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一名身着圆领青布棉袍的中年人手提着长袍下摆,跟在孟彦良身后快步过来见礼道:“小人是李家盐场管事李兴福,见过章使君!”
“李管事是吧,不必多礼,有空置的庄园给我的亲兵宿营吗?”章钺问道。
“有有有使君请跟我来,这儿煮盐的地方都是棚屋,夜晚风太大,不如去那边山坡后的望海庄,我家大郎李俊正好在庄里视事。”李管事见章钺一身紫袍,腰系革带鱼袋,却又挂着长柄腰刀,顿时满脸谄媚地笑道。
李管事提着袍裾在前屁颠屁颠地引路,章钺带牙兵跟着前行了一段,绕过一片光秃秃的连绵小山头后,眼前果然有一片庄园依山坐落在洼地里,高高的院墙还有门楼望塔,身着青衣劲装的家丁护院在墙头值守,看着庄园规模不小。
“这庄园占地多大?可曾驻军?”章钺见门前挖了壕沟,摆放了拒马,顿时心中有些疑惑,这家主人肯定与镇军有关系,至少也是军中出来的,不然不会懂得建立这种防御体系。
“禀使君,家主出身鲁城县,有个兄长在平卢任登州刺史,弟弟在本镇乾宁军任指挥使,因到春夏时这海边偶尔有倭盗袭击,采买些破旧军械,操练些家丁护院也是不得已的。这庄园不算大的,只有四十来亩吧。”李管事见章钺停步观望着,脸色有点不太好,陪着小心地说。
四十亩要说起来确实不算大,没见东京的一些官员宅院都占二三十亩地,但私人盐庄产业达到这个规模,可见不是一般的大户,家财不可小觑了。
“哦?登州?”章钺一下子想起来,这时代的登州是北方最大的海贸港口,民间私商与辽国、高丽、倭国,还有南方的南唐、吴越每年都有很大的贸易量,那么登州肯定不缺海船。
正寻思着,就见前面庄门大开,一名二十来岁,身形微胖的年轻人身着湖水蓝的绸缎长袍,在家丁的簇拥下快步出来见礼。章钺心里惦记着海船的事,简单应会几句便让牙兵进庄园由李管事安顿,带上李多寿、孟彦良进庄内大宅正堂由李俊接待。
本镇节帅是族叔的上官,李俊当然不敢怠慢,亲自引入上座陪着用茶,不过作为官宦之家,父亲在家照顾家业并未入仕,李俊一时不明白章钺的来意,心里不免有些忐忑,顿时就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陪坐的李多寿、孟彦良两人都没出声,章钺坐在上首端着茶盏浅尝了一口,慢悠悠地放下茶盏问道:“开春马上要对辽国用兵,你家又是镇军家属,可知这附近有什么合适的地方修建军港码头吗?”
“回使君!”李俊一听顿时心下放宽不少,回道:“在这浮阳水海口南北各有一处现成的码头,一处就在这南面二十里的石碑河口处,那是我家用着到登州的私港。北面那处就在这海口北面五六里,那处港湾要大点,是沧州几家商人一起建着共用。”
“那好,明天再去看看,你家既然经营海上生意,想必有大型海上商船,听说你有个叔父任登州刺史,那边是北地大港,水师战舰也是不少,帮着搜罗一些大船和航海经验丰富的水手船员应该不成问题吧?”章钺客气地微笑着,口气却是不容拒绝的样子。
镇军中只有一些内河作战的小战船,但海上作战可大不一样,若能搜集到海船,从登州调来一些有作战经验的海上水师,对于这次备战就是事半而功倍。而从长远来看,若能借风使力,乘机建立一支成规模的海军,更有大利可图。
“这既作军用,想必所需船只数目不少,使君可否容某回鲁城县与家父商量一下?”李俊小心冀冀地回道。
“自然可以,码头这几天就要斟定动工,加以扩建,事情非常紧急,你明白吗?”章钺笑眯眯地提醒,若说不好强行征用,这些地方大族还能反抗得了。
还有沧州东光县是卞极的祖籍所在地,运河上行驶的五到八百料的战船也能想办法弄到一些,不过乐平阳去了幽州,卞极还在西北,他的家眷在东京,东光县也有点远,章钺没好上门。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0498章 紧锣密鼓()
一大早,章钺带上李多寿等随从乘船出海,以李俊为向导,由浮阳水海岸线向北五六里,果然有一个向内6凹陷的港湾处在婉延的小山岭环抱之中,宽度大概有七八里,岸边不但有成片的渔村、盐场、集市、货栈,码头边更停着密密的大小船只,桅杆林立,人声暄哗,热闹非凡。天籁小说。2
两艘军用战船进入港湾,船头甲板上站立的披甲士兵那大红的军服还是有些惹眼,很快引起了渔民和小商贩们的注意,纷纷站在船上或码头边观望。
这儿停泊的船只实在太多,战船没有空处抛锚,也无法靠岸,李俊只好先下了旁边一艘小船,找船伙儿通知渔民商贩让开水路,所谓“船伙儿”,就是一群小商贩或渔民们的头头,这是在本地本行业中比较有威望有能力的人,被众人自地推崇而形成。就像卞极,最初也是一名船伙儿,后来兴立了船社,主要就是跑水上生意的。若有机会,自然也会干些行侠仗义的勾当。
不过这些小民们多半没官身,也就没社会地位,若要养家糊口还得依附一些豪商或本地大族,这样才能有生意。李俊作为本地大商之一,与这些人自然熟悉,不多时就前面拦路的小船就纷纷划走让路了。
坐驾战船缓缓向码头驶去,章钺站在船头放眼四望,四周停着的船只多是五六百料的小商货船,不过一到四百料的渔船居多,渔民商贩们黑红的脸色和精壮有力的臂膀,甚至是一些三叉戟、红缨枪等武器显示出,这些人不太像是什么善类。
李多寿和杨玄礼率牙兵先下船在栈桥两侧列队护卫,章钺登岸大步前行,远远见一群衣袍杂乱的渔民簇拥着一名年过五旬的布衣老者急勿勿跑来,在栈桥那头噗嗵一声齐刷刷地跪下了。
“那是些什么人啊?这是做什么?”章钺停住脚步,一脸愕然。
“这儿叫葫口湾,那是本乡里正,估计是见官兵突然前来带乡邻出迎。”李俊连忙解释道。
“呵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们跪什么跪?”这年头不兴跪礼,平民就算是见了皇帝也只需行拱手礼,最多九十度躬腰庄重一点而已。
“要不某先去问问,看是出了什么事还是”李俊说了一句,小跑上前去询问,很快又跑回来,原来是这些渔民见官兵到来以为催收渔税,便有人去请了里正出来说情。
这地方属鲁城县,私设渔税显然是违规的,要在平时章钺倒是会过问,但现在没什么兴趣,让李俊将里正打走,登岸四处游逛了一番,找了附近几里外一处高点的山头瞭望,这儿作军港还是小了点,而且后面的渔村作军营来说,场地也不够大,但好在有现成的码头,只需要稍加扩建了一下,最多一个月就可完工,时间上正来得及。
“还行!就是这处地方吧!”章钺当即决定,想了想又道:“你回鲁城家中与你父亲商量,并派人去登州,通知你伯父准备千料以上的战船及配套的驾船水兵,越多越好!公文调令,某随后上凑。”
李俊当即应承,章钺在此视察了半日,命杨玄礼回州治传令给刺史严良,尽快组织民夫到葫口湾兴建军营码头,让李多寿去小市集采了一些给养,随后再乘船沿海岸线北上至塘沽口,次日到目的地一看,郁闷的是同亲有海无防,宽阔的河湾码头也只有渔村,驻军还在溯河而上二十里的泥沽寨,这条拒马河就是与幽州的界河,沿岸分设有双港、玉女、涡口、小南河等军寨,每寨驻军多者一指挥,小者一都,属乾符军。
章钺一路巡视,沿河一直到独流口转道南下,十多天后返回沧州已到正月下旬,这时东京朝中的诏书终于下达,侍卫司五万禁军抵达大名府,而韩通、高怀德两名主将先行北上,已经到了冀州,不日将赴莫州前线做前期准备。
章钺接报大喜,顺便让前来宣诏的殿前司军官携带凑章回京,请从登州调集一万平卢军水师及千料战船一百艘到沧州听用,并附上了他的作战方略,以及调濮州刺史张藏英前来听用。
当然这个凑折只是补齐官方手续,理论上章钺无权调动平卢军,不过有本地商户李家配合,登州刺史李在钦接报后急与牙军都使安守忠磋商,已回复在准备相关事宜,二月中必有水师船队到达沧州。
就算是相邻节镇之间办事一般也比较麻烦,之所以这么顺利,是因为青州平卢节度使、陈王安审琦为侍妾与奸夫谋杀,平卢正处于无主状态,而新的节帅尚未到任,登州刺史李在钦自然就敢于自行做主了。
而到这时节,河道已全面解冻,基本都恢复通行,只有莫、赢两州的河道工程还没完工,那边有孙行友在主持,章钺要准备的是本镇所出征的镇兵水师,以及长芦、乾宁军、独流口三处屯粮点,这个去年就在做了,营盘军仓全部建好,只等着大军进驻,粮草转运过来。
二月初,章钺接报,听说韩通已到了河间,便快马赶到河间与其商谈,将禁军一部先调到益津关,替换薛文谦部一万步骑调至沧州北境拒马河南岸的泥沽寨,以便到时随自己出战。毕竟自己积攒起来的精兵交由别人指挥,到时往死里拼那就亏大了。
韩通是同意了,不过五万禁军暂驻在武强大营,等后续兵力到齐才会往前线调动,大概还需半个月时间。而沧州本镇出征兵力也在由董遵诲、公孙祺等人紧锣密鼓地谋划调配。
镇兵的内河水师基本都是两栖兵种,不过大多也是水、6两样都很勉强,要加强训练的不是海战,这基本不会生,辽国也没有像样的水师,能有筏子都算不错了,所以主要还是6战,以及渡海过程中让士兵能够适应。
所以章钺赶到河间与韩通勿勿一面便又回沧州,提前备好足够的后勤,将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万镇兵调到葫口湾大营进行必要的航海训练,只等登州的战船和水师过来再适应一下,以薛文谦部为主力,平卢登州兵协助渡海。
而横海军,到时抽调前线静安军高仲贻部、董遵诲的牙军、庞从铎的乾宁军共一万五,三万多兵力渡海取平、蓟诸州,扼守古北口、喜峰关、榆关等地完全可行,至于后勤,前期可以走海运沿河北调,后期若顺利,偌大的渤海湾随处都可以登6。
第0499章 幽州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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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德六年二月初三的清晨,当新的一天曙光初现,东京城外的汴河、五丈河各处码头满载着粮草军械的大小船队启航出发,源源不断地向河北深州武强大营屯集,然后前线驻军支取,会从那里分流转运到河北前线的易州、莫州、沧州各地。
而外城封丘门外北郊,殿前司铁骑、控鹤两军抽调的五万精锐禁军,已于一刻时前出城,到此列队整装待命。皇城禁中,郭荣例行早朝安排完后事,率文武重臣乘坐宽大的御辇大车,高挑着黄罗伞盖,由殿直禁军护卫着出东华门到马行街转道北上。
从征的王朴、魏仁浦、窦仪等人随皇帝车驾前行,而留守的范质、张美率朝中文武一路送行到封丘门外,至接官亭边,郭荣手牵着年仅六岁的皇太子宗训下了御辇,在太子太傅范质、窦俨,及一群中官内侍打着伞盖仪仗簇拥下检阅禁军,随之命殿前都点检赵匡胤率兵先行出发。
皇帝车驾一路要接见地方迎送的官员,要处理一些政务,这样会走得很慢,只能是带着万余内殿直禁军滞后而行。此时禁军水师已由宋延渥、王环统率领北上,先到澶州待命。受命督率后军的李重进已于头一天前往大名府,将督率河北各镇集结于大名府的镇军跟随。至于张永德,则受命驻大名府转运粮草,彻底与这次规模空前浩大的北伐无缘了。
待大军开始调动起行,郭荣在接官亭内接见范质、张美等人,交待朝中政务。郭荣倒是对北伐信心满满,意志坚定,而范质等人眼中不时闪露担忧之色。
也难怪,自辽国崛起于山北以来,年南下中原各朝少有胜绩,也就高平一战打了一场胜仗,然而那还是因为辽军与北汉不齐心未出战,否则战局将另说。尽管这些年章钺在西北开边拓地,收复河湟,贡献战马十万匹。郭荣也是三征淮南,复江北四十余州县,但这些光辉战绩并没有打出禁军将士勇勐无畏的军心,说起对辽军作战还是多有怯意,这让郭荣心下十分不满。
现在出征在即,交待完朝中事务,还是不免说到这次出征的话题上来,范质年老了喋喋不休,显得很没有信心地说:“章元贞在沧州备战倒是积极,请调张藏英,又调登州水师战船要渡海击平州,说到底也是不愿正面迎战辽军主力,幽州这等坚城岂是轻易可下,既得了易州、拒马水这一线,河北边境算是稳固很多,若能战则战,不能战也不可久恃空耗国力,陛下宜慎之!”
郭荣决心已下,闻言心中略略不快,但也不好见责,只好转移话题道:“卿所言朕都知道,勿需担忧,朝中大事尽托付于卿,太子年幼还需卿费心教导,宫内由杨思诚每日陪侍到中书省,由卿授课并处理政务,待朕得胜还朝再设东宫讲官。”
“父皇!东宫讲官是什么官啊?”宗训久居禁中,自小耳濡目染之下,自然知道官员这个词,但各衙官员所司职责就不懂了。此时规规距距地坐在郭荣身边,两只小手放在腹前,只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骨碌碌转着,东张西望个不停。
“呵呵就是皇儿的先生!你已经到了读书知礼的年纪,要好好学习听先生授课,明白吗?”郭荣目视长子,满眼慈爱之色,微笑着指点,但宗训点点头,还是一脸懵懂,小孩子这个年纪,更多的是想赶紧回宫寻找玩伴,面对一群白胡子的大臣显然十分不耐。
与大臣们道别,让太子宗训由内侍伺候着随大臣们回城,郭荣率内殿直禁军乘御辇启行,当天过陈桥驿到封丘潘镇宿营,此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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