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在此之前,章钺率两千五百人天没亮就出发,赶到买道川洛水北面花马梁谷地。这儿有一条沟谷是南北交通的必经之地,谷中大路两侧的缓坡上,分布着成片的小树林,很适合大部队埋伏潜藏。
章钺分派兵力,以一、三两指挥设伏于沟谷东面,六、七两指挥伏于西面,八指挥全是骑兵,伏在沟谷外的缓坡后,以便到时策应拦截,或追亡逐北。
伏击圈布置妥当,次日商队按时北上,陈嘉和义谦率亲兵扮成商队护卫,赶着百来辆大车浩浩荡荡地到达买道川,并在洛水南岸的河边扎营休息,似乎打算次日再渡河,过花马梁山地。
商队一出怀安城,章钺便接到哨探快报,立即派人与明金荣联系,但洛源县周边风平浪静,并无任何有价值的消息。及至商队赶到,哨探频繁侦察白于山南麓,及洛源县附近,仍无盗寇的动静,连个鬼毛都没逮着一条。
这下章钺有点坐不住了,诱敌设伏这种事,得欲拒还迎,极尽勾引之能事,这样才能以逸待劳,伏击成功。但现在诱饵到了,盗寇不但没出现,甚至连踩点刺探的贼哨都没派出,事情就很不寻常了。
“难道是盗寇发现了我们?按说他们没这么警觉,大批的货物出现,他们仍不动心,那就是事情反常,或者是有人走漏消息,使我们引蛇出洞的计划失败,看来,我们还是对这个浑天狼了解的太少!”封乾厚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很是纳闷地说。
“再等等看吧!商队依原计划通过花马梁,若盗寇果真不来,那就顺便做趟生意,到时再强攻龙山寨。”章钺无奈地说。
次日上午,陈嘉护卫着商队顺利通过了花马梁,盗寇真的没出现,这让章钺恼羞成怒,完全不明白题出在哪里。
既然如此,只好行下策,等到商队进洛源县城,章钺率兵赶往城郊扎下大营,派兵砍伐木料制作器械,准备进山攻寨。
章钺兵出怀安,龙山寨中的折掘成通就已经知道他想干什么了,他在庆州、延州北部几县数年前就布下了暗桩,专门收集各地商队信息,以便拦路劫货,何况这次还有张广仁为他提供情报,自然就不会上当。
“可笑那章巡检还想玩引蛇出洞的把戏,如今我们给他来个调虎离山,只是便宜了张匡图那老贼,居然想要我们拖住章巡检一个月,那我们可吃亏了。”折掘成通笑道。
郝天鹰身材修长,猿背蜂腰,脸面白净秀气,如剑双眉一挑,冷笑道:“那老贼的把柄,可不要太多!若不多给点好处,我们就告发他”
“不可如此,这事留在必要的时候,我们再狠狠地敲他。”折掘成通也是心机深沉的狠辣之辈,当下劝止道。
从宁朔带回一千党项精骑后,折掘成通胆气更壮,但同时他又有点恐惧。若照他们的主意行事,财货是可以赚到不少,到时还能大抢一把,可自己也就彻底暴露了,龙山寨虽然险峻,也禁不住官军的长期猛攻。
“办成此事后,我们该往何处立足?天鹰你有什么主意?”因为有志于自立,所以折掘成通想得比较深远。
“朔方冯继业贪鄙残暴、定难李彝殷狡诈,此二人皆不可,我们可选的只有府州折家、麟州杨家,望大头领尽快定夺,明日一早可就要出兵了!”郝天鹰提醒道。
“府州折家是我本宗,杨家也还可以考虑,奈何皆是守户之犬,投到他们麾下只会被吃掉,哪有我们的一席之地。”折掘成通可精明得很,很明白这其中的龉龃。
“那大头领的意思是?”郝天鹰有点想不明白,一脸疑惑之色。
“你说太原刘氏如何?我们从绥州过去虽然很难,但总要试一试,只要能成功,一州刺史可能拿不到,但混个都指挥使应该不在话下,重要的是,我们还能保持本部的独立性。”折掘成通试探了半天,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好主意!可行!大头领果然是深谋远虑,属下佩服得紧。”郝天鹰眼珠一转,立即把马屁擂得山响。
实际上,郝天鹰有自己的想法,做这龙山寨浑天狼麾下大太保,钱财、美女、地位,他什么都不缺,初时还有新鲜感,时间过去几年,他只觉得心无所寄,无比疲倦,可回朔方那是不可能的,他早就想过折家和杨家,却苦于没有门路。
去太原那还是在夹缝中生存,还要给辽国契丹人做狗,郝天鹰觉得,自己怎么说也是一条堂堂好汉,我长得帅,我爱美女,这有错么?可给人做狗,怎对得起手中这杆金枪?
第0092章 芦关失守()
宗景澄接防罢交县后,每天广派哨骑侦察西面的白于山一带丘陵谷地,同时派人去庆州怀安打探消息,得知章钺率兵北上洛源后,更是小心谨慎,但罢交县安然无事,芦子关到白于山一线也很安静,并没盗寇露面。
听说章钺诱敌失败,准备进山强攻,那说明盗寇龟缩进寨了,宗景澄也就放松下来,这样盗寇不会四处乱窜,芦子关就没什么事。
这天下午,宗景澄照例去芦子关巡视了一圈,驻守这里的是原延州彰武军都押衙,名叫冯振武,现任彰武军一指挥使;副使原是一名都头提拔起来的,名叫武兴发,这两人都是延州老军官,知道芦子关的重要性,防务布置得很好,宗景澄也就没在此长驻,回了罢交县。
罢交县城驻守的一个指挥,是原来的中低层军官提拔,正使史云雷、副使周全贵,都是二三十来岁的年轻人,除了安排日常的值守巡防后,一般都待在军营。毕竟他们没什么关系,好不容易提拔上来,凭的是自己的个人能力和见识,现在有差事,自然是尽心,就怕以后换帅,这职位又被关系户排挤了。
早上天将蒙蒙亮,宗景澄就被一阵军鼓声惊醒,起来一看,就见两名指挥使已经在带领士兵们列队训练,现在不比当初,队列阵形齐整,左转右转,前进后退,快跑慢跑,一点儿都不乱。
“可惜了这些好兵,以后也不知是谁来捡便宜。”宗景澄站在营房前看着,不由就有些遗憾。
就在这时,数骑快马一阵风般地冲进校场,打两个转终于勒停,马上士兵头盔歪斜,背上插着箭矢,身上轻皮甲带着暗红的血迹,样子很是狼狈。
宗景澄心里一惊,意识到出事了,快步走过去就问:“可是芦子关来的,出了什么事?”
“禀报宗巡检,今天半夜寅时中,有大股贼寇从关内过来,摸了岗哨后偷袭关城。冯指挥措不及防,现仍在率兵抵抗,但被围堵在白山崖下的关墙角楼上,很难冲下来,本指挥已损兵过半,请宗巡检速率兵救援。”那士兵也受了轻伤,不过说话还算顺畅。
“贼寇怎会从关内过来,可是从白于山出来的?”宗景澄一脸疑惑。
“当时天色未大亮,根本看不清,大队贼寇爬上了关墙,才被巡逻哨发觉,可人数约有两三千,弟兄们挡不住!”
“两三千?全是马队?”宗景澄咧了咧嘴,若有这么多贼寇,罢交县都有危险,还救援个鸟,他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是的!有的还一人双马!”
“这个冯振武,他是干什么吃的?”宗景澄顿时十分恼火,去救援有危险,可不救也说不过去。
宗景澄暴走抓狂了一会儿,很快就冷静下来,派十骑亲兵快马急报章钺,另十骑回肤施急报薛文谦,他手中就这二十骑。做好这些后,安排周全贵率三都士兵留下驻守,与史云雷领两百人出城,沿洛水北上,缓缓向塞门镇外的芦子关行军。
县城到芦子关也就十几里,才到半路就遇上了贼军游哨,宗景澄命两百士兵列作战阵势,继续前进。贼军也就十余骑,很快就打马跑近过来,并意图发起冲击,但见无机可趁,便在两边吊着,不停地放箭骚扰。
这样宗景澄要指挥士兵射箭还击,一路走得很慢,赶走一拔游骑,很快又来一拔,而且人数渐渐增多,达到七八十骑,这应该是附近闻讯汇聚过来的。
此时已出北城门四五里,这么点步兵还不够大队贼军塞牙缝,宗景澄选了个相对高点的坡地停驻下来,静等已方人马撤退下来,好预备接应。
坡地下百来贼军哨骑居然也没再进攻,在附近游荡,双方就这么对峙了大约一刻时,北面的山地间终于有动静,烟尘四起,马蹄声轰鸣如雷,这是大队贼军南下了。
宗景澄不敢再停留,指挥士兵下坡地回撤,但这时那些苍蝇一样的游骑又咬上来了。宗景澄亲自断后,见贼军有了声援顿时很嚣张,不由勃然大怒,取弓在手,策马来回奔驰,与贼军对射。趁其不备时,冲上一处缓坡猛地冲下来,手提朴刀杀向敌阵,瞬间砍翻数骑,趁他们混乱立即打马飞奔而去。
贼军虽然还在后面跟着,但也不再追那么近了,宗景澄追上本部,命士兵们快速跑步前进,前脚刚进城,后面贼军大队就赶到了。
宗景澄不由暗暗庆幸,这要是再走远点,就算回得来也不敢进城,那会被贼军尾随追杀,跟着冲进城,那就玩完了。可他刚登上城头一看,心中就是一咯噔,脸色变得很难看。
下面的贼军没什么严整的阵势,主要分作两大堆,队形都很散乱,但的确全是马队,仔细数一数约两千来人的样子。虽然没有三千骑,但也不是他这一指挥步兵能对付得了的。只希望薛文谦做好防备,章钺能尽快率兵赶回来,出了这种乌龙事,用脚想都知道,是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肯定是张匡图走漏了消息!他死定了!”宗景澄狠狠一拍城墙,阴沉着脸说。
“我敢保证,就是那张老儿做的好事,延州很多人都怀疑,说他和夏州李彝殷眉来眼去,只是没人见着,以前高允权在,也总是防着他。现在这情况,只怕冯指挥的人凶多吉少了。”史云雷也附和道。
城下的贼军打着乱七八糟的旗帜,似乎并没有攻城的兴趣,百余骑簇拥着几名头领绕城转悠了几圈,很快又回来传令集结,整个过程很快,既像军队但又很不同,因为他们没什么纪律性,人喊马嘶,哇啦哇啦个没完没了。
排好队形后,长长的马队缓缓南下,很快就消失在视线尽头,贼军并没留兵力在附近驻防后路。宗景澄感觉这支贼军很奇怪,亲自打马出城转了一圈,发现确实如此,便想起了芦子关,那儿应该有部分兵力留守,冯振武和武兴发可能被俘了,得派人去看看情况。同时还要派人尾随贼寇南下,以便随时掌握他们的行踪。
第0093章 给点赏钱()
贼寇头领便是浑天狼折掘成通,他已打算去太原,自然是倾巢而出,加上拓拔苏支派来相助的一千骑,留了一指挥驻防芦子关,其余一千五百骑全部南下。事实上没必要留后路,也没什么顾虑,所以折掘成通一路走得不紧不慢。
“庆州洛源县过来至少需要三天,我们今天南下肤施纵掠一天,后天就必须要回去了!”随行的党项军官很年轻,约二十多岁,名叫费听淳利,他的部族在宥州那边,现在拓拔苏支麾下为指挥使。
“他们都是步兵怕什么?你们拓拔氏的人不是一向自诩勇猛敢战吗?“折掘成通冷嘲热讽,他对夏州拓拔氏可没什么好感,甚至是敌视。
“折掘头领你什么意思?可别忘了答应我家军使的事!”费听淳利非常不满地说,若非他坚持,折掘成通连后路都不顾,让他总感觉折掘成通另有什么心思。
“不就是从张匡图手中接收武器铠甲和钱粮丝绸吗?你放心,张匡图不敢少我们一分一毫。”折掘成通意味深长地笑道。
直到日上三竿,折掘成通才指挥马队加速,沿途遇上村落乡镇,不时分派百余骑一队的少量人马进村劫掠钱粮牲蓄,以供人马军需。
当天黄昏时分到达金明县城北郊,城中已得到消息关闭了城门,折掘成通率人马绕到城东一个大村落扎营,村民已闻警讯经逃难进城,整个村落都是空荡荡的,牛羊牲畜都不见,倒是有不少粮食来不及运走。
贼寇们兴冲冲地在村中四处搜索,收集粮食就着现成的锅灶煮饭,折掘成通则带着头领们住进一座大宅,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郝天鹰,明日一早你率三百骑好手,赶去丰林山下的延河乡,那儿有个大庄园是张匡图的货栈,给我直接拿下,让那守庄园的管事通知张匡图,三百套铠甲武器不够,我们还要一千套,让他送到那庄园来!”折掘成通一脸冷酷地说。
“一千套?张匡图怕是拿不出”费听淳利听得直咋舌,对这数目表示质疑。
“蠢才!没有铠甲武器,他不知道给货物抵充吗?”郝天鹰一脸不屑地说。
“你他娘嘴巴干净点,不想回去了是吧?”费听淳利冷笑,心想芦子关在我手里,回去时拓拔苏支会亲自率兵来接应,那时别说货物,你们的人都是我的俘虏。
“哈哈哈傻帽儿!”郝天鹰无所谓地大笑起来。
费听淳利看看折掘成通,又看看郝天鹰和几名小头领,心中忽然感觉很是不安,但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折掘成通看出费听淳利脸色不对,转头狠狠瞪了郝天鹰一眼,开口安抚试探道:“费听指挥,铠甲武器和丝绸货物拿到手,暂时由我们保管,待出了芦子关再分。明天是个好日子,我们分兵大掠金明、丰林、肤施、延安四县近郊,四天后的下午撤返,你看如何?”
“延安在西面五六十里,为何要去那儿?四天后才走,又带了大量货物,只怕会误事吧?”费听淳利一脸奇怪地问。
“不会误事!你若不放心的话,由我们的人来断后,这没话说吧?”折掘成通眯眼微笑,眼中精光四射。他才不会透露,以哪里为中心集结撤返。
“那好吧!”费听淳利想当然地以为会在延州集结,犹豫着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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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宗景澄派出的传令兵走在贼寇的前面,折掘成通到达金明县的时候,留守肤施的薛文谦刚接到消息,立即命令提前关闭城门,派快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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