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州行营宣告成立,实际全力参战者,只有南路静难、彰义,北路朔方等三镇,而永兴军、凤翔、保大、华州、同州五镇,只是备战预警,若有需要也会随时征调。
宣旨后,一众节帅齐齐谢恩奉诏。郭荣坐在大堂帅案后,环视一众节帅,折从阮、史懿皆老迈,袁鳷、王景、杨信等人也是头发花白,不由眉头紧皱,深感怀疑,这些老帅暮气太重,真能完成夺取会州的使命吗?
“行营驻所择日迁往原州,后勤粮秣补给,可沿泾水往西北,诸位皆是重臣,望全力为之,不可懈怠!”郭荣沉吟片刻,接着道:“袁、折、史三位令公留下,其余可暂退,有事另行召见!”
凤翔王景等四人退出大堂,郭荣便看向史懿道:“史令公久镇泾源,当知青塘诸羌实力,会州拓拔部落分布,可否解说一二?”
“老臣遵命!”史懿的确是老了,动作迟缓地站出来,躬身行礼,但半天却未再开口,低着头,显然是在理清思路。
“令公年事已高,仍为国家出力,请坐下回话!”郭荣面带微笑,以示尊重道。
史懿沉思片刻,却未落座,站着回道:“会州拓拔党项严格说来有三部,驻会宁的拓拔氏本族,最多可征青壮一万;驻河池、海原、萧关一带的党氏部族,与拓拔氏世代联姻,可征七八千之数;驻会宁关东南祖厉河两岸,屈吴山以西一带的梁氏部族,是宕昌羌的分支,其实力最弱,也可征青壮五六千。
这三部就可出兵两万余,若再算上北面的野辞氏,可能总兵力在三万出头点,而且有可能全是马军。不过其装备落后,山地亦不适合大队马军作战,胜算还是很大。
唯一令人担忧的是,兰州、洮州、河州一带的抱罕羌,渭州、岷州、宕州、叠州一带的宕昌羌,这两支羌部是唐时吐蕃东道节度辖地,遗留势力仍然很强,可征青壮五六万之数。
与鄯州、青海伏俟城一带的叶谷浑遗民,吐蕃青海道节度残留羌部;还有剑南蜀中西北的吐蕃南道节度辖地松藩羌、西山八部,合称青塘羌。”
郭荣听得连连点头,尚在沉思之时,他身后的王朴却开口道:“这么说来青塘羌势大力强,但又散居各地,那么敢问史令公,是否可遣使安抚,甚至离间其互相之间的联系呢?”
“战前不必遣使惊动他们,可速战速决,夺取会州后再派出商队,交通会州边境的兰州抱罕羌一部,和渭州陇西的宕昌羌分支。因为羌人分散而又独立,且互不统属,只要会州边境这两部安稳,远处的部落想要过来,得他们同意。”
“孤明白了!几时出兵为宜?”既然史懿态度不错,郭荣也乐得虚心请教。
“自入九月以来,会州党氏羌部就出萧关、石门关南下活动,频频试探我军防务和动向,但拓拔波固本部龟缩不出;而东南梁氏羌部,最近与秦州雄武军通商甚是密切,以牛羊战马皮毛换取了大批兵甲,可见是在备战。”
“这个孟昶真是可恨!竟吃里扒外,蜀军现任雄武节度是谁?”郭荣恼怒地问道。
“韩保正!此人骁勇知兵,位兼宣徽北院使,任雄武节度,其暗助会州羌,是有意坏事。”
“殿下!孟昶一向自大,可不必理蜀军,当尽快进兵才是!”王朴适用时开口劝道。
“也罢!”郭荣想想也是,没必要在这事上置气,便转头看向折从阮道:“不知折、史二位令公,可出兵多少?”
折从阮一直旁听,这时便先回道:“回殿下!静难军可出兵一万二千!粮秣自筹一部分随军,后期要靠袁使君供给。”
“泾、原、义、渭四军州较为穷困,可出精兵五千!杨廷璋带了五百骑,正在泾州,可有五千五百人!”史懿道。
“甚好!今天什么日子了?”郭荣转头问王朴道。
王朴闻言一楞,心中明白郭荣这是要下令了,便认真回道:“回殿下!九月十五!”
“文伯!以会州行营都部署草拟军令:暂定于十月中旬,两路同时出兵。南路以静难、泾源两镇一万七千为主力,加禁军八千为中坚,出兵两万五千五百兵;北路冯继业加章钺所部禁军四千人,命其出兵一万五,驱逐野辞氏,与南路军夹击拓拔氏。二位令公明日可回镇准备,尽快开赴原州百泉集结。”
“臣等谨遵军令!”折从阮和史懿对视一眼,同时抱拳,转身退去。
这个出兵日期很模糊,主要是南北两路距会州远近不一,北路军的灵州与会州相邻,而南路永兴军距原州就有八百多里,行军速度快的话,那也要走半个月之久,若途中遇上下雨天,那麻烦大了,会造成各种不便,所以,日期明确不了。
“永兴军府粮草筹备应该没什么问题,永兴、凤翔、保大、加同华共五镇,后续预备兵力暂定为三万,当然,孤并不希望征调你们出战。”郭荣目视袁鳷笑道,因为那样意味着战事不顺利。(。)
第0129章 立行营()
秋高气爽,天高云淡,郭荣率领禁军所部休整了两天,便带着大批粮草辎重再次出发,途中经过乾州、颁州、泾州,到达原州百泉时,已是二十天后,十月初六的下午申时。
而此时,前线战事已经开始。行营南路兵马都监杨廷璋,史懿的长子,衙内军都使史德远,两人共领兵三千五百人,沿葫芦河北上,一举拔除了羌人占据的芦西寨、石门寨,并于五天前夺取了石门关。
但萧关还在石门关以北八十里,若拿下萧关,则可顺蔚如水北上直达灵州,两人北上沿途分兵驻防,现在面临兵力不足的问题。而且驻防萧关的党氏羌将党天福召来了援军,总兵力已达到四千余人。而萧关据险而立,没有一万兵力,很难攻得下来。
折从阮领一万二千兵已先赶到,并在百泉县城以北十里的蔚如水畔扎下营寨,这儿处在蔚如水与南面三十里阳晋川之间,地势非常好。折从阮与史懿商议后,没有急着派兵支援杨廷璋,而是接报后,马上发给还在行军路上的郭荣。
刘从诲和向训率兵进驻军营,郭荣与前来迎驾的折从阮、史懿前往县城。百泉是下县,黄土劣筑的城池低矮破旧,远看城墙大片坑坑洼洼,而城楼和城门却很新,这应该是史懿不久前命人修缮过。
“不急着去县衙,先去看看粮草屯集库房!”一路风尘朴朴,郭荣满脸疲惫,不过精神却很振奋。这可是他数十年军旅生涯中,首次挂帅出征。以往都是跟着父亲郭威,只能提提建议,是做不了主的。而现在,他是一言九鼎。
“好教殿下得知,库房现有存粮一万五千石,两个月足用,这是泾源四州所能征集粮草的极限,只要后续不断,随时可以出战。”史懿禀报道。
“史令公辛苦了!孤这次带来了一万石粮草,折令公应该也带的有吧?”郭荣微笑着看向折从阮。
“回殿下,带了一万石粮草存放在军营,有三个月用量已经足够。”折从阮比较乐观,颇有信心的样子。
粗略算起来粮草是足够了,但大军一开动,除了自带部份干粮,还有战马马料和干草,又要征调民夫后续运送,这是会消耗一部份的,不过永兴军袁鳷继续运来粮草辎重,问题也就不存在。只是路程太远,拖久了就会把关中财力抽空,伤不起。
“入冬下雪之前,必须拿下会州!”郭荣斩钉截铁地说。
百泉县只有东、西、北三面城门,南面处在阳晋川河岸边,那是一条五六丈的深沟河谷,开城门的话需要建很长的桥,所以南面没开门,也是城内比较安全的地方,军粮库房就在城内西南角,占据了很大的面积,这是临时征用民房扩建的。
正是天干物燥的季节,库房内的泾源军士兵守卫森严,更有一队队哨兵在各处粮库之间巡逻,郭荣转了两圈,见各处库房外都有几口装满清水的大缸,房屋墙脚下都挖有深沟排水,防火防潮做得还算不错。
见郭荣面露满意之色,转身往库房外走,两位老帅亦步亦趋地跟上,史懿便提着长袍下摆上前几步引路,笑道:“殿下!这边行营军衙设在西城门边,那儿原是一座商户货栈,院落宽敞可驻兵防卫,设施齐全,现添置了一些,作军衙正好。”
郭荣点点头,让跟随的赵匡胤回军营,搬运行李及王驾仪仗过来安置,幕僚带公文箱和一应办公用品前来,会州行营军衙当天下午就设立,开始运转。
琐碎事务处理完毕,赵匡胤忙进忙出地安排防务,指挥随从搬运桌案设置公房。两位老帅年纪一大把,一直跟着也不是个事,郭荣便挥挥手笑道:“二位令公可先回军营歇着,明日全军休整一天,一早再过来商议军情。孤到了前线,先上凑父皇,报个平安,还得联系冯继业,不知他那边是否已出兵,若能调动拓拔氏北上最好,那时南路军便可从容出瓦亭关。”
“殿下所言甚是!老臣正要进言,不想殿下也想到了!”折从阮抚须微笑,拱拱手告退。
“史令公久镇泾源,兢兢业业,孤当如实上凑,为令公表功!”史懿态度不错,恭敬有加,郭荣也就不打算再计较他几年不进京朝见的事了。
“臣年事已高,此战之后,也无力再为陛下效劳,犬子德远年过四十,谦良恭谨,殿下若不嫌弃,以其牵马坠蹬可也!”史懿趁机进言,托付后事。
“令公老当益壮,何须如此!国家正值用人之际,衙内若有将才,自当重用!”郭荣安抚道。
亲自将两位老帅送出门,郭荣召来王朴和赵匡胤,命王朴取出大幅地图,在地上铺开,随手从亲卫手中拿过一支长枪,点在瓦亭关处,然后向西划过瓦亭川与屈吴山之间,继续向西到达祖厉河,北上到会州治所会宁停了下来。
“百泉县到祖厉河三百余里,转北上到会宁约一百二十里,这条行军路线很不好走,得派出得力将领为前锋,扼守险要地形接应主力,否则有可能中埋伏。”王朴擅长军略,不但很有大局观,细节上也不含糊。
“孤想着也是这样,入了敌境路径不熟,得让史令公找个得力的向导。向训用兵稳当,可以其率本部三千人为前锋。这几天天气还好,定于五天后正式出兵如何?”
“五天有点拖延可命折令公先领兵赶到瓦亭关,这儿是进入会州的边境中转站,可先了解军情再作计较,这就要花几天,按先定日期是十月中,这还来得及。至于萧关羌将党金福,可暂不作理会,命杨廷璋监视其动静即可。
朝中旨意到灵州,已过去半个多月,章都监应该到了。冯继业残暴贪利,与夏绥羌和会州羌结怨甚深,只怕已经等不及,先出兵了!这样一来,会州南面的梁氏羌必有动静。”王朴算了算日子,很认真地说。
“咦?文伯说得是啊!冯继业有便宜行事之权,只怕真如你所言。行营还是设在百泉,前线战事由折令公定夺,孤后天随军去瓦亭关看看情况。只要宕昌羌和抱罕羌不出兵干涉此战,孤也就放心了!”(。)
第0130章 我不能()
情况确实如王朴所言,虽然杨廷璋夺取了石门关,但对大局来说没什么影响。萧关又是块硬骨头,没必要去碰个头破血流。
而章钺所部禁军四千三百人先到了朔方治下的盐州,以散员副都使宣崇文率兵转道向西,前往温池县等着,到时好与朔方军在蔚如水边会师。章钺则率两百骑从,前往西北面的灵州见冯继业。
冯继业,表字嗣宗,祖籍河北邺都人,其父冯晖两次出镇朔方。广顺初年,冯晖生病,冯继业一度图谋杀害其兄继勋,以便无威胁,可自领留后。不久冯晖病逝,其兄冯继勋隐退,时年二十三岁的冯继业代其父为朔方留后,入朝陛见,以郊祀恩,加灵州大都督府长史,后迁朔方节度。
此次出征会州,朝中急递军报,以冯继业为会州行营北路马步都使。这个任命,早在薛居正一行人在会州出事返回朔方时,冯继业就有预料,所以在七月份,他就开始备战,以图一举收复会州。
因为在前唐、后梁时,会州本是朔方治下一州,后梁韩璞镇朔方,为西羌所败,会州丢失,连灵州治下的安乐军州也失去了蔚如水西岸的一半。此后几十年,中原朝代更迭,一直没能收回来。
在冯继业想来,会州只是下等军州,境内设有会宁、乌兰二县,另有州境东面的河池,西面的会宁关,南面的祖厉堡等军镇,若能收复,自然是由朔方节制,这样到凉州的路也通了,那么以后再兼个河西节度使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冯继业积极性很高,不但命兵甲作坊日夜赶工,打造铠甲、刀枪、箭支以备用,更把麾下一万二千兵拉出城,进行野外训练。虽然朝中有令,各镇兵甲作坊一律撤消,工匠迁往东京,但灵州是边境,处在西北唯一的钉子,冯继业自然不理会,而朝中也默许了。
章钺率二百骑到达灵州近郊时,便遇上了朔方军野外拉练的马队,约数千骑在枯黄一片的原野上奔驰,灰尘遮天蔽日,气势格外惊人。双方打过招呼,朔方军哨骑便引章钺前去见冯继业。
向西北数里,便见远处那灰黑色的城墙耸立在原野上,隔得太远,看不真切。近处洼地里,连营数里密密麻麻一片,内里散落有致,外围并没有营寨,这里似乎是临时营地。
骑从被留在外围安置,章钺只带了陈嘉一路前行,走进中军大帐,顿时被里面的旖旎风光亮瞎眼。只见一名头戴幞头,身着紫袍的年轻黑脸男子,歪坐在宽大的矮榻上左拥右抱,怀中美人雪白圆润的香肩裸露,高耸的****俏皮地弹出一半,上面覆盖了一只粗糙的狼爪,肆意地揉捏着,逗得两名美人嗯哼有声,吃吃地笑。
“啊哈哈!冯大帅真是好雅兴,身在沙场风流照旧,可见是成竹在胸了吧?”之前有哨兵通报过,冯继业仍是放浪形骸,章钺很是意外,不由笑着调侃。
“章都监请坐!”冯继业招呼了一声,恋恋不舍地收起狼爪,一拍怀中美人,狎笑道:“去!给章都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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