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大人于是连衙门都没去了,直接回家看儿子。
也许季大人心里,季衡依然不算是他儿子,毕竟,季衡身体是那样,并不能保证可以传承香火,季大人这一脉,只有他一人,要是他没有男丁,他这一脉就算是绝掉了,他就是季家罪人,百年之后都无颜去见父母,所以他才得到这个儿子时,这么欢喜。
因为一向不苟言笑面目死板季大人突然表现出了欢喜,当时不少大臣也听到了他和家中管事话,当时就有人背后打趣,“季大人喜得贵子,就差高兴得跳起来了。”
另外就有人说,“季大人之前只有一个儿子,还专程送进宫被小皇上看上了,不知道以后到底能不能算正经儿子,这又得了一个儿子,自然高兴。”
这位大人说得十分刻薄,不过也正好是很多人心里话,于是惹起一片笑声。
季大人回到府里,直接去了后面东侧院,六姨娘住这里。
太太许氏因为守了一晚又困又累,就回了自己屋子睡觉去了。
孩子由奶娘和丫鬟照顾着,六姨娘则也还睡。
季大人到了侧院,也不顾产房男子不能进会冲撞了,直接就进了六姨娘房间,让将孩子抱给他看。
没生下来多久孩子,脸蛋居然已经是白白嫩嫩,孩子眼睛完全没有睁开,小小一团,季大人看到,又赶紧解开了襁褓,仔细看了,确是货真价实儿子。
他满心里欢喜,亲自抱着儿子坐了好一阵,六姨娘醒来之后还和六姨娘说了话,又亲自吩咐了要好好照顾六姨娘,又回前院去,吩咐自己管事,从自己私库里拿了银两和一些贵重礼品给六姨娘送去。
甚至亲自过问了孩子奶娘情况,似乎是担心奶娘不好。
许氏累了一晚睡不好,只躺了一两个时辰就醒了,贴身伺候她管事妈妈剪雪就到她跟前去将季大人回府来并且去看了孩子和赏了六姨娘事情说了。
许氏坐床上,面无表情地坐了好一会儿,没动声色,让人来伺候她起床洗漱。
季大人这一天请了衙门里假,午膳便来许氏这里一起用了,喝了饭后茶,他就说,“明潇,六姨娘之前身子就不是很好,这下生产是伤了元气,多用些好补药给她补补。”
许氏心里很不高兴,这是一定,当初她生了衡哥儿,季大人当时所作所为,此时还历历目,他要摔死她儿子,没有关心她生产费力不费力,伤没伤元气,甚至她连月子都没坐,就直接回了扬州,他也一句关心和挽留话也没有。
她还是他正房妻子。
现不过是个小姨娘给他生了个儿子,他就这副嘴脸。
虽然心里又怨又恨,许氏面上还是表现出一个当家主母风范,说,“这些老爷不用担心,我都会安排好,府里别没有,钱财还是有,好药还是有,断然不会缺了少了六姨娘。”
季大人点点头,说,“那就好。我看给幺郎配两个丫鬟有些笨手笨脚,你一向心细,再重选两个好些照顾他。或者问问六姨娘意思也行。”
许氏一口气堵嗓子眼里,好半天才让自己量心平气和地说,“嗯,我明白。”
季大人和许氏交代好了,这才从许氏这里离开,又去了侧院看了他儿子,才回了前院处理公务。
他刚一走,许氏就气得将茶凳上茶杯砸了地上,吓得伺候外间丫鬟噤若寒蝉。
下午许大舅来看妹妹,正房东翼次间里坐着,许氏哥哥面前没有忍住眼泪,眼眶犯湿地说,“看看老爷他是个什么德行,不过是个姨娘生了个儿子,他甚至什么都顾不得了,一天几次地去看,送这个送那个,还觉得我没把他姨娘安排好。当年我生衡哥儿时候,他是副什么样子,他可有送我点什么东西,可有赏衡哥儿点什么东西。”
许大舅其实也觉得季大人对自己妹妹过分了,但是他也不好说什么,他要做生意,其实还是要靠着季大人罩着。
许大舅只好安慰了她,又说衡哥儿好,“衡哥儿一向聪慧,现已经宫里皇上跟前做伴读,以后皇上亲政了,会不提携衡哥儿?衡哥儿将来是会有大能耐,明潇,你现又何必念着妹夫这么一点事呢。”
许氏依然觉得委屈,但是总算是比刚才好些了,眼神无神里低低地念道,“衡哥儿,是啊。她一个姨娘生儿子,哪里比得过衡哥儿呢。”
衡哥儿傍晚回府来,许氏已经强撑起精神来,招待了许大舅一起用晚膳,衡哥儿已经听府里人说六姨娘生了个儿子。
饭后,他就说,“听说六姨娘为我生了个弟弟。”
许氏有些不以为然,但是还是量让自己语气好点,“是个漂亮小男孩儿,不过产房不洁,等六姨娘坐完了月子,你才能去看。”
衡哥儿点了一下头,“这个儿子知道。”
他看得出来许氏强作欢颜,许大舅和许七郎离开之后,他也没有早早去看书,坐许氏身边陪她,故意握着她手,用自己手上练剑而起茧子去磨她手,“娘,这样会觉得痒么?”
衡哥儿平常哪里会有这样稚气,她不由就被逗笑了,“痒,痒。”
衡哥儿就说,“开始刚刚练剑时候,剑磨手上可痛了,慢慢地就起了茧子,现就再也不会痛了。儿子觉得,正是有了伤痛之处,不断坚持了过来,这些地方后都会变成自己耐磨坚强所。娘,你觉得呢。”
许氏将衡哥儿搂到了怀里,深吸了口气,低声道,“咱们娘俩儿可怜啊。”
衡哥儿叹了一声,说,“儿子以后会让你做骄傲母亲。让你做一品诰命夫人,怎么样。”
许氏被他逗笑了,道,“一品诰命啊,那我等着。”
衡哥儿笑了笑,又抬头看她,说,“父亲不心疼您,我会心疼你。”
许氏将衡哥儿抱得紧紧,“有了你,娘别都不意,别都不意。”
衡哥儿虽然面上不说,但是对季大人将爱意都转到了六姨娘和六姨娘生下来孩子身上,心里还是不大欢喜。
虽然他一向表现得老成,宠辱不惊,但是并不是说他没有一点嫉妒心。
即使排除了嫉妒心,季大人得了个健全儿子,就想到他身体上缺陷而对他没有以前上心了,这也足够让衡哥儿意。
所以之后几天衡哥儿守心斋里读书,神色之间,也略微有些忧愁。
趁着有空暇,赵致礼就问衡哥儿,“听说你得了一个弟弟,你父亲高兴得不行,怎么不见你高兴呢。”
衡哥儿白了他一眼,说,“你怎么知道我不高兴。”
赵致礼笑着盯着他不答,但是那个笑容里含有很多意思。
皇帝坐自己龙案后面,本来写东西,此时也停了笔,看向衡哥儿,“你得了一个弟弟么?”
衡哥儿点了点头,“回皇上,是。”
皇帝道,“你母亲生。”
衡哥儿愣了一下才说,“是一个姨娘。”
皇帝“哦”了一声,才说,“朕记得你家里之前只有你一个男丁是么?”
衡哥儿,“是。”
皇帝就笑了一下,“家中子孙繁盛,才好。”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赵致礼,“表哥,你家里有多少兄弟呢?”
赵致礼愣了一下才说,“上面有两个庶兄,下面有四个庶弟。”
衡哥儿不由看向了赵致礼,心想真没想到他家里兄弟这么多,此前,他只知道赵致礼家里两个哥哥,有多少个弟弟却是不清楚。
皇帝之后就没有再说什么。
午膳时,皇帝留了衡哥儿和赵致礼用膳,衡哥儿胃口不大好,没吃什么东西。
下午练剑时,他精神也不大好,中途休息时,皇帝就叫了衡哥儿陪他坐场边椅子上,问他,“衡弟,朕看你很不开心,真是因为家里多了弟弟吗?”
皇帝无人时,是经常叫衡哥儿“衡弟”,而不是“季卿”。
衡哥儿要起身答话,皇帝就拉了他手让他坐着不要起身。
衡哥儿只好笑了笑说道,“也许是,是微臣也无容人之量吧,想着父亲说不定以后就只看着弟弟,不看我了,我也会难过啊。”
他语气里带着笑意,倒让人觉得他是说玩笑话逗皇帝开心了。
一向喜欢笑皇帝这次可没有笑,只是握着他手拍了拍,道,“你终会长大,以后季大人不重视你,还有朕呢,朕可是会很看重你。”
他目光温暖里居然还带着殷切,让衡哥儿一时有些发怔,好半天才说,“多谢皇上厚爱。”
皇帝看衡哥儿眼里幽幽黑,润着一层水汽,实让人怜爱,不由低声道,“你怪朕这阵子对你冷淡了下来吗。”
衡哥儿不由一惊,赶紧说,“臣怎么敢责怪皇上……不……不是,是臣心里没有那么想,再说皇上一直对我很好。”
皇帝第一次听到衡哥儿这样慌乱话,他眼神柔和地笑了,说,“朕也是有苦衷,朕心里一直很看重喜欢你。”
衡哥儿要起身表达谢意和忠心,皇帝这时候却站起了身来,用手压了衡哥儿肩膀让他不要动,原来这时候赵致礼已经走了过来,皇帝就对赵致礼说,“表哥,咱们两来对剑怎么样。”
赵致礼少年轻狂意气风发,“那臣恭敬不如从命了,一会儿皇上要手下留情。”
虽然这么说,之后和皇帝对剑,他却一直处上风,对皇帝没有一点放水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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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二卷()
第二十一章
六姨娘生下儿子;满月时候被定下了名;璎。
因衡哥儿这一辈;男子按照族谱排是明字辈;所以衡哥儿是季明衡,他弟弟就是季明璎,季璎。
璎是珠玉成串饰品。
季璎生下来就白白嫩嫩漂亮得很;确是季家宝贝珠玉。
满月酒时,季大人让许氏安排,他邀请了他好些好友来庆贺;许氏也招待了不少女眷。
因六姨娘是许大舅当初送上京家妓,她从小就被卖;所以并不知道自己父母和以前家庭情况,季大人很心慈地特许她可以接以前家人来相聚,但是她也没有以前家人可接。
季大人因为很疼爱小儿子季璎,所以连带着对六姨娘也十分欢喜了。
再说,六姨娘确长得漂亮,而且年轻,她十七岁生了五姐儿,现二十四岁,生了二少爷。
二十四岁女人,再怎么看,都还是年轻而美丽,又充满着成熟诱人风情。
招人喜欢那也是毋庸置疑。
满月酒时,许大舅还京里,他京里其实是有房产,而且院子不小,他带进京下人管事几乎都住那里,不过为了见住季府儿子,他还是经常住季府客房里。
这满月酒时,许大舅便,许七郎和衡哥儿也被带着。
京里有名杏花春雨大酒楼里,季大人包了一个大包厢,请了两桌客人,都是他关系很好好友,自然,他重要幕僚张先生也。
季大人以前总是不苟言笑,小儿子满月酒宴上却是谈笑风生,还喝了不少酒。
衡哥儿虽然面上一直是恰到好处笑容,但是心里却很不好受,季大人这种因为得了儿子而表现出意气风发,让他觉得季大人从来没有把他当成过他真正儿子,以至于有了一个货真价实儿子后,他才这么开心。
酒楼里请酒宴,自然少不了乐伎助兴,酒楼里也专门提供乐伎,都是漂亮而玲珑小姑娘,弹琴吹箫唱曲,都很行,当然,还会陪酒。
季府里是没有如别大户人家一样养着助兴乐伎戏子之流,季大人要请客,都是外面请。
衡哥儿和许七郎坐靠窗户一桌,窗户外面是酒楼园子里初夏景致,绿色芭蕉,一池碧色活水,水里荷叶茂密,间或有粉色菡萏。
衡哥儿看大人们已经高谈阔论,自己就直接坐到了窗边椅子上去,许七郎敬完酒后,也坐到了他旁边来。
物以类聚,和季大人交好大臣,倒还都是持身很正类型,所以即使包厢里有好几位十分出色乐伎,也没有人表现出好色之态,乐伎们也只是坐角落里奏曲,调子婉转里带着些哀怨,都是乐坊那个靡靡调子。
衡哥儿看了那些乐伎们几眼,就起身来,对许七郎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虽然衡哥儿没有面上表现出不高兴,但是许七郎一心他身上,哪里感受不出来他不开心呢。
许七郎赶紧就应了。
衡哥儿又到季大人身边去小声说了一声,季大人点了一下头,交代了一句让他不要乱跑,也就放他离开了。
两人从包厢里出去,外面有专门伺候伙计,看到两人就笑着躬身问,“两位小公子是要去厕间么?”
衡哥儿摇了一下头,许七郎说,“不,我们就下去走走。”
伙计道,“要带路吗?”
许七郎道,“不用。”
衡哥儿眼深黑又冷淡,里面又像是蒙着一层淡淡烟雾,伙计直到衡哥儿和许七郎已经下楼了,他还心里感叹刚才看到那一双眼睛太吸引人,虽然那还是一个小孩子。
衡哥儿和许七郎沿着酒楼里水池边上走,芭蕉丛边上有一个凉亭,他就坐到了凉亭里凳子上去。
许七郎靠柱子上看着他,说,“自从六姨娘生了璎哥儿,你就不高兴了,衡弟,你说这值得吗。”
衡哥儿瞥了他一眼,道,“你乱想什么,我有不高兴吗。”
许七郎笑了一下,走到他跟前去,弯下腰目光直直看着他,两人眼睛之间不到一拳远,许七郎呼吸几乎都撩了衡哥儿面颊上,衡哥儿赶紧要避开,许七郎却用手禁锢住了他肩膀,道,“嘿嘿,咱们一起这么久了,你以为你瞒得住我。我也看出来了,姑父确很喜欢璎哥儿,连带着对六姨娘都很不一般。但是,姑父再喜欢璎哥儿有什么用呢,璎哥儿只是一个姨娘生,名不正言不顺。”
衡哥儿撇了一下嘴,心里很烦闷,“你懂什么。”
许七郎道,“我还比你大两三岁呢,比你懂当然要多。”
衡哥儿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许七郎看衡哥儿又一副冷淡拒人千里之外神态,心里挺不好受,不由就又说道,“你别这样嘛。姑父喜欢璎哥儿也没关系,我喜欢你,以后我都支持你,还不行吗。”
衡哥儿被他逗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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