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践踏大地渐渐加速,气势很是惊人。
一股火气直冲脑门,李筠心中大怒,虽也知道保大镇军可能挡不住,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啊,就是派使者去谈谈,可这点时间都不给,真当某是好欺负的。
“传令!准备作战!”李筠大喝声中,派牙军两千五百骑迎战,同时以步阵向中军靠拢,以枪盾手在前,以弓箭手远程压制。
李多福也没想到,李筠竟然真打算开战,可现在马军已派出,那就没有撤回的可能,以武力逮捕更干脆,若派使者来回跑,那得拖到什么时候。
当下以马军在两冀迂回包抄,以宋凌光率一千骑列于步阵之外缓缓随行,以步阵六个团向前突进两三里地,结果还没靠近对方步阵接战,保大牙军两千五百骑,与己方骑军只一个照面,丢下百余骑尸体就掉头逃跑了,害得己方马军白白浪费了一轮强弩箭矢。
牙军一跑,保大军步阵北侧失去掩护,己方一千五百骑冲近一百步再放一轮角弓弩,一下就收割了数百士兵,于是步阵也跟着崩溃,保大军纷纷叫喊着遍地乱跑。
接下来,四师两支骑兵队向中间收缩,与步阵形成合围,宋凌光喊话劝降,保大军士兵们除跑掉了一部分,其任蹲了一地,只剩下李筠的中军五百骑还打着仪仗,孤零零地屹立在乱军从中。
形势如此,李筠很快被五花大绑逮捕,李多福率兵简单清理一下战场,派快马飞报关中,当天下午进驻鄜州,收缴了旌节帅印,暂驻在州治洛交县待命,并派亲卫押送李筠及其家属前往关中。
三天后,章钺接到军报哭笑不得,也对关中镇军深深失望,原本以来还能整编出两三个师,现在看来只能挑选青壮士卒充为辅兵,至少要经过一两场战役才能升为战兵。
而宗景澄出征秦州,才到凤翔府虢州时,半路居然遇上薛怀让。这老帅带着三百骑从,以及家眷和十几辆大车的细软财物,见宗景澄带着上万大军而来,心里是吓坏了,晚上请宗景澄进帐中询问,让亲兵抬出两大箱金银财物为礼,请宗景澄回报说点好话。
宗景澄心中下分不屑,冷笑着质问道:“薛使君究竟是想抗命呢,还是故意拖拖拉拉?我部上万大军而来,一路花费粮草,这点小钱就想打发了?”
薛怀让一脸发懵,心中又羞又恼,讪讪道:“某绝无违令之意,实在是年纪大了不堪劳顿,路上走得慢了。某到秦州上任才几个月,实在也没什么积蓄,再请将士们饮几盏酒吧!”
薛怀让无奈,次日启程时让亲兵赶出三辆大车移交给宗景澄,全是一些丝绸绢帛、玉器古玩等物件,却也是价值不菲,但与这一趟四天军费比起来,完全是不够的。
等一路回师到关中,温元恺前来与薛怀让接洽,传达章钺的命令,让他押送李筠一起回东京。薛怀让颇为惊讶,得知李筠的遭遇不由暗暗庆幸,次日也不敢在永兴军府停留,直接带上李筠一起回京,另有年事已高,被打发回京的李洪信随行。
至此,诸事纷纭中,章钺基本上完成了关西地区的势力整合,但接下来才是关键,他手持节钺,以西北沿边都部署的差遣官职另组幕府,凌驾于地方政府之上,逐步对撤藩后的地域政体改组,并渐渐细化到州县乡三级,但这样一来,幕府显然不足以统治这么大的地域,必须要向朝中讨封。
到九月下旬,军情司送来东京情司,赵匡胤兵变失败叛逃宋州,一面与朝庭打着口水仗,一面在悄然厉兵秣马,准备对徐州张永备用兵。而朝庭显然也知道,计划让韩通领兵出征。
同时,朝中派往刑州逮捕李继勋的使者办事不力,反被李继勋所杀,魏王符彦卿、潞州白重赞也在准备讨伐李继勋,关东的局势越来越糟糕,但目前还能保持对地方的控制,时间一长就难说了。
九月底,封乾厚终于带着章钺的家眷,及朝庭宣诏使扈载等人到了潼关,章钺心中大喜,看来不用自己上书讨封,就不知朝中会不会大方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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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0章 勿嫌草创()
天色刚刚大亮,章钺匆匆早起升堂,近来各项事务千头万绪,都需要他签判。不过永兴军府日常事务是由判官杜德运、支度使李溥主持,李良弼、温元恺审核,章钺只负责用印签押。
这天登堂衙参的官员众多,撤藩的各镇节帅除薛怀让、李筠、李洪信被打发回京,剩下八位节帅以及本府官员,还有一大群高级军官将府衙大堂挤了个爆满,众人见章钺进来,一齐起身拱手见礼。
“恭迎府君升堂!”本府充任幕僚李良弼、温元恺,判官杜德运、李溥等人坐在右侧,齐声开口唱诺。
而几位节帅作为客方坐在左侧,几人互相对视几眼,都有点尴尬,往日他们也一样每天接受下属拜见,但现在却要拜别人。
章钺根本不在乎这些虚礼,面带微笑象征性地左右抱拳,到帅案后落坐便开口道:“原夏绥、河中、朔方、河西四位节帅今天可以领取官印归镇,尽快将关北两府架子搭起来,大致情况依照会宁两府,未尽事宜以后再慢慢完善。前期主要就是军队上的事,关北六、七两个师要先整编。”
“经略使几品?这官印从何而来?”王仁镐板着脸问道。
“甭管几品,也别管哪儿来的,咱们先把事情做起来就是了!”李洪义也是哭笑不得,连忙拉了拉王仁镐衣袖劝道。
其实郝天鹰和宗景澄等师级将领的公印和官印,他们是见过的,自然也知道那是会宁广乡军城铸造,王仁镐这么问就是在讥讽了。
章钺一听也感觉有些好笑,这事怎么看都有点拿着鸡毛当令箭,自行其事的感觉,可这都不重要,便笑道:“李使君说对了,现在什么都一团糟,哪管得了这些细枝末节,说到底,以前不都是人治嘛。关北十一州政务你们商量着办,州县这两级暂时不动,只要有合适的州级六司参军佐二官都可以调到经略府衙充职,当然前帅府幕僚也可以选用,事后报个名册上来备案,只要人选称职都没问题。若无其他意见,那现在就授印了!”
王仁镐重重地发出一个鼻音,仰头望着房顶,这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还能有什么说辞。要么不做这个鸟经略使回东京,可事情也不是这么简单,眼下伐蜀的战事已开始,若成功,章元贞这番折腾说不定就真能变革成功。可若是伐蜀失败了呢,那事情就难以预料,关西这么大,不能真个让他大乱,总要有人治理。
“呵呵诸事夙夜兴办,勿嫌草创!这官印是没有黄铜帅印美观,也稍小一点,公印也只有长宽两寸,官印则为一寸半,字迹和做工用料,绝对比朝庭少府监和礼部铸造的官印要实用得多,诸位以后用的时候就知道了!”李良弼招招手,一名押衙亲卫端着托盘进来,三只黄色锦缎包裹的大印耀人眼目。
温元恺微笑着取过关西行营改迁官员均令宣读,按说经略使这种封疆大吏,行营再有大权也必须要有朝庭诏书,或向朝庭请令,这么做当然不合官场规距,也不合乎体制,可这自然不是讲规则的时候,否则什么事都别想做了。
温元恺念了两遍,王仁镐才慢吞吞起身上前,别过头望着他处,单手接过了均令和关北经略使司公印以及本职官印,然后李洪义倒是毫无心理负担,爽快地受命。
接下来就是都督府,张铎、折德为正副都督,绥州韩志平、宥州李师问各卸本职迁都监军使,但后者两人没来,需要派人前去协助整军,正好传令。
“择日起,府州知州卞极卸任,迁六师都指挥使;银州防御副使苏论阿钵卸本职,迁六师副都指挥使;另以沈念般、党金福各卸本职,迁六师正副监军使,组建满编战兵一万,辅兵一个旅的马军师。
以麟州杜延晖、夏州折德源卸本职,迁七师正副都指挥使;以夏州符昭吉、胜州折从溥卸本职,迁七师正副监军使。”
温元恺宣读完毕,李良弼便起身招手,让亲卫抬进来一只大木箱,两个新编师的符印旗鼓、以及编制组成图册说明,军法规章条例等一一齐备,另还有后续装备,旅团级军官都从会宁调拔过去,由镇兵改编,没有几个月是无法完成的。
王仁镐、李洪义、张铎、折德四帅受命,领取官身一应物品当即告辞,章钺派李良弼代自己送行,继续处理公务。
关中这一块的事更麻烦,除秦州雄武军战力尚可,其他几镇多年未历战事,军纪废驰,士兵也少经训练,整编后还要会操合练。章钺根椐事先草拟章程,公布了几个番号。
因为泾州高长海的五师还没整编完成,正好以雄武、凤翔三镇选取精兵合编入五师,再以静难、保大、彰武三镇合编为八师。
另调暂驻在州的四师李多福开赴河中府,并接防潼关,调回权道谨的会州兵到关中,另行组建近卫旅,以庄少、权道谨为近卫旅旅帅,以蓟平文、杨玄礼为近卫旅正副参谋。
潼关防御使康成泽部与先期到关中的商华庆、卢照义部彰义军一个旅编为九师,在关中完成整编后调往会宁、兰州一带驻防。
军队完成整编后将达到九个师,十多万战兵、五万辅兵,这还不算南方向训、药重遇、杨守真所部,以及征蜀的张建雄、何继筠部,如果征蜀成功,有蜀中府库钱粮,以及降官等大批人才,软硬实力将达到一个新的高度,这非常彪悍了。
这次扩编,西北军中很多憋了几年的团主级军官终于有职位晋升,不过这需要会宁都督府的史德远和刘欣发整理出名册交上来,人选调到新编单位,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衙参会议一直进行到晌午,还有王彦超、史彦超、冯继勋、李万全、杨重勋五位节帅没安排职务,其中王彦超、冯继勋都是文武兼备,留在府衙参与机务。
而另三位就是纯粹的武夫,而且都是骑将。李万全是代北吐谷浑人,精擅骑射,也曾随太祖郭威起兵,与史彦超一样都有四十来岁。杨重勋却还年轻,三十岁不到。
王彦超等人近来在筹办讲武堂,有自己的事要忙,便自行告退了。章钺正与史彦超三人谈话,让他们去关北整军后接掌八师,顺便从延州调几个相熟的州衙文官过来,不想柳光业禀报,荆南高保融这天上午过蓝田了。
第0601章 一俘虏尔()
秋日的下午天气晴朗,碧空如洗,关中近郊的田野上烟雾笼罩,农夫们在田间地头焚烧野草和春小麦秸杆,准备秋播了。那小山边旱地里,春天种下的粟禾叶子已经发黄,穗条硕果累累。
“今年年景不错啊!希望在田野上!”章钺与史彦超、李万全、杨重勋三人骑着马,率三百余亲卫在城南官道上小跑着,指着远处那一片金黄的粟地,忍不住欣喜地笑道。
“那是延州今年秋粮产量比往年多了一成半,只是市面上粮价还是居高不下,也不知咋回事。”李万全粗着嗓门道。
史彦超瞥了章钺一眼,嗤笑一声道:“有何奇怪,七八月时,秋粮才成熟还没收呢,关中商人就闻风而动,在各地散布高价收粮消息,那个斗麦三百钱啊,老少无欺啊这粮价怎么跌得下来。”
这肯定是惠和商行做的事,章钺不由大笑道:“没关系的,你们看吧,等到明年这个时节,小麦跌到两百钱一斗还卖不出去。现在荆南刚收复,收缴的存粮还要用兵,明年就没那么多战事了。”
“哼!但愿如此吧!这般行事,别打个没完没了的才好!”史彦超没好气道。
这家伙总是乌鸦嘴,说不了几句好话,章钺也不与他计较,一行人骑着马出城南二十里,到了泸水镇北郊的驿站外列队等候,驿站推官闻讯连忙跑出来见礼,章钺便吩咐洒扫驿堂,准备茶水。
小半个时辰后,官道尽头天地相接处,一支车马队迤逦而来,柳光业打马前去询问,很快又回来禀道:“主公!使者是朗州刺史、武平节度行军司马周行逢,牙内军都使、药使君之弟药令珂、山南东道向使君长子向德明,韩先生没有随同回来。”
“哦?周行逢?嗯击鼓鸣珂凑乐!准备迎接南平王大驾!”章钺点点头,周行逢现在不过是一州刺史,原本在那个时空,马楚亡后,他可是湖南割据势力之首,现在居然成了药重遇帐下将领。
而南平王高保融是首位投诚的割据藩王,虽然是周军兵临城下,为形势所迫,但好歹没有发生攻城这种恶战,算是识时务的。那么,章钺给予高规格的礼仪待遇也是份属应当,而且,这也算是给天下未臣服大周的外藩作一个好的表率,可谓意义深远。
呜亲卫们先是吹响了悠长的号角,随后鼓声大作,节凑紧急而欢快流畅。钲珂等礼器凑出悠扬悦耳的叮咚声,与羌笛、板鼓合凑出喜感十足的组合乐声旋律,让人闻之精神一振。
这可不是一般节帅能有的仪仗,而是位同三公的开府同三司才有的,章钺平时还没这么摆谱过,现在看来感觉还是有用的,至少能让对方知道自己很重视。
片刻,对面车马队在官道上停下,两名二十来岁的年轻绯红袍将领,与一名中年红袍武官交谈了几句,向章钺这边看了几眼,便一起下马过来见礼。
“下官武平节度行军司马周行逢拜见章府君!”周行逢年约四十多岁,中等身材,脸面肤色微黑,双眉笔挺,目光炯炯有神地瞥了章钺一眼,躬身施礼道。
早在广顺二年,章钺和药重遇受命南下攻取岳州时,周行逢还是王进逵部将,后在显德五年,潭州武安节度使王进逵为部将所杀,众将欲推举周行逢为帅,在药重遇出兵威逼下,周行逢主动投靠,推荐张文表为潭州武安节度使,药重遇同意后上报朝庭批复,并顺势将周行逢调到朗州。
因为早些年,王进逵与周行逢、张文表、刘文秀、何敬真、潘叔嗣等人结为十兄弟,而周行逢在十兄弟中以智略而著称,药重遇将周行逢调到朗州,张文表等人虽有潭州,却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一直内斗不休,这样张文表就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