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章钺明面上就是争枢密之权,若他这里争不过,行事的禁军军官就要被斩首,以后章钺再想对禁军形成影响力,就几乎没有可能。当然,无论他争不争得过,以后谁想要兵变,也很难!
“我等有先帝遗嘱,秉持朝庭法度,怎么做也是合情合理。你一个枢密副使,擅自绕开侍卫司调动禁军就是忤逆,你若再不俯首认罪,我等可请陛下诏书拿你入大理寺!”王朴也是大怒,站起来怒喝道。
“哇哈哈哈真是好笑!王文伯!你自诩谋略过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识时务?”章钺狂笑起来,迈步绕出桌案向大堂外走去,又回头厉声喝道:“万胜门!梁门!章某志在必得!城西内外八门,章某也全要了,怎么做?你们看着办!我可以告诉你们,处理不好这件事,你们将追悔莫及!”
这年头朝庭威信早就丢得差不多了,前两代皇帝也不过是依靠一系列政策为辅,以军功强势压制为主,十年来渐有起色,但论军功,朝中有几人能与自己相提并论,谁还能威胁谁呢。
真以为没了参政的名份,自己就是咸鱼一条,侍卫司那点禁军不过是一只“马”,西北的军事实力那才是“马后炮”,如此情势之下,早已立于不败之地。
如今这么做是有点倒行逆施,但这不是重点。在即将离京之前,他必须部署好,既要保证东京都城不出大的乱子,同时也保住这名存实亡的朝庭,更要保证家人的安全。
那么就必须要亮亮肌肉,让那些自以为是的人站好队,或者中立躲到一边。至于赵匡胤回来,那肯定会把石守信、王审琦调回来,然后这个格局还是不会变,依然是禁军三方制衡,不出事则已,一出事必然惊天动地。(。。)
第0561章 那个位子()
章钺就这么拂袖而去了,意味着自此与中书众臣彻底决裂,更麻烦的是,临走还掷地有声地丢下一句狠话,他惹出的事,众人还得给他善后,还要交出城西内外八门,给他的人驻防。
若不交呢?后果会怎么样,难以预料!剩下众臣面面相觑,范质气得浑身发抖,似乎一下苍老了几十岁,一身力气被瞬间抽空,摇晃了两下颓然落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朴木然地站在桌案后,东京城内外三重城门防务驻军番属,他比谁都清楚。外城万胜门起火不久,他就得到了消息,立即来找章钺,可章钺那时已经坐在大堂上,压根就没有私谈处理的意思。
现在若趁了他的意,后果同样严重,一旦朝庭权威大迭,有谁会把中书敕命当回事,恐怕宫内的皇帝制敕也是威力大减。可真若逮捕他的话,侍卫司立时就乱了,西北的节镇也完全失控,他已经没有勇气再推测下去。
“某早就说过,不要过于激进罢了,说这些于事无补,议议怎么善后吧?”王朴长叹一声,想了想又对身旁书吏道:“出去看看,章元贞是不是回家了?没走请他回来!”
“你请他回来,这事还如何处理?你是真打算把城西八门都交给他?”范质一下就跳了起来,他不想妥协,更不想屈服于武夫,这简直是逼宫啊,怎能同意。
“那你待要如何?让禁军同室操戈打起来?”王朴眼皮一翻,怒瞪双目又诘问道:“你觉得侍卫司和殿前司能处理得了?”
范质顿时泄气,哆嗦着嘴唇哑口无言,只觉深深的屈辱感弥漫心头,鼻子发酸,眼角开始湿润,悲怆地哀嚎道:“这叫朝庭颜面何存呐!老臣百年之后,还有何面目去见太祖和先帝啊啊啊”
袁彦和韩通地位稍低,自进了大堂一直没开口,袁彦有些看不去,决定做个和事佬,便起身道:“二位公相且莫争执,某自认为对章元贞还算了解,要不这样吧!涉事军官先拿下狱,韩太尉安排一下,把万胜门和梁门先换上他的人,此事由袁某来调停,可好?”
“也只能是这样了,没点表示他是不接受的,看他能不能退上一步。”中书范质等人如此行事,韩通自然看得明白。范质以中书揽枢密之权,把章钺撇在一边,儿子韩徽都说,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侍卫司只是奉诏,对上层的事还能有什么办法。
枢密院外,自章钺离去,一众禁军将领也都走了,门前冷冷清清。范质一路哽咽着喋喋不休,像个老妇一样擦着眼泪,与王溥魏仁浦等人了中书省。
王朴独自步出枢密院大门,抬头看看了天色,前几日连续大雨,今天竟出了一点太阳,但却被浓云遮蔽,仅露出了一片亮色,接下来几天恐怕都不会有好天气了。
至右掖门登上城楼,眺望城内街道如棋盘一样纵横交错,西面隐约可见的梁门方向,火光已然消失不见,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喧哗之声,犯事军官虽被拿下,判哪一方的罪都不妥,这个结还是难解。
世事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就算你知道是别人的错,那又怎么样?手掌枢密大印,可也未必就大权在握,还要听中书的。而中书呢,完全是因为先帝临去前那几句托孤之遗嘱,让事情变得更趋复杂。
若不信任,何不除去?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可这样的话只在心中,王朴也无力当着先帝的面提出,即算迎立皇后途中出事,驻守东华门的刘守忠遣人通风报信,皇帝也没处置赵匡胤,反让太子即位后再召回来,与章元贞一起加恩。
王朴看得明白,只是在一个不合适的时机告诉了范质,这老头一下就紧张了,自称睡觉都不踏实,一定要尽快进行。眼下这只能算是小事,可将来呢?
再这般牵强处事,怎么也尿不到一壶去,章钺已经没什么兴趣,一口气跑出右掖门,乘马车回家了。走进中庭便看到封干厚坐在中堂上看书,悠然自得其乐。
“事情没处理好吧?”封干厚放下书,却是一本破旧的线装本,封皮有着三个字商君书。
“那是必然!唉咱们是不是太过分了?”章钺苦笑着,这事一出真是打了朝庭一个响亮的耳光,但也是没办法,要想打乱他们的部署,然后顺利离京,甚至拿到节钺,不狠一点怎么行呢。
“既步入官场,政见不合者是最大的死敌,若改变不了他们的立场,那只有令其形神俱灭!这是相对顽固者而言,凡事也没有绝对。当然了,我们还不能暴露意图,以争枢密之权为开端,再好不过!”封干厚笑眯眯地眨着三角眼,又道:“不过要得城西八门不太现实,我们得外城五门,内城有梁门和汴河水门也就够了。”
“嗯也是!昝居润也该被召回了,若要退一步,就以这个为条件!”章钺点点头道,尽管那是先帝下诏的,但人死权灭,照样没什么用。
“行吧!出了这种事,元贞也该搬家了,我看开封府以南,兴国寺桥那里就不错,若出什么事,乘船出汴河水门也很近。”封干厚提议道。
“搬家暂时还不用,不过可以先买一座宅院,一旦时势不对再搬吧!”章钺想着,就算出事也可能是自己离京之后,现在就搬家倒像是底气不足一样。另外还有亲属、将领家眷什么的,让他们自己提防一点也就是了,在事发之前,还没人敢冒大不韪做这些事。
“那也行!设法另调一个指挥进京护宅,府上这些亲兵迟早要带走,那时就没人手可用了。”封干厚笑了笑,又道:“这事我来安排吧,元贞今天怕是不得空,应该会有人登门了!”
正说着,外面孟管家进来递上名刺,袁彦来了!封干厚笑着告退,出东院果园侧门回家去了。章钺干脆摆起了谱,在中堂上坐等,让管家出去将袁彦带了进来。
“章相好大的架子,竟要袁某亲自登门,说吧那两个军都使,你说怎么处置?”袁彦走进来也不客气,自在一旁坐下,开门见山地问。
“处置?什么处置?该处置的是万胜门李经亘、梁门潘美,你说是不是啊?”章钺这就是试探底限,见袁彦板着脸不吭声,又道:“正好西北建威节度有出缺,这个潘美贬兰州防御使,另一个贬河州防御使,两个灭火有功的军都使,加领地方州刺史。”
“可以!但要城西八门,这事没得商量!”袁彦斩钉截铁地说,又道:“元贞!有些事可以做,但有些事不能,你是不是看上了那个位子?”
“袁太尉!如此旁敲侧击,是何用意?谁让你来试探?”章钺的脸色一下冰冷,这话非同小可,就算有这个想法,但也是不能随意问出口,若是别人这么问,章钺甚至可以一把捏死他,但袁彦与他共事过,算是有所了解的,不然也不敢问得这么直接。
“你当袁某是什么人,会受别人指派?不过是看在你我旧交提醒你,此事适可而止!”袁彦说完,起身告辞而去。(。。)
第0562章 南唐后主()
六月初二一早,章钺照例参与早朝,最近连日阴雨,郑州原武东北的黄河决口,拟诏以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前往治河,征发民夫堵塞决口。
另有南唐主李遣六子郑王李从嘉与翰林学士、礼部侍郎钟谟来东京朝贡,因淮南战事割江北之后,南唐连续缴纳战争赔款,向大周进献铜钱、粮食、丝绸,以致府藏空竭,物价腾贵,民间甚至陷入无钱可用的窘境,请求向大周交易,以丝绸和绢换取粮食、黄金、黄铜,拿回去铸钱解决钱荒。
然而三司使张美没有同意,因为大周现在也好不了多少,斗米三百钱,小麦要四百钱,粮食是硬通货,价格仍是很贵,怎么可能外销。而铜就不用说,大周也稀缺,黄金倒是有多余,但是这个要作为三司府库压仓啊。
因为只要府库有黄金,那以后总能把地方大商手中的铜钱兑回来,保证财政不会出乱子。若连黄金都没,那就只能以物易物。所以,这年头不是钱不值钱,不是有钱买不到东西,而是钱不够用,典型的通货紧缩。
这些事,章钺并不关心,就算他想过问,也没人会让他插手,所以他上朝就是旁听。这时,枢密使王朴上奏:控鹤左厢五军都使李经亘贬任河州防御使、铁骑右厢三军都使潘美贬任兰州防御使,因二将坐守城门失火。
章钺听得心下好笑,若非昨日多个心眼,带上一桶火油前去,他们连台阶都没得下。不过傍晚时分也听说,龙捷左厢六军都使刘志成、虎捷右厢三军都使段敬真擅离驻地,被韩通削职一级,罚一百军棍。也算是给殿前司控鹤军赵晁、铁骑军高怀亮一个面子。
章钺事后派人安抚,给自己的人送去了一笔丰厚的汤药费,估计那两放火的家伙现在都躺在…床…上偷着乐,这可比幽州战事的赏钱还多十倍。那俩被贬去河湟的,庄少肯定会修理他们,岂容他恨自己。等赵匡胤回来,听说又被挖墙脚,估计要气晕。
早朝结束,章钺到枢密院看了看,见自己的签押房仍是毛事都没有就打算回家,出右掖门乘马车转道御街南下,过州桥桥头时,路边停着的一辆马车忽然冲出来拦住去路。
杨玄礼大声喝问,章钺听到动静,掀开窗帘一看,前面马车窗口露出一名四五十岁的老者,向章钺这边拱手行礼道:“车上可是枢密章相公,某家唐使钟仲益有礼了!此地说话不便,礼数不周,不知章相可否移驾到明月楼小酌一杯?”
“哦那好吧!章某正好有空!”章钺点点头笑着拱手还礼,这位就是南唐副使钟谟,正使郑王李从嘉,就是后来即位改名的南唐后主李煜,他是对李煜起了几分兴趣,决定去看看。
明月楼得名于“州桥明月”一大景致,因为每当秋季月明之夜,登桥观月的人很多。有个商人看到了商机,便在州桥南桥头依临汴河的街口修建了一座高三层的大型豪华酒楼,与北面的潘楼相望,为时下东京城内最负盛名的两大名楼之一。
明月楼新建起来不到两年,章钺以前的家离这儿不远,最近才注意到,但他还没进去过,当下去酒楼另一边侧院停了马车,钟谟先进明月楼了,一会儿有酒楼伙计出来招待亲兵们。
章钺在马车里脱去官袍素服,换上一身黑色圆领窄袖长袍,没带帽子就随伙计从侧门进了大堂,钟谟连忙过来见礼,微笑着在前引路,章钺只带了杨玄礼等十名亲兵,随钟谟去后进登上三楼。因为整个楼层都被包下了,里面的侍从婢女都是李煜带来的人,与这酒楼华丽的装饰倒是相得益彰。
“章相公!这边请!”钟谟引章钺穿过大堂,顺走廊进了里侧,就见前面宽大的白纸方格子门推向一边,杨玄礼在后一挥手,十名亲兵便快步过去,在门前守卫。
这时,一名身着蓝色圆领长衫,外披长袍的二十多岁年轻人快步而出,拱手见礼道:“久闻章相公大名,今次得见,真是幸事!江南小国皇六子李重光有礼了!”
“原来是南唐郑王殿下!不知什么时候到东京的,可还住得惯?”章钺笑着还礼,重光是李煜表字,细细打量,这家伙还很年轻,额头宽广,脸开圆润。但记得史书记载,此人丰额骈齿、一目重瞳,容貌奇伟,但现在看来,身材玉树临风,长得还算帅,但怎么也与奇伟两字搭不上边,审美观存在差异。
骈齿就是一种比较整齐的龅牙,重瞳据说是白内障,因在时人看来,重瞳骈齿是圣人之像,李煜因此遭长兄太子李弘冀猜忌,为避祸醉心典籍书画、吟诗弄月,从不过问政事,莫非这是到东京躲避其兄。
章钺前后一想,觉得很有这个可能,据说李弘冀性格苛严而且多疑,曾在淮南战事守卫润州时立功被立为太子,但他一入主东宫不久,就毒杀了有威胁的叔父李景遂,因而被李冷落,打算废立,改以李煜为太子,那么李煜这时来东京为使,就不是巧合了。
“已到东京数日,客居异乡,当然没有江宁好。不过东京城的繁华,却是江宁小国之都所比不上的,章相公请!”李煜侧身虚引道。
章钺微笑着大步入内,里面已分设三张矮脚条案,各有两名身姿娇俏的年轻婢女站在后面,看那苗条身材和长相,有着江南水乡女子特有秀丽灵动,但其实个子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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