绑。
耆龄起来后,朱敬伦才道:“士兵闹饷,小人本在守墓,不得不出来了。现在城里乱的很,大人在这里不安全,让小人护送大人赶紧离城。”
耆龄一句话都没说,直到城门口,他才确信朱敬伦是真的想要放了他。
在自己的包衣奴才护送下,耆龄骑上朱敬伦送来的马,马上飞奔离开,他第一时间赶往肇庆,哪里是防备广西乱兵的要地,有一千多军队驻扎,重要的是有一只八旗骑兵。
方山一直以为放耆龄走,是放虎归山,一直都很不理解。
朱敬伦并没有跟他解释,等后来耆龄调兵包围广州城的时候,他才知道,他在用耆龄的压力,凝聚城中县勇的军心,把这些人逼到跟他一起造反的道路上来。
新安县勇一旦组织起来,立刻就成了广州城中最强力的一支军队。
以营为单位,在各个街道清洁,敲着铜锣告诫百姓关门安居,不得外出。
一圈走下来,街面上立刻就没人了,但等到了晚上,一群牛鬼蛇神又出来了。
这时候就不是敲锣的问题了,直接开枪,四门一关,凡是街道上有乱窜的身影,直接开枪,难免有冤枉的,但一百个里头,九十九个都是趁乱抢劫的人渣。
一夜之间,杀了三百多人,天亮的时候,潮湿的空气中甚至带有一些腥味,但这座城市安稳了。
朱敬伦昨夜就去了将军府,面见了穆克德讷,向将军做了汇报。
当然是他加工过的汇报。
将这段时间的乱象,都说成是士兵闹饷。
穆克德讷这段时间就一直被关在将军府,信息闭塞,他听到的消息,无非也是士兵在闹饷,今天闹到这个衙门,明天闹到那个衙门之类的,他手里有几百号人,没人攻打他的将军府,但是将军府四周各种大兵游荡,新安县勇,绿营兵,八旗兵都有,穆克德讷不是没想过逃走,但是带人刚出门,就有打黑枪的,打死了他好几个奴才,加上他家大业大,还真舍不得留给这些乱兵,既然对方不敢攻打他的衙门,他也就稳守着不出门。
信息闭塞的情况下,朱敬伦给了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就接受了。
朱敬伦说他本来在守墓,突然听说有新安县勇跑去广州闹饷来了,赶紧就带兵前来,不想还是晚了一步,不但县勇闹起来了,绿营兵、八旗兵也在跟着闹。
朱敬伦让穆克德讷跟他一起写一封奏章,向朝廷汇报,朱敬伦不避讳自己的责任,把所有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什么御下不严,闹出大事。但是却向朝廷求情,希望朝廷不要追究城里闹饷的县勇、绿营和八旗兵,说大家也都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才跟着闹的。都好几个月被克扣军饷,甚至根本不发,谁都有妻儿老小,情有可原。
朱敬伦一个县令,根本没有资格呈递奏折,因此需要穆克德讷这个人,看到朱敬伦将所有罪责都担了过去,穆克德讷不但答应帮他呈递,还在奏折上副署,毕竟所有旗丁也都跟着去闹了,就算是绿营,那也归他节制,既然朱敬伦愿意担责任,他也乐的推卸一下。
所以这件事暂时定性就是闹饷,甚至连哗变都不是,更谈不上造反了,应该能给朱敬伦争取几个月时间,只要满清朝廷不第一时间调集湘军那种有战斗力的军队前来镇压,有两到三个月时间,朱敬伦就能把广州经营的铁通一般,并且有信心将周边各县控制下来。(。)
第一百九十一节 大兵围城()
一连三天,朱敬伦血洗长街,这才彻底恢复了广州城的秩序。
但是第三天,城外突然出现了大群骑兵,此时新安县勇守城,可不是那么容易进的。
这些骑兵被堵在了城外,守城士兵汇报朱敬伦后,朱敬伦立刻命令关闭城门。
八旗兵在城下叫骂,说城里造反云云。
他们以为自己是来镇压闹饷的,来了后吃了闭门羹,说造反也只是恐吓。
但是黑狗立刻就下令城上的士兵开枪,一下子打死了十几个八旗兵,问题就严重了。
上千八旗兵立刻撤离广州城附近,并且马上有快马往肇庆府汇报。
朱敬伦也召集所有军官开会。
悲痛的告诉大家,朝廷派八旗兵来镇压他们了,给大家判了死刑,说大家造反。
还说这是奸臣当道,想要谋害他们。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酝酿,新安县勇早就对广州府没有好印象了,而对朱敬伦的印象却一直很好,朱敬伦说的话,他们都信,由不得他们不信,听说刚才八旗兵已经攻城了,被打退了,这还不是镇压他们,他们只是来闹饷的,可朝廷说他们是造反。
顿时就有军官觉得委屈,跟朱敬伦说,他们可不是造反啊。
朱敬伦叹道,他也知道,可是朝廷奸臣当道,听不进忠言,现在就是要置大家于死地,现在大家是死路一条了。
耆龄在肇庆府收到了回馈,被打死十几个人的八旗兵恼恨无比,当然是怎么危言耸听怎么说,让耆龄的感觉就是,朱敬伦在广州已经造反了。
他不由得大惊失色,顿时就觉得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造反,从上次朱敬伦来讨饷激怒自己撤他的职开始,就已经决定造反了。原来他告柏贵的状没有错,朱敬伦此人包藏祸心早有反意了。
想到此处,耆龄一夜睡不着觉,怎么办呢?
他是个聪明人,但是他没有决断力。
找来一些八旗军官商量,有八旗兵在广州城下被打死,这些军官愤怒着呢,加上他们虽然调防到了肇庆,可是家属都在广州城里呢,担心家人安危的他们,怂恿耆龄发兵,调肇庆八旗和绿营兵加上县勇共一万人回军广州。
经不住怂恿,耆龄最后决定回军。
肇庆位于广州上游,顺流而下一天就能到达,但是清军组织松散,在军队编制稳定,还有水师的情况下,硬是拖到了第二天中午才逐步抵达广州。
他们在广枺ㄏ匾淮幔歉崭赵诙觳庞械谝恢Р慷油阒萁ⅲ攘淙嘶乖谡厍欤氖且桓霭似旄倍纪常攘涓拿钍牵帽狗抢锏穆冶攘溆淘チ艘灰怪螅故蔷醯弥炀绰自旆吹目赡懿淮螅抢锟墒怯猩贤虬似毂∧兀巡怀梢哺旁旆戳瞬怀桑空馔耆缓侠砺铩�
可是当副都统富珠哩带兵刚刚出现在大炮射程之内,毫无防备的时候,城上的大炮顿时就开火了,炸的他们顿时就乱了。
没发靠近广州城,对方根本就不给他们靠近的机会。
开炮的士兵怎么会知道城外是来劝降的,是来跟他们谈判的,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一旦有敌人出现在射程之内,立刻开炮。
朱敬伦就是不让两家接触,此时自己手下的新安县勇军官们斗志低沉,他们觉得他们是被冤枉了,而不是横下一条心来造反。
要扭转他们的心态需要时间,而一次一次跟他们心中的“朝廷”大军交战,会让他们觉得越来越没有退路,越来越坚定朝廷要来“镇压”他们的决心,等到他们毫无退路,需要为他们自己的性命奋力一搏的时候,到时候就不是朱敬伦要他们造反,而是他们要朱敬伦带他们造反了,所谓的黄袍加身就是这么操作的。
城内不跟城外沟通,来了就是打,更坚定了耆龄认定朱敬伦在城里造反的判断,终于不再怀疑,狠下心来调集军队攻城。
上万人已经集结完成,排除两千前锋攻打镇海楼炮台,但是怎么可能打的下来,别说新安县训练有素的县勇了,就是那些久经械斗的客家团勇他们都打不过,城墙上大炮和火枪齐鸣,这些八旗绿营连城墙都没摸到就滚了回去。
之后接二连三耆龄都催促着攻城,甚至都不是他催促,而是那些八旗兵,他们的家人都在城里,于是逼着乡勇和绿营攻城。但是这些人都没什么战心,所以攻击也就是做做样子,听见枪声、炮声就跑。
城上士兵本来也士气低落,突然从保家守土的县勇,因闹饷而成了朝廷镇压的叛军,他们的心态根本扭转不过来,但是他们接受到的训练,让他们依然能够机械般的开枪设计,之后接二连三的胜利,慢慢安定了人心。
当看到朝廷的大军也不过如此,都是一群怂包的时候,军中渐渐产生了这样一些声音,抱怨朝廷奸臣当道,抱怨奸臣陷害忠良,感慨大家没了活路,连累了家人,终于有人发出了“大不了造反”这样的话来。
然后很多人开始纷纷呼应。
“对,老子反了。”
“反正他娘没有活路了,不反等着被砍头啊。”
“诛九族怎么办。”
“让朱大人带大家反了,朱大人当皇上。”
“对,咱打洋人保大清江山还保成了反贼,让朱大人当皇上。”
这些还是士兵中的声音,军官们当然也受到了影响,他们的心思则不同。
但也开始倾向于造反了。
“让朱大人带大家奔条活路。”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没准能博出一个富贵来。”
“对,不反也是被朝廷问罪,还要牵累家人,咱请朱大人当皇帝。”
“咱豁出命给朱大人打江山,有种的说句话!”
军官们互相串联,私下开会,商量对策,士兵们大多是为了保命,他们还能进一步,想一想成功的收获,心中一股股野心慢慢爆发了出来。
但有人不免担心:“就怕朱大人不肯反啊!”
于是在串联了十余日之后,几十个营官,齐齐跪在了府衙中朱敬伦的房前。
可这时候,朱敬伦反而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但不出来,反而跳窗子逃了。(。)
第一百九十二节 拉拢穆克德讷()
所有军官请朱敬伦带头造反,这种大事是不可能瞒得住人的,城里的气氛顿时诡异了起来。
当城外出现八旗骑兵的时候,城里的旗人们就回到了他们的满营,俗称满城,左邻右舍都是旗人,建筑之间带有军事色彩,相当于一个个碉堡。
至于城中传出的朝廷来镇压闹饷,他们也将信将疑,朝廷怎么可能来镇压旗人呢?康熙雍正时期旗人也不是没有哗变过,最后都不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只追究几个首犯,其他都从轻发落了吗,从来可没出现过这种用大军镇压的情况。
可现在事实摆在这里,城外天天攻城,尽管规模不大,这边天天开炮,这是明摆着打起来了啊,听城里的新安县勇们传说,那天有八旗兵逼城,直说广州造反,这明明是诬陷,哪有旗人造自己反的道理。
所以城里旗人根本就不相信朝廷会来镇压他们,最后一寻思,都认为朝廷恐怕只是向镇压那些新安县勇,毕竟是他们先闹起来的吗。
因此这些八旗都收缩起来,他们一直都是半军半民,编成保甲,组织比普通百姓要严密的多,也有储备的刀兵,很容易就能武装起来。
最近又听说新安县勇真的准备造反了,都联名要他们的县令当皇帝了,一旦他们造反,城里的旗人肯定是要镇压的,他们驻防八旗干的可不就是这种买卖吗,只是那新安县勇各个身背洋枪,看起来挺唬人的,连他们的军官也说不要轻易招惹,就守着自个家,等城外的大军跟他们斗。
所有旗人都认为新安县造反了,所以谁都想不到新安罢职县令朱敬伦这时候竟然敢来将军府,一个个都有些发懵。
朱敬伦当然不会是一个人来的,黑狗带着几十个客家好手跟着呢,他现在紧张极了,朱敬伦还没答应造反,他的收获就没到手,他紧张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方山可是告诉他了,一旦朱敬伦造反成功,他黑狗可就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是关二爷、张三爷那样的好汉,将来就是广州将军这样的货色,给他提鞋都不配。
黑狗想象不来让广州将军给提鞋的角色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他想一想就兴奋,知道那是泼天的富贵,却没考虑过一旦失败的后果,古来造反者大抵都是这种心态。
方山同样的紧张,不然不会让黑狗放下城防,全城陪同朱敬伦,方山实在是想不出来,为什么朱敬伦不立刻亮出旗号,反而这时候还要见一见广州将军,难道他不知道一旦亮明了旗号,他跟广州将军可就是死敌,这时候去人家的地盘,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方山绝对不能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